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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我等你来找我

小触手恋爱守则 顾菇咕 4896 2023-12-10 10:14:53

林女士和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样, 这个年纪的她为了更健康的作息,早晨六点准时起床,顺便一脚踢醒了还想继续赖床的丈夫。

两个相互扶持着度过了大半辈子的中年夫妇一如当年热恋时那般深爱着彼此, 虽然没有年轻时交换的亲吻,但林女士并不吝惜于给刚睡醒的丈夫一个爱的流星拳。

已经开始起来洗漱的林女士叼着牙刷,含含糊糊催促道:“快点起,今天是小希回来吃饭的日子, 我要等等去超市里提前买菜,中午多准备点儿菜。”

被完全打退睡意的顾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看手机,发现竟然已经到周六了。已经退休几年、把名下产业都交给长子的他懒懒伸腰, 一边听着妻子的絮絮叨叨, 一边小声道:“这么冷的天, 明明可以叫司机和保姆去买菜做饭的……”

林女士立马叉腰, 嘴里的泡沫都没吐干净的时候道:“那能一样吗?保姆做的饭和我做的饭区别在于感情!小希说他爱吃妈妈做的饭,我当然要亲自下厨了!”

说着,林女士给年过半百的顾先生丢了一个“你这老土冒根本就不懂”的眼神。

顾先生无奈, 对于林女士来说, 他是旧爱,长子是排在旧爱前面一点点的小马甲,至于幼子顾郗则是真真正正的小棉袄, 从把顾郗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时候起, 林女士就把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记挂在心头,甚至给对方起名为希望。

不过……谁能不喜欢一个乖巧又懂事的孩子啊!

顾先生想到了自家小儿子的贴心样儿, 心头微微荡漾, 低声道:“前几天隔壁老李还想着给小希介绍个对象。”

洗漱完的林女士已经开始搭配去买菜的衣服了, “小希喜欢男孩子,老李家的不是个姑娘吗?”

晚起一步的顾先生一边收拾一边回答, “不是他家闺女,是老李本家的一个孩子,算起来应该是他的侄子,今年刚刚从国外回来,高等院校的留学生,学历没话说,照片我也看了,那是一个一表人材。”

林女士想了想,问:“比起咱大儿子如何?”

“嗯……”顾先生回忆了一下前几天看的照片,低声回答:“有过之无不及。”

林女士眼睛亮了,“行,等今天中午吃饭,我问一问的,不然小希这一直单身着……”

正说着,夫妇两个听到了门铃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楼下开门的保姆大声道:“先生、夫人,小、小少爷回来了。”

保姆的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震惊,那种情绪同时叫楼上还收拾着的顾家夫妇心头一跳。

这下,林女士顾不得不放下往胸口别了一半的胸针,直接把东西往梳妆台上一扔,就急急慌慌准备下楼,嘴里还小声喃喃道:“还不到七点……今天小希怎么回来这么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诶诶,你慢点啊!”顾先生加快速度,嘴里说着慢点,实际也迈开步子往楼下走。

大概是一种作为母亲的直觉,即使林女士和顾郗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从在孤儿院时的第一眼,她就看中了这个孩子,哪怕院长当时向她解释了这个孩子心脏上存在的问题,可林女士却并不愿意改变最初的想法。

她想,如果自己不领养这个孩子,那一定会是终生的遗憾。

正如她当初所料,被领养回来的顾郗几乎乖到她心疼,她无法想象这样性格的孩子,没有遇见自己会受到什么样儿的委屈。

才刚刚走下楼梯,林女士就看到失魂落魄站在鞋柜前的青年。

下一秒,她半张着嘴立定在原地,而追过来的顾先生也慢下脚步,像是被什么震惊到了。

这对相互扶持数十年的夫妇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似乎是看到了某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林女士嘴唇发颤,她张张合合半晌,才声线颤抖道:“……小、小希?”

她的幼子,她那听话又格外疼人的小儿子,此刻顶着一头白霜般的短发,满眼茫然,披着银灰色的羽绒服,底下是居家穿的睡袍,甚至脑袋上还有一层晶亮的、没有融化的落雪。

在林女士的记忆中,除了最初在孤儿院看到独自站在门口的小顾郗时,她再没有见过对方这么狼狈又可怜的样子。

白色的短发乱翘着,眼圈通红,眼珠的颜色很淡很淡,大多数人都羡慕的脸部皮肤苍白得厉害,衣角折着,就连裤脚都几乎全部被雪水浸湿。

在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后,顾郗眼皮动了动,那对干涩的眼珠缓慢转动,才终于从空茫的死寂中脱离,一点一点地燃起了微光。

他喃喃道:“……妈妈。”

顾郗所经历的数月时间,对于原先生活在这里的顾家夫妇只是几个夜晚,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这么狼狈地于清晨跑回来,还白了满头的短发。

林女士猛然上前,一把抱住了顾郗。

她的拥抱很暖和,也很紧,几乎扫去了顾郗猛然在回神后站在雪地里的全部空白和寒冷。

顾先生缓缓上前,抬手轻轻拍着幼子的后背,这一刻他没有询问顾郗的头发眼睛是怎么回事,只是低声道:“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他害怕这些变化可能会伤害到自己孩子的身体。

被紧紧拥抱着的顾郗动了动嘴角,他好几个瞬间还以为自己的意识依旧飘荡在那片黑沉沉的空间里,只能透过系统的转播,“看”失去记忆的赛因流浪于荒野。

他抬手抱住了林女士,喃喃道:“他什么都没了……”

说着,顾家先前风华无限的小少爷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浅色的眼珠里似乎蓄满了水光。

下一刻,就像是猛然间被抽空了全部力气,他在林女士紧张的目光中滑倒在地,被快一步的顾先生揽住了手臂。

……

最近,姜城出了一件稀奇的事情,说出去名头响亮的顾家小少爷似乎是生了一场大病,连着数月久居医院、闭门不出,除了顾家夫妇和顾家大少爷,其他一律亲朋好友都被拦在了病房外,见都不让见一眼。

此刻,病房内——

洁白的病床上正靠坐着一个年纪看起来二十多的青年,五官俊美柔和,覆着一层窗外的微光,只是眉眼间却藏了些朦朦胧胧的阴翳,展露了他有些低沉的心情。

眼下的病房内只剩下他一个,偶得空闲的顾郗偏头看向窗外,只能看到白蒙蒙的落雪和街边流动的车辆行人。

白发的年轻人叹了口气,他的唇角向下抿着,尝试在心底呼唤系统。

果然,毫无反应。

当初在那片黑暗虚无的空间内,系统告诉他所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然后他们就如静止的雕像一般,意识被关闭在黑暗的深处,只能透过一块朦胧的屏幕看着顾郗离开后所发生在赛因身上的事情。

顾郗变成了围观者,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去留,只能藏在另一个空间内看着失去记忆的恋人跌跌撞撞,独自游过浩瀚的深海,饿了就去捕鱼、困了蜷缩在珊瑚礁旁……

懵懵懂懂,只记得“顾郗”两个字而支撑着自己前进。

顾郗看不下去这样的场景,他开始排斥虚无空间的内的一切,甚至是厌恶系统所谓的“规则制定者”与“观察过程”……

赛因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在一次次的世界重复中顺从了爱顾郗、找到顾郗的本能,他无意识所做下的一切皆是浓稠爱意的体现,而非有意抢夺世界核心的位置。

于是忍不可忍的顾郗在那片暗沉的空间内对系统发出了反驳——当初是你们放任他走上这条错误的路的,一个世界可以刷新一百次,哪怕前五十次你们及时改变方法都来得及,可是你们做了什么?

那时候的系统无话可说。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选择继续派遣不同的任务者,它们依旧傲慢地认为这是一个可以被解决的小问题。

于是第50次、第60次……直到第99次,他们亲手放开了最初可以控制反派的绳索,给了赛因发现真相从而胁迫系统的机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非要给赛因判罪,那么系统和任务者也脱不开关系。

意识滞留在黑暗空间内的顾郗知道自己毫无筹码,但他总想尽力试一试,至少不要让被迫独自的赛因不要再过得那么苦了……

在那一场由顾郗站在制高点的对话中,“规则制定者”进行了让步,而系统也对自己最初犯下的傲慢错误付出了代价。

赛因的记忆依旧受到限制,但当他彻底找到顾郗时,过往的一切将会解锁,同时也会撤去对于赛因的考察期;“规则制定者”将会抽去系统的一半力量用作维护世界,同时顾郗主动献出一半力量,在“规则制定者”的辅助下,与赛因进行连接。

这是“规则制定者” 们仅能做出的让步,这种连接会让两个人跨越山海也有种冥冥的感应,但代价却是顾郗被改造为半吊子神明的力量——他只能保持白发状态变成常人眼中的异类。

在那一场对峙过后,顾郗曾经询问了系统一个问题——我可以把另一颗心脏还给赛因吗?

他从赛因身上得到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在对方没有记忆的空白时间内,顾郗至少希望曾经在自己胸腔内跳动的心脏,可以给赛因带来慰藉。

系统告诉顾郗,可以。

但这一场归还存在有代价。

顾郗问那是什么代价。

系统说它不知道,但当你和赛因重逢,这些代价引发的变化将会复原。

于是顾郗提出了交还心脏的请求。

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当胸腔内震颤的第二道心跳声消失后,顾郗的意识重回最初始的时间,而系统和“规则制定者”则于黑暗中消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是……

病床上,顾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那里用黑色的中性笔写着两个字。

赛因。

那是他在五分钟前趁着父母出门买饭、哥哥处理公务写下的,可现在……

明明没有经历过清洗和擦拭,原本纯黑的笔迹却已经只剩下了虚浮在肌理上的一层灰,很淡很淡,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辨识字迹。

顾郗想,他知道归还的代价是什么了。

床上的青年露出一个苦笑,他拿起床头的笔再一次于手腕内侧加深笔迹,甚至握笔的力道在黑色的笔画之下还在皮肤上留有一层红印。

他喃喃道:“如果知道代价是有关于赛因的记忆,我大概就会放弃吧……”

是住进医院后的某一天,当顾郗回忆起赛因时,却忽然发现对方的脸庞在自己的脑海变得有些模糊。

那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退的模糊。

那时候的顾郗想到了很多代价的可能,他或许会从某一天开始倒霉,或许会暂时失去走路的能力,当然也可能看不清、听不到……他设想过很多,却没有想到代价是他大脑内有关于赛因的记忆。

或者说,一切与“赛因”这个名字有联系的事情。

回归最初时间的世界就像是自动清零了有关于赛因的一切,顾郗的记忆会随之慢慢变成空白,而他想做的任何保留住“赛因”这个名字的行为,都将会被抹除。

可顾郗不甘心,他和赛因都走到这一步了,只要他能等到赛因找来,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拦他们了……

病床上的青年低头摸了摸肉眼可见在淡化的笔迹,又拿起中性笔,重重地、重复地写上去了相同的两个字。

发红的痕迹烙印在皮肤之上,像是青春期的孩子为了初恋情人而划刻在手臂上的痕迹,甚至因为主人下手的力度,微微从字迹的边缘渗出薄薄的血丝。

顾郗微微失笑,他没想的自己躲过了青春期,却没有躲过春心萌动的青年期。

——“你相信我吗?”

——“我信。”

在那潮湿闷热的荒岛洞穴里,周遭是紧密纠缠在一起的触手和鱼尾,散落着长发的默珥曼族人身上弥散着一股属于海洋的气息,而坐在他身侧的白发青年则握着他的手,问出了这个问题。

小少爷的手背、手腕乃至于手臂之上都是被另一个肆虐者留下的吻痕,迫切地想要留住什么的默珥曼族人选择用自己的唇舌去感受顾郗的温度。

在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山洞里。

在一场旖旎过后却又可能面临未知的时间里。

赛因坚定地点头,他说我信。

——不论是真是假,只要是你说的,我全部都信。

余光中窗外的落雪渐大。

顾郗想,在这一场不知岁月为几何的分别里,我会等你着来找我,而我也会竭尽所能记得我还爱你。

……不论手臂上的名字会消失多少次。

与此同时,遥远的北阿尔斯洋上——

黑色的鱼尾轻轻划过冰冷的海水,对于默珥曼族人来说,这点儿温度并不算什么。

当初他在离开了肯瑟维尔后,便只心里记挂着一个叫顾郗的人,在懵懵懂懂之间看到了远方的海。

阿尔斯洋旷阔无垠,碧蓝的天空下是蔚蓝色的大海,潮起潮落带着米白色的水沫,偶尔会有来自深海的小生物被浪花冲上来。

他低头时,看到了一只被水花推上岸的小章鱼。

是很常见的深肉红色,甚至没有他的手掌大,八只触手受惊般的蜷缩在一起,像是一朵翻倒的太阳花。

他蹲下,伸手戳了颤小章鱼。

来自指腹的触感莫名让他生出难言的熟悉,不过比起此刻触摸到的东西,在大脑深处蒙着雾气的记忆里似乎更加柔软、滑腻,按下去会一弹一弹地轻晃。

——不是这样的。

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道。

然后,那双冷白色的手托起了被冲上岸的小章鱼,抬脚走向海潮,将它放回了原本生存的大海。

在小章鱼身上的肉红彻底隐没于海平面之时,他猛然弯腰,身体微微痉挛,那双前不久才染湿的手痉挛地捂住震颤的胸腔,在一阵阵怪异的抽搐后,他“听”到了来自胸口内的跳动。

砰!砰!砰!

健壮有力,流淌着无尽的热度。

他有些陌生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在感受那一股震颤。

——这是我的心脏?

远处的海鸥发出嘶鸣,他缓缓抬头,看向了天海交接的位置。

伴随着心脏复工后的第一次跳动,另一个名字也缓缓出现在他的大脑里,出于某种直觉,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名字。

赛因。

——我叫赛因。

——我要找的人叫顾郗。

那时候独自站在海岸边的人喃喃道,他很快就在空白的大脑内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并如受到某种暗示一般,一件一件褪下了身上的外衣,在无人的海岸前纵身一跃,于四溅的浪花中露出了那条瑰丽梦幻的巨大黑色鱼尾。

远处,坐在轿车里的孩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半摇下来的车窗外,她大声和坐在前侧的父母说道:“爸爸妈妈!是美人鱼!”

严肃的父亲目不转睛,“那只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生物。”

而温柔的母亲也附和道:“大多数会被人类看到的美人鱼,实际上是生活在海里的儒艮。”

孩子反驳,她要证明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就在刚刚的海滩上!”

年轻的父母拗不过执着的孩子,于是调转车头,在海岸边停下。

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小跑着到达海边,她看向一望无际的海水,喃喃道:“可是……我明明就看到美人鱼了……”

母亲揽住了失望的女孩,而父亲又抱住了自己的妻女,他低声道:“或许可以等你长大成为一名海洋学家,去尝试发现新的、可能是美人鱼的物种。”

母亲赞同,“我觉得可以。”

“好吧,”小女孩踢了踢脚边的沙砾,小声道:“等我长大当了海洋学家,一定要让你们知道美人鱼是存在的!”

温馨的一家三口又重新走回到车上,在发动机的响声后,远方的海面上扬起一截水花,露出了在日光下闪烁着晕影的黑色鱼尾。

——正是小女孩儿看到的“美人鱼”。

冰凉的海水之下,赛因一路追随着心中所指的方向,穿越北阿尔斯洋,向一处环绕冰川的岛屿前进。

那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他有种直觉,在那里他会发现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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