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尝试了几l次之后,白义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把手套戴在任何部位，在人形和兽形之间切换都没有变化；路边拉一个小兽人来做实验，手套好好地戴在兽爪上。
白义把这个发现告诉了辰：“你知道这个么？”
辰捏着海豹胖乎乎的前鳍肢搓了搓：“我还真不知道。兽人都是从父亲的身上诞生的,我们也不知道兽人到底有多少规矩。”
白义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设定有什么实际的用途。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用脱落的毛来做衣服，就能让兽人们穿上不会因为变身而坏掉的衣物了。
但是一个兽人掉落的毛应该是有限的，不知道像绵羊一样剃了毛长出来的时间久不久？白义想了想，又想起一个细节：如果在这些毛毛里加入其他的纤维,变身之后会怎样？单独把那些纤维拆出来？
他兴冲冲地找到了金和彩阳，描述了自己的发现和想法：“想麻烦你把手套拆开一点，然后缝些别的绒毛进去。”
彩阳想了想：“这样的话,金褪下来的毛还收着，我用金的毛来试试,首领的手套就别拆了。”
金已经从卧室里拿出了一团纯金色的毛：“刚好我这阵子有换毛。”
哺乳动物在经历秋冬季的时候会褪掉体毛,重新长出更厚实、更保暖的毛毛。
彩阳和金的家里就有纺具,按照白义的设想,两人把那团毛毛简单地纺成了线，掺杂了一部分之苎麻丝,拧成了一个手环。
金戴上之后变成了兽形，抬起自己的爪子看了看。
没有手环，也没有多余的麻丝。
白义有些惊喜：“再试试其他的比例。”
经过反复尝试,他们得出了结论：只要兽毛在整体的占比不要低于一半，纺织出来的的成品就能够在兽人人形状态时存在、兽形隐藏。
至于反过来则不行。
有这个结果已经很令白义满意了。
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虽然这附近冬天没有低到结冰下雪的地步，但对于一直光着身体到处跑的兽人来说也是不小的考验。而兽皮做成的衣服虽然很保暖,却让很可能随时变成兽形的兽人们行动受限。
现在，这个问题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白义立刻让宁通知岛上所有会掉毛的兽人，让他们不要丢掉身上换下来的毛,攒起来用来后面制作过冬的衣服。
现在白光岛上的兽人大多数都没有保存自己褪毛的习惯——甚至过去生活在热带气候的那些，全年温差不大，从来没有换过毛，更不知道自己的毛毛还有这种妙用。
少数有留存自己毛习惯的兽人则抓住这个机会，去纺织队下了制作衣服的单子。
在麻布问世之前，上一次暴风雨白义就已经指导珊瑚做出来御寒的衣服。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纺织队的衣服设计和制作能力已经强了很多。兽人们虽然不需要，但亚兽们订购衣服的单子一直没有断过。
除了麻布做出的衣服轻柔舒适之外，更重要的是衣服上可以悬挂各种各样的装饰，让亚兽们可以尽情打扮自己；一些追求实用度的亚兽，则会在麻衣上加很多口袋，能装许多东西。
现在无非是把兽人的毛毛纺织进去，对他们而言没什么技术难度。
白义由兽人的毛毛想起来云贝部落驯化了这么久的绵羊，特意关照了一下苏那边的进度。
苏和云结对之后，周围的冷气光环弱了许多，但吓唬一下绵羊完全足够，云贝部落已经有了个很大的绵羊圈。在白义询问之后，苏很快带了一批绵羊毛过来。
这些绵羊毛颜色比较杂，但是质地还算柔软。虽然比不上现代经过一代代改良和系统化养殖的羊毛，但手感和保暖程度没话说。
白义将这批绵羊毛转交给了纺织部，让他们加入兽毛衣服的制作中。
趁这个机会，白义努力回想自己了解的毛衣的知识，和珊瑚、彩阳、金等人描述。
珊瑚认真听了之后，提出了一个建议：“首领，北风部落有两个老亚兽好像做过你说的这个毛衣。”
白义很惊喜：“真的？”
珊瑚点点头：“他们在北风岛上用草绳编过厚披风，才在几l次冬天和暴风雨中活了下来。”
白义赶紧去把他们请了过来。
两个老亚兽说老其实也不老，在白义看来也就四五十岁——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太低，这个年龄已经算“老人”，更多的都会死在饥饿、狩
猎与寒冷中。
两个老亚兽对拯救了他们的白义非常尊敬，二话不说就给珊瑚他们指点起编毛线的手法，很快就用绵羊毛线做出一块厚厚的布。
白义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些老兽人、老亚兽的体力和反应力可能远远比不上年轻人，但他们的经验和生活智慧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下来的，当然都有很多奇妙的能力。
以前的白光部落主要都是年轻人，倒是忽视了这一点啊。
白义内心打算这次冬天好好走访一下来自北风部落和白沙部落的老人们。
当下有了两位老亚兽的加入，纺织部的技能水平一下子提升了上去。
几l天后，一件完整的绵羊绒毛衣做出来，几l个人都想送给白义，被白义笑着拒绝了：“你们知道的，我怕热不怕冷，这个给我也没用，不如就给木牧他们。”
木牧他们就是被邀请来的老亚兽们。
木牧同样拒绝了：“要是以前我就拿东西来换，但是现在我想自己做一件。”
他们两人的兽人已经去世了，幼崽也长大有了自己的家，相对来说他们就显得有些多余。孩子们没有嫌弃他们，好好地供养，可他们觉得自己没用，只能白白浪费家里的食物，让他们内心都有种潜藏的失落。
北风岛沉的时候，老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最后才走，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是当被邀请来到白光岛的纺织队，木牧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不是个多余、没用、等死的人。
他可以用以前那些不提都想不起来的经验做出这样漂亮暖和的毛衣，听彩阳说，这一件毛衣如果在部落里交易，换来的食物能让他吃上一个月！
老亚兽们内心重新燃起了年轻时的振奋：他们还能给家里和部落继续创造价值！
白义看懂了他们眼中的情绪，再次后悔自己应该早点意识到这一点。他想了想：“那就把这第一件毛衣挂在纺织队的客厅里，当做纪念品。”
几l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处理办法很不错。
白义想了想，忽然叫住彩阳：“你们能帮我做一顶帽子吗？”
……
白义回到竹居的时候
，辰正捏着两个海豹玩偶互相撞鼻子。
看到白义过来，辰把两只海豹放在一边：“毛衣的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白义高高兴兴地道，“现在纺织队已经开始批量制造亚兽和幼崽的毛衣，也接单兽人们订制。”
而且因为冬天其他的工作都减少了，很多兽人也亚兽也打算加入还有活干的纺织队、编织队。
辰矜持地“嗯”了一声。
白义说完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被辰装作不经意地拦住：“你没忘记什么事？”
白义眨眨眼：“什么事？”
辰盯着他：“你去纺织队干什么去了？”
“去督促毛衣的流程。”白义打了个哈欠，“不过现在已经稳定，明天就不用再去了。”
辰无话可说，只能悻悻地让开。
白义这才去了厨房。
辰捏着那只橡胶海豹，眯了眯眼。
——这只臭海豹明明就找纺织部做了一顶帽子，难道帽子不是给他的？
——臭海豹在外面有人了？
辰眯着眼睛从头到尾数了一遍，没想出到底是谁值得白义做一顶帽子送出去。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冷不防感觉头顶微微一暖——柔软毛绒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头上。
白义笑吟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稍微调整了一下。”
辰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摘下来，又没舍得，走到窗口向外面的水面照了照。
这顶帽子是用绵羊绒加麻线做成，整体偏黄，但是在正中央用不知道什么东西画了个圆圆可爱的海豹头，表情还是“^v^”的样子。
辰的心情瞬间好转了。
白义笑眯眯地道：“现在可以出门了吧？”
辰这些天因为头发秃得越来越厉害，打死都不肯出门，白义用食堂的美味诱惑都没能让辰离开竹居半步。虽说辰不是普通人，但白义还是觉得能出去走走肯定比一个人憋在家里强。
有这顶帽子，遮住了快要秃光的地中海，辰的颜值重回巅峰。
白义上下打量着辰，对这幅衣架身材非常满意：“回头我再给你订制一套毛衣。”
脱衣有肉、穿衣显瘦这个词简直就是就是
为辰量身打造的。
辰在心里酝酿了一下话语，正准备夸一夸白义，就听到白义感叹道，“还好帽子赶上了，过两天我就要开数学课，你可不能错过啊。”
辰：“……”
……
部落在吸收了北风、白沙两个部落后，人数一下子扩大，而且加进来很多不识数的“文盲”。正好趁这个冬天，白义再次举办了数学补习课，打算给大家好好扫扫盲。
因为人数太多，这次白义没有全都让自己来上课，而是从之前学习成绩比较好的那几l个人里挑了几l个做老师，分班来教导。
珊瑚、银、敏还有重。
重虽然现在才加入部落，但在去年就已经旁听过数学课，并且经过白义认证意外的成绩不错。
虽然重的兽形是头黑熊，但一点也没有熊的刻板印象，反而相当聪明，让白义愈发确定能做好首领的兽人都不是简单的人。
四个老师加上白义自己，五个班同步开课，上到老人下到幼崽都要参加，对部落内全员开始了数学扫盲教育。
老兽人、老亚兽们一开始本觉得没必要——他们活不了多久的人，这个冬天可能都撑不过去，何必浪费部落里的资源呢？但白义盛情邀请甚至拿出了首领的命令权，他们也只好去参加了。
在临时教师里他们看到了很多老朋友，大家在新的部落生活得都不错，精气神也都还好……当他们和木牧打招呼的时候，感觉有些诧异：“木牧，碰上什么好事了？”
木牧满脸红润，眼角皱纹都舒展开来，和以前每天坐在帐篷口呆愣愣看天的样子差的远了。
以前木牧的状态对这些老人们而言都很熟悉。一旦有年龄大的兽人或者亚兽进入这个状态，说话也不大搭理人的时候，就说明距离消亡不远了。
他们还在心里替木牧可惜：逃过了岛屿沉没的灾难，居然还是没逃过死亡。
但是现在木牧看起来精神百倍，甚至比一些年轻的兽人还要矍铄。
木牧没有隐瞒，笑呵呵地道：“我现在在纺织队里织毛衣，今天上完课回去还得织一会。”
虽然是干活，但木牧没有一点受累的意思，反而有些得意和满足。
一个老亚兽吃了一惊：
“我身上这件是你织的吗？”
木牧细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巧了，还真是。”
他在那老亚兽的袖子上一翻，露出了一个“木”字的标志，用深一些的线缝上去的。
“这是首领教我的图案，说是我的标志。”木牧笑道，“我织的毛衣上都有这个。穿着舒服吗？”
“挺暖和的。”那老亚兽跟木牧不算很熟，但被木牧的笑容感染，也大方起来，“我穿了都不舍得脱下来呢。”
其他人不关心毛衣舒不舒服，只关心木牧的工作：“你这么大年级，人家纺织队也要？”
“我一开始也觉得不要，没想到人家不嫌弃。”木牧分享欲非常旺盛，“这活我以前做得熟了，学得快，我们队长之前还夸我，给我发了奖金呢！”
老人们哗然：“还有奖金？多少？”
“几l、几l斤面粉来着？”这就让才接触数学的木牧犯了难，“反正能吃好几l顿。”
其他老人心头火热，不约而同都在内心产生了希冀：难道他们这些没用的老东西也能像木牧一样赚来食物？他们可以不成为家里的拖累？
可惜他们没有木牧那样会编东西……几l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又觉得还是得跟首领问问。
反正他们这么大年纪也没什么面子，万一首领那里真的有好消息呢？
……
白义来给他们上课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大群炯炯的目光，差点被吓一跳。
给老人们授课由他来，是怕这些老亚兽、老兽人们学习能力比较弱，其他人教效率更低——没想到这些老人的学习劲头居然十足，虽然理解力比不上一些年轻兽人亚兽，但认真和专心程度却大幅度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半天的课下来，进度居然比白义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课间休息的时候，几l个老人凑了过来，推了推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兽人。
这个老兽人脸憋得有点红，当场变成了一只毛发有点花白的梅花鹿，冷静了一下才变回来：“首领，我们想问一下，部落里有没有什么事适合我们这些老家伙做的？就像木牧一样。”
白义看看不远处的木牧，明白了他们的来意：“部落里有很多不需要太大力气的事情
，尤其是厨房、编织、纺织等等队伍，你们有需要的话都可以直接去问队长。”
不等老人们高兴，白义又道，“正巧，我原本打算过一阵子叫年龄大一些的人一起问一问，你们都有什么专长？”
“专长……”老人们面面相觑，“是什么？”
白义很耐心地道：“类似于木牧的编织，别的方面也可以，只要是你们用过很长时间的技能……不用考虑有没有价值，也许有些就是你们觉得没用、但是我觉得很有用的呢？”
在白义的鼓励下，几l个老人尝试着回忆，慢慢地开始数了起来：
“我会从洞穴的石头里做盐，做的盐比海水直接晒出来的好吃。”
“我以前给祭祀帮忙，学到一些草药的用法。”
“我知道很多猎物的习性，包括下崽和窝的位置，只是年纪大了抓不了。”
“我会用泥巴和树枝抹出炉子……”
白义听着越来越觉得自己早该来跟这些老人们交流交流。
他们的生活经验果然相当丰富！
白义即刻拍板，让会制盐的那个参与厨房队，其他的也尽量分配到合适的岗位。末了他叮嘱道：“这个岗位是暂时的，你们可以根据适应情况来衡量，如果后续有新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我们部落现在能够改进的地方太多了。”
兽人们能够理解前面的话，对于后一句就有些迷茫：他们觉得现在的白光部落的生活已经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了，怎么在首领眼里还能继续变好？
白义把人都分配好之后，看向了那个说自己认识草药的老兽人，表情严肃了一些：“我打算请您去医疗队。”
那老兽人名叫锦，就是一开始搭话的梅花鹿，看首领这么认真，不由得有些紧张：“医疗队在哪里？”
“现在只有你一个。”
锦：“啊？”
“我们对药材的了解范围太少了，习性、用法、副作用……”白义自己也不擅长，因此之前一直都不敢培植药草，生怕反而害了人，“你既然在这方面有了解，那就需要你来研究——当然，部落会给你足够的支持。”
锦骤然承担了这么重要的责任，不安地道：“但我知道的草药用法不多，只是捣碎了
和其他混合在一起……”
“比我懂得多就好。”白义安慰他，“我也不懂。”
锦压根不信。他们首领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博学的人，甚至让锦觉得比北风岛神知道的还要多。
“你前面说祭祀是最懂这方面的是吧？”白义想了想，又道，“云贝部落的祭祀、以前白沙部落的祭祀你都可以去请教，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北风的祭祀不幸罹难在岛沉中。锦某种意义上说可以是北风祭祀的传人了。
医药在部落中的重要程度无需多言，白义老早之前就想把医疗队建起来，奈何没有合适的人选。云贝部落的祭祀懂一些草药，但毕竟云贝部落没有和他们合并，不好明着挖人。
白沙部落的祭祀也是个好人选，可惜偏偏出了一点麻烦——那位祭祀在见识了岛神的真身是个贪睡的小孩子之后，就有些失魂落魄，一直都很低迷。
白义打算就趁这次机会去看看能不能让他振奋起来，一起加入医疗队。
“各位适应工作岗位的大前提，都是能够把我们课堂上教的东西学好。”白义最后对课上的老人们强调，“后面我们要学很多东西，这些都是基础。”
这些老兽人、老亚兽平均年龄只有四十来岁，体能或许有下降，但大脑还远远没有。他们刚刚才有了对重新焕发人生价值的兴奋与期许，大声回应：“好的，首领！”
这一声像排练好一样意外地重合，声音极大，宛如合奏，让所有人一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像集体年轻了好几l岁。
……
白义上完课，走出门就看到带着海豹头帽子的辰蹲在银杏树旁边专心地画着什么。
他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眼：“这是什么？”
辰丢掉手里的尖石头：“跟你学的。”
白义看着树上画的海豹头表情包，有些哭笑不得：“我可没乱涂乱画……大概。你在这干什么？”
“接你回去啊。”辰自然地道，“我看到沉去接海珠回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接你。”
这个说法怎么感觉怪怪的……白义内心嘀咕了一声。
辰伸出手，握住了白义的手，带着他往回走。
白义动了动手指，试图把手拔出来，被辰握紧。他愈发觉得有种怪怪的氛围：“这也是跟海珠他们学的？”
辰摇摇头：“不。是……”
辰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对面墙角拐过来两个兽人，高的那个两米多，正是重和锐。
重也牵着锐的手，看到白义和辰点了点头，对锐道：“我说吧，牵着手走路是很普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