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谨晚上和隋冉约着杜鸿臣去盛唐斋吃饭, 他们二人先到，等杜鸿臣来的时间，隋冉跟乔谨商量：“听说这个杜总喜欢漂亮的小男孩儿，咱们给安排两个吗？”

乔谨皱了皱眉：“多小的？”

“倒不一定年纪小, ”隋冉说, “看起来年轻点的, 脸嫩点的就行。”

乔谨看了一眼手表，犹豫了一下：“都这会儿了, 上哪里去给他找这些。”

隋冉抬手指了指楼上：“上头就有。”

乔谨以前只听说过来这里吃饭有一套, 吃三四个小时稀松平常，真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些。

隋冉：“主要是咱们以前没跟杜总接触过, 纯吃饭是不是有点单调。”

乔谨想了想：“你觉得有必要就安排。”

隋冉给老板电话，两分钟后, 三个年轻白净的看起来像大学生似的男孩进来，朝着他们一齐问好。

隋冉问其中一个：“叫什么名字？”

“小米，”那男生说，“哥，喝多喝少，要几分清醒你们尽管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们放心吧。”

隋冉踏实下来，跟乔谨一对眼睛, 把机灵的这个留下，让其他两位走了。

杜鸿臣身量很高, 身材挺拔, 看上去保养的十分年轻。

他走进来脱掉大衣，叫‘小米’的男生立刻上前去接, 笑着说：“杜总我帮您。”

杜鸿臣由他脱下衣服，把大衣用袋子套好，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

乔谨像是对这种场合司空见惯，眉头也未动一下，起身笑着说：“杜总保养的真好，不知道有什么独家诀窍，也提点提点我们啊？”

杜鸿臣闻言一顿，打量他一眼，紧跟着也眯着眼睛笑起来：“哪有什么诀窍，健身房去的勤快一些。”

几人落了坐，小米给杜鸿臣倒了酒，一边说：“杜总半个月没来了，有没有想我呀？”

他说话有点软，但是音色本身清凉，糅杂在一起很有一番滋味。说话间他们挨得更近了，杜鸿臣也没有拒绝。

杜鸿臣也用熟稔的语气说：“怎么就你自己在。”

小米看了隋冉一眼，隋冉笑着说：“有我们几个还不够呀，保证妥妥当当的。”

这会儿还不到谈正事的时候，杜鸿臣摸着酒杯揣摩几下，随意道：“人多热闹。”

隋冉跟乔谨对视一眼，乔谨作势要起身：“我去叫几个朋友过来，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杜鸿臣看了乔谨一眼，笑着说：“不用了吧。”

乔谨也没想真的去，顺着他话又坐下了。

杜鸿臣把着酒杯：“乔总有着这张脸，应当谈成了不少生意。”

隋冉倒吸一口凉气。

别人不知道乔谨的地位和分量，他是知道的。哪怕今天这生意谈不成，对乔谨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而乔谨只是朗声一笑，端起酒杯来：“多谢夸奖，杜总欣赏我，那接下来咱们再谈合作就容易多了。”

杜鸿臣很欣赏他的性格，摆手让小米出去，一边跟他聊天，一边有意无意的灌他的酒。

他是拍卖行的老板，能约出来还是郑荣光给牵的线。

杜鸿臣一开始把他当瑞意的下属接触，后来听说他自己有公司，也给他面子，一块出来吃顿饭。

期间乔谨手机响了，他寻个空出去看，给路评章回拨过去。

路评章坐在停在盛唐斋门口的车里，本来准备下车，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就接起来：“忙完了吗？”

乔谨说：“还要一会儿，大概半小时。”

他似乎正在走动，气息有些不稳。

路评章听着他的气息，问：“在做什么？”

“正在给你打电话。”乔谨说，“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路评章侧头望向门的方向，听乔谨说：“你呢，在做什么？”

门童拉开盛唐斋的门，紧接着，乔谨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没穿外套，只有一件薄薄的灰色衬衫，袖口挽着，修长的手腕伸展出来，拿着手机举在耳边。

路评章自顾看着他，像欣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他片刻没出声，乔谨察觉到什么，朝着四周张望起来。

“别找了，”路评章推开车门下去，站在风里朝着他举了一下手机：“在这里。”

乔谨挂断电话，大步朝着他走过去。

这里停车位置窄，不知是不是过来的时候蹭到了车头，衬衫一侧沾了灰。

路评章伸手给他拍了拍灰尘，嗅到了他身上沾染的酒味。

“谈生意就谈生意，走人情就走人情，二者不要混为一谈，要有侧重点。”路评章站在他对面，摸了摸他的手，看他冷不冷，“你公司起步晚，但是态度要端正，不能事事求人……上车。”

他就差把‘你要求人不如来求我’说出口。他知道乔谨正在接触拍卖行的老板，但不知道乔谨的打算。

他有意瞒着路评章。

乔谨摇摇头：“还没完事，你先回家。”

路评章攥着他手，看着他没动。

乔谨笑了一下，反手握他温热的手掌，又凑过去闻他身上的气味。

“没有酒味，只有一点点烟味。”乔谨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上，他们离得近，一说话就能带动着暖热的酒气呼出来，“应当不是谈完生意路过。等了我大概二十分钟，有点无聊，就抽了根烟，对不对？”

当然。

路评章已经被他摸透了。

乔谨笑着抚平他被风吹动的衣领：“你进步好大。竟然等了我这么久才打电话，我要奖励你。”

他喝了点酒。路评章没见过他喝醉的模样。

今天他仍然没醉，只是酒精将他谨慎的神经麻痹掉，使他看起来更加自由了。

路评章本来想叫他回家，自己出手帮他摆平难题。

现在他反悔了，他只是站在这里，望着他：“什么奖励？”

乔谨笑了笑，指了指马路上的两排白蜡树。

路评章转头去看，没看到什么。等他回过头来，乔谨已经凑过来等着他的唇。

乔谨压着他在井然有序的停车场内接吻。

不知过了多久，乔谨松开按在他腰上的手，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角。

“等我一会儿，”他抬着头，头却微微后倾，阻止着路评章追上来的吻，“等我谈完正事，一起回家。”

路评章伸手揽住他，不让他轻易离开：“多久。”

乔谨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十九分钟。”

这个十九分钟让路评章很满意。这短短一分钟的改变，就像乔谨对他的纵容和让步，里面包含着无限的宠溺。

乔谨从他手里挣出来，又凑上前压低声音说：“如果到时候我没出来，你就进去领我。作为惩罚，你可以把我，绑回家。”

最后几个字落地，路评章伸手抓他，乔谨却先一步后退，退出了他的怀抱范围。

他朝着路评章挑眉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意气风发地走掉了。

路评章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新秘书程心坐在副驾驶上浑身都僵硬了，眼睛转都不敢转，只敢目视前方。

他是乔谨之前招聘来的秘书，后来换给了路评章，而尹秘书则办理了入职手续，正式成为了乔谨的秘书。

程心一开始是很得意的。从明面上看，当路评章的秘书跟当乔谨的秘书，完全不是同一个等级的。至少程心以前从不敢设想能到路评章的公司里去上班，更别提直接给路评章当秘书了。

然而时间一久，他才体会到这差事不好办。

乔谨跟谁都有三分礼貌，而路评章一天不会笑一下，面无表情的情况下都有人要倒霉，更别提剑眉皱起的时刻了。

程心不知多少次感觉自己魂魄要升天了，但路评章不知何缘由又轻易放了他一马。

他坐在座位上擦汗，小常看了几眼，小声问：“你热啊？”

他要开窗，程心连忙阻止了他，怕惊到在外面站着的路评章：“不热，别开窗啊。”

小常放下手，俩人沉默一会儿，小常望了望外面的路评章，提醒道：“程秘书，是不是该提醒路总先去吃晚饭。外面的风也有点硬，叫他坐进来等也是一样的。”

程心有点怯，他不是第一天上班，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那仍需要勇气。

小常道：“你不用怕的，路总比起乔总来，好说话的。”

“路总还好说话？”程心不理解，“路总的眼神很吓人。”

“那就不要盯着他的眼睛嘛，”小声安抚他，“只要把工作做好，路总不会挑毛病的，他对下属其实很宽容。”

程心不相信。

他一边为自己能来瑞意上班而欣喜，一边又为难舍乔谨这个温和好说话的上司而伤神，就快要分裂了。

小常看他实在焦灼，就说：“你有时间可以跟尹秘书探讨一下经验，他刚来的时候，工资是这个数。”

小常伸出两根手指，然后换了两根岔开：“现在是这个数了，不包括奖金。”

程心眼睛发光，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能量。

小常：“去吧。”

程心满是决心地推开车门，站在路评章身后：“路总，您饿了吗，先去吃晚饭吗，您想吃什么？”

他突然从背后出现，路评章回过神来，冷冷注视着他。

程心那点勇气很快就消磨殆尽了，这风吹得他要发抖：“这天也有点冷，您去车上坐着吗？”

如果是情绪波动极少的尹秘书，他大概会说：“路总，我预约了九点钟的晚饭，需要取消吗？”或者手里拿着一件外套，询问：“您需要一件外套吗？”

路评章就可以说：“不需要。”

非常符合他惜字如金的特点。

但现在尹秘书不在，程心这个新人胆子小、没主意，问题多的让路评章无法忍受。

但他还是忍了，并且说：“关心一类的话以后不用再说，如果让乔谨听见，可能会误会。”

程心站的笔直，浑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

但他的优点就是不寡言：“好的路总，我记下来了，下次一定改掉。”

路评章不再看他，眼睛重新看向乔谨离开的方向。

程心耐心等着，心里猜测这大概是拒绝的意思。

乔谨说到做到，远远不到十九分钟就出来了。

路评章仍旧站在车旁边，看他一手拿着别人的外套，脸上还挂着客气的笑，跟人谈笑风生地走出来。

杜鸿臣有点喝多了，他本意想灌乔谨，岂料乔谨酒量大喝不醉，他自己倒不行了。

下台阶时他有点不稳，乔谨伸手扶了他一把，杜鸿臣就势扶住他肩膀，凑近了道：“别说一块地，只要投缘，给你投资也行，乔总有空送我一趟吗，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乔谨余光看到路评章望着这边。

他也拍了拍杜鸿臣的肩膀，像是也有点醉了，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咱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今天如果没喝酒，我是一定要送杜哥回去的……我让司机先送杜哥回去吧。”

说着他抬手要叫人，杜鸿臣自己带司机来了，闻言低笑了一声打断他：“不必。”

他伸手要去拉乔谨的手，还没等摸到，路评章就从不远处走过来。

他在两人身前站定，先是看了乔谨一眼，再去看杜鸿臣。

杜鸿臣本来昏昏沉沉的脑袋凉了一下，打量他一眼，才伸出手要跟他握手：“路哥，真巧，你也来吃饭？”

路评章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的时候仿佛在抽出一把刀：“来接人。”

两人短暂地握了一下手，路评章收回来，问乔谨：“忙完了吗？”

乔谨本来跟隋冉一左一右扶着他，杜鸿臣自己站稳了，乔谨就松开他：“马上，杜哥喝多了，让小常先送杜哥回去吧。”

路评章皱了皱眉。

杜鸿臣也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乔谨。

路评章说：“可以。”

“那怎么行，”杜鸿臣的酒全醒了，摆手道，“路哥是来接小乔……乔总的，嗐，兄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路哥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别说市中心那块地，投资几十亿还不是乔总一句话的事情。”

乔谨暗暗吸了口气，觉得露馅了。

而路评章不置可否，垂视着杜鸿臣。

隋冉连忙笑了一声，扶着杜鸿臣：“我送杜总回去吧，我家也在那边。”

他台阶给的好，杜鸿臣道：“对，让隋冉送我，那路哥……”

他朝着停车场示意了一下：“我就先走了？”

路评章屈尊降贵似地动了动嘴角：“好，改天聚。”

因着这一句，杜鸿臣总算松了口气：“明天，明天我做东，咱们去金域良缘打牌。”

路评章颔首一下，算是应了。

乔谨目送隋冉扶着杜鸿臣上车，期间几次想搭把手，都因为站在一旁的路评章而作罢。

直到他们彻底走远，乔谨才松了口气，等着他问那块地的事情。

岂料路评章提都没提这件事，而是问：“你要什么投资。”

“不需要，”乔谨说，“那是场面话。”

路评章不说话，乔谨往他那边站了站，挨着他肩去牵他的手：“而且我有你啊，需要投资找路总，路总有钱。”

路评章转头看他，乔谨微微笑了一下，主动说：“路总的钱就是我的钱，但是我要用夫妻共有财产，也要告知另一半，对不对？”

‘共有财产’、‘另一半’，这些字眼轻易地将路评章取悦了，但他没表露出来，看着乔谨说：“今天这场你不该来，不管是谈合作还是谈投资，商务部会做这些，尹秘书也能。你只需要在合同上签字。”

“跟咱们的瑞意没法比。”乔谨有些无奈，“路先生是大总裁还要亲自出差开会，何况是新起步的小公司呢？”

他有意哄路评章，一些字眼甚至带上了尾音，听起来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路评章很吃这一套。

乔谨晃了晃他的手：“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路评章跟着他走，让他不费丝毫力气就能牵动自己，“谈生意应酬，在所难免，我知道。”

乔谨点头附和他。

路评章突然道：“你以后不能跟别人叫哥。”

乔谨疑惑地看着他。

路评章：“不管是郑荣光还是杜鸿臣，都不行。”

乔谨回想起来，但那应该只是拉近关系的漂亮话。

而且很多人都跟路评章叫‘路哥’，乔谨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或者不对。

他心里吐槽，嘴上却很乖：“好的。”

路评章很受用，被他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刚刚我让助理给你账户上打了一百亿，算是投资。”

去年公司的流水只有四十亿，一百亿恐怕能买下整个公司。

乔谨已经不是当初的乔谨了，他频繁地确认过路评章对他的感情，那爱意源源不断，似乎无穷无尽。

他坦然接受着，泡在甜蜜罐里，每一天都更爱路先生。

“要给你股份吗？”乔谨在夜色中问。

“要给，”路评章伸手撩起他被霓虹灯染上的发色，纵许道，“百分之五。不影响你做决定，但是凡事要考虑我这个股东意见。”

乔谨往前一走，那头发就从路评章手上溜走了。

路评章毫不在意，因为他还牵着乔谨的手。

两人在停车场的车辆之间穿梭而过，到了车前，没有立刻进去。

车内的程心伸手推门要下去给他们开门，被小常拉住了。

乔谨跟路评章一起站在车外，挺拔顶起的肩上是跟路评章一模一样的黑色大衣：“谢谢路总，路总最大方。”

最大方的路总勾了勾嘴角：“那能不能提要求呢？”

乔谨示意他请讲。

路评章凑过去，在他面前说：“要永远这么乖。”

乔谨只要想宠路评章，就能把他捧到天上。

“好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