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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商靳沉的话令徐舒意万没想到, 人怵在门口站了半晌,突然关上门扭头走了。

只剩下门叶闭合发出的声响。

商靳沉大概料到会是这种情形,不由捂脸自嘲地笑笑。

他太着急了, 明知道对方的性格别扭,可他也很复杂, 怀着对徐舒意的一千种不同形式的抱歉。

但其实, 商靳沉心里有百分之一认为也好。

假若当初父亲将徐舒意的悲惨身世全部抖落出来,可能他所带有的情感, 一半会夹杂着同情。

完全不会如现在这般纯粹。

正在自我开解,或者在自我反思。

他把小张今晚给解放了,结果自己反倒要留下遭殃。

谁想五分钟不到,徐舒意又擅自站了回来,小张给他的备用钥匙起了作用, 他看到商靳沉时淡淡道,“是小张拜托我来照顾你的。”

商靳沉却看出他换了身居家的衣服, 应该洗过脸,双鬓湿漉漉的紧贴在雪白的面颊。

商靳沉不无无奈,“真残忍。”

潜台词是连一个止疼的抱抱都不给的人,却能听无关紧要人的祈求,主动过来陪他度过长夜。

徐舒意则说,“我们的口头协议里,没有用身体帮助病患止疼的部分。”

商靳沉欲笑不笑,之前他一定会用并不明显地嘲弄挡回这一击,不过现在不同了。

他想疼惜徐舒意,真正地疼惜这个男人。

算是作罢道, “先过来吃饭吧。”

饭后的商三有一个小时的锻炼安排。

他先平躺在史密斯架上,用双手推举不算太重的杠铃, 来锻炼常用的双臂、胸肌、以及腹肌,然而运动量不易过大,避免血流速度加快,引起创口部位充血。

一切还必须保持着小心翼翼。

徐医生帮他严格紧盯着数据。

即使如此,商靳沉还是喊了声停,平躺着用手捂住眼睛,任凭被汗水打湿的卷发沾在手背。

徐舒意连忙半跪在他身旁,认真检查着右腿的外部固定支架,保护得很周密,创口也及时清理消毒,没有渗透出组织液来。

“怎么了?很疼吗?”

商靳沉隔着手指,明显能描摹出对方关心的面孔,正因为是徐舒意在身边,才使得自己做任何痛苦的事情,突然变得愈发难以坚持。

“没事。”其实商靳沉的心底很有事,他以为自己是个成熟的成年人,能够理性处理常人不能轻易解决的任何问题。

只是他又不停歇地想起手机里录下的那些话。

仰头的每一个视角里,总能看见徐舒意认真的眼神在打量自己。

那么的平静,仿佛从未生长在阴暗的角落,也从未遭受过任何缺少阳光普照的关怀。

任何人都看不出徐舒意的成长经历有多么的糟糕。

毕竟他太优秀了,包括商靳沉也一度认为,徐舒意的冷只是性格使然。

可是。

可是谁都没有更深一层去挖掘过,徐舒意的冰冷硬壳究竟由谁来创造。

商靳沉只要一瞧见徐舒意的眉眼情态,他总是会去回想,是什么令他变成一个不会喜怒哀乐的人?是怎样的苦楚使得徐舒意的情绪僵化,逐渐变成一个只会保护自己的强大战士,而只会用麻木的态度驱赶任何一个靠近的人?

而我在徐舒意短短的26年中,是否有7年的时间里都在加剧着他的淡漠?

只要稍微一回想,商靳沉的腿立刻抽疼得要断掉似的。

宛如用剧烈的疼痛在告诉他。

你并非无辜,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你是活该的。

他说,“抱歉,我今天的状态不好,可能完成不了你安排的任务。”

商靳沉后悔了,他急于向徐舒意求拥抱,却忘记了懊悔的情感,会因这个人的存在,一点一滴地积累,最终排山倒海地压向自身。

他真不该把徐舒意留下。

徐舒意倒是没看出他的踟蹰,摸了一把商靳沉的额头,汗涔涔的,于是拿出一张纸巾帮他擦了一下。

商靳沉捂住眼道,“没事,你不用管我的,我可能是状态不好,今天就到这里吧。”

徐舒意说,“不行,你都疼成这样子了,我稍微给你放松一下。”

徐舒意!

商靳沉缓慢地松开手掌,露出一条指缝,天地狭窄的空间里,有一抹清瘦的身影,快步地走又快步地来。

他拿来了干净的毛巾和温水,替商靳沉擦了身,虽然是躺在健身器械上,徐舒意手脚麻利,完全没有令人感到任何不适。

徐舒意!

随后徐舒意帮他很好得按摩两条腿变松弛的肌肉。

平常无论花费多少精力、时间、金钱堆砌起的健康身躯,短短两个多月便能摧毁成一座枯城。

徐舒意谨慎小心地揉捏着略显松垮的肌肉,鼓励他说,“以后不要抽烟,烟瘾犯了的话也得忍耐一下,你的骨头愈合趋势很好,成也萧何败萧何,不要在关键的时刻功亏一篑。”

没能当面教训的话,徐舒意决定放在合适的时机说,毕竟商三少爷油盐不进、唯我独尊是众人皆知的事。

迂回的劝诫可能比较适合他。

商靳沉在疼痛中慢慢感知,他的双腿除了刀割般的撕痛之外,还有一点慢慢枯萎的僵硬。

徐舒意的手指尖簇着星星点点的凉,在荒原漠地里浇灌着细丝小雨,给饥渴的荒芜带了些许燎原般的生机。

商靳沉说,“徐医生,你能多摸我一会儿吗?我的腿感觉跟平常不一样。”

小张的手法是狂风暴雨,而徐医生的手法则是润物细无声。

他喜欢。

徐舒意专心按摩,“我在说抽烟的事,你真喜欢答非所问。”

“好,”商靳沉将脸整个转向他,“我一定把烟戒了。”

徐舒意哑然,手指甚至停了下来。

他不并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说在生病期间,不要抽烟影响病情康复。

商靳沉道,“徐医生,你的名字起得真好。”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俩好像突然转入了两个频道,连最基本的提问与回答都做不到。

徐舒意弯了弯嘴角。

商靳沉接着说,“徐舒意,徐舒意,你瞧,取掉姓的话,只剩舒意二字,带有舒展且舒适的蕴意。”

他的一番解释,倒是令徐医生不自觉产生了另外一番回想。

“这名字是我母亲给我起得,”徐舒意有点不好意思地掩饰了一下尴尬,搬来一张小矮凳坐在上面,“据说我父亲给我取得名字原本不是这个,他说他自己太过仁慈心善,一辈子吃了这四个字的苦头。”

徐舒意其实从未跟商靳沉提起过关于父母的事情,他们每次见面总是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堪堪在下,猫见了耗子,老鹰见了蛇,他总是被商靳沉残酷的眼神狠狠压制,不得翻身。

哪里想象得到,两人坐在随便的一个什么地方,还能心平气和谈论某件事的情景。

“我父亲从我的祖父手里分到的家产不多,一个规模很小的机械二次加工工厂,他不想与兄弟姐妹们争夺,总认为会破坏彼此间的血脉亲情。”

徐舒意跳过商靳沉特别想听的部分,“他希望我能更加强韧,少一些优柔寡断,所以我差一点叫徐韧昊。”

徐韧昊?!!

商靳沉丢开常年维系的霸总包袱,哈哈哈狂笑几声。

他真是不敢想象,徐舒意这般的美人,假若头顶着如此阳刚的名字站在自己面前,恐怕一场惊艳的初遇,会变得彻头彻尾的笑场。

徐舒意原谅他的笑声,毕竟他为了分散商靳沉的注意力,令他不再关注到两条腿上,算是很尽心了。

徐舒意也忍俊不禁,“我母亲则希望我一切遂愿,不要与世纷争,也不要孤傲孑立,事随心愿,心想所成,百世无哀。”

徐舒意突然觉得说自己名字的内涵给商靳沉听,是一个极坏的主意。

他的名字寄托了父母最好的祝福,却完全没有显灵。

蓦得闭上嘴巴,低头只看着双手。

商靳沉冥冥中感觉到了,不由插嘴说,“你现在这个名字真的很好,舒意舒意,随我心意,快快显灵。”

徐舒意知道他嘴又欠了,在商靳沉的小腿轻拍一把,“你才是蛇精。”

商靳沉早防着他愠怒,猝不及防将人拉进怀里。

求抱抱的心愿今天必须得达成,若不然他心底的窟窿,疏疏得刮着寒风,谁能给他满足和温暖?

“好,我是蛇精。”商靳沉温柔的抚摸着徐舒意的后脑勺。

一辈子能缠住你,也是蛮不错的。

人都说白天提到什么,晚上就会梦见什么。

徐舒意梦见自己被一条大黑蛇紧紧缠死,那蛇也不吃自己,像是献媚,又像是渴求温暖,蛇头穿进他的睡衣,贴着锁骨吐出鲜红的信子,而蛇尾凉凉地盘缠着双腿,依恋又贪婪。

徐舒意险些喊出声,睁开眼时还紧捂着嘴。

他想起来了,商靳沉好像就是属蛇的。

而他自己是属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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