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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失明后认错夫君 卧扇猫 6835 2024-04-08 10:12:23

阿姒定定地看着他。

她用力地闭上眼, 脑子回想着关于江回——她那夫君的一切印象,却发觉此情此景下,她竟是说不出他眉眼五官具体如何,只能感觉到不对。

这一切恍若身在梦中。

察觉到她的僵滞, 青年顿住。

同一瞬, 阿姒遽然睁眼。

外间透过来的烛火很弱, 可因他们正亲昵交缠, 两人离得极近,纵是这点微弱光亮也足够阿姒看清他模样。

她的目光寸寸从青年眉眼上掠过, 长睫逐渐发颤。

压在身上的青年面容清俊, 玉雕般温润干净。眉眼温煦、鼻梁高挺, 薄唇因克制轻抿而透着风流。

那一双眼生得尤其漂亮。

光影蒙昧,目光因受情慾浸染更显缱绻,柔情之中透出些风流。

这样一双含情目,叫人只消与他对视一眼便印象深刻, 她也的确记得。

可他并非她那剑客夫君。

他是那位权倾朝野,出身世家大族的晏氏长公子, 晏书珩!

他与她只有过一面之缘。

他们甚至连话都未曾说过。

可此刻她却和这面容陌生人的青年在罗帐内□□地做着本该与她夫君做的事。这……这简直荒谬!

阿姒不敢相信这一切。

她的思绪变得极慢,汹涌流淌的春情亦慢慢被冻住。

短短一瞬被无限拉长。

她定定凝着青年时,青年亦不瞬目地看着她。明白阿姒是复明了, 缱绻的目光里多了些怜惜和复杂。

“阿姒……”温润的声线稍显喑哑,他万分小心地轻唤她,仿佛她是指尖的蝴蝶,稍受惊吓便会飞走。身子却用力扣紧了她,温柔而不容逃脱。

阿姒一阵恍惚。

她茫然抬眼, 再次确认眼前这张清俊面庞根本不是印象中那淡漠少年。

可他们的声音却诡异地重叠。

因这嗓音,上方这张清俊的面容忽而陌生, 忽而熟悉。

时而分离,时而重合。

巨大的割裂感让阿姒无法思考。

她盯向他,残存春情的嗓音微弱发颤:“你不是江回,你不是我夫君……”

萦绕心尖的甜蜜变为羞耻。

阿姒忽而一抖,打破了彼此的僵持,撑起发颤的手臂要逃。然而适才一番纵情,她脑袋已被顶得贴着榻板。

眼下上方是他,头顶是床板,两侧是他蓄力撑起的手臂。头即将磕到时,晏书珩迅速伸手护在她发顶。

“阿姒。”

他有太多话想说,但言语太过苍白无力,只能一遍遍轻唤她名字。

熟悉的声音让阿姒内心摇摆。无法后退,能做的只有本能推搡他的肩头。可她手脚不住打颤且浑身无力,非但推不开他,反而更像欲拒还迎。

晏书珩纹丝未动。

带着薄汗的双臂正撑在阿姒身体两侧面容温润如玉,肩臂却弓起如猎豹。修长的腿亦稳稳制住了她的。

下方女郎鬓发尽湿,像一樽被雨淋透的白玉观音,脆弱的模样让他的心揪起,恨不能倾尽所有让她开怀。

可独独做不到放她走。

青年目光温柔充满爱怜,声音喑哑滞涩:“欺骗阿姒,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已然回不了头……”

清润声音隐隐透出挣扎般的偏执,手上力度不容挣脱。他俯身,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心,紊乱心跳击打阿姒的心尖。

贴得如此之近。

上下都是几乎不留一丝间隙。

伤疤触感清晰,借着强而有力的心跳自心尖儿上传来。

若只有这也就罢了。

就连他因充血发胀而紧贴着她脆弱处的青筋都无比清晰。

阿姒能真切感受到它在跳动。

她颤道:“无耻……你放开我……”

青年温润的唇在她颈间缱绻轻吻,低语间气息拂动,沾了情慾的嗓音危险却叫人神思涣散。

“可是阿姒,我却不想放手。

“亦无法再放手。”

他每说一句话,阿姒心越乱。

过去数月像反复开合的折子,展开时那些记忆涌上,让她觉得身上的人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夫君。合上时,他又成了和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青年。

被这两种错觉撕扯,阿姒脑中一团乱絮:“我、我不认识你……我们,我们只是陌生人,我们不该这样的。我夫君是江回,你不是江——”

“回”字还未说出口,她便再也开不了口。唇被堵住了。

晏书珩一手轻捂着阿姒嘴唇,女郎温软唇舌擦过掌心,激起一阵痒意,连带着身上其余地方亦陡然变化。

那青筋又在猛地一跳一跳。不止那处青筋在跳动,她亦违心地绞缠着。

阿姒眸子迅速水雾朦胧。

晏书珩没有说话。

他凝着阿姒,眼中充满怜惜,声音极轻:“阿姒,我们认识的。很久以前我便认识你。过去数月,我们朝夕相伴。我虽不是江回,可对你的喜欢不比他少。”

阿姒脑中一团迷雾。

他的话勾起他们那些美好的过往,可他的面容又无比陌生。

神魂来回摇摆。

无法思考,只抬起无力的腿去踹他,语无伦次道:“不、不是,我和你,我们根本不认识啊……和我喝交杯酒的人也是江回……你放开我……我夫君不是你!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你!”

可他们如今亲密无间,每一记不管不顾的踢踹反使这亲密更为深刻。

登时如有火星子落入干柴堆。

渐熄的火骤然复燃。

陡然袭来的撑胀让阿姒涨红了脸,晏书珩亦难受无比,撑在她两侧的臂膀一点点蓄力,欲念好似要透过贲起的薄肌冲破斯文清润的面皮。

青年手背青筋蚺起。

温润下颚亦绷得冷而锐利。

他温柔的目光紧紧摄住了阿姒的眸子,渐渐染了偏执的气息。

“为何唯独不能是我?”

他倏然抬起睫梢,嗓音低哑缱绻,一点点变得危险。“难道说,阿姒不仅复明了,也记起了从前?”

阿姒怔怔地顿住了。

什么从前?

从前她真与他有过渊源?

阿姒怔愣间,上方青年一手攥住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

他低头吻住她的心,空出的一只手摸索揉捏,话语无比缠'绵,下处亦极尽厮磨:“阿姒,是我先遇见你的。与你重逢的是我,不是江回,更不是少沅。”

温热唇齿几乎要吞掉她的心。

掌心一收一放。粗糙的拇指极慢极慢地擦过心尖儿。

阿姒神思被搅得紊乱。

只听到他提了江回和另一个人。

这名字他上次也提起过。

阿姒于迷乱中满怀恶意道:“江回就是比你好!少沅更是!”

握着她腕子的手一紧。

尽管知道她话里夹了怒气,不见得是真心话,但今日堆积的情绪仍因这句话轰然雪崩。想把她扣入怀中,再也离不开他。把她吞吃入腹,融成身上的骨血。亦或他成为她的血肉,再难分开。

他俯身,脸颊埋在阿姒颈窝,双唇贴着她颈侧,将触未触的。

“阿姒……”

这一声声清润、又满是缠绵。

像有石子坠入春池之中。

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耳侧。

伴随着缱绻低语,痒意从耳尖一直蔓延开来,漫到心口。再下窜至某一处,热意一点点蓄起。

他的唇贴着她,轻吻地低语。

“阿姒,你是我的阿姒……”

他轻动碾磨着,像池中轻晃的水波,温和,也因此而让人无端软下。

就连他身后墨发亦垂了下来,随着他的轻动一下下轻挠。

恰好挠在阿姒心尖尖上。

眼前不能控制地朦胧氤氲了,浑身都想被潮气浸润了,像梅雨时节的衣裳,稍稍一拧,就能拧出水。

往日的记忆被勾起,阿姒一时分不清,他是那个陌生的世家权臣,还是对她视若珍宝的夫君。

这一怔忪让她羞恼更甚。

自己终究还是因为日久天长的相处对他或多或少生出情愫。

耳侧的人还在低哑轻唤她,甚至不时贴着她耳际压抑地低'喘。

一声声无比难耐,无比勾人。

她简直要怀疑他是在故意勾她!

好胜心让阿姒无法接受此事,她越发剧烈地挣扎,上方的青年终是禁不住这般折腾,难耐地闷'哼一声。

那一声压抑、甚至近乎无助。

但也透着撩人的缱绻。

这嗓音是诱人沉沦的毒药。曾经纵情亲昵、温存的回忆像潮水般涌来,阿姒的意识和身子被分成两半,一半被这声低'哼撩动心弦。腰身不受控地抖了下。

晏书珩微怔。

倏尔,竟是低低笑了。

他贴近阿姒耳际,缱绻而具蛊惑性地低语:“阿姒是喜欢我的,对么?”

他是清楚她喜欢什么的。

阿姒脸颊越来越热:“无耻!晏书珩,你、你给我出去!放开我……”

“可阿姒在挽留我。

“我走不了。”

他启唇摄住她耳垂,含糊低语着蛊惑。阿姒耳垂都快烧起来了,羞耻和恼怒化作讥诮的笑来武'装自己:“那又如何?令我动心起念的,只是你这副和江回肖似的嗓音罢了!

“晏书珩,你有本事抬起脸,别用江回的声音蛊惑我!”

话语近乎嗤讽。

晏书珩慢慢抬起脸。

他额头抵'着她额头,目光低沉,一瞬不错眼地凝她的眼眸。

“阿姒……”

晏书珩呢喃着唤她。

“覆水难收,你我只能前行,无路可退,我亦不许你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不能放你离开我。”

他言语温和却偏执。

阿姒还想说什么,可两唇却再次被堵住了,身上忽而一空。

内心深处被勾起一阵空落。

她还未回过神,只闻“咚”的一声。

阿姒陡然惊呼出声。

她眼角沁出泪,晏书珩双手往前一扣,更深地掌控。

“可以怨我,但别离开我。”

他说着温柔的话,往来却极尽笃定。阿姒气极了他这副嗓音。

这副沾了罂粟花汁般的嗓音。

理智从阿姒身上剥离开来,意志在推拒,躯壳却在挽留。

青年察觉到了,更为大开大合地缠磨。缱绻嗓音因为动念,温柔而具有蛊惑性:“阿姒是喜欢我的,对么?”

这是他今夜第二次确认此事了。

“你闭嘴!”阿姒道尽了恼意,可因声音发软微颤,反像撒娇。

她索性咬牙不再开口。

晏书珩定定凝着阿姒,温柔似水却满是偏执的目光当真像一张巨网,又像一波一波漫上的温泉水。

对视的那刹,阿姒不断绞紧。

他笑了笑,肩臂蓄力似一张弓,无比坚定而深刻地往复着,一下一下,犹如攻城。话语却很是寂落,无辜得很:“无妨,哪怕只有这种喜欢,我也知足。”

阿姒恨极他,也恨极他的温柔,她偏过脸,不与他对视。

难捱时,身前忽而一轻,因重量而生的压迫倏然淡了些许。

阿姒转过脸,见青年已直起上身,双手仍与她十指紧扣。

手背青筋暴起突兀。

缱绻的目光沉静而汹涌。

阿姒盯着他。

他亦直直看着阿姒。

她不敢置信。

初次见面时那个温文尔雅的青年,褪去衣冠后,竟偏执又蛮横。他俯下身时她尚还感觉不到,可他直起身,不光是目光,连身形亦极具侵略性。

阿姒的身心又开始撕扯。

身因这熨帖相连而踏实,心里却涌起一波因纵情而生的不安。

她眼尾变得通红。

眉梢亦染上浓浓春情。

他就那般直着上身,看着她,却离去了。阿姒以为可以止息。

然而下一瞬——

阿姒紧咬着唇,将将溢出的惊呼被竭力屏住,可她藏得住声音藏不住本能的挽留,青年察觉到了。他知道她的身心在争吵,体贴地递上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若阿姒喜欢,此刻,尽可把我当成江回,我只希望你高兴。”

这话太不要脸,亏他说得出!

可越是这种时候,落在阿姒耳边却犹如掉入滚烫油锅的一滴水。

青年身后墨发似分去了几分他的气力般,笃定而有节律地摇曳。

又是一击。

那一刹,阿姒像快要溺毙的人,细长的脖颈无助仰起。

她哭出了声。

也哭出一片水痕。可他却未止息。

汹涌的泪水让她颜面全无,阿姒索性豁出去,回应他适才的话。

“你想得美……

“我夫君……江回是武人,高大健壮,若他来,只会比你更生猛!”

然阿姒未经事,并不知道她的话非但不能让青年因此而偃旗息鼓,反更会激起他更恣意的厮磨。

他不再说话,用沉默和力度回应她的挑衅之言。阿姒别过脸,避而不看他极具掌控欲和占有感的身形和目光。

窗外风声大得几欲发狂。

阿姒的神思又散成蒲公英般,迷蒙地数着风吹动支架的声音。

一百,一百三十五,两百……

后来她再也数不清了。

因为他忽然打断了她:“阿姒。”

随后他……他离去了。

像是琴声弹到激昂时,琴弦几欲断开时忽然止住。又像弓拉到极致,箭即将离弦时,拉弓的人忽然松了手。

无端的怅然渐次泛来。

但阿姒不愿面对屈从欲念的自己,她背身过去。晏书珩从身后轻揽着阿姒,气息微乱,心贴着她后背跳动。

“阿姒难受么?”青年温柔问道。

温热手掌覆上软处,阿姒竟隐有期待。但她以为他是想让她主动求他。

她泪眼朦胧,紧咬着下唇不回应。

他轻轻喟叹:“我也难受。”

干她何事!阿姒腹诽。

“阿姒?”

他轻声询问。

这一声温柔无比,带着蛊一般。阿姒忍不住发软,可她怕再度沉溺失控,阿姒忍着空乏趴着,额头难耐地顶着枕头。

不对着他打开,他总没辙了吧……

可她知道的事实在太少。

不知道有的事,无论正反都可以。

下一刻,阿姒被稍稍抬起。

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倏然睁大泪眼,无助地扬起脖颈。

眼前空白,她听到九天外传来一声娇媚高亢而又无助的哭声。

声音很熟悉,不知是谁的。

直到下一声脱口而出时,她才陡然意识到不是旁人。

是她自己。

面对面时,阿姒已觉得他身形高挑得让她生出压迫感。

可背对时,她才知道何为压迫。

他的肩膀甚至越过她头顶,双臂撑在两侧,青年腰背弓起,肩背覆住阿姒。她被整个罩住,身子显得格外娇小,似大碗套小碗。若有人闯入,根本发现不了他下方压了她。

他控着她,带她笃定往复,阿姒数次往前扑倒,又被温柔抓回。

“阿姒,唤我一声,好么?”

耳后传来的声音温柔清润。可声音的主人却健壮高大,胸膛结实,劲腰有力,行事时简直判若两人。

阿姒只觉得柔声诱哄自己的人,和身后欺负自己的,是一文一武的两人。

这无端激出她隐秘快意。

他感觉到了,捉住她揪着枕头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极尽缱绻:“不会有错。三年前,是我遇见了豆蔻之年的你,三年后,也是我娶了十七岁的你。”

偏房内。

竹鸢郑婶不安候着。

适才一切着实叫她们提心吊胆,刚打了个哈欠,隔壁便吵起架。

娘子一直在说:“不,不。你不是我的夫君,你不是江回!”

郑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长公子不是为了女郎隐瞒身份,而是抢了别人的妻子!还冒充娘子的夫君!而这位娘子还懵懂地一句句唤着长公子夫君,甚至每夜共枕,以为与自己交'欢的是她那夫君。

后来对面开始一声接一声,越来越猛烈地捶墙,可长公子和女郎都出奇安静。忽然间,娘子长长地哭了声,盖住长公子压抑的痛哼,一切声音彻底变得靡乱放纵。

竹鸢这才明白,他们哪是在涂药?

屋内,炉中熏香缭绕。

喧嚣骤止,朦胧光影里映着帐内交叠的一双影子。

许久,传来青年沙哑的嗓音。

"阿姒。"

热汗坠下,正好落在她眼角。

他万分温柔地吻去。

额头相抵,十指紧扣,目光纠缠:“可现在,你是我的妻了。”

“阿姒,唤我夫君。”

像是怕她离去,晏书珩把阿姒轻轻拥住,下巴贴着她颈间,肩头墨发打散落榻上,和她的青丝安静地交缠。

阿姒倦极闭眼。

趴着那猛烈一遭后,她以为无事了,不料他又坐起身,把她抱入怀中。一边柔声安抚,一边控着她重重压下。这人只有面皮和嗓音是温雅斯文的,直到她崩溃好几次,他才放过她。

此刻,晏书珩轻贴上她额头。

呼吸交融,缠绵目光像春日细雨,身上春情亦余韵未散,可阿姒心中却丝毫感受不到春意。她平静地与他对视,声音虽还绵软,却冰冷冷的无半点温情:“晏书珩,是因我从前招惹过你,你才要如此捉弄我、欺骗我?”

晏书珩稍顿。

他认栽般轻扯嘴角。

“原来阿姒还未恢复记忆啊,是我因醋意失了理智。”

在阿姒发怒前,他的语气恢复郑重:“你从前的确招惹过我,但我和你走到今日,并非为了报复。”

他稍顿,汗湿的额头贴她的:“阿姒,我是真心把你当成妻子。”

阿姒嗤道:“光风霁月的晏氏长公子,竟也会夺人之妻?”

“不,你是我的妻。”他扣紧她的双手,语气一点点变得温柔。

阿姒纠正他:“我的夫君,是江回。”

晏书珩目光温柔。

“当初是他先丢下你的,将你带下山、与你日夜朝夕相对的人,是我。

“你本也是为了求生才和他在一起,利用他和利用我,有何不同?”

阿姒抛却此前所有的记忆和情愫,逐字逐句道:“若不是你,我会等到他,今夜与我行夫妻之礼的,也会是江回。你不过是替他全了礼罢了。”

这次晏书珩未被激怒。

二人仍十指交握,他的手一点点收紧,男子的指节天生粗'大,他握紧时,阿姒的指缝都被撑得发痛。

这胀痛让她想到其他难以启齿的事,阿姒这才发觉自己光顾着琢磨他那些话,竟忘了他竟还留在这。

她气道:“你滚出去!”

“好。”晏书珩哑声撤离。

他掀开纱帐,一阵沙沙声过后,他已衣冠齐整地坐在榻边,轻柔地在阿姒额上落下一吻:“我去端些水来。”

阿姒未理会他,等到他走出几步后想起之前他替她擦身的日常,她咬牙叫住他:“我要沐浴。”

他笑了下,回过身,“那我唤她们抬水,阿姒还想要别的么?”

阿姒不看他:“给我一碗药。”

“不必喝药,有此香便可。”晏书珩随即走到角落里,将香灭掉。

阿姒牵动嘴角冷笑。

果真是世家子弟,连动情时也不忘记这些关乎利益的事。

或许他连那时也在权衡利弊。

晏书珩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温言解释:“并非我不想,而是时机不合适。你也曾说过不想过早生子。”

阿姒充耳不闻,只当是场面话。

水备好了,阿姒拒绝任何人的服侍,但她刚一起身,就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晏书珩及时扶住她。

“我抱你过去。”

“别碰我!”

阿姒冷冷推开他,一手扶着床架起身,自行往里去。

晏书珩终是止步,凝着她的背影不语。他立在门口吹了稍许冷风,把汹涌的血压下,这才唤人在西厢备水沐浴。

祖父曾说他还不够理智。

原本晏书珩并不认同,但此刻沐浴在热汤中,肩头的伤口被热水烫出刺骨的痛,痛意蔓延到心口。

他突然苍白地笑了笑。

祖父的话并无不妥。

他自幼喜欢攻心,每一步都要尽可能地谋算人心。但纵使他在涉及朝堂和家族利益早已能做到全然理智,可还是在感情上失了控。

他知道阿姒骨子里倔强,想彻底得到她的心,应在她对他依赖最深时主动告知真相,而不是等她察觉。

他也知道,若在她得知真相前有了肌肤之亲,只会让她误以为他是想借生米煮成熟饭来逼迫她留在他身边。

更知道阿姒吃软不吃硬,不能用强。

都知道,但还是失控了。

可事已至此,只能顺势而为。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想要的人会尽力留在身边。

晏书珩套上外衫,触碰到肩头被咬破的伤口时,眼底一霎温柔。

出了厢房,竹鸢在正屋前侯着。

晏书珩问:“她出来了么?”

竹鸢为难道:“未曾,娘子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让婢子服侍。”

晏书珩望向屋内,又道:“往后你们不必替我遮掩。若她问起,只说受我之命行事,阿姒通情达理,不会迁怒你们。但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人,想必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他在炭盘前烘暖身子和手,这才往浴房的方向去。

.

浴房热气蒸腾。

阿姒泡在水中,疲惫地靠在桶壁上,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泡在浴桶中,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却恍若隔世。

闭上眼,往日的记忆涌上,那个已沁入骨血的清润声音在耳边说着话。

那声音时而清冷,一如说话少年淡漠疏离的神情。

“多谢,你的恩情,我会偿还。”

“你要我带你走?”

“不是天未亮,是你失明了。”

少年的面庞消于黑暗中,只剩一个忽清润如玉的声音。

“别怕,我回来了。”

但有时,清越之中或藏着淡淡讽意,或蕴着些微危险。

“怎么在抖?是我吓着你了?”

“招惹了我,只言片语便想遮掩过去,世上有这般便宜的事?”

不知何时起,那声音里便只剩下偏执和柔情,偶尔还有含笑的捉弄。

“我知道,夫人又疑心我了。”

“阿姒,唤我月臣。”

“既然喜欢,就别推开我。”

……

他曾经多次提起那位“晏氏长公子”,她却以为他是在吃味。

明明枕边人换人的迹象如此明显,她却因为心软内疚,因为想自欺欺人,一次次地因他的话而卸下防备。甚至于,她还当他是担心她不喜欢他的本性,每次都要在过去的他和彼时的他之间端水。

在船上亲昵后的次日,他说要让她忘掉过去的他,只记得如今的他。

在宜城时,他说移栽海棠时要保留原有的土壤……

原来他当真是以树喻人!

耳边回荡着今夜他提及官场是非时说过的那句偏执的“我不会输”。

阿姒缓缓睁开眼。

水雾蒸起,她眸中稍显迷离,但雾气散去时,只余一片清明。

动了动身子,痛意从水下传来,阿姒扶着桶沿,难耐地喘着气。

这个混蛋!

今夜的种种挥之不去。

这令人羞耻的痛让她更为气恼。

他不是不喜欢输么?

她也不喜欢。

她如今虽无权无势,但好歹身心都是自己的,除了死亡,谁也夺不走。

她更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会因有了夫妻之实便臣服于他。过去数月,她的确因为他而得以平安度日,不受颠沛流离之苦,这点阿姒不会否认。

但这只能抵消她一半的恨意。

至于今夜种种,全当是她自己没花钱还寻了个清俊的小郎倌。

不过露水姻缘,春风一度罢了。

至于未来……

阿姒眼中闪过茫然,但很快眼前真切的画面让她变得坚定。

当初若非失明,她根本不会借着救命之恩嫁给江回,更不会认错了夫君。如今她已复明,至少不会走投无路。

与其伤春悲秋,沉溺在过往气恼中逞一时之气,不如想想如何为往后打算。过去数月较之她漫长人生不过是树上一段蛀了虫的枝桠,折去不要就是。

眼下要做的,是如何让这株大树繁茂生长,重新焕发生机。

水快凉了,阿姒起身穿衣。

穿上寝衣时,一想到他当时静坐在旁,含笑看着她穿着他寝衣时玩味的神情,火气又蹭蹭烧起。

阿姒扶着墙,从浴房出来。

为了不让水渗到正房,浴房地势略低,出来时需上两个台阶。

今日刚经了那样一遭,甫一抬脚,撕扯般的痛传来。

脚下一滑,阿姒朝地面摔去!

“小心!”

从帘后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迅速扶住她。阿姒痛得倒吸一口气,随即身子一轻。

她被拦腰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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