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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梨花树下

无所谓,龙会出手 宴不知 9258 2024-03-06 10:19:10

这地方虽简陋, 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比方这床,白昭华原以为病人睡的床铺多少会有些发潮, 可躺上去滚了滚, 铺得厚实蓬软, 似乎还熏过了檀香, 和他家里的床榻一样舒服好闻。

白昭华眼睛一闭, 晕晕乎乎就睡了过去, 还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恢复了本体, 思玄也拥有了人身, 他把那些算计他的全部狠狠拍飞了, 然后美滋滋地带着爹娘去看他的洞府,石像等一切物品灵宝俱在。

他爹惊叹道:“我儿原来这么厉害!”

他娘捂嘴笑道:“我生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厉害孩子, 看吧!”

梦里开心, 人就嘿嘿笑出了声,直到手背痒痒的, 他才迷糊地睁开眼睛,只见床边站着一只鹰。

“……”

也不知道思玄何时进的这屋, 此时正站在床沿上, 着急地用翅膀不停拍他手背。看他醒了, 又摆动着头, 一会儿用嘴巴指指床上,一会儿又指指外面。

白昭华纳闷地朝床上看了眼,这才发现那病人不见了!

床上只躺着他一个。

“人呢?”他急忙坐起身, 愣了一下, 目光悚然地看向思玄, “不会被你吃了吧?你才下来多久,这么快就成精了么?”

思玄:“……”

眼见少年还要过来扣自己嘴,思玄连忙后退,索性飞到地面,直奔门口,做出张望的姿势。

白昭华看得满脸困惑,也下床走过去。

这会儿约莫是五更天,外面只有隐隐的灰暗晨光,他跟着思玄走过堂屋,到了大门旁。

或许是被思玄那谨慎的模样影响,他也变得轻手轻脚,走到门后,只探出一个脑袋。

一人一鹰躲在门后,窥视着小院一旁的灶房。

灶房里亮堂堂的,点了好多根红蜡烛。

一个修长的人影在里面走动着,行动迟缓,显然身体十分虚弱。

他站在灶台前,揭开锅盖,拿着勺子搅动几下,在做饭。

白昭华一看那衣服,就认出是这屋的主人了,很是不解:这人不是瘫子吗?

转念又一想,人家根本没说过自己是瘫子,只不过之前一直卧床不起,他就自己那么认为了。

唉,这样也好,不然瘫在床上还没人照顾,也太可怜了。

他悄悄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见那边人影匆忙走到门外,忽然低头吐出大片血来,吓得白昭华立马就要冲过去,可脚边的雄鹰却死死叼着他的袍角,不让他过去。

那男子经这么一遭,似乎也不觉得痛苦,手连墙都不撑,若无其事地站着,待吐完了血,擦去唇角血迹,还冷笑了下。

白昭华意识到不对劲,屏住呼吸继续看。

那男子吐完血,便低头拆起脸上的绷带,待绷带全部拆完,直接抬起头来。

“!”

那张裂痕遍布的脸,这么快就恢复了一半。

然而这不是重点!

等看清那半张恢复了的脸,白昭华猛地抓紧了门框,深吸一口气。

那张脸……分明就是郁长霖的模样!

可好好的一张脸,竟像是被砍了无数刀,若不是依照已经恢复的那半边脸,他根本认不出这是郁长霖!

外面是浓重的大雾,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

白昭华呆呆地攥着拳头。

灶房那边的人影仿佛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瞬间朝他看了过来,下一刻就要遮住自己的脸,然而抬手间,手又碎掉了……

白昭华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摔倒前,有人扑过来抱住了他。他隐隐听到对方懊恼地道:“有这么吓人么?我没让你看,你自己偏要看。”

这一觉睡得格外昏沉。

他再醒来,睁眼先看到床边围了一群人,分别是他爹他娘、宋以鸣、玉书、明竹等一众丫头小厮。

白昭华转着眼珠又往周围看去,似乎不相信自己回了国公府。

白宏晟和贺兰姝瞧他醒了,一同凑近问:“漓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有感觉……”他一脸懵,“爹,娘,是谁把我从那怪地方接回来的?”

他爹道:“什么接回来?你睡糊涂啦?”

他娘道:“臭小子,你昨晚就回来了,马夫一路从元虎山把你送到了府内,只不过那马夫一惊一乍的,总说是路上遇到了鬼遮眼,你好像吓掉魂了,怎么都喊不醒。他就一股脑赶车,总算出了那迷障,把你安全送回来,只是你一直不醒,请了大夫来看,可那大夫只说你喝多了醉了。”

他爹接着说:“怕你真遇到了邪祟,我们就去请了京城一些修士,不过那些人道行都不太行。我想你是从元虎山出来就这样了,便让玄剑门那群修士给个说法,那些人不认,倒是有个名叫承霄的小道长听说后要给你看看,来了一看,也说你是酒喝多了,又因为鬼遮眼受到了惊吓,才一时半会儿不愿起来。”

白昭华垮着脸听他们说了半晌,总算明白了。

昨晚那马夫根本没有丢下他,在那马夫眼里,他甚至没有下过马车。

可昨晚那一切是怎么回事?

是梦境?还是幻境?

他低头朝手腕看去,原本贴在那里的红色护腕,不见了。

“你们把我的护腕取下了么?”

“什么护腕?少爷,你昨天没有戴护腕呀。”

白昭华怔怔的不动了,忽然间想起思玄,坐直了身子问:“那只鹰呢?”

白宏晟看他紧张兮兮的,道:“那只鹰也好好的,养在院子里呢,你偷跑出去买的猎鹰吗?品相不错。”

贺兰姝叹气:“让你不听爹娘的话,还自己一个人偷溜出去,看,险些又出了事。”

白昭华安静地听了会儿训,等爹娘叮嘱完离开,对明竹说:“把我那个灵宝匣子拿过来。”

明竹以为他是被鬼魅吓到,想要灵宝安安心,忙不迭去拿了。

片刻后,白昭华在床上抱着那匣子凝重地看了看,缓缓打开。

……空的。

没有郁长霖的金丹。

他又发了会儿怔,合上匣子,让明竹拿回去了。

这一切都像是梦,他出神地躺回被窝,眨眨眼睛,只觉得精力格外充沛,好似吃了郁长霖那些东西后,体内那些稀薄的灵力更加聚拢了。

那真的是梦吗?

如果是幻境,郁长霖呢?

这时,玉书端着一碗药汤过来,说是安神的。

白昭华几口就喝了,本想喝完药汤就出去看看思玄,可也不知那药汤里是不是放了催眠之物,喝完就觉得头脑发沉,困顿不已,便又躺下了。

可睡也睡不踏实,从头到脚的发热,上了火一样,到最后他热得将被子全踢了,再也受不了,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

这一醒,只觉得体内灵力大增,甚至……感应到了深藏在心口的金丹!

“怎么会……”他吃惊不已,还以为在做梦。

直到玉书走进来,看他床上凌乱一片,人也呆呆的,忙过去捡起被子:“少爷这是怎么了?”

白昭华抬头看她,过了会儿才问:“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汤?”

玉书说:“大夫开的安神药方,少爷你以前也喝过呀。”

“药汤是谁熬的?”

“让明竹熬的,”说着,玉书想起一件事,“药方里有灵芝,可府内灵芝没了,婆子还在外面买,我看少爷带回来了一包灵芝,就让明竹用在里面了。”

白昭华登时想到了郁长霖所说的啊“千年灵芝”,愕然道:“难道是真的?”

玉书好奇道:“少爷,你在说什么?”

白昭华张了张嘴巴,又摇摇头,让她走了。

他心情有些复杂,看结果来说,那灵芝确实不是凡物,可张非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

难不成送礼时不小心拿错了,把传家宝给拿出来了?

他忧愁地下了床,在屋内踱步片刻,喊来明竹,打开自己的宝箱,拨了些珠宝让明竹送到张非舟家去,就说是回礼。

明竹一走,白昭华就去看思玄了。

思玄被放在沉香院的一个小屋里,里面置了供猎鹰休息的架子等物,不过仆从怕他飞走,在他腿上系了一截绳子。

思玄一看他进来,也不动,站得挺直。

白昭华叹了口气,过去将对方腿上的绳子解开,又对一同进来的小厮吩咐道:“这是我的猎鹰,叫思玄,不必系绳,他不会飞跑的。”

那小厮看这猎鹰在少爷面前格外乖顺,点头应是。

他带着思玄去了院中,坐在石椅上想事情,嘴巴抿得紧紧的,不一会儿又撅起来。

一晚上遭遇了这么些事,全都不明不白的。

感应到金丹了,真好。

但那郁长霖是怎么回事?金丹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粉碎了?那晚是死前跟他在梦里告别?

走廊那边,跟着宋以鸣进来的承霄抬眼就见少年坐在树下,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眉苦脸的,看着心事重重。

宋以鸣上前道:“漓儿,这是玄剑门的承霄,你之前见过。你现在醒了,他再替你看看,若是无事,我便送他回去。”

白昭华抬头瞧过去,承霄朝他颔首:“白公子。”

白昭华想起元虎山那些弟子七嘴八舌的样子,道:“他们都那么说你,你还敢来?”

承霄:“我心里没鬼,管他们怎么说。白公子既然是离开元虎山就昏睡不醒的,我自然应该看看是怎么回事。”

白昭华一手撑着下巴:“那你看出来了吗?”

承霄盯着他印堂仔细瞧了瞧,道:“白公子精神很好,血气充足,周身也不见丝毫阴煞之气,我看比昨日见到时还要好,必然没有遇到邪祟加害,大概是不胜酒力以及受惊的缘故?我想我可以放心回去复命了。”

白昭华瞅着他:“你确定我真的没撞鬼吗?”

承霄一愣,笑道:“白公子元气充足,确实不是被鬼怪侵扰的迹象,但那马夫说昨晚遇到了鬼遮眼,应该只是遇到寻常孤魂的迷障,不碍事。”

“孤魂?”他喃喃了一声。

承霄以为他在害怕,道:“白公子不必忧心,京城如今已没那么乱了。今早,我派有几个长老被请去给远郊的凶宅除祟,结果一去,里面的邪祟全没了,阴气都没一点儿,长老们无功而返,谁知路上又遇到了几个大妖的尸体,那几个大妖吃了许多人,但我们玄剑门一来,他们就全部藏了起来,我们本来还怕会留下祸患,这下好了,也不知是哪个为了修为的云游道长给悄悄解决了。”

宋以鸣不解:“为了修为是什么意思?”

承霄解释道:“你们是没看到那些尸体,元神的位置全部都有大洞,显然杀死他们的人并非为了除妖,而是收取元神壮大修为。不过我们玄剑门是不允许这么做的,容易走火入魔,要么直接杀了,要么取元神炼就法器。”

宋以鸣更不明白了:“那为什么杀死那些大妖的人,就不可能是拿元神炼法器?”

承霄道:“拿我们门派来说,修为低的,如若外出历练,一定会跟着诸位师兄长老,若杀了大妖,取元神这事儿自然由修为高的来做,做起来也不必那么血腥,一个法诀即可取出,无伤无痕。可那些大妖尸体的元神部位,全部被生生刨开,这便说明此人修为不够,却又急着拿那元神,每一个都不放过……大多门派不允许弟子这么做,修为不够就很容易在取元神时被对方残余的煞气伤及,因此,杀那些大妖的人,想必就是为了增进修为,已经到了什么都不顾的地步了。”

宋以鸣想了想,突然道:“万一是那魔头呢?”

谁知承霄直接笑了:“那就是更不可能了,那魔头如果真的活着,还有种这种余力,回天心宗才是要紧的,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给手下去做。天心宗的手下取那些妖怪元神,也是不必用这种方法的。”

白昭华对这些事不是很感兴趣,皱眉问他:“你们诛杀的那个魔头,还没找到吗?”

一听到这话,承霄神色就变了些:“这……虽然没找到尸身,但应该是活不成的,而且……”

“而且什么?”白昭华问。

“而且我们经由小道消息,打听到天心宗的地宫在给那魔头做丧事,”承霄说完,又不是很确定,“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天心宗故意放出来的幌子。不过就算那魔头逃了回去,他的元神内部几乎被那道降魔雷打得七零八落,想回来报仇,也得蛰伏许多年了。”

白昭华回想郁长霖碎掉的样子,呆呆的不动了,又听到天心宗在办丧事,整个人就云游天外了。

承霄看他不说话,行礼告辞。

宋以鸣去送人。

两人走到一处弯曲小道,承霄看四下无人,低声开口道:“宋公子,其实昨晚我愿意过来,除了不想白公子出事外,还有一个原因。”

宋以鸣:“什么原因。”

承霄:“说了,还望你不要见怪,我……我觉得你有几分像我玄剑门中的大师兄。”

宋以鸣讪笑:“是吗?你大师兄可来了京城?改日我去看看。”

承霄却道:“大师兄早已经不在了,他是掌门师尊的首徒,本来修为了得,可二十多年前一次外出历练,不知为何,死得凄惨。我进玄剑门最晚,其实没亲眼见过大师兄,只看了大师兄的画像。那天随卞家人来国公府解除误会时,乍一看你侧影,就觉得你与大师兄有些神似。”

宋以鸣失笑道:“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我也才刚出生。”

承霄:“是,我前段时间跟同门说起这事,他们都这样笑我。这天下一模一样的人都有,何况只是相似。”说着,又联想到近日被同门师兄不容的种种,也不急着回去了,“这世上那么多人,偏偏你和掌门的首徒相似,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宋公子,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来找我。”

宋以鸣一愣,便想到了最近参悟的种种,明明好几次已经到了开窍的临头,可最后硬是被封住了思绪,思来想去,便把近些日子的不解说了出来。

承霄一听,也是一脸奇怪,捏着他的脉搏试了试,当即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怎么了?”

“宋公子,你的任督六脉全部被封住了!”

宋以鸣蹙眉,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承霄道:“这种事,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首先需要极高的修为,至少要达成我们长老那种程度,可封住别人任督六脉,也会浪费自己许多修为,这就是损人不利已,哪怕有仇,大多人也不会选择这么做,何况封住后,也是可以破解的。而且按照你的说法,你这是一出生就被封住了,是谁这么歹毒……总不可能是哪个没事干的神仙吧?这可真是……”

宋以鸣一听可以破解,忙道:“请问如何破解?”

承霄坦言:“我们掌门师尊就可以做到,不过涉及门派内部功法,你若要我们掌门帮你破解,就要拜入玄剑门下了。”

宋以鸣一听就摇头:“不行,漓儿很讨厌玄剑门,我也不喜欢。”

承霄看他如此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说自己门派,也不生气:“那便顺其自然,寻仙问道未必是好事,我看你待在白公子身边,倒也很满意。”

宋以鸣嗯了声,将人送到门口,很快回了书房,开始寻找关于任督六脉的所有相关古籍……

又过了几日,白昭华仍找不见那魔头金丹踪影,心下明白,那金丹是真的彻底消失了。

那晚的一切,想来就是梦境了。

虽不至于兔死狐悲,可在元虎山同患难过,心底便盘旋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思及此,白昭华回到屋里拿起小白剑,对着日光高高一举,便让人拿来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敬那小白剑,然后倒在地上,一杯自己仰头喝了。

“唉……”一杯酒下肚,眼睛也酸了起来。

真是物是人非,那书里最后才死的大反派,居然这么快就没了。

……郁长霖,我一定会替你活到最后的。

喝完了酒,他又拿着小白剑练了会儿剑,练完明竹就跑来喊他,说是老爷在大厅,让他过去。

白昭华放好了小白剑,洗洗脸就干干净净地去了。

大厅里。

白宏晟坐在太师椅上,看他精神头不错,笑道:“猜猜爹喊你过来干什么?”

白昭华:“爹,你要升官了吗?”

白宏晟脸色一变,冲过去就要拧他脸蛋,手到了近前又舍不得,拍拍他脑袋,压着声音道:“你爹还能怎么升官?就不能盼着你爹好?你这小子说话真是能把人气死了!”

白昭华哦了声:“爹,你到底要干嘛?”

白宏晟又神秘一笑,高声道:“进来!”

话落,走进来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脸上戴着银质面具,手上有许多显而易见的伤痕。

男子进来后,分别朝着他们父子俩俯身作揖。

白昭华:“……”

这人实在太过眼熟,尤其面具下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他眼瞳一震,猛地反应过来,目瞪口呆。

……郁长霖,你怎么死去活来的呢?

一旁的白宏晟介绍道:“这是爹回来路上买的马奴,非常会训马,除此以外,功夫也不错,据说是那种地下猎场出来的,整日和人厮杀,脸毁了,主人家就不要了。我想着你整天也不怕接触长相奇特的人,何况这人又不是天生如此,如今还戴着面具,自是吓不到你,你打小就喜欢武力高强的,不然也不会和卞成续那孽障玩得那般好……想来想去,爹就买来给你了。”

白昭华:“……”

郁长霖,这京城就非要待着不可吗?

他爹继续道:“他在猎场的名字都是随便起的,因此没正经名字,你就给他取一个好了。”

等回了神,白昭华深深地看了他爹一眼:“爹,你以后还是别乱买东西了。”

他爹不乐意了:“这马奴分明很好,价钱不高,还很会打,怎么就是乱买了?”

白昭华双手往后一背,绕着郁长霖走了一圈,咬牙问道:“你真没名字?”

对方垂眸看他:“没有。”

嗓音还有些哑,但没那晚那么夸张了,应该恢复了不少。

白昭华擦去额角的汗珠,思考着说:“没有名字可不行……以后你就叫小霖子好了!”

对方嘴角微微抽动一下,却不说什么。

白宏晟把马奴送给儿子后就回了主屋。

白昭华领着郁长霖回去,走到半路,到了假山一旁,这才停下,回头逼近他:“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真是嫌自己命太大了。”

郁长霖低下头,看他垫脚的样子,薄唇一抿,道:“瀛洲仙山那群人已经感应不到我了。”

魔气全部散尽了,自然感应不到!

白昭华仰头道:“那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天心宗?”

“这个时候回天心宗,还不如在去瀛洲仙山。”

白昭华拧起眉头:“什么意思,天心宗也有人要杀你么?”

郁长霖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他:“你既然喜欢武力高强之人,我给你当一段时间侍卫,有何不可?”

白昭华脸皱得更厉害了,尤其一想那晚的事,气哼哼道:“你这手还会碎吗?你还是别当什么什么侍卫了,不如直接碎成一滩,放进那匣子里也省的吓人。”

郁长霖失语片刻,道:“……那晚是幻境,当时刚恢复人身,元神不稳,现在不会了。”

白昭华一脸怀疑:“是这样么?我还以为是你死后给我托梦呢。”

“……”

这时,有几个婆子朝这边过来了,白昭华余光瞟着他,见他也在瞧自己,头一扭,昂首阔步地走了。

郁长霖默默看了眼那道气鼓鼓的背影,抬步跟过去。

……

皇宫这边,最近弥漫着一种怪怪的气氛。

宫女太监们都不知道皇上怎么了。

这得从那日赵宣衡回宫后说起,他回宫后听暗卫说白昭华去了元虎山监工后,顿时十分精神,让人其中细节一一转述。

听到那小子因为一个修士要敷衍修补石龙就大发雷霆,当晚就得意不已。

瞧瞧,这都快赶上信徒了,朕本人都不一定这么上心!

然而过了一日,赵宣衡又听闻白昭华大闹元虎山的当晚,回去就昏迷了。他当下认为是白昭华看到祥瑞被敷衍对待,气愤后又伤心欲绝,因此肝气郁结,才昏了过去。

大受感动之余,又惊叹不已:这小子简直把他当做神明一般膜拜了!

白昭华啊白昭华,朕知道自己是个好皇帝,可没想到会好到这种地步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朕给你下降头了呢!

这么一想,夜里都睡不着了,时不时扶额苦笑:“朕居然这么大的魅力?朕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守夜的太监宫女们:……谁来告诉他们,皇上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啊?

几日后,赵宣衡解决了繁忙的朝政,便将长公主请到宫中,表示皇宫很无趣,朕想出去看看。

长公主意会,笑道:“现今是赏花的季节,今年的赏花宴还没开呢。”

赵宣衡点头:“那就快开吧!”

……

这日,白昭华收到了长公主府的帖子,邀请他和一些世家子弟去自家园林参加两日后的赏花宴。

长公主天性爱玩,也喜欢结交各方名士,而白昭华以前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又没什么才学,基本没被邀请过。他也不爱和那些人打交道,突然收到这个帖子,还挺意外的。

郁长霖如今住在他院子里,倒真如贴身侍卫那般形影不离。到了赏花宴当天,白昭华收拾一番,带着郁长霖就去了。

丫头小厮也都不觉得奇怪,他们少爷向来崇尚武学高强之人,先前的韦虎就是走哪带哪儿,现今这个马奴虽然毁了容,但戴着面具也看不到,唯一的缺点也被面具忽略了,待遇只会比那韦虎更好。

白昭华倒是没想那么多,去公主府那种地方自然不会有打打杀杀,他带上郁长霖的目的很纯粹:花花草草这么好,请你看一看。

原书里没有大肆去写魔头灭世的具体原因,好像阻碍主角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他也不是很好奇这些,毕竟世界还好好的,暂时不需要谁去救,倒是魔头,已经死去活来好几次了。

……令人揪心啊。

这日天气格外好,到了长公主的园林,太监先带着他们前往宴亭。

他来的不早不晚,大多数人已经到了。

白昭华一进亭子,就看到了一堆熟人,除了点头之交的世家子弟,分别有定宁王世子赵柯,表哥贺兰祐,表弟贺兰衍竟然也在,还有一些诸如黄七这种才学横溢的文人墨客。

卞成续往年都赴宴了,今年倒是没来。

黄七老远看到他,就笑哈哈地过来打招呼:“白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白昭华只问:“你那石龙画好了么?”

黄七笑意更深:“画好了!回头便带你去看!”说着,余光却见对方身边戴着面具的男子目光阴恻恻的,心里莫名其妙。

“好!我等着。”白昭华一脸的笑模样,又去和表哥说话,“表哥!”

“我要知道你也来,就和你同行了。”贺兰祐笑了笑,又看向他身后的郁长霖,“你身边这位是……”

“他叫小霖子,我的贴身侍卫,脸受了伤,不戴面具怕吓到你们。”

贺兰祐愣道:“你倒是赏识他。”

白昭华哈哈一笑,就听对面表弟道:“漓儿表哥好。”

他这才看向贺兰衍,少年看上去比上次高了一些似的。

“这是小衍?”说着,他点点头,“不错,长结实了。”

少年双唇微抿,看着他,又嗯了声。

白昭华又去和其他旧相识打招呼,转了一圈,才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吃了几个糕点,扭脸看了看亭子外繁盛的景象,对郁长霖低声道:“还挺好看的。”

郁长霖一顿,看向他目光尽头处,树下走过的一个宫女,面色微冷:“是么?”

白昭华吃得口渴了,刚要去拿茶盏,郁长霖已经替他拿了起来,递到他嘴边。

他噘嘴就喝,喝完了便把刚刚的话全忘了,继续专心吃果子。

郁长霖低头瞧他,心里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可这时看他歪头支着下巴打哈欠,什么都不过心似的……那股奇怪的情绪就莫名没了。

白昭华全程吃吃喝喝的,一直到长公主出场。

今天的主题是赏花,上了菜肴,几个最喜欢到处吟诗的就开始表演了。

先是各种行酒令,然后就到了公主最喜欢的环节:以花作诗。

白昭华最讨厌听人吟诗,吃饱了,就开始小口小口地喝酒,喝得双颊通红,只记得他那表弟好似即兴作了首极好的诗,全场喝彩。

他也跟着说声好,然后低头继续喝酒,喝得头有点儿晕了,只觉得鼻间一股浓重的花香,就捧着手里的酒杯回头嘀咕:“这酒有花香味儿。”

说完这话,就听席上一阵安静,随后隐隐传来笑声,郁长霖却没笑,接过他的酒杯嗅了嗅,道:“是梨花香。”

白昭华瞪大眼睛,他可看到了,刚刚郁长霖接过酒杯时,不知从哪弄来了几片梨花放了进去!

这还怎么喝?他扭回身,却听对面的赵柯阴阳怪气道:“白昭华,你也真是的,当这是什么地方?连宫女都敢调戏?”

他这么一说,白昭华便迷糊地抬起头,终于发现有几个宫女一直在他附近上菜添酒。

这些女孩身上确实飘着一股好闻的花香。

若不是此时在公主的地盘,白昭华真想给赵柯几拳头,他撇着嘴,一言不发将酒杯放在桌上。

一旁的宫女看了眼,当即笑道:“白公子酒杯里真的飘进了梨花。”

赵柯一愣,也探身看去,顿时下不来台,尴尬道:“原是如此……”

贺兰祐嗤笑:“想来是世子对漓儿偏见太深了,一次两次,不知还有几次?”

“一场误会罢了,贺兰大人不必动怒。”赵柯黑着脸喝了杯酒,之后也不说话了。

长公主和黄七四目相对,无声地笑了。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赵柯心里实在不甘,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个可以掰回一局的主意!

他起身望向亭外那棵梨花树,似乎非常喜欢,回头朗声道:“各位,不如以这梨花为题,各作诗一首如何?”

长公主看他已经抬步去了那梨树下,喜不自胜:“你也是好眼力,这院子里这么多花草树木,独有这一棵是我栽种的,也最喜欢这梨花。”

赵柯闻言,心里更加高兴,微倚着身后鱼塘的石围栏,张口就作了首诗。

众人鼓掌叫好,其余人也都出了亭子,仰头望着那梨花,各自施展才华。

长公主听着,不住点头。

很快,大家都作完了,只剩白昭华。

白昭华之前就没起来作诗,大家也不点他,他也不觉得此时需要作诗,这种事不都讲究自愿么?于是看不少人朝自己望来,仰着红扑扑的脸道:“怎么?要结束了么?”

“……”

赵柯呵呵笑道:“先前已经说了,每人为长公主的梨花作诗一首,怎么到了白公子这里,就不作了?”

白昭华呵呵地笑了。

行,你小子又要搞事是吧?

贺兰祐直接冷了脸,在座的谁不知道他这漓儿表弟从小到大连背诗都不喜欢,让他作诗更是难如上青天。小时候祖父不过让他随便作个诗词给自己祝寿,直接把小漓儿给难哭了,说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好的,那之后,任谁都不再让他去作诗了。

且不说他在国子监时期,作诗一直是他最大的弱项,赵柯这会儿来这一处,就是想让白昭华出丑。

他给了贺兰衍一个眼神,这弟弟似乎与他心有灵犀,二话不说就要靠近白昭华,准备趁人不注意,在他身侧悄悄写一首诗,白昭华照念便是。

结果他还没过去,白昭华蓦地起身,雪白的袍角在风中一荡,蹬着长靴跳下了亭子。他满脸春风地停在梨花树下,仰着白里透红的脸蛋,瞅瞅花,又瞅瞅同样来了树下看笑话的赵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面绕着树走,一面摇头晃脑道:“园林春色迎韶华,遥望西边是我家,再看清风梨花下,一动不动是个王八!”

“……”

周围寂静了一瞬,然后便是长公主的哈哈一笑。

众人听长公主都笑了,也不再忍着,笑得七倒八歪。

赵柯脸都绿了。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站在树下,也只有他刚刚没动,这不就是指明了他是王八吗?他气道:“白昭华你,你……”

“世子不必生气,”贺兰祐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指着旁边的鱼塘,“那水里有一条鳖,一直不动,漓儿说的自然是它。”

“你、你们竟任由他如此作诗?简直有失……”

“世子别急!既然你觉得我作的不好,如此不满意,那我再来一首就是!”白昭华又开始围着那梨花树转圈,赵柯一看,心里格外谨慎,连忙远离了那树,站在鱼塘后面。

只见白昭华眼睫忽闪一下,歪了歪脑袋,指着上面的梨花开始数起来:“一朵两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千朵万朵无数朵,多多朵朵不如炖只大鹅!”

今天,只有赵柯作的诗里提了一次鹅。

这下谁也不掩饰了,喷笑起来:“哈哈哈哈……白公子怎么净作出这样的打油诗?”

长公主被宫女扶着,笑得实在受不住了,看了眼赵宣衡,捂嘴低声道:“这孩子倒像是那树上掉下来的小精怪,看着就怪让人开心的。”

赵宣衡:“你才知道。”

真心仰慕朕的人,绝不会差!

白昭华看赵柯气得几欲吐血,双手抱胸,靠着树哼哼笑了。

小爷我不擅长作诗,那是指正儿八经的诗,可骂人的打油诗,小爷一看你就灵感迸发、思如泉涌!

黄七清了下嗓子,笑道:“雅俗共赏,雅俗共赏,不管是什么诗,让公主高兴了,那就好诗!”说罢,用力鼓掌。

其余人不敢错过这么好的拍马屁机会,立马跟上了。

白昭华笑吟吟地仰头,这时大风吹来,几片梨花簌簌落到了他脸上,真是如下雪一样漂亮。

郁长霖不知何时走到他跟前,抬手一一拿走他脸上梨花。

最后一朵在少年眼睫上,他看得一怔,没来由低头,轻吹了下去。

梨花没了,白昭华晕乎乎地揉了揉眼睛。

郁长霖道:“别揉了。”

白昭华不揉了,就听那边赵柯气得忍不下去,皮笑肉不笑道:“白公子确实文采了得,本人这辈子都没见过此等大才,一开口,竟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把在场的所有才子都比了下去,我看状元郎也得自愧不如!”

长公主和黄七顿时不笑了,偶尔小打小闹没什么,可如此姿态,却是难看。

正要开口呵止,谁知下一刻,白昭华却难为情地嘿嘿道:“你也这样认为吗?不愧是我!”

“……”

赵柯没想到他脸皮如此之厚,一时间也忘了如何应对,又见长公主目光谴责地望向自己,心里微凉,转身要走,腰后骤然一痛,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便“噗通”一声翻进了鱼塘里。

赵柯身边并无他人,也没人注意到一颗小石子从郁长霖手里飞了出去。

几个最快回神的,已经骇然跑到那鱼塘跟前了,好在那鱼塘并不深,完全淹不住人,他们探身一看,却看到那定宁王世子正正好和水底的那只鳖摔到一起,接着,一动不动的鳖吓得游走了……

“……世子,作诗而已,不必如此嘛。”几个世子子弟努力忍笑,过去把他拉上来。

赵柯水淋淋地爬了上来,发现众人都暗暗看自己笑话,便知暗算自己的人定然没人看到,若是闹起来,面上更加无光,只好咬着后槽牙这么认下了,说了几句喝多了失态,希望诸位见谅的话,便低头遮脸,狼狈地先行离开。

赏花宴结束后,白昭华上了自家的马车,等马车驶远了,他抬手撩起帘子,看向外面骑马护送自己的郁长霖,醉陶陶地笑着道:“那会儿是不是你?”

郁长霖转眼看他。

车窗内的少年不知自己醉态如何,更不知眼底蔓延着怎样的春色,他笑得露出一小截牙齿,迎着那道沉暗的目光,好像有着无边的欢乐:“看什么看?我爹把你买来给我,你保护我,也是理所应当!你说对不对?”

马上的人凝视他许久,忽然移开视线,似是笑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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