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挠了挠白义的下巴,提供了参考意见：“粘土不够纯？”
“已经够纯了……”海豹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嘀咕道,“减法做不了了,难道要做加法？”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试了。
白义凭借自己对土木工程的一些刻板印象，选择了在粘土里掺沙子。
别说，这样烧出来的砖果然比之前结实很多。
白义大喜,尝试了不同的配方，尝试掺杂沙子、碎石子等等,经过一周，终于尝试出了相对完美的比例,烧制出了又方正又结实的砖头。
白义不知道多少次后悔要是从前多学学其他专业的只是就好了。要是学了土木，他能施展多少拳脚！
既然正确配方已经出来,剩下的量产就简单多了。
有辰动手,没几天功夫就带来了一大批红红的砖块。
白义带领兽人们将小广场那里的土地挖开,紧密地铺好了砖块。最后再用鸟羽做成的扫帚把沙子扫干净,就有了一处不怕泥泞、平整安全的交流地。
砖地铺好之后,几个兽人都很新奇地在上面走来走去,下脚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生怕踩坏，还是白义笑着说不怕踩他们才放心大胆地走。
锐感受着脚底的平整，活动了一下脚趾：“这样确实舒服。”
平时走在崎岖多变的土地上,兽人们兽形大多数都有肉垫倒是还好，人形状态脚底都会磨出厚厚的茧子。
但即便隔着茧子,这种随意漫步走在平地的感觉也相当舒坦。
白义的目的就是让小广场成为大家都能放松的地方，看大家满意便觉得很高兴，倒了几竹杯的茶：“天气热了，大家喝点茶。”
茶叶之前就种好了,不过白义试着泡了泡鲜茶叶，感觉味道不好，还是需要经过烘干晾晒出的茶叶才更香醇，所以隔了这些天才拿出来。
银嗅了嗅带着点淡淡清香的绿水：“首领，这是什么？”
“这是茶，一种……喝的，能够提神醒脑。”白义端起来品了一口，舒畅地吐了口气，“一开始可能有点苦，但是回味一下就会感觉到香味。”
锐一口气喝掉了一整杯，砸吧了一下嘴：“还可以，就是没什
么味。”
白义对锐牛嚼牡丹的行为倒不是很在意——不同人对于茶有不一样的理解，只把茶当做解渴的也不错，只要能从茶中品味到乐趣就行。
他除了茶水之外，还准备了水果和点心。
最初的香蕉树在辰长大之后挪了位置，白义干脆以香蕉树的新位置为中心，扩大了香蕉的种植面积。
香蕉、红薯干、鲜椰子、油煎面包果，再加上茶水，简单的下午茶小套餐。
“今天是周末，大家都不用工作，好好休息吧。”
兽人们看着面前香甜可口的点心，完全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吃到东西，让他们都相当不习惯。
白义咬了一口香蕉：“我打算定期举办这样的茶会，除了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还有两个目的，可能会让大家辛苦一点。”
兽人们一听有事情做，顿时精神一振，期待地看着白义。
“第一嘛，就是我想教大家学习数字。”
这是白义老早之前就想做的。这个世界的兽人对于数字还停留在基本的口头理解上，甚至描述都有些模糊。
就连辰在形容“三个小时”的时候都用的是“四分之一太阳时”这种拗口的说法。
现在温饱问题解决了，白义打算提升一下兽人们的知识水平。
不求脱掉文盲的帽子，至少能够清晰表达时间、数量等等。
兽人们面面相觑，惊喜与茫然交杂，甚至还有一些白义看不懂的畏惧。
锐代表兽人发出了疑问：“为什么要学这个？对狩猎没什么帮助。”
“或许对狩猎没帮助，但是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频繁狩猎了。”白义道，“而种植、畜牧等等工作肯定要懂数学。不然以后分给你的食物少了你都数不过来。”
锐嘀咕道：“给我少点我也不在意。”
白义道：“如果少了的是被我吃了呢？”
锐毫不犹豫地道：“你要是不够，我再给你一些。”
白义：“……谢谢。”
敏现在完全是白义的拥趸，白义说什么就听什么，帮腔道：“要是我偷吃了呢？”
锐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那我揍你一顿——然后再分给你。”
白义被锐淳朴的价值观打败了，决定动用首领特权：“必须得学，你听命令就行了！”
锐闭上了嘴。
白义转头看向了辰：“你也要学。”
辰本来在一旁看好戏，没想到火烧到了自己头上，顿时老大不情愿：“关我什么事？我懂。”
白义心想就是因为你才提醒到我该科普了。
他出了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给辰：“白光部落所有兽人，第一个人手里有一个椰子，第二个人是第一个人的两倍多，请问部落一共有多少椰子？”
辰：“……”
白义被筷子坑过一次的心态终于扬眉吐气，慷慨地道：“允许你用手指算。”
辰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这么一听反而停下了手指，碧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白义。
白义嘿嘿一笑，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就开始。”
银记起白义最开始的话：“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嘛，就是希望茶会上大家能够就现在的状态、部落发展的前景、以及建议和意见畅所欲言。”
虽然白义站在了现代文明的巨人肩膀上，但这个世界毕竟属于原始兽人时代，并不是所有的现代规则都可以适用。
更何况白义一个人的思维是有限的，兽人们集思广益肯定能有很多白义注意不到的盲区。
银和珊瑚都露出了有些吃惊的表情。
银想了想道：“我们想不出首领的这些奇思妙想。”
“有些事情不是我看表面能看到的。”白义温和地道，“假如一个编织上的问题，珊瑚肯定比我更懂，是不是？”
被大家的目光注视着，珊瑚耳后的鳍忍不住动了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术业有专攻，你们都努力想想，就算想法不成熟也可以说，大家商量一下或许就能成——这里的位置选择不就来自大家的贡献吗？”
兽人们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起能有什么建议。
被白义刚才举例子的珊瑚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我有一个想法。”
白义没想到平日内向的珊瑚居然第一个开口，鼓励道：“说说看。”
“我现在用面包果树的叶子、椰子树的叶
子、竹子的叶子能够编出很多东西，但是现在好像只有篾席用来挡雨用。”
珊瑚亮起手腕——他的手腕上套着一个黄绿色的腕带，看起来是用竹叶编出来的，精致又小巧。
“我可以编更多有用的东西，不局限于席子，所以想大家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珊瑚看了眼敏，“比如，我可以给敏编一个保护手不被烫到的软、软……”
白义帮他补充：“手套。”
敏眼前一亮：“真的可以吗？”
珊瑚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当然。”
白义注意到珊瑚的眼神带着一点慈爱和怅然，猜测对方是看着敏想到了早夭的幼崽。
锐有些担心地问：“那你现在每天的事情能忙得过来吗？”
珊瑚点点头：“我觉得我可以为部落做更多的事。”
白义点了点头：“但是不要累到——建设部落是很长的事。”
得到白义的认可，珊瑚非常高兴地点点头。
……
当天晚上，珊瑚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还以为是敏迫不及待想要手套，掀开帘子才发现居然是月光笼罩的浆果林中站着的是辰。
珊瑚和辰谈不上很熟，虽然在同一个部落，但因为辰的碧绿色眸子总是让他想起坠入深海时看到的巨兽，对辰天然怀着一丝敬畏，没怎么交流过。
看辰晚上突然拜访，珊瑚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不远处另一个帐篷中，锐的身影走了出来，快步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地问：“辰？有事吗？”
珊瑚看了锐一眼，心情稍微放松。
辰扫了锐一眼：“给你的。”
锐还没来记得回答，就见一团黑影向他丢了过来，他敏捷地接住，入手是一股椰子的清香。
一个椰子？
锐疑惑地看向了辰。
辰把另外两个椰子丢给了珊瑚，珊瑚手忙脚乱地接住。
“送你们了。”辰摆摆手，转头走了。
只留下锐和珊瑚面面相觑：辰大半夜突兀地上门，就为了给他们送几个椰子？
……
第二天白义起床，看到银在岸边等他。
白义在河中洲上建了别墅，基于辰对“保守生命之泉的秘密”的要求，没有架桥，所以每天都要游到岸边。
习惯之后，白义对于河水这个级别的水深已经没什么阴影，甚至学会了动用海豹的本能，仰着肚皮飘在水上玩。
他上岸之后就听到银汇报：“首领，椰子好像少了几个。”
白义一怔：“少了多少？”
银卡了卡，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应该是一棵树左右？”
白义看银表情严肃还以为损失了多少，一听只少了一棵树的，摆摆手道：“没事，也许熟透了掉地上滚远了。”
银自从搬到椰子田旁边住下之后，就自觉地承担起了巡视树田的任务，今天起来发现椰子少了顿时非常紧张，赶紧来告诉白义。
看白义似乎不打算追究他的责任，银说不上该松口气还是失落：“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就是昨晚好像在椰子田看到了人影，一转眼又不见了，所以……”
白义安慰了他几句，忽然咂摸出一点不对：人影、突然消失……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啊？
正想着的时候，珊瑚也过来了。
珊瑚看银也在，就在一旁等他们说完了再说，听了一会，忍不住主动问：“椰子丢了？”
平日交流珊瑚主动说话很少，银多看了他两眼：“可能是，首领说也可能是意外。”
珊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等银离开，珊瑚暂时放下自己的事，对白义道：“昨天晚上辰找我们，给了我们椰子。”
白义又是一怔：“为什么？”
珊瑚摇摇头，小声道：“他没说为什么。”
白义想了想，有了个猜测：“是不是给了锐一个，给了你两个？”
珊瑚有些吃惊：“首领怎么知道？”
白义唇角忍不住弯起，眉眼带上了弧度：“没事，他给了你们就收着吃吧，尽快吃掉免得坏了。”
珊瑚露出了懵懂的表情。
白义只觉得好笑：他只想到辰可能会利用手指头算，没准不够还会加上脚指头，没想到辰更进一步——直接把理论题变成了应用题！
白义只想找到辰狠狠地嘲笑他。
他忙完
自己的事情，立刻就去了砖窑那边找到了正在日常干烧窑工的辰。
辰坐在大石头上，正皱着眉分几堆小石头，看到白义过来，反手一按，“啪”地一下就把石头都打碎成了粉末。
白义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绕着辰转了两圈，故意道：“昨晚椰子树田那边遭了小偷，你知道吗？”
辰表情镇定自若：“几个椰子而已，不用在意。”
白义忍着笑，正要乘胜追击，就听到辰继续道，“刚好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白义注意力被转移：“什么事？”
“过两天左右，我们就能靠近红叶岛，你可以考虑准备和红叶部落交易什么。”
白义被这个消息砸中，忘记了自己来找辰是为了什么，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突然？”
辰扫了他一眼：“红叶很喜欢到处跑，所以红叶部落和其他部落的交易很频繁，或许能换到你想要的东西。”
白义高兴地拍了拍肚皮，发出快乐的“欧欧”声，很快又想到了问题：“他们部落有什么特产吗？”
辰摇摇头：“我没关心过这个。”
白义想想觉得也是，辰作为婴儿岛神当然不会在乎兽人们的需求。
他在原地快乐地转了两圈：“本来还打算今天开始在肥好的土地上种红薯，现在看来不用着急了。”
这一次的种植是第一次尝试不用生命之泉培育、纯靠人工种植，白义为此准备了相当久。但种地什么时候都可以，和其他部落交流的机会可不多见！
那批红薯幼苗可以考虑拿去和红叶部落交易！
辰听到白义这句话，内心闪过了一丝后悔。
不过也不完全是坏事。
辰趁机道：“既然要全力准备和红叶部落交易，上课的事情可以延后。”
白义正兴奋着，毫不犹豫地道：“不行！相反，要立刻开始加急补课！”
不学好数学怎么去和别人做生意！被坑了怎么办？
辰：“……”
……
拜突发意外所赐，白光部落补课班紧急启动。
白义在小广场上摆好了小板凳，在砖块地面之外的泥土上用树枝画画，教导兽人们认识数字
和简单的四则运算。
为了方便，他暂时没有教授阿拉伯数字，先问了问银和锐兽人部落里都是用什么计数的。
锐摇摇头，表示他一窍不通，只在过去的好友那里见过泥板，好像是用的点点。
银解释道：“一般这些都是部落祭祀才掌握的知识，不会传授给一般兽人。”
数字、符号都是祭祀与岛神沟通的神圣桥梁，一般的兽人不敢有所亵渎。
白义这才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说要教导兽人识数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会那么奇怪。
“在我们白光部落，这些都是所有人都能学的。”白义暗示道，“也许你们也有和岛神交流的机会呢？”
他心想而且咱们这的岛神跟你们一样也是文盲。
银露出了畏惧的表情：“那就不用了。”
他还是希望能够和岛神保持距离。
不管怎么说，白义牌补课班开课，紧急突击了两天后，站在最高峰上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红叶岛。
……
红叶岛顾名思义，整座岛都是非常漂亮的红叶树。
这种树并不高，最高的也才四五米，矮一些的只有一两米。但它们相当粗，几乎每一株都要十几个人才能环抱过来，让这些树看起来像一个个馒头。
红叶部落会把树冠顶端削平，然后将帐篷扎在上面，被浓密的红叶遮蔽，既避免了雨水的潮气，也更容易看到敌人来袭的情况。
因此红叶部落的人爬树都非常溜，兽形很多都是猴子。
按照辰的说法，红叶岛的岛神也是个闲不住的，喜欢游来游去，岛上之所以只有一种红叶树，就是因为只有红叶树能耐住炎热和严寒，其他的植物都绝迹了。
白义在心里给红叶岛的岛神下了个定义：大型生态邮轮。
辰继续道：“红叶岛上的猎物拜这所赐也比较少，红叶部落只能另辟蹊径，开始进行岛屿之间的交易。”
白义懂了：“中间商赚差价。”
果然原始社会时期就开始存在经济体系的萌芽了。
辰扫了他一眼：“红叶部落的好东西应该不少，你可别把我们的东西都送出去了。”
白义信心满满：“这你就放心吧。
”
他的父亲是商界大佬，虽然他醉心海洋研究没走商路，但眼光和见识不会差。
……
这几天白光部落已经把他们之前前往九月岛的木筏找出来进行了扩建调整，加大了面积和吃水深度，在两侧装上了桅杆。
因为不确定红叶部落的情况，白义没有把人全部带过去，只带了机动力最好的锐、数学学得最好的银，再就是辰。
四个人抵达红叶岛的时候，白义意外地发现这座岛居然有一个内湾，甚至还修建了粗糙的码头！
锐嘀咕道：“我在白沙部落的时候听说过红叶部落，那个混蛋还说要是我能当上首领，他就和我一起去红叶部落打探情况。”
红叶部落似乎很习惯周围突然出现一个岛屿和木筏，很快就有会飞的兽人飞近观察，确定没有敌意之后在空中盘旋，引导他们到了码头。
白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码头旁边停泊了好几只木筏：“你们还有别的客人？”
那只兽形是海鸥模样的兽人笑呵呵地道：“对！因为我们岛上的特产要开始交易了，所以来了好几个部落。”
白义好奇地问：“什么特产？”
海鸥兽人露出了神往的幸福表情：“红蜂的蜂蜜。”
白义看向了锐和银，两个兽人一起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海鸥兽人顿时吃惊：“你们不是为了红蜂蜜来的？”
白义略带歉意地道：“不好意思，能给我们详细说说吗？”
“嗯，红蜂是我们红叶岛才有的蜜蜂，好多个月亮时才能产一次，味道相当甜！”海鸥兽人不无得意，“你们既然来了，不如也交换一点尝尝！”
能够来红叶部落交易的部落多数都有点余裕，红蜂蜜因此非常受欢迎。
白义听了有些感慨：“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这些部落也会带他们的特产或者猎物参与交易，你们要是有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白义正有此意：“麻烦你带我们过去。”
海鸥兽人笑道：“当然可以——你们在红叶岛留多久都行，不过我们不会提供食物和住处，也希望你们不要侵入我们部落的范围，更不要在岛上打架，我们岛神喜欢热闹但不喜
欢麻烦。”
……
红叶部落清理了一大块空地给各部落做交易用，白光部落到达的时候，看到了有七八个摊位，似乎比码头上的木筏要多。
看来有些部落不是通过木筏来的……是本身就能游泳还是飞过来的？又或者几个交好的部落一起过来？
白义一边琢磨一边看着这个时代原始的市场上都有些什么。
有接近一半的摊位有新打来的猎物，而且全都是各种各样的鱼。红叶岛上的猎物本来就少，一般也不会千里迢迢运送陆地猎物到红叶岛来，自然只能临时下海去打。
白义怀疑这些猎物交易也只是满足在红叶岛做客的人的需求，带不回本来的部落里。
正常有价值的货物则是各种各样的毛皮、骨头、羽毛。白义还在一个摊位看到了很熟悉的东西——海王贝。
只不过是迷你款，只有两个椰子那么大。
出于好奇，白义问了问价格。
对方是个有点瘦削的兽人：“用这么大的猎物换就行。”
白义很好奇为什么对方不直接打开海王贝吃，被辰嘲笑了一番：“你以为海王贝是谁都能打开的吗？”
白义撇撇嘴，问：“你要吗？”
辰扬扬眉：“我要你就给我？”
“力所能及范围内当然可以。”白义对孩子很大方，“猎物应该好说。”
辰满意地点点头，但还是拒绝了：“这么小的海王贝要养太久，算了吧。”
白义也不强求，转头去转悠其他的摊位。
转着转着，他忽然听到了那边有些吵闹的声音。
白义好奇地凑过去，看到那边的摊位上有个特殊的“货物”：
一个被草绳绑着脖子、双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