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评章看着乔谨洗了澡, 干干净净地穿上衣服,忍不住问:“去加班?”
乔谨顿了顿:“霖啸在城东买了新房子,叫我们过去给暖一暖,之前跟你说过的。”
路评章不吭声, 眼看着乔谨穿好衣服要去换鞋了, 才道:“之前不是说带我一起去吗?”
乔谨表情有点莫名, 似乎真没考虑过这一茬。
主要是路评章的圈子跟他的压根就是两回事,不管是从年龄上还是从身份上, 都拉开了阶级。
“之前不是说着玩吗?”乔谨问他, “你真去呀?”
路评章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我要去。”
乔谨:“都是跟我们一般大的朋友或者同事,吵吵闹闹的。”
“我要去。”路评章重复道。
乔谨跟他对视几秒钟, 妥协了:“好,穿衣服, 带你去。”
路评章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但是医生建议有条件的话可以多养一段时间,尽量少给脊椎压力。
乔谨估算了一下去付霖啸家需要步行的路程,把他的轮椅带上了。
路评章不愿意坐,乔谨就把轮椅先放在车里,想等下车的时候再哄他坐。
路评章扫了一眼, 坚决道:“我不坐。”
“不坐。”乔谨顺着他说, “走累了我坐,你推着我。”
付霖啸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在同一个屋檐下看到路评章, 还要跟他一起吃火锅。
上次去乔谨家里做客,给他留下了点阴影, 现在又在家里看到路评章跟乔谨一同出现, 刹那间仿佛情景再现了。
乔谨跟路评章一前一后进入付霖啸家里,笑着跟里面的人打招呼:“晚上好。”
除了乔谨, 付霖啸还邀请了隋冉。
乔谨跟他很熟了,笑着打招呼:“来了。”
隋冉应了声,又彬彬有礼地跟路评章握手:“路总身体大好了,已经能出来了。”
平心而论,他人挺不错,路评章一直不喜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当初要追求乔谨。
但是现在掰扯清楚了,乔谨跟他也成了合伙人,于是路评章跟他握了握手:“好了。”
隋冉笑着说:“感谢路总当初高抬贵手,放了我公司一马。”
路评章也笑,相比之下那笑就浮于表面:“隋总是聪明人。”
隋冉当然是聪明人,当初路评章要收购他的公司,后来因为被乔谨发现这事就作罢。
那会隋冉就明白了,乔谨是一顶保护伞,有他在,公司就绝对倒不了。至于再到拉乔谨入伙,那就是后话了。
隋冉招呼大家入座,一边等着锅烧开汤,一边笑着说:“路总还给我们公司开通了新的贸易线,看我不会说话……这贸易线肯定是给乔谨开的,我平白跟着沾光了。”
付霖啸坐在乔谨旁边,往他那边凑头,小声问:“怎么路总也来了?”
“他要来,”乔谨也小声说,“来就来呗,来了好,可以晚点回家。”
隋冉坐在乔谨对面,听不见他俩说小话,端起杯来对着旁边的路评章说:“我敬路总。”
路评章看在乔谨的面子上,愿意给他台阶,伸手要去端酒杯,被乔谨挡下了。
那动作说的很明白:你身体好没养好,仍需要注意点。
他端着路评章的酒杯沾了沾唇,对隋冉说:“咱们都是熟人了,今天就是吃个便饭。”
路评章看着他放下酒杯,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一个制定丛林法则的野兽,这段时间硬是被乔谨惯成了娇花一朵。
隋冉喝干了那杯,才随和笑着说:“是是是,今天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吃饭。”
这顿饭后面吃的还算正常,至少没有冷场。
期间乔谨跟隋冉说了几句公司的事情,乔谨心思一跑吃饭就不认真,路评章给他夹了几次菜,最后有点凉了,他便夹过来自己吃了。
路评章又给他烫了新的肉片,夹到他碗里,提醒道:“先吃,吃完说。”
乔谨应了,没动筷子,跟隋冉继续讨论新对接口的问题。
直到付霖啸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乔谨这才看了他一眼。
付霖啸对他使眼色,小声凑到他耳朵边说:“人家给你夹菜,你倒是吃了呀,路总那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乔谨偏头去看路评章,路评章本来眉头有点拧,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刹那便松开了,用温暖和煦的眼神望着他:“嗯?”
“没事。”乔谨说着,把碗里的菜夹起来吃了。
付霖啸从桌子底下踹了隋冉一脚,笑着说:“那什么,先吃饭。”
隋冉跟乔谨对视一眼,互相都理解了。
路评章给乔谨夹了点蔬菜,放在他碗里。
乔谨说:“你吃,我自己来。”
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大腿一暖,借着吃饭的角度余光一扫,看到了路评章的手搭在上面。
乔谨不动声色地把蔬菜吃了。
路评章没什么特殊动作,似乎真的只是随手一搭。
这顿饭吃到最后,原本三个人想吃完饭出去唱会歌,结果路评章来了,出去鬼混是别想了,付霖啸便提议道:“要不咱们来真心话大冒险吧。”
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两副纸牌来,一沓是真心话的标题,一沓是大冒险的内容。
乔谨拿过来粗粗一看那大冒险里面的内容,都是一些‘在场挑一位舌吻’‘给通讯录最近一位联系人告白并去酒店约会’‘给对象打电话说分手’……这一类大尺度的,一不小心就会把事情搞大。
乔谨想好待会只要抽到自己就选真心话。
付霖啸把牌接回去分开洗好,放在桌子上,犹豫了一下用眼神询问乔谨:“路总玩吗?”
路评章当然不玩。这时乔谨看了一眼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他玩。”
路总确实没玩过这些,他对于工作有着说不清的投入,这辈子最大的爱好一是乔谨,二是赚钱。
他所有的娱乐活动几乎都跟商业挂钩,没人能凭空耗费他的时间让他花一个小时或者更长去歌厅唱毫无意义的歌或者去高尔夫球场打没有赌注的球。
他对于接下来要玩什么都不感兴趣,严格的说,他对今晚的聚会都兴致缺缺,他只是想跟乔谨在一起,哪怕只是看着他。
乔谨偏头问他:“你玩吗?”
路评章的手还在乔谨腿上搭着:“玩。”
付霖啸虽然还有一些拘谨,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他拿出一枚骰子来,说:“先选点,一到六,丢到谁算谁的。”
乔谨说:“三。”
路评章看了他一眼,说:“一。”
紧接着隋冉说:“四。”
付霖啸点点头,一边把骰子丢到新烟灰缸里,一边说:“我选二,那五六是空点。”
骰子撞到玻璃的烟灰缸里,发出叮叮当当一串声响,最后朝上的一面显示‘三’——乔谨。
乔谨“唉”了一声,伸手摸了一张真心话的牌,掀开放在桌子上给大家看:婚内出轨过吗(精神和身体都包括)?
“……”乔谨,“这问题,没结婚的怎么说?”
路评章手刚要使劲,没等说话,付霖啸就调侃道:“对戒都戴手上了,还说自己不算婚内,路总可还在这里呢。”
路评章坐在他旁边,整晚他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但是存在感依旧很强,叫人无法忽视。
乔谨看了路评章一眼,路评章手一紧,无端紧张起来。
乔谨故意延迟了几秒钟,然后在他紧紧盯着的视线中说:“没有。”
路评章不动声色放松下来,乔谨调戏成功,趁着低头时笑了一下。
这次换成乔谨扔骰子,他扔了‘四’。
隋冉搓了搓手:“到我了,我也来个真心话吧。”
他摸了牌,上面写着:场上有你喜欢的人吗(从以前到现在都包括)?
这什么破问题,隋冉险些骂人。
路评章就坐在对面用冷沉的眸光看着他,隋冉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说有,那滚烫的火锅就会重新开火,热汤就是自己的归处。
“说吧。”付霖啸催促道,显然也无能为力了,“我们乔这么优秀,追求者从这里排到法国,多一个没关系的。”
“别瞎说。”乔谨笑着说。
隋冉豁出去了,尽量委婉道:“现在没有,以前有过,因为他太优秀了。”
他受着路评章那冰冷的视线,艰难道:“后来我发现跟他做朋友也很好,我们彼此的性格也更适合做朋友,就……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朋友关系。最后,额,祝他和他的爱人幸福。”
这回答算得上很完美,隋冉写年终总结的时候都没有费过这种劲。
可能是‘祝他和他的爱人幸福’这几个字取悦了路评章,所以当隋冉用余光观察他的时候,他已经转开了那冷硬逼人的视线。
隋冉把骰子扔出去,三。
还是乔谨。
乔谨摸了摸鼻子,摸了张真心话。
——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指性生活的频率和质量)?
付霖啸、隋冉:“……”
乔谨:“…………”
这真心话的牌比起大冒险的并没有简单多少,乔谨下意识去看路评章。
路评章半抬着眼皮,面色不显。
乔谨清了清嗓子:“……还行。”
付霖啸跟隋冉显然很好奇,但事涉路评章,并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只一起悄悄竖着耳朵听。
路评章看着乔谨,顾不上脸面和隐私泄露的问题了,慢慢问:“什么是还行,听着有点勉强。是对频率不满意,还是对质量不满意?”
“我……”乔谨耳朵尖可疑的红了。今晚他喝了点酒,本来就冷白的脸色已经隐约有点微红,因此这点异常不算明显。
“都满意。”乔谨匆匆说,然后飞快地抓起骰子来丢了出去。
乔谨扔出了‘二’,是付霖啸。
他有点跃跃欲试:“终于到我了。”
他伸手去拿冒险牌:“都选真心话,我挑个大冒险。”
他把摸出来的牌晾在桌子上,上面写着:给前男友打电话求复合。
“……”付霖啸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没说话,“这牌科学吗,这要是没有前男友,要去给谁打电话去。”
乔谨忍着笑:“挺科学的,要不怎么偏让你抽到了呢?”
付霖啸叹了会气,认命的拿出手机来,那犹豫的神情仿佛要即刻上战场一般,最后视死如归地拨了个电话出去。
铃声响了几下,那边接通了,是一道有点沙哑的男生,但是能听出来年纪不是很大:“喂?”
付霖啸没说话,看着那张牌。
那边顿了顿,问:“是……霖哥吗?”
付霖啸盯着一处:“是我,在干嘛?”
“准备睡觉了。”那边又叫他,“霖哥,你找我,有事吗?”
付霖啸想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但是桌面上几道视线都看着他,他硬着头皮,借着酒劲,含糊不清道:“咱们俩,能,能……能和好吗?”
那边的呼吸声变得几乎不可闻,而后说:“你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是,对不住了,”付霖啸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点懊恼:“你睡觉吧,我可能是有点喝多了。”
随后他挂断电话,朝着大家耸耸肩,说:“这家伙,这大冒险可真要命啊,谁再选谁就是傻逼。”
乔谨拍了拍他肩。
付霖啸摆摆手:“没事,咱们继续。”
他随手把骰子扔出去,一。
终于抽到了大家最不想抽到的路评章。
路评章倒是很镇定,伸手要去真心话里拿牌,乔谨伸手抓住他手腕,问付霖啸:“能提问吗?”
“能啊,”付霖啸顿了顿,又说,“应该能吧。”
于是乔谨问路评章:“能提问吗?”
路评章收回手,说:“能,想问什么?”
乔谨手上的戒指跟他隐秘地碰了一下,眼神有一刹那闪过一道亮光,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在寻求答案,但似乎结果是什么他都坦然接受。
“婚内出轨过吗?”他微微偏着头,偏向路评章,“精神和身体都包括。”
他从鼻梁一直到下颌线拉出的那线条堪称妙绝,平缓舒展的眉和微微半敛的视线没什么攻击性,但却凭空让路评章升起自己正在被审问的错觉。
众目睽睽之下,路评章张了张嘴:“没有。”
付霖啸终于敢喘气了,好似过关的是他本人一样。
乔谨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扔骰子。
路评章扔了一下,一。
自己扔到了自己。
他这次没去摸牌,以眼神问乔谨有没有要问的。
乔谨往后靠了靠,舒适地问:“北开源,或者其他的生意上的朋友有没有给你床上送过人,你安置在哪里了?”
桌面上其他人都兴奋又刺激地听着,觉得这游戏太好玩了,尤其有路评章这样的大佬在。
“哎抱歉,一不小心问了两个问题,”乔谨主动改了口,遵守规则,“先说第一个吧。”
路评章看了他一眼。
那隐蔽的压迫感被乔谨轻飘飘揭过,坦然地跟他对视。
路评章手上用了点力气,抓着他的大腿:“北开源没送过,其他人送过。”
乔谨把腿收回来,说不上是什么神情。
路评章手落了个空,把骰子扔出去。
骰子叮叮当当转了几圈,又是一。
路评章叹了口气,主动回答刚刚乔谨的第二个问题:“送来的人没收过,不知道被安排去哪里了,没问过。”
乔谨“唔”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路评章看他没什么不高兴的表情,继续把骰子扔出去。
骰子转了几圈,结果又是一。
连续几次都是自己,路评章连叹气都不想了,直接跟乔谨说:“还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吧,一起问清楚。”
乔谨看了他半晌,把视线收回来:“不问了。问题有,回家再问。”
路评章看着他,乔谨冲他扬了扬眉,说:“隋冉问一下吧。”
骤然被点到名的隋冉:“……啊?”
乔谨跟他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那点小心机,隋冉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陈昌庆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是刚刚饭桌上的时候乔谨跟他讨论的那条贸易线,如果要打通的话必然经过一个人,这人就是陈昌庆。
路评章拿出手机来,桌面上是乔谨的一张夜景照片,是那夜他们去广州的时候在酒店门前拍的。
那会路评章喝多了酒,当着他面拍下这张照片,回来后买了新手机,第一时间换上了。
路评章翻开通讯录找到陈昌庆,把手机号念给他们听。
隋冉记下来,感激道:“谢谢路总。”
乔谨也跟着说:“谢谢路总。”
付霖啸喝大了瞎掺和,也哈哈笑着说:“谢谢路总!”
得到人心的路总运气总算好起来了,扔骰子到了付霖啸。
付霖啸哀嚎一声,怂兮兮地拿了一张真心话。
那牌面上写着:睡过多少人了呢(不管是否真心,也不论有无安全措施,只要脱掉裤子就算)?
付霖啸一脸惨不忍睹,隋冉笑着说:“这问题适合你。”
付霖啸想了片刻,私心汇总了个数字出来,并且确定他说出以后路评章肯定会更加限制他跟乔谨的交往。
还没等他纠结完,乔谨就说:“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十个以上吧。”
隋冉鼓鼓掌,就连路评章似乎早就料到,视线只是在他身上短暂地停掠了一下就移开了。
“……”付霖啸拿起那副牌的盒子看了一下,上面印着的大字花式标题是:真心话(夜间成人版)
他长长的诶呀了一声,叹了两次气,才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我没详细数,大概,二十来个吧。”
“不止吧?”乔谨调侃道。
“我……”付霖啸头都要大了,主动端起酒杯来,“数不出来,我认罚。”
客厅里顿时笑成一团,乔谨弯起眼睛,笑着靠在路评章肩膀上。
路评章伸手环着他,怕他掉下去,偏头看着他笑得有些弯起的眼睛,也跟着弯起唇角,在一群嘻嘻哈哈的声音中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