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些用来发霉发酵的淀粉在温暖湿润而且避光的环境中静置了几天，再过来的时候，几个容器里都已经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发霉发酵。
白义小心地挨个嗅了嗅，感觉所有的淀粉都有些酸酸的气味，熟黄豆的表面还有些黑黑的霉菌。
“黄豆发霉好像是有黄曲霉素，会致癌来着……”白义嘀咕了一句，“但是我记得豆豉好像也是用黄豆发酵出来的，难道是霉菌的种类不同？”
谨慎起见，白义把这份不知道有没有毒的丢掉，转头去研究另外几份。
土豆长满了霉菌，看起来好像也没用；红薯软烂了不少，还能闻到酒味，不知道是不是发酵出了酒精。
白义打算多拿一些红薯过来，试试能不能酿成红薯酒。
揉成面团等待发酵的那块面团变大了不少，表面上有些小孔，稍微戳一下手指就会陷进去，还能闻到带着点酒味的酸甜气息。
这是发酵成功了？
白义有些激动，慎重地撕下一小块面团，另外揉了一块面，将这块发酵了的面团揉了进去。
面团揉好之后分成一个个馒头胚，最后上锅去蒸。
坐在陶锅旁边，白义默默地祈祷：“希望能成功。”
辰顺手往灶台里丢了一根木柴，有些不懂：“这样会更好吃？”
“对。而且也更好消化。”白义动了动鼻子，“我已经闻到馒头的香味了。”
等感觉差不多了，白义迫不及待地揭开木质锅盖，被蒸汽烫得后退：“嘶！”
辰无奈地把从他手里接过锅盖：“我来。”
他把锅从灶台上拿下来，徒手把里面的竹制篦子拿出来放在一旁。
篦子上的馒头又大又圆，不是纯粹的白，微微泛黄，浓郁的面香与热气萦绕着整个小厨房，让吃过饭没多久的白义再次产生了饥饿感。
辰盯着那些比之前胖了好多的馒头：“比之前好闻。”
“是吧？发酵后好多了！”白义一边吹手一边拿起一个，小心地咬了一口，“嘶……好香！”
柔软蓬松的口感中是浓郁的面香，光靠这种原滋原味的面香就让白义很快吃掉了一整个，甚至不用就什么菜，比白义记忆中的馒头还要好吃！
“感觉好像比酵母要香？”白义也不确定是自己太久没吃到馒头产生了美化滤镜还是真的更香。他只是想起之前曾经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小时候农村老家都是备一点“老面”，做馒头的时候去揪一点下来发酵，比城里卖的馒头香很多。
一口气吃了两个，肚子饱了的白义开始琢磨起这次馒头的制作：“感觉发酵得有点不够，是不是应该先发酵一会再上锅蒸？不够软，不知道过一会会不会塌陷……”
他看向了剩下的馒头——发现已经没有剩下的馒头了。
辰咽下最后一口，评价道：“确实好吃。但是中间加点东西好点。”
“加点东西那就是包子了。”白义哭笑不得，“确实可以试试，我正要熟悉一下发酵食品的制作呢。”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的面团发酵得恰到好处，白义在里面包上了去腥的羊肉，蒸出来之后的大包子虽然奇形怪状、有的还漏汤，但是味道非常棒。
辰一个人吃掉了一整笼。
白义把制作发酵食物的方法教给了食堂队的队长敏。
敏比起刚来到岛上已经长高了一些，眉眼也带上了超出年龄的稳重。他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很容易应激变成狐狸——相反，因为做饭的时候人形比兽形要方便太多，敏大多数时候都以人形出现，很少再变成兽形。
这让白义微微有些遗憾：橙毛小狐狸揉搓起来手感可好了。
敏尝过白义做的馒头之后相当惊喜：“比面饼要香好多啊。”
“后面食堂可以主要售卖发酵食物。”白义提点道，“就算是面饼也可以用发酵的方式做，费不了多少功夫，更好咀嚼，也更好消化。”
他们从北风部落接收了不少年纪大的老人，这些人很难咬动坚硬的肉块和面饼，蓬松柔软的发酵食品刚刚好。
敏应了一声，看白义要走，连忙叫住他：“首领，哥哥有事情找你，问你要不要重修一下房子。”
白义一愣，想起来最近居住区那边确实在重建房屋：“我就不用了，我喜欢现在的风格。”
砖瓦房的保暖水平肯定更好，问题是他兽形怕热，对其他兽人而言的寒风对他来说反而恰到好处。现在竹居这边还要辰主动调低温度才能睡得舒服，住暖房岂不是更难受？
敏歪了歪头——虽然已经看习惯了首领的兽形，但是还是不太懂为什么会有不怕冷的动物——又道：“不只是给首领建房子，好像还想请首领去帮忙设计一下新房子的布局。”
这倒是有点意思。白义转头去操心建房的问题。
第一个想建造正儿八经房子的是锐。
他听取了北风部落的建房经验，想要搭建一个更稳定的房子。但是锐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因此想来咨询一下白义。
白义虽然也没什么土木经验，但知道基本概念，顺便科普了一下房屋里的功能性区域的概念，例如厨房、卫生间、卧室等等。
锐想要建一个很大的房屋，于是白义拿出来的房屋样例是小四合院，还可以把鸡棚囊括进去。甚至还给这个房子设置了后面的堆粪池，这样不管是人还是鸡的排泄物流淌过去，自然发酵之后就是极好的堆粪肥。
毕竟他们也不能总指望暴风雨带来的黑泥改善土质。
锐觉得非常好，就照着这个设计图去雇佣建筑队帮自己建房。
白义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想建这么大房子了？”
锐郑重地道：“我思考了一下，觉得我追求不到亚兽的原因是鸟兽人不能带给他们安全感，那就建造一个大一点的房子。”
白义哭笑不得：“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吧……不是有很多喜欢你的亚兽？”
锐的外貌不差，又是农耕队的队长，不可能缺少亚兽喜欢。白义上次还看到有两个亚兽偷看锐，小脸还红扑扑的。
白义还以为锐会选择其中一个光速结对，结果到现在还是单身。
锐脸上浮现出一丝纠结：“是有。但是感觉不太对。”
“感觉？”
“以前珊瑚跟我说，要找互相喜欢的。”锐如实道，“那几个亚兽都很好，但我没有产生珊瑚说的那种特殊的感觉。”
没听说过也就算了，听珊瑚这么说之后，锐还是隐约对那种“互相喜欢”的状态产生了一丝羡慕与渴望的。
白义听懂了：“所以，是因为他们没有羽毛？”
“也许？”锐抓了抓头，“北风部落好像有几个有羽毛的亚兽，但我没注意。”
连注意都没注意，那肯定谈不上喜欢了……白义捋了捋，又感觉不对：“既然你不是要吸引亚兽而是碰不到喜欢的，那建房子干什么？”
锐也愣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他才迟疑道：“总之先建起来？”
原来你也没绕出来。白义拍拍他的胳膊：“你加油，等房子建起来还要你回去一趟白沙岛再采买一次白沙。”
锐吃了一惊：“我去吗？”
“看你想不想回去看看白沙部落。如果没这个打算的话我就换别人。”
“去！”锐不假思索，表情变得振奋了不少，“这次一定要和重好好炫耀一下！”
白义失笑摇摇头：“那你加油。”
得到鼓舞的锐振作许多，除了农田的事情之外还一起加入给自己的房子添砖加瓦的行列。
白沙水泥调整一下比例，和砖块一起搭成墙体，干了之后就非常稳固。白义还特意让他们从地下开始搭，保证有足够的地基。
北风部落的房屋也是要把支柱插进泥土里很深很深。
此外，用木楔子绑上麻绳保证墙体横平竖直、横梁与天顶等等，都是白义一边努力回忆在地球知道的知识一边告诉建筑队，让他们尝试并因地制宜地使用，保证房屋能够更加牢固。
考虑到岛上多风，也还没有烧瓦的经验，白义没有建议他们用瓦片搭顶，而是用木头、麻布、树叶几层堆叠起来。将来橡胶的产量上去之后，也可以在里面加一层胶皮防水。
兽人们的体能和耐力都很强，而且意外地合作得也非常默契，导致效率奇高，才三天就把锐家里的房子搭建起来了。
屋内的地面也是用砖块铺平，表面还抹了白沙水泥，显得光洁亮人。
水泥还没干，锐便打算先去白沙岛去采买白沙，回来刚好直接住。
临走之前银问他：“最近经常有人来问你的新房子，能让别人进去看吗？”
锐很大方：“别弄坏了就行。”
于是等水泥干了之后，好些人都好奇地进锐的新家观察。
亮堂的大屋、宽敞的走廊、厚实的墙壁、平整的地面……这座小四合院的一切都让祂们爱不释手，对比一下感觉自家的帐篷好像草窝一样简陋。
从开放锐的家参观开始，建造房屋的“订单”就争先恐后地向建筑队投了过去。早些时候加入白光部落的兽人或者亚兽，这么久下来都积攒了不少白币，基本够得上支付起搭建一套房屋的费用。
那些加入比较晚的就只能眼馋了——好在现在部落里的工作岗位非常缺，薪水除了满足日常开销之外还能攒下不少，当即有不少兽人都可以奔着攒一套房子的价格努力工作了起来。
原本修好了路和桥之后一时有些闲置的建筑队又变得忙碌了起来。
得知这一切的白义只能感慨：“房地产不愧是支柱产业。”
白义之前设计这套四合院是给锐一个人住的，只考虑了可能会一起住的亚兽、亚兽的父亲亚父等等，所以整体布局不算很大气，本想着要是家族很大的兽人的话不够用，他可以重新设计一套。
结果兽人们全都照搬锐家的布局，倒是让建筑队省事不少，一套流程直接走下来就行。
不过房屋本身就是作为部落发展的一部分，白义没有定价太高。按照他现在划定的薪资标准，哪怕单身兽人努力工作一个月也能攒够一套四合院的钱，要是一家人里有几个在干活会赚得更快，所以也没有去干涉。
部落内售卖的食物或者服务基本都是成本加上人工费，没有额外赚，保证先让兽人们过的更舒服。
而白币依托的信心来源是土地里种出来的食物——这些除了满足兽人们的日常需要之外还有很多剩余。
这些剩余的粮食，白义打算拿去其他部落交换岛上比较缺少的毛皮甚至是野生动物。
“已经有动物从云贝那边跑到我这里来了。”辰靠在竹居的窗口，吃着一只椰子——他吃椰子是连壳一起吃，坚硬的椰壳在辰的嘴巴像饼干一样酥脆，让白义总觉得自己的骨头可能也会这么酥脆。
“是好事啊。”白义忽然产生了灵感，“能不能跟别的岛也挂钩一阵子，等物种交流一下再分开？”
辰吃掉最后一口椰子：“难。他们不愿意。”
白义想了想，感觉自己确实想多了：哪有岛神愿意放弃自己的自主性，让自己变成别的岛的挂件呢？
“云贝部落那边的信息说这附近有北风、四季、黄叶三个岛。北风岛已经沉没了，四季和黄叶的位置你知道么？”白义询问道，“我们的粮食挺多的，可以拿去换一些。”
“知道。要靠近吗？”辰拍拍手，拿起另一只椰子，“最近的是黄叶。”
“那就麻烦你了。”白义想起来一件事，“你现在移动的话，送去白沙岛的小岛能找回来吗？”
“当然。”辰咬破椰子壳，“不过黄叶不是很好相处，你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不好相处？脾气很差？”
“不是，是疑心病。”辰撇撇嘴，“黄叶总是觉得其他人想欺负他，所以总是喜欢和别的岛神保持距离。”
白义有些好奇：“有人欺负过他？”
“怎么可能！”辰嗤笑一声，“我只知道当初石崖把他撞翻了几次，云贝跟他打过几架，别的就没什么了。”
白义如实道：“……这已经很严重了吧。”
“黑岩已经帮他教训过石崖了。”辰咕哝道，“而且别人又没欺负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跟我们这么生份。”
白义倒是不觉得黄叶岛神问题很大，他注意力被黑岩的名字吸引：“上次你好像说过，云贝岛神也是到处挑事，也是被黑岩岛神教训才老实的？”
听起来是个调停者啊。
辰点点头：“黑岩不是我们中最年长的，但是是最硬的，撞起来没有岛神撑得住他——他的脾气也很好，虽然很强但是从不欺负人，少数几次生气都是因为有石崖云贝这种事。”
白义评价道：“靠谱的大哥哥。”
辰想起一件事，对白义笑道，“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云贝的岛上没有多少黑色的植物，但是云贝捏出来的兽人形态却一头黑发。”
白义点点头。他确实也发现了，只是以为是云贝岛神自己染的头发。
“他故意放大了岛上少数黑色海藻占的头发比例。”辰嘿嘿一笑，“自从被黑岩教训之后，云贝就开始喜欢把自己搞得一身黑，好像这样他就能超过黑岩了一样。”
白义差点笑出声，忽然好奇，“你有被黑岩岛神教训过吗？”
辰瞥了他一眼，表情带上了一丝似笑非笑：“你期待我说有还是没有？”
——肯定是有啊。白义心想。
“肯定是没有啊。”白义严肃地道，“你这么优秀，没有人能挑你的刺。”
辰对这句恭维很受用：“确实没有。黑岩脾气非常好，不是犯了他的底线他都不会生气。而且他一直在忙，我们很少见面。”
“忙什么？”
白义的话刚出口，就听到了云清冷的声音：“黑岩在忙着驱逐海里的虫子。”
白义望向门口，看到云面色不大好看地走进来，冷冷地解释，“我把自己弄成黑色是为了提醒自己要打败黑岩。”
白义咳嗽一声，问：“虫子？”
辰的表情严肃了一些，思忖了片刻才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可以警惕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身上出现了一些墨绿色的东西，被叫做‘纳塔’。它们会让植物枯死、动物衰弱，还会让土地变成荒漠……我们不知道它们是从哪来的，但是如果那些东西出现在岛上，岛神也会比较危险。”
他看向了云，皱眉道：“那些东西出现在海里了？”
“有一些，但是不多。”云坐下来，不客气地拿了一根香蕉剥皮，“黑岩怕它们会伤害附近的岛神，就忙着去剿灭了。”
辰不赞同地道：“太莽撞了。”
“他自己有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云没好气地道，“你要是碰上他，正好让他省省心，他都快把自己岛上的兽人都折腾死了。”
他三两下吃掉一根香蕉，要去拿第二根的时候和辰的手抓到了同一根香蕉上。
两兄弟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互不相让。
白义连忙拿了一串葡萄过来：“吃葡萄。”
云轻哼一声，放开了香蕉，直接把一整串葡萄拿到自己面前：“你们要去找黄叶的话，最好别靠太近，免得把他吓跑。他胆子可小了。”
“谁的错？”辰针锋相对。
几个人聊着天，云大大方方地吃完了一串葡萄，又吃掉了白义端上来的羊肉饼，还想去拿炸薯片，被辰不爽地拍掉手：“你来干什么的？苏没喂饱你？”
云神态依然冰冷矜持：“我怀孕了。”
白义有些惊喜：“真的？那是喜事啊！”
“那苏真够努力的。”辰差点要翻白眼，“但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之前义说，怀孕的亚兽要多吃点。”云趁辰不注意，又抢了一块薯片，这才昂起下巴，“你是我的弟弟，给我点吃的怎么了？”
辰带着谴责的眼神看向了白义。
白义咳嗽了一声：“我那是对海珠说的。”
大概拥有兔子生育快的特点，海珠怀了孕，让沉在工作的时候都带着喜色。他们家的幼崽灰更是因为要当哥哥了高兴得满世界蹦跶，逢人就说，这才让海珠怀孕的消息短短几天就传到了白义的耳朵里。
白义去探望海珠的时候叮嘱海珠要多吃点。为此他还给海珠放了假，让海珠安心养胎。
现代社会有专门为孕妇设计的营养师，但这个时代的营养水平可以用可怜来形容，最好的营养计划就是多吃。
海珠虽然平时不大敢和别人说话，这次反而鼓起勇气道：“暂时还不用的，距离生崽还早。”
看白义似乎还有些担心，海珠忍不住抖了抖耳朵，笑道，“首领放心，我们不是第一次生崽，很有经验，如果需要休息的时候不会拒绝的。”
沉也点点头。
他们两个人在部落工作了大半年，攒的白币足够让海珠修养到完全恢复。
白义因此就没强求，让他们自己决定。
这边辰看云还要吃，无语道：“差不多得了，找苏要去。”
“不能让苏知道。”云摇摇头，“他死心眼，肯定会拼命往家里带食物。”
白义认真地考虑道：“真的不够吃的话，我这里可以……”
“别听他鬼扯。”辰打断了白义，撇嘴道，“我们捏出来的兽人形态其实不需要食物，纯粹只是为了吃——这家伙就是来蹭饭的！”
云被揭穿了也不尴尬：“苏说义做的东西很好吃。”
白义：“……”
云在辰动手赶人之前先从窗户外面跳了出去，看得白义很担心，“你慢点！”
怀孕的人怎么能这么跳！
辰没好气地道：“真的假的都不一定。就算是真的，他可是岛神，现在去跟黑岩打一架都没问题。”
白义把注意力放回了辰身上，有些担忧：“这个‘纳塔’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危害吧？”
辰揉了揉他的头：“一般的岛神肯定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但是我不怕。”
白义看着辰，表情带上了钦佩：“这也是你的特殊？”
辰挑了挑眉：“是你的特殊。”
白义一怔：“啊？”
辰很喜欢白义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才道：“植物枯死、土地荒漠是外在表现，实际上本上这些都是因为生命力被掠夺。岛神们没有生命力的源头，他们损失了多少无法再补充，所以纳塔才对他们很有危险。
“但我不一样，我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