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内小黑云无法跟着他进来, 容念风蹲在乌漆嘛黑的洞窟里,看着身旁的人面色一言难尽。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叶星辰也蹲在他身旁,沉思了下, 摇头:“不知道,但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一醒来人就在这里了。”
“那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吧。”
“恐怕不行。”叶星辰说。
“不行也得行。”
霸王还能硬上弓呢, 他才不要和叶星辰一块儿走,被误伤的几率百分百好吗?
叶星辰咳了咳, 有气无力道:“我没力气了, 你若是御剑,捎我一程。”
现在要摇个人来救他也不容易。
通灵牌在鲛人遗迹中不能用, 宋修远又不在身旁, 自然只能把希望放在容念风身上。
这地方黑漆漆的,感觉不太妙。
容念风微顿:“你求我。”
“求你。”叶星辰丝毫不带犹豫。
大丈夫能屈能伸。
容念风挑眉,翘着尾巴道:“行吧,你容哥……姐我心地善良, 看不得这些。”
等他出去就把叶星辰找个地方放下,悄悄跑路。
两人商量好后, 打算起身出去。
容念风:“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嗯。”黑暗中,少年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们被绑了。”
容念风:“……”
鬼知道刚才他们是怎么在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的情况下说出这些话的。
鬼!
福至心灵,他歪了歪自己的腰, 凑到叶星辰身旁去:“你将我腰间的乾坤袋拿出来。”
温热的触感让叶星辰微微一愣, 倒是有些心猿意马。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病弱的原因,他的掌腹都带着凉意, 有些痒,容念风下意识往旁边躲, 凶巴巴地说:“你可不要悄悄占我便宜。”
叶星辰:“……”
“是你身上的黑袍太碍事。”
“哦。”
一番倒腾,容念风将乾坤袋中的两只小鬼放出来,让它们解开自己手脚上的捆绳。
两人活动自如后,他才将小鬼扔回乾坤袋中。察觉到叶星辰打量的视线,他歪头:“怎么,你想要一只当保护符?”
想到刚才手上黏黏糊糊的触感,叶星辰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他,摇头:“你还是自己养吧。”
容念风打了个哈欠,没再搭腔,探头,只露出一双眼,趴在窗前小心观察洞窟外的环境。
突然,叶星辰凑近,呼吸洒在他的脖颈,有些痒。
他挠了挠,不悦地转头,看向身侧也露出一双眼的人:“你离我远些。”
按理来说叶星辰的咳疾应当好了不少,但不知何缘故,现在又有点复发的症状。他轻咳了下:“这就那么大点地方,我还能去哪儿?”
不置可否,他只得忍下异样的感觉,继续盯着洞口外。
书中对叶星辰散掉一身修为的事并未过多赘述,毕竟是打脸爽文。前期只是提了下,他只知道叶星辰在鲛人遗迹被同门修士献祭给魔修,汲取他的灵力后被扔到乱葬岗。
等无极仙尊赶来时,乱葬岗中的鬼已将他啃得血肉模糊,灵根也差点被吞掉。
哦,脸还是俊的。
容念风撇撇嘴,心想果然是男主光环。
他垂眸,思考当下处境。
余下的剧情,他只能自己猜测。
巨大的石形洞窟,头顶发潮,湿哒哒地滴着水,落在地板上,还带着寒气。偶尔有从墙缝里透进来的风,摩擦出“呜呜”的低咽声。
而洞窟外,翠绿的水草缠绕在崖壁上,掩住微微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夜明珠。
有人的声音传入耳中,吓得容念风赶忙伸出手,压住叶星辰的头,躲在洞窟暗处,屏息听着她们的交谈。
“这几日王妃马上就要诞下小皇子了,你们切记要谨言慎行。”
“是。”
跟在身后的两人窃窃道:“什么小皇子,生出来的是什么怪物都不知道呢。”
“腌臜的魔物和鲛人能生出什么东西来?陛下下了令,说不允许将此事说出去。”两人中的另一人道。
“这种糗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我们鲛人宫的脸往哪里放?!”女人的尖锐道,又气又急,“王妃虽是为了救陛下被那魔物玷污,但说到底是不是自己爬上那魔物床上的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莫要再说了,陛下近来心情不好。也不知怎的,突然来了好些人族。都被抓进水牢了,我们背后议论这些事若是被知晓,指不准也要进去。”
声音渐渐远去,容念风猛地松了口气,又探头朝她们离开的方向看。
只见她们上半身披着鲛绡纱,长而卷的白发及腰,淡蓝色耳朵大而薄,紧紧贴在脸后,尖耳末梢嵌着异色宝石。
下半身则是流光溢彩的尾巴,仿若绸缎般平滑光泽,轻轻在水中游动着,晃出漂亮的影子来,卷起周身的水,形成漩涡。
倏的,那宫女转头,眼眸晶莹宛若水晶,闪烁着碧绿的颜色。在眼下,还点缀着泪痣。
叶星辰捂住他的眼睛,忙将他拉下。
好一会儿,容念风才回过神来。
隐隐约约听见那宫女说:“好像有人在看我。”
“错觉罢,快些走吧,等会儿管事的又要念叨了。”
彻底没声后,叶星辰带着笑意,幸灾乐祸:“那是鲛人族的幻术。”
容念风心跳得快,吐了口气,喃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又问:“你可有发现些什么?”
叶星辰点头:“我们现在应当是在某个人制造的幻境中。”
“幻境?”
如此真实吗?仿若一切都正在发生一样。
叶星辰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嗯,听闻九幽的鲛人遗迹阵眼乃是神器回天镜。可看前世,亦可成为幻境。若是作阵之人意愿足够强烈,幻境足以以假乱真。”
“所以在幻境中,对于他们而言,你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也是真实存在的。”
叶星辰边说边扯住想要出去的容念风。
闻言,容念风耷拉了耳朵。
“她们刚才口中的人族不会是我们吧?”
“你说呢?”
容念风:“……”
他就说待在叶星辰身边误伤率百分百吧!
话说这作阵之人,会不会就是那个魔修?
他焦虑地绕着洞窟走了好几圈,看见叶星辰从乾坤袋中拿出榻时,差点被气得半死。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睡。
他眼神幽幽道:“你心可真大啊。”
叶星辰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从乾坤袋中翻出披风,相当淡然地盖住身子:“容念雪,你怎么笨笨的?你现在出去就是白白送死,还不如等到晚上再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容念风还是第一次听他唤自己名字,嗯,莫名羞耻,烧得慌。
他的耳根红了红,拍头试图让自己冷静:“夜黑风高好,夜黑风高好。”
不小心瞥见自己周身因为热升起的水雾,吓得他赶忙拍散,生怕被叶星辰看见。
不就是叫了他名字吗?!
还不是他真名呢!
叶星辰见他好半晌没说话,微微支身,看见蜷在角落里独自生闷气的人儿,蹙眉,她这是又怎么了?
-
夜晚的鲛人宫被柔色的白光笼罩着,容念风蹲在草丛中,朝叶星辰小声道:“听我口令,我说走就走。”
叶星辰抻了个懒腰,站起身直接往前走。
容念风:“……”
“你别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紧紧跟在叶星辰身后,手中还举着掩耳盗铃的两把水草,躲在他的影子里。
叶星辰停下脚步:“没人。”
一时没刹住车,容念风撞上了他的背,眼眶里顿时打了层薄薄的湿雾,发疼地揉了揉额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哪里来的那么多歪理?
叶星辰走在前面,来人了,两人就躲在暗处。
一路下来,倒是获得不少小道消息。
果然,夜黑风高就很适合吃瓜。
这鲛人王和王妃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早定下婚约,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娶做正妃的。
直到某日,鲛人宫来了个国师。
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预知后事,手中还有一宝物能见前世。
彼时,宫中坐镇长老皆不待见他。但鲛人王一意孤行,将国师捧上了极高的位置,甚至在御前赐了座。
谁知这国师真实身份竟是魔修,趁着祭祀,族中人离了水,实力大减时掳走了鲛人王和王妃。
鲛人王体内有鲛人一族的圣物,可魅惑人心,也是修炼大补之物。魔修便是看上了此物,在欲杀掉鲛人王取出圣物时,王妃为了救他,亲自引诱那魔修,坚持到了鲛人族从玄天剑宗搬来救兵,灭了那魔修。
尽管极力压制此事,还是慢慢传了出去。
更要命的是,王妃有了身孕,
那肚中胎儿仿若吃人魔物,怎么打都打不掉。即使请了药王谷的医仙,仍是无用之功。
这一怀就是三年。
鲛人族皆知他们敬仰的王妃怀了孽种。是邪物,不能在这世间存在。
但确确实实又是为了救他们陛下才发生这种事,即使对她有不满都忍了下来。
近日腹中胎儿有了异动,鲛人王连忙封锁消息,生怕被外人知晓。
“这作阵之人不会是那个魔修吧?”容念风沉思道。
叶星辰瞥了他一眼:“感觉不像。”
“怎么说?”容念风问。
少年拉住他的手,两人藏在屋檐后,身旁有鲛人路过。
“等会儿你们送点吃的去给那些人族,不要饿死了。”粗犷的男音说。
“是。”
“将军,那些人可是上游宗门的弟子,如若他们出去后说此事……”有鲛人压低声音,拿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不若现在就把他们都灭口了罢。”
将军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陛下自有他的考量。”
两人屏息,直至走远了,才敢大声呼气。
容念风拍拍胸口:“还好出来时把那两只小鬼扔在洞窟中了,有它们掩护,应当还发现不了。”
他也是某日发现那些小鬼可以幻化成人形的。
说起来还是因为他炼制的丹药,小鬼想空手套白狼,幻化成邱年的模样,没想到不会说话,被他发现了,抓起来狠狠揍了一顿。
他娴熟地跟上叶星辰:“所以你为何觉得幻境之主不是魔修啊?”
书中剧情说的是叶星辰被献祭给魔修,除非他脑子癫了,记不清楚,否则错不了。
叶星辰淡淡开口:“直觉。”
容念风:“……去死。”
大致溜达一圈,还是没找到关押其余修士的洞窟。
马上就要进入后半夜了,潜入敌军的最佳时间段,容念风摩拳擦掌,眸里闪着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没想到叶星辰不干了,他微微咳着:“我有些不太行了。”
容念风闻言,下意识往他下半身看去:“啊?”
“……”
“我说我该睡了。”
容念风点头:“哦哦。”
他回过神来,一脸震惊:“那潜入敌军后方计划怎么办?”
叶星辰顿了几息:“不知道,明天再说。”
“你不去我自己去,你先走吧。”容念风摆手。
谁曾想刚迈了一步,就被叶星辰扯住了衣袖:“感觉你也许得御剑送我一下。”
他咳得愈发厉害,毫无血色的唇上多了抹红。
容念风:“……你现在已经把我当成开剑司机了?”
司机是何物?
叶星辰不知这个词是何意,只大致听懂他的意思。
熟练地擦掉唇角的血丝:“我摇不到人。”
容念风眸光微敛:“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好半晌后,鲛人宫的上方,一人在前方冷着脸御剑,另一人坐在身后,裹了裹身上的雪披,倏地消失。
打盹的守夜人揉了揉眼,睁大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继续睡了。
“你这大黑剑选得挺好的。”
叶星辰从剑上跳下来,重新窝进了自己的榻上。
容念风:“……”
好你个头。
他也没心思再出去了,从角落里扒拉出根木棍,在地上绘着两人刚才所经之路。
熬了大半夜,双眼一片乌青。
一道清冷的声线落下,还有些低哑:“你怎么还没睡?”
容念风:“身体有些不舒服,刚准备躺下。”
他艳羡地看了眼叶星辰的豪华小榻,语气发酸:“你为何不睡?”
叶星辰开口:“我感觉我有些不太行了。”
这话好像在几个时辰前也听过。
容念风窸窸窣窣地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哇!”他惊奇道,停顿半刻又说,“你真的冷得和尸体一样了。”
叶星辰:“……倒也不用这样说。”
怪不得他进鲛人遗迹后咳疾又复发了,想来是……嗯,水土不服?
容念风胡乱猜测。
怕人真的要死了,他语气坚定得如壮士断腕:“实在不行,我愿意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给你暖床。”
绝对不是馋他的豪华小榻!
叶星辰瞳孔地震地看了眼他,忙捏紧自己的衣衫:“我还是冷死吧。”
容念风一脸失望,不死心地又发出邀请:“真的不要吗?”
叶星辰摇头:“不要。”
说着翻了个身,将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只是耳尖泛红,带着几分慌张。
当真,当真不雅!
翌日,两人顶着双大黑眼面面相觑。
“我感觉我们这样有些太暧昧了。”容念风皮笑肉不笑。
叶星辰掀开盖在身好几层的棉被:“谁让你半夜不睡的。”
“你懂什么?这叫谋略。”
说着拿起木棍,画了个圈:“这是我们昨晚经过的地方。”
又放了块石子,“此处防备森严,想来再往深点走就是皇宫,阵眼应当在那儿。”
叶星辰打了个哈欠:“今晚去看看。”
商量完他刚打算躺回去,就见容念风阴恻恻笑道:“不用等到那时,我有法子。”
他低头,从乾坤袋中稀里哗啦地扒拉出一堆东西来,叶星辰突然眉心一跳。
过了半晌,他看着自己泛着淡蓝光芒的鱼尾,陷入了沉思。
容念风在水中游来游去,还吐了个泡把自己圈着,推着往前走。
他停下,眼里仿若撒了星星般:“如何?我新炼制的无敌幻形丹。”
叶星辰:“……你会得还挺多。”
物种都变了。
容念风摆手:“不足为奇,若不是昨天没有水灵草,我们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他这样一讲,叶星辰突然想到他昨天举在头上的两把草。
他就说那草去了何处。
“我今早听宫女说皇妃今日临盆,宫里肯定没有心思管多了一人还是少了一人,我们趁机找到回天镜。”容念风道。
好半晌不见人出来,他探头探脑:“别磨叽。”
叶星辰也不说话了,看着他,顿了几息:“我不会用尾巴。”
“啊?”
容念风差点没忍住把人丢在洞窟里,冷着脸教他如何使用鱼尾。
漂亮的鳞片在水下泛着淡蓝色的光,少年不熟练的尾梢轻轻拍在他的腰腹上。
容念风蹙眉,露出尖尖的牙:“不准占我便宜。”
痒死“鱼”了。
两人鬼鬼祟祟地游着,虽说他们现在都是鲛人的模样,但还是怕露馅。
一行人拐过走廊,容念风赶忙扯着叶星辰不动声色地跟在身后,前面领头的人似有所觉往后看了看。
容念风这次直接幻化成了雄鲛,缩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领头人见没什么异样,又继续往前游。
他微微松了口气。
叶星辰摆动着鱼尾,才猛地反应过来容念风现在是雄鲛。
原来违和感是从这样来的。
“不要分心。”容念风小声道。
眼尾点的泪痣把他一双眼衬得越发勾人,与眉下的红痣倒是相得益彰。
她男装也挺好看的,叶星辰心想。
尾巴动了动,拍在柔软的沙上,形成小小的漩涡。
到那入口时,两旁的人拦下他们。
容念风心里一紧。
“你们是干嘛的?”
为首的鲛人眯着眼,周身灵力席卷着水,形成长枪:“尔等也敢拦本尊,吾乃奉陛下之令,特来镇守皇宫。”
“原是白魈将军。”从后方游过来一着鲛绡纱的雄鲛,华丽绚烂的头发垂在身后,耳上水滴状的宝石格外显眼,勾唇道。
“既知吾的身份,还不快放行。”白魈冷哼。
“哎呀,近日陛下心情不好,若是放进去什么鱼龙混杂的东西那就不好了,将军也要体谅才是。”雄鲛虽然是笑着说的,话里却是不带一丝笑意。
白魈蹙眉,狭长的凤眼深深看着他:“这笔账吾记下了。”
雄鲛朝身后的鲛人抬抬手,笑眯眯道:“承让承让。”
倏而,他微微皱鼻:“好像真有些奇怪的东西呢。”
说着,他往身后游了过来。
容念风:“……”
翻车了。
心跳得越来越快,雄鲛眯着眼游到他身边,又绕着转了两圈。
容念风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
心想这鲛人为何只针对他,明明叶星辰也是。
雄鲛啧声,若有所思:“小杂种。”
容念风:“?”
骂谁呢?
好在雄鲛只是转身,从一行人中揪出个修士来:“人族的东西。”
他指尖微动,那修士的尾巴消失,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我不要,送我离开,都是骗人的!”
可惜没哀嚎一会儿,就被鲛人压着离开了。
容念风低头看他掉落在地上的玉佩,分明写着丹修宗三个大字。
离远了些,容念风小声道:“是丹修宗的弟子。”
叶星辰点头:“看样子抓了不少修士。”
他余光落在容念风身上,神色古怪。
既然那鲛人能分辨出那修士不是鲛人,那何故分不出他和容念雪?
一行人到时,殿外已经聚了不少鲛人。
白魈上前,朝鲛人王问安后,将众人散开来,团团围住寝宫外。
容念风愤愤道:“这鲛人王也不是什么好人,说着多爱王妃,现在不也是左拥右抱的。”
叶星辰顺着他的目光往鲛人王方向看去,只见中间那人没有半丝担忧之色,反而调戏着怀中碧蓝眼眸的美人鲛,昳丽靡艳。
他难得没呛,低低应声:“嗯。”
没好一会儿,寝宫外匆匆来了好些医修,拿着手中的药匣往里走。
惨叫声从寝宫里传出,声声哀嚎。
许是痛感加持,越发凄厉。容念风有些担心,侧身看了看。
有宫女端着盆血水出来,染红的白纱触目惊心。
有人喊:“再用力些。”
涌入的宫女越来越多,过了个时辰,王妃的声音低了下去。
“王妃,陛下就在外面,再坚持一下!”
昏睡的人仿若是听进去了,终于,在鲛人王欲扬长而去时,女医修惊喜道:“生了生了。”
鲛人王眉眼闪过一丝凌厉,撒开怀中人想要往里走。
只听见女医修突然尖叫:“啊啊啊!怪物!是怪物!”
其余宫女也尖叫着出声,装着血水的盆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医修精神有些恍惚,双腿吓软,摔倒在地上往后缩。
可惜身份有别,无法看见寝宫内发生了何事。
刚才鲛人王怀中的女人小步跑去,还未踏上台阶,就被一股蛮狠的灵力扫开,狠狠落在了台阶外。
她吐了口血,红着眼委屈道:“陛下。”
鲛人王冷冷看了她一看,“哐当——”关上了大门。
寝宫外众人面面相觑,垂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好一会儿,鲛人王重新拉开了门,沾满血的双手落在门上,血迹蜿蜒,失魂落魄地走出门,俨然一副失心疯的模样。
容念风悄然用余光看着,他华丽的衣衫上血迹斑斑。
身侧的宫人上前扶住他:“陛下,这是怎了?”
鲛人王抬眼看他,迅速恢复了自己帝王该有的身份:“将王妃……”他顿了顿,又道,“和小皇子一道打入冷宫。”
宫人愣神,随即说:“是。”
没几日,有消息传出来。
容念风蹲在洞窟中,听路过鲛人所说的话:“王妃生的乃是一个怪物!”
“怎么说?”
“听闻那日医修为她接生时,生出来的不是鲛人。”
“不是鲛人?”
“嗯,”鲛人压低声线,“不详之物,无头无尾。我亲眼所见,陛下想杀死那怪物,但那小怪物竟是不死之身。”
容念风心想,难不成他和叶星辰一直寻的方向都错了吗?
这设阵之人是小怪物?
忽然,叶星辰传音过来。
【冷宫发生了些事,你过来看看】
【马上】
容念风起身,从洞窟里游了出去。他越发熟悉身体的构造,甚至于连吐泡泡这种事也相当熟练了,就好像他天生就会一般。
冷宫不比坤宁殿,萧瑟、偏僻又破烂。
“怎么了?”他问。
自从王妃被打入冷宫后,两人就分开行动了。因为不确定阵眼在哪儿,还不能轻举妄动。商量一番后,他负责守皇宫那边,叶星辰守冷宫。这样一来哪边有异动都能及时知晓。
叶星辰轻咳了下:“王妃有些不太对劲。”
顺着他的视线,容念风探了个头出去,将叶星辰扒拉得远了些:“让我也看看。”
好半晌,他一脸吃惊地转头:“她是要杀死那小怪物吗?”
“嗯。”
容念风:“好刺激。”
叶星辰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明:“你要知这是幻境,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你不能改变什么。”
“知道了。”容念风囫囵应声,继续看冷宫里王妃的下一步动作。
刚被打入冷宫时,宫里人还会遣人来送饭,时日久了,落的树叶只多不少,萧条得很。来送饭的人甚至克扣了吃食,冷眼讥笑。
时不时的,送来的食物也馊了,臭了。
王妃坐在冷宫外的石凳上,面色苍白。
“王妃,这吃食咱不吃也罢。”宫女看着刚送来的冷粥,打抱不平道,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坐在石椅上的女人眼神像是淬了毒,声音却是低柔的:“无碍,树倒众人推,绿意,你该学会了。”
绿意带着哭腔:“可当年若不是您救下陛下,如今他怎么可能还活着,鲛人族又怎还存在,明明您才是救世之主。”
“切莫说了。”
“不要,绿意自小跟着您。若不是……”她顿了顿,“若不是怪那怪物怎么打也打不掉,这事早该被世人遗忘!”
王妃仰头,眼眶里有了湿意。
“吧嗒——”
夜明珠从眼角滑落,她站起身,颤着手朝角落里的肉团走去,仿若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黑暗中,那无头无尾的东西露出一双眼睛来,缓缓伸出看不出来形状的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王妃闭眼,发狠似的掐住那团东西。
好一会儿,她如窒息的人重新获得空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那团东西又聚集在一起,终是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绿意也哭着,摔倒在地上,抱着王妃泣不成声。
那团东西还不懂何为死亡,眨巴着眼睛,软软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