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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沈伽黎根本不想动脑子, 选择更直接的方式:“怎么帮。”

南流景解开领口的扣子,作势松了口气,随即往他大腿上一躺, 手指尖轻轻捻着他毛衣上的小绒毛, 有些漫不经心:“我不知道,这个靠你自己想,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和你待在一起时精神会觉得放松。”

沈伽黎:哭死, 他说让我自己想,他竟敢让我自己想,那我可自己想啦。

翌日。

天刚蒙蒙亮, 南流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他继续装睡, 眼睛悄悄睁开一道小缝打探情况。非常期盼,沈伽黎到底会怎么帮他放松心情。

但视线中的沈伽黎,似乎内心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慢悠悠坐了起来,当毅力败给懒惰后又慢慢躺了回去。

不过几分钟, 又满脸疲倦坐了起来, 确定自己不需要这个弟弟后再次躺了回去。

就这样反复仰卧起坐N次后,他终于做出了抉择。

他拖过南流景闲置许久的轮椅坐上去,按下自动行驶键,便懒懒倚在轮椅中出了门。

南流景合理怀疑,这轮椅以后将不再属于他。

等了许久,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熟悉的轮胎摩擦地板声响起,当沈伽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 随之而来的是弥散于空气中的奇怪气味。

他看到沈伽黎端个碗,向他步步紧逼。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 沈伽黎摇醒他:“大郎,吃早餐了。”

南流景缓缓坐起身往沈伽黎碗里一瞧。

黑黄相见看不出成分的黑暗料理肉眼可见的散发着毒气,还有半截鱼刺倒插碗中,黏糊糊一团,散发着甜津津又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是……”南流景承认他怕了。

“你说你最近用脑过度,我帮你准备了安神补脑食疗,快喝,喝了想想怎么救沈岚清。”

南流景:……

他看了眼碗里的不明物质,又看看沈伽黎,明显怂了。

“这是什么。”他指着表面漂浮的一层白色碎屑,发出垂死挣扎的询问。

“核桃片,健脑益智。”

“那这个呢。”南流景又指着一坨黄色物质问道。

“南瓜,清新醒脑。我还加了鱼,增强记忆延缓脑细胞衰老,还有安神补脑口服液,帮助放松大脑。”沈伽黎把碗推到他面前,“快吃,端着好累。”

南流景:……

果然沈伽黎是不会变的,即使破了碎了也片片都是糊弄,合理怀疑,他甚至没掏鱼肚子。

见他满眼都是抗拒,沈伽黎将碗怼到他嘴唇上,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吃呀,为什么不吃。”

南流景真的不敢喝,他怕喝了这碗不明物质再次醒来后已经登上奈何桥。

但这是沈伽黎第一次主动为他煮早餐,沈伽黎一直觉得自己不被人喜欢,也无人在意他,好不容易矫正一点点他的消极想法,如果自己这次不吃,之前的努力都将白费。

为了证明自己非常在乎他,南流景宛如慷慨就义一般接过黑暗料理,随即看向他的眼睛,用眼神无声地告诉他:

“看到了么,只要是你的,哪怕是毒药我也照单全收。”

他舀了一勺黑暗料理,做了N次心理建树后,抱着必死的决心送入口里。

电视里一般都是这么演的,当主人公抱着必死的决心喝下毒药等待毒发身亡,但过了许久发现自己没事,非但没事,还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功力上升至天下无敌的高度。

南流景有过这样的侥幸心理,虽然卖相极差,但万一味道出奇美味呢。

但,现实中往往没那么多奇迹。

味道和卖相不相上下,安神补脑液的甘辛味儿撞上鱼腥味,就像小行星撞上地球,发生了惨烈的大爆炸。

“好吃么。”沈伽黎面无表情盯着他。

南流景不好说。他之前虽然经常指使沈伽黎做晚餐,但一次也没吃过,今日不幸一尝,只觉得这手艺真该死啊。

这是个人能做出来的东西?

沈伽黎却还在不依不饶:“说话,味道怎样。”

南流景不想撒谎,但他怕自己实话实说惹来沈伽黎的眼泪,为了维护沈伽黎那脆弱的自尊心,他口是心非:

“好吃,之前你做的晚餐都被扔掉了,现在想来真是可惜,我怎么没早点尝到这绝世美味。”

沈伽黎都懒得敷衍他,直奔主题:“喝了补脑汤后是不是觉得自己变聪明了?现在好好想想,怎么帮助沈岚清脱离苦海。”

刚才南流景还在试图安慰自己:难吃没关系,但这是沈伽黎第一次主动为我做的,世界上除了我恐怕再无他人有这等待遇。

但听到“沈岚清”三个字后,所有的自我感动瞬间分崩离析,他觉得自己像个被沈伽黎无情利用的工具人,吃着难吃的东西还要为情敌作嫁衣裳。

南流景不禁开始怀疑,沈伽黎真的喜欢我么。

这么一想,确实没听他说过喜欢,更没见他表现出任何对自己的爱慕之情。

当怀疑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试图从不会撒谎的眼睛中找到答案。

只是南流景一抬眼,瞳孔骤然扩张。

他忙抬手轻擦沈伽黎眼尾,心里着急又心疼:“怎么哭了,我不是都吃了么,不难吃,我觉得很好吃。”

沈伽黎睁大眼睛,泪水簌簌落下,就连哭,也毫不生动没有任何表情。

强势的南流景可与老天抗衡,可唯独对沈伽黎的眼泪没有任何办法,只剩心慌意乱。

所以他讨厌在某个人身上寄予感情,那会成为他一生的软肋。

“不是……”沈伽黎低下头,悄悄将眼药水塞进裤兜,雁过无痕。

“那是怎么了,和我说说?”南流景赶紧把人揽进怀里,这一刻产生了一种“就算他说星星太多所以难过,自己也一定会想尽办法给他打爆几颗恒星”的可笑想法。

沈伽黎还作势抽抽两声,别提多委屈:“我问你想到办法没,你不回答我,你是不是又傻了。”

“不是。”南流景一口否认,“别难过,沈岚清的事昨晚就解决了,我只是想逗逗你,我承认我因为沈岚清吃醋了,因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总是患得患失,想借此机会从你这里寻求一个答案。”

他单手托起沈伽黎的下巴,稍稍用力迫使他抬起头,声音低沉嘶哑:“喜欢我么?爱我么?”

仰起的脸,睁到极致的双眼,以及浅淡的瞳孔中倒映出的南流景苦涩的面容。

沈伽黎的黑眼珠向下移动着,避开南流景迫切的视线,声音虚浮道:“不知道。”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拿刀架他脖子上他也是这句“不知道”。

他不知道是否喜欢,而是不知道该不该喜欢。

更无法告知南流景他只是个书中人物,只怕等双方感情垒固到无法分离那天却又被迫分开,那种感觉只会比死更难受。

果不其然,南流景在听到这句“不知道”后,眼底不再有光,渐渐漆黯。

“但是在我失足落水那一刻,我只想了两个问题,妈妈会不会伤心,以及……会有人替我为你栽下满园红杉么。”沈伽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快要死掉的时候,我还是想到了你,并且产生了一丝遗憾。”

话音落下的瞬间,激烈的吻疾速坠落,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感情。

南流景知道自己永远无法从沈伽黎嘴里得到确切的喜欢或是不喜欢,因为他只会说,曾经对世界毫无眷恋的他一直盼望着人死灯灭再也无人打扰,可真正面临生死的瞬间,还是遗憾着没有为自己做点什么。

现在沈伽黎就是很后悔。

有些话不该脑子一热说出口的,不然也不会被彻夜菊花钉木桩,这就是,冲动的惩罚。

*

沈岚清离开警局那天,除了他的父母外还有不少网友从全国各地赶来为他接风洗尘。

不仅是因为他以暴制暴为有过同样遭遇的网友出了口恶气,更是此事件带来的衍生效应引起了上级关注。

领导们真正开始思考,以暴制暴的背后是否存在立法不全以及诉讼流程漫长且复杂等问题,导致很多人放弃了法律流程选择以自己的方式解决,他们并针对此事开始步步完善网络管理法规。

沈伽黎也去了,但只是躲在很远的角落悄悄关注着沈岚清。

看他在热心网友的簇拥下上了车,隔着一道防窥膜,再也看不清车里他的脸。

可是当车子发动时,沈岚清忽然扭头,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向某个方向。

好似在无形中,他与某人对上了视线,无声的对望中,两人相视一笑。

就像电影中的场景,周遭一切黯淡无光,只有交汇的视线产生了灵魂的碰撞,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旁人无法察觉的极致浪漫。

人总会为年少时不可得之人而抱憾终生,但现在的沈岚清已然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重拾笑容的那一刻意味着彻底放下,因为他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哥哥一直都在。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哥哥冷冷淡淡看着自己,随即表现出明显的嫌恶而别过脸。可转身的瞬间,余光不小心瞥到他的身影时,沈岚清确定,他在看着自己。

即便他知道,哥哥当时是故意推他下水,也是故意诋毁他,但他还是觉得,能被哥哥关注着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一眼万年,就是因为那一眼,心绪一动再难平静。

而于怀素和南斐遥那边,不管警方如何询问,于怀素也始终一口咬定:“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我儿子并不知情。”

她想一人承担所有罪名,保儿子周全,但没用。

亲眼目睹南斐遥将南流景推下楼的钟琳还是站出来作证,指证南斐遥的一切罪行,包括他后来给了自己五十万试图封口,故意杀人未遂加上贿赂证人,他下半生大概率要把牢底坐穿。

因为钟琳不愿再做一个“懦弱到连是非黑白都不分的胆小鬼”。

南丰还是出钱将那两亿天坑给补上了,这样于怀素被拘留三个月左右就能出来。

但对她来说,在哪里度过余生已然没有区别,她唯一的希望已经无法陪她安度晚年,孤独且漫无目的的余生才是她唯一的归宿。

但南流景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在她刚回家没几天,又正式以被害人家属的身份对她提起诉讼,要她一五一十说出当年是如何陷害自己的母亲,导致她罹患神经炎不幸离世。

失去了儿子的于怀素如同失去方向的汪洋一叶孤舟,她并未打算挣扎,主动坦白当年全部罪行。

她的出身并不好,贫穷的大山,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家人总是把最好的寄予弟弟,甚至连她唯一的读书机会都要剥夺。

她是靠着在教室外偷听考上了高中,为了往上爬,做过黑.工,陪过酒,只要有一点的机会她都不肯放弃,她想改变命运。

家人为了能让不学无术的弟弟娶上媳妇,收了钱企图将她偷偷送上村里老光棍的床,她害怕极了,连夜逃跑,翻过崇山峻岭,身无分文来到了县城,靠着半工半读考上了大学。

城里来的舍友总会嘲笑她一年四季只有那么两身衣服,背地里骂她是土包子,就连她碰过的东西她们都要消毒后才肯使用。

仇恨与虚荣的种子也是这一刻在她心里扎了根。

后来她见到了来学校做演讲的南丰,她的心开始蠢蠢欲动,明知道南丰已经有了家室,但是为了改变命运她什么都敢做。

要问她有没有对南流景的生母产生过一丝歉意,其实是有的。

看着被南流景亲手摘掉呼吸罩痛苦死去的女人,于怀素彻夜难眠,为了求得一个心理安慰,她总是说:

“南丰根本不爱那个女人,他们是被迫结婚,南丰喜欢的人只有我,我不是第三者,她才是,不是谁先来谁就是正室,只有南丰才能决定我们的身份。”

她这一生都在努力向上爬,也可以说她曾经的生活环境造成了她今日的悲凉。

于怀素也做过好事,她大部分收入都捐给了妇女儿童基金会,她希望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不要像她一样,只能通过肮脏的手段去争取自己本该拥有的权利。

可穷极一生,到头来依然一无所有。

庭审现场,于怀素很平静地诉说往事,怎么逃离魔窟来到了城市,怎么遇见了南丰,怎么亲手害死了南流景的生母。

旁听席上的南流景和沈伽黎二人沉默着。于怀素的确可怜,但不是加害他人的理由,她本身就是个能力很强的人,如果好好读完大学现在也必定大有作为。

但一念之差,天翻地覆。

谁也没有替南流景和他母亲原谅她的资格,六岁的孩子从失去母亲的那一天起,往后走的每一步都满是荆棘险阻,别人为于怀素的悲惨命运扼腕叹息的时候,谁又会想到那个六岁的孩子做了噩梦又找不到妈妈,只能独自躲在被窝里哭泣。

他甚至都不敢哭出声。

最终法院判决于怀素以故意杀人罪以及伪造文件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七年,即刻执刑。

离开法院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记者。

在这记者群中,站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

南流景和沈伽黎一出门,记者都没反应过来,还在寻找那坐轮椅的身影。

可当他们认出了沈伽黎后也意识到旁边这位正是南流景。

一时间,记者如一窝蜂般冲上去。

“南先生?请问您是南流景先生么。”

“南先生您的腿疾康复了?我先为您道声恭喜,顺便问问法院判决结果如何。”

“南先生所以网传您弑母一说根本是子午须有,罪犯另有其人对么,是您的继母于怀素女士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如飞弹,打在南流景身上的瞬间哑了火,狼狈坠地。

他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不像以往那些终得沉冤昭雪的受害人一样痛哭流涕感谢公平正义,他站得笔直,隔着记者群直直看向人群中那须发斑白的老人。

南丰以前会把自己拾掇得精致板正,哪怕出现一根白头发也要染成年轻的黑色,但今天他只穿一件衬衫,斑白的头发透出几分愁苦,但看到南流景笔直站立的双腿,眼中先是愕然,随后涌上一丝惊喜。

他推开记者群,在闪光灯下仰视着南流景,不停在他的双腿和表情间来回流连:

“流景,你的腿……康复了?!”

无数的话筒齐刷刷对准父子二人,南流景也不再避讳,言简意赅:

“本来就没事,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自保,亲爹不疼继母不慈,不装一装,你以为我能活到今天?”

南丰脸上一抹苦笑,喉结滚动了下,道:“那就好那就好……今晚,和爸爸一起吃饭吧?我们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吃顿饭了。”

“不用了。”南流景冷冷打断他,“我老婆说了,今晚会给我做一桌好菜,我不想别人打扰。”

沈伽黎:?

我没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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