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询问我为什么，理由都不需要，雪情会听从我的命令。
匕首扎入胸口的那一瞬间，没有血液溅射出来。
雪情本能地感觉到了这一下没能得手，立刻放开匕首向后跳开。
雪情眯起眼睛，用比平常更加低沉的语气问道。
“你是、‘什么’？”
“只是‘一次’就已经察觉到了吗？虽然失去了宿命能力，但那层境界是还在的啊。”
胸口中扎着匕首的零从座位上站起来，用食指点着匕首的刀把微笑着说道。
“就这种程度还杀不死我的哦。”
零她甚至没有将匕首抽出，一脸地毫不在意。
毫无疑问，匕首的长度绝对已经触及到心脏了，这对任何普通人来讲都是致命一击。
但她不是普通人。
“不过真是没有想到君诚你竟然会让她对我动手呢，你是不打算牺牲自己了吗？”
“我愿意牺牲，但我只能牺牲我一个。”
我能决定的也只有我自己的命。
若是只有我的话，只有我的话，我可以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但是我的选择会让我的女人们也失去性命的话，我不能走这一条路。
那么到底要如何选择？
其实只是一个数学问题而已。
多数还是少数，在问题摆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得到答案了。
“我可以将这理解为‘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吧。”
“……嗯。”
“正确的选择哦，毕竟比起晚上只抱一个女人，还是换着不同的女人来抱要更爽呢。”
“这种时候还要讲这种黄段子，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影响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一句话叫物以类聚，你是什么德行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好吧，是我的错，那么我已经表态了，你又打算怎么做？”
“我怎么做？呵……”
零他反问了一句，然后便不屑地笑出了声。
“什么都不做。”
场面并没有演变成双方互相拿武器互砍的激烈战斗场景。
零她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叠起两条被黑色尼龙丝袜包裹的长腿，游刃有余地敲了两下桌子。
立刻就有人送上来了两杯咖啡。
端上咖啡的人似乎是这家店的店长，一个穿着店长服，脸上布满了刀疤的老人。
但有着如此凶悍的相貌，此刻的店长却浑身都不由自主地发着抖，颤抖都传导到了咖啡杯中，褐色的咖啡液在里面晃动，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店长的眼睛一直都盯着零，明明是看着一个貌美如花的美少女，店长的眼神却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样，充满了恐惧。
这是被强制下命令了，估计他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吧。
“对我来说，只需要‘悠闲地度过一个下午茶时间’就可以了。”
“什么？”
“现在该着急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才对啊。我与你不同，你只有杀掉我这一个选择，但我还可以选择‘等待’。”
就算不说我也明白。
离‘最后一个节点’不远了。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迎来终结了。
如果到一周目的世界结束之前，还没有解决损有余的事情的话，融合的两个世界就会分离，然后一切都将失控。
零她优雅地将咖啡杯端起来喝了一小口后说道。
“你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哦，‘今天’结束了，‘明日’也不会如常到来，此时此刻正是名副其实的‘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
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词语是如此的真实。
我看到旁边的店长的面容渐渐地产生了变化。
先是那一头白发慢慢变得乌黑浓密，然后是脸上的伤疤和皱纹变得越来越少，身高也慢慢地变高，腰背也挺得更直了。
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年轻……不对，还在变得更幼！
已经连回溯药都不需要了吗？
她在动用整个世界的因果力，反正都要迎来终末了，所以也不考虑任何后果了吗？
这就像是灭霸随便打个响指一样，不，或许比那还要轻松，比那还要严重。
打个响指也只是消失一半的生命体而已，但零现在是在将所有存在回溯到‘不存在’啊。
“时间不多了哦，君诚，想要杀掉我的话就快点来啊，人家已经等不及了呢～”
像是在熟练的妓女在调戏小处男一样，零用截然不同的语气调戏着我。
但我连恼羞成怒都感觉不到，只觉得手脚冰凉。
要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他。
现在，立刻杀了她……
“君诚、冷静。”
“雪情……”
白净的一尘不染的双手包裹住了我的双手。
我感觉自己的双手瞬间沾满了血迹，粘稠地像是用双手泡进了血池当中。
我反射性地便弹开了雪情的双手，但马上就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可能会伤害到雪情，连忙道歉。
“抱歉，雪情，我不是那个意……”
“没有、关系。”
雪情收回自己的双手，低头说道。
“这双手、确实很‘脏’。”
“不是……”
雪情就是一直都在用这双手制造着杀戮的啊……
虽然看起来是那样的干净白嫩，但却沾满了难以想象的‘孽’吗……
“雪情，我要杀掉眼前这个女人。”
“真是过分的男人哦，这可是比当面NTR还要过分哦？”
“你会反抗吗？”
“呵，如果你不能干脆利落地了结我的话，说不定会反抗的哦？”
“我会好好送你上路的。”
我侧头对雪情露出微笑，对她敞开怀抱。
“雪情，可以帮我吗？”
雪情点了点头，坐到了我的怀里。
重新对我伸出双手，但这一次没有覆盖住我的手背，而是握住了我的手腕。
孽，聚集在我的掌中。
“杀戮、不需要、感情。”
不需要感情……
“更加、纯粹，沉浸在其中。”
沉浸在其中。
深蓝即黑。
不知为何我又想起了这句话。
浑身都像是沉浸到了水中一样，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将杀意凝聚起来。
“注视、目标。”
我听话地抬头看向楼零，看向那个我爱的，爱着我的，而如今将要由我杀掉的女人。
原来如此。
杀人和爱人，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是有所联系的呢。
都是全神贯注。
都是倾注一切。
同样深邃。
在雪情的引导下，我抓住了扎在零的胸口上的刀柄。
我感觉到了，零的心脏仍在强而有力地跳动着，有点沉重。
那是‘生命的重量’……
如果就这样将这刀刃……
“感觉到了吗？”
“！”
忽然惊醒。
我……我刚才……‘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你打算杀掉我吧。”
“不、不对，我……”
“没有什么不对，你刚才正打算杀掉我吧，而且也确实地达到了那一层境界。”
我……是真心想要杀掉零的吗？
绝对！绝对不是！
如果有别的办法的话，我绝对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绝对不会……
“但这样还不行啊，还不够哦。”
零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了握住刀柄的我的双手。
“想要杀掉我，杀掉一整个世界的话，仅仅是有杀戮的境界还不够，还要更加、更加……带着更加强烈的……感情……”
强烈的感情？
“还需要更深的仇恨，更深的怨念，更强烈的……”
仇恨与怨念。
我对零没有那样的感情。
要说的话，只有‘感激’和‘亲情’。
那是在朝夕相处的时光中沉淀下来的相濡以沫的感情。
“你有的，你身上有的，即便不是你自己的，但也有着‘对世界的强烈诅咒’才对。”
“雨洄的诅咒……”
但我身上确实有着那样的‘诅咒’。
是从雨洄身上分离出来的莫大的诅咒。
那不祥的诅咒未经过我的同意便倾泻而出。
黑色污浊的气息从我的掌中散发，环绕在四周。
“‘凶器’和‘动机’都具备了，只差‘执行’了。”
零的双手开始用力，让我将匕首扎入更深的地方。
“来吧，杀了我。”
我的双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不断地深入零的胸膛。
与之前那像是扎在棉花上的触感不同，这一次确实有着扎入了血肉的感觉。
扭转刀刃，彻底破坏掉了‘心’。
心脏渐渐地停止跳动，零的嘴角流出鲜血，上衣也被血色浸染。
与‘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现在……这是你的世界了。”
午时已到。
该迎来的终末却没有到来。
世界末日已经成为过去，我们还要迎接明日。
这个世界回归统一，我成为了世界的主人，命运会继续延续下去，一周目的世界还没有彻底结束。
若是按照原本的进程，世界应该在此刻结束，并迎来终结，进入二周目的循环。
百亿年的等待只换来了刹那的相处……
现在则不同了。
零，她是为了‘让我能获得更多的时间’，所以才会选择让我杀了她的。
“结果……你早就知道我会选择杀你了吧……”
我能明白她的心情，也能明白她的想法。
所以我要给予回应。
“是啊，这样的情况还在你的接受范围内吧？并不是失去全部……只是‘一半’，还有楼依在，我将‘感情’留下来了，她会继续陪伴你的……”
“不对啊，不对……”
“有什么不对呢？你应该也已经习惯失去了吧，同样的事情，你也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
软冰也好，紫华也好，林爱也好，子爱也好……
同样的事情，我确实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
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并不是想靠着牺牲某人来获得这样的……
“君诚，你曾说过想要占有一切……那么，你现在满足了吗？”
“还没有啊，还远远不够啊……”
“是嘛……那真遗憾，但是我没有办法留下来陪你继续下去了啊……”
“想要全部都得到只不过是妄言而已。”
“我知道、知道的……但是，但是……”
“我累了……我没办法在陪伴你度过百亿年的时间，那过于漫长了，若是再来一次，我无法再坚持下去，我会失去自我……我不想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女人，你也不希望家里有个歇斯底里的老太婆吧？”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接受你的啊……”
“我不想，我是世界，但我也是女人，我只想为你展露最好的，最美的一面……”
零双手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弱。
“因为我爱着你，所以请你杀了我。”
“……”
悲从中来，眼泪却流不出来。
只觉得悲哀。
“我不是第一个离开你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在这之后还会有人离开你，会有人背叛你，你要做的不是‘挽回’，而是‘接受’啊……能够接受一切才是你，安君诚的优点所在啊？”
我抬起头，注视着零的双眼，拼命地勾起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
但从零的瞳孔中看到的倒影，只看到我那副笑得像是要哭出来的表情。
“零，你……是在诅咒我吗？”
“呵呵……是啊，我死也要诅咒你，我诅咒你永远也忘不掉我，诅咒你永远活在我的阴霾之下。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声止，手滑落。
从零开始，由零结束，君知否？
长相厮守，生死别离，君知否？
一世宿命，永世诅咒，君知否？
不知……
不愿知……
不得不知……
无泪，血却流。
流多少吃多少。
饮血如醉。
醉成空。
心已乱。
才叹往事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