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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切都迟了

从良 寒鸦 2631 2024-01-12 17:47:47

姜危桥给唐彦系安全带,发现唐彦还在看材料,把他手里的平板抽走:“可以了,下班了,劳逸结合也很必要。”

唐彦抬头,发现小甲和老乙都不在,姜危桥正在发动车子。

“乙叔和小甲呢?”唐彦问。

“你看材料的时候,我已经让他们下班了。”姜危桥开着车驶出了迷踪的停车场。

唐彦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姜危桥从后视镜里瞧他:“不用为自己太专注而忽略了他俩而感到愧疚,宝贝。认真的男人最美。”

“……”唐彦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我们要去哪里。”

“问什么?你直接说。”

“是这样的,下午在王府井有场时装秀,是个高定牌子,之前呢我去中东给某个酋长贺寿的时候看了一场大秀,相当棒。当时就觉得合适你。上个月听说这次把秀场放在了国内,他们首席设计师正好跟我关系还不错,前两天给我快递了两张票,我想着你衣服也是该换换新了。虽然还冷着,但是马上就夏天了呀。”

“我不去。”唐彦说。

姜危桥早就料到了他的拒绝:“理由呢?”

唐彦手腕贴着自己的膝盖,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他轻轻捏了捏膝盖骨:“没有理由,只是不喜欢人多。”

“迷踪的人不多吗?”

“那不一样。”

迷踪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食客都知道迷踪老板的过往,也知道他的双腿为什么是这样,他不需要为别人好奇的眼神负责解释什么。

可是时尚秀场这样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在用衣着打扮来衡量一个人的一切的地方。

光是想像,就知道他们的目光如刀,会在背后议论什么,然后说些虚情假意的安慰言辞。

为了顾及双方体面,他还需要配合对方的表情做出没关系都过去了的样子。

这样的经历发生过无数次。

让人厌烦。

“你如果是想说人不可能一辈子没有社交,那么就算了吧。陈诉说过无数次了,让我跟人多交往,这样有助于我心里状态的改善。”唐彦对他道,“你不是我,这根本没有意义。”

“谁说人要有社交。”姜危桥反问他,“人为什么一定要有社交。如果对你来说社交是一种负累,那么就不要社交好了。为什么要强求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呢?不过……衣服还是得买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银色的请柬,反手递给唐彦,唐彦不接于是他在红灯的时候转身把请柬放在了唐彦的手边。

“如果你不想要社交,那么就没有社交。我保证。”

唐彦犹豫了一下,拿起了请柬。

那封请柬触摸起来,并非纸张,而是由银制作,沉甸甸的,却不知道用什么原理让它柔软轻薄如纸张,在它的正面用巨大的花体字印着鎏金的品牌LOGO。唐彦从请柬封里抽出同样优雅的对折请柬,打开来,里面用中文手写了邀请函——

尊敬的唐彦先生:

作为唯二的贵宾,诚邀您与姜危桥先生出席今日在王府井开设的023年夏季时装秀。

如您如期而至,本人及本品牌将不胜荣幸。

落款:杜波依斯·墨菲

“唯二?”

“没错。”姜危桥说,“高定嘛,本来就是做一对一高端服务的,让他们来北京单独办场时装秀,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你放心,模特都是职业的,不会私下来攀扯咱们俩。最多就是跟设计师打个招呼,回头他们会把定制好的衣服送过来。”

正好是红灯,姜危桥缓缓在红灯前停下车,回头瞧他,眼神里有着期待:“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那种期待的眼神,让唐彦恍惚间回到了四年前那段日子,站在阳光里在校门口等着他的姜危桥就是这样。

理智还没有替他拒绝,心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好。”唐彦说完才清醒过来,懊恼道,“不,我是说我不需要——”

“答应了别反悔。”姜危桥说着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录音笔,反复循环两人的对话。

——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唐彦:“……你现在跟你四年前一样无耻。”

“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姜危桥严肃道,“明明我现在以前无耻多了,人还不能有点子成长吗?”

唐彦:……

他想起了刚才老乙对姜危桥的评价——又渣又混,玩世不恭还不要脸

真的是中肯啊。

唐彦现在深表赞同。

绿灯亮起,姜危桥随着电台哼着“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歌儿,一脚油门就直奔二环而去。

长安街上永远在堵车,可是这没有关系。

一个只为两个人而开设的时装秀,永远在等待它的贵宾到来。

他们迟了半个多小时才抵达现场,从地下车库的VIP电梯直接进了秀场正门,迎宾厅里没有红毯、记者和签字板。

深蓝色的天鹅绒装饰布满所有空间,钻石型的灯泡在内场大门外装饰成漩涡的形状。

姜危桥推着唐彦进去,里面漆黑,只有一盏激光灯如河水般流淌出光晕。

姜危桥用法语跟随着他们进来的侍者说了一句“可以开始了”。于是古典音乐响起,黑暗被光晕切割,够了成了荆棘城堡般的轮廓,从漆黑的城堡深处,从那延伸过来的T台上,模特们身着高定礼服,依次而来。

这是为唐彦一人而准备的秀场。

甚至连模特的气质也都如他,孤独、安静和忧郁。这些高挑消瘦的身影,走向唐彦,又从他面前离开。

像是中古世纪的那些屠龙的王子们,带着义无反顾的破碎感。

唐彦在黑暗中,注视着这些模特,和他们身上独一无二的服装,一时间沉浸在了这样的氛围中。

他仿佛成为了他们,又仿佛成为了自己。

他眼神里露出了绝不会轻易示人的渴望,泄露了他所有的遗憾。

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只有姜危桥,在这一刻他同样用充满渴望的目光去注视唐彦,对于心头所有的企图才可以不加掩饰。

这一场秘密又盛大的时装秀,轰轰烈烈地开始,又轰轰烈烈地结束。

没有返场。

只是在最后杜波依斯亲自出现,感谢了姜危桥的慷慨友谊。

又亲自为唐彦递上画册,根据他的选择,外加姜危桥的各种怂恿,确定了这一次的订单——当然,从他热情的微笑中,可以了解到这次的中国之行一定让他满载而归。

*

从秀场出来时,不过过去了一个小时。

天已经黑了。

这种从白天到黑夜的突兀转变让人有些猝不及防,让人有些恍惚。这种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着,不少时间。

车子开出去了一会儿,姜危桥还在跟唐彦笑着说聊那几个模特盘靓条顺,唐彦突然开口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姜危桥声音一顿,轻松道:“这不是接活儿吗?”

“不,我是问四年后,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唐彦说。

姜危桥叹息了一声,找了个地方,把车子停靠在路边,他看着窗外问唐彦:“我所作所为,真的这么不明显吗?”

“我们就不要绕弯子了。”唐彦说,“我不明白,时隔四年,你现在才来找我,还有什么意义。还是想多了?”

“你想得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想挽回我们之间的感情。”

“感情?”唐彦觉得有些滑稽,笑了一声,“我们有什么感情?”

车窗外下起了小雨。

于是玻璃外开始模糊不清,成了扭曲的色块。

“你并不爱我。”唐彦道,“你对我所有的亲昵,我们见面时的每句话、每一件事,甚至是第一次见面时你在楼顶上躲雨,你手里那支烟,你刻意地接近和关心,还有安排门卫送我的那把伞,都只是你招揽生意的把戏。”

姜危桥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发现自己似乎没办说什么。

“四年前,我告白了。”唐彦说,“是你拒绝了我,不是吗?我清楚地记得你那会儿除了我,还有其他的客人。像我一样,甘愿为你掏钱砸业绩的客人至少在你的通讯录里有十来个。我以为我是特殊的,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在夜总会卖酒攒业绩的你心里不一样的存在。其实我不过是你的摇钱树之一。我的特殊,只是一场幻觉,是你为我营造的满足我梦想的幻觉。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帮我认清了现实。”

姜危桥一直满不在乎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痛苦的神色,他眉心拧紧,呼吸也几乎停滞:“抱歉,彦彦哥,真的抱歉。”

“好了……”唐彦甚至淡淡地笑了笑,“这个腻歪人的称呼不要再叫了。我们都这么大了。你记得当时……我车祸前一天去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会,却发现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吗?”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姜危桥几乎呓语一般的说出这句话。

彦彦哥。

我以为你明白的,我是一个男公关,你是新兰亭的客人。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何必这么认真?

还是说……你认真了?

*

然后就是那场车祸。

然后一切都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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