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啊？问你你就招啊？”
男人似乎被打了一拳，喘着气急忙地嚷嚷着。
“他有证据啊，现在逮捕令都下了，我能怎么办。”
“那是你自己傻逼。”
“老子要是真有事，你们一个都别想好好的。你们卖的这些视频都是小孩子卖yin，老子也给你们提供了这种视频，我全有证据。方哥你不是有法子吗？方哥你救我，不然一个人都别想跑。”
“他妈的，就看不起你这种没出息的货色。”
又是被打的声音，这次似乎还连打带踹着，传来垃圾桶翻开的哐当巨响。
短暂的安静后对方又骂了一句，传来悉索的摁键声，一个号码映到了面前。
“你到时候找这个律师，他可会摆平这种事情了。你就说，是那个小方认识的人，他会教你怎么做的，你不是最近赢了吗？剩下的全给那人去。”
“我前几日手气好不容易好了一次，这么多钱呢，我给你给了一半啊。”
“那你等着判决下来，这钱烂掉，你这种蛆，还是早点去死吧。”
“嘿嘿，有方哥在就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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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子淮猛地在一片暗黑中挣扎醒来，他止不住地大口喘息着，感觉后背被自己的冷汗浸润了。
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以前的那种梦了，无论是熟悉的公交车事故还是山一般的万有福与落在身上的疼痛。
这让单子淮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好预感。
室内的空调开得有些过低了，单子淮把长袖校服的拉链一直拉到了衣领口处，书包被他双手抱在怀中，他整个人蜷缩在双人沙发的一角，看着面前身着正装的人来来往往在面前忙碌着。
刚刚进来时候倒好的一杯茶早已经没了热气，只剩下一片茶梗立在水面上欲飘不飘的。
“久等啊，是......单子淮对吧。”
面前明晃晃的室内光线被挡去了大半，一位体态很壮硕的律师给自己递来名片：“我姓罗。”
单子淮半张脸都埋在校服领子里，他斜眼看了眼万有福的辩护律师，一言不发，只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名片。
“脸色不太好啊，空调温度太冷了吗？”
罗律师又问，单子淮仍旧只是淡淡摇摇头，不愿多搭理。
对方似乎也不尴尬，笑了笑又把名片放回了口袋里：“走吧，我们里边谈哈。”
这下单子淮可算是有了动作，他站起了身子，随手搓了两下被冻得微红的膝盖，抓起书包跟上了罗律师。
可能见单子淮一身的校服，胸口上印有九中的松树校徽和校名，罗律师以此为突破口使劲和单子淮拉着话。
“九中，学霸中学啊，你是初中还是高中？”
“18了。”单子淮极为简要地回答，不多说一个字。
“也是，未成年也做不了监护人，年龄倒是挺正好的，今年高考？”
这次单子淮不再理睬对方了，只垂着头跟着那人往走廊里边走，身边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地上的白色瓷砖有些耀眼睛。
不过这个律师似乎压根不在乎单子淮有没有回复自己，只自顾自说着。
“你也辛苦啊，一个人拉扯妹妹，听说高三了还打工呢？”
罗律师止住步子在一间洽谈室门口，然后刷了一下自己的卡，门应声而开。
“你都调查过我了，也没必要问了。”单子淮打断掉律师，径直走到洽谈室坐下，继续把书包摘下抱在身前，坐得端端正正的：“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我还要赶回去上课。”
律师笑了笑，也在单子淮对面坐下：“你这小孩性格倒是挺有意思的。”
单子淮皱了下眉，不回应。
“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份谅解的协议，如果你可以在这上面签个字的话......”
罗律师的话还没有说完，谅解书便被推了回去。
“想用来申请取保候审吗？不愿意。”单子淮摇头道：“我没有别的需求，我只希望万有福多蹲几年。”
“是吗，年轻气盛啊。”罗律师听了便直摇头，露出一副挺遗憾的表情：“九中的孩子不是都很聪明吗？”
见单子淮仍然是一言不发，律师接着往下说。
“我们这里也大概了解到你们的家庭情况。”罗律师斟酌着说道：“尤其是小朋友的精神状态，其实对你们来说是相当的不利。”
“如果你可以在这张协议上签字，我个人认为应该是彼此利益最大化的一种解决方式。”
谅解书又被推到了自己面前。
单子淮盯着谅解书上最后那一行“谅解人对犯罪嫌疑人表示谅解，恳请司法机关对他们进行一个从轻处理。”只感觉到一股无名火直窜。
这次单子淮把书包放到了自己的脚边，然后拿起谅解书，直接撕成了两半，往边上的垃圾桶一塞。
“不好意思，有点冲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单子淮再坐回了位置上，干巴巴地道歉道。
“没事没事，我这里有备份。”罗律师表情倒也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反而微微笑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格外欣赏的表演似的：“我给你分析一下，这件事情可以立案上诉的主要原因是，万有福确实是招了，这是那位段警官的本事。”
“可是那段作为证据的录音我反复听了，万有福的发声好像不正常。”
单子淮猛地咬紧了下唇，抬眸和罗律师对视上了，对方仍然笑着，继续往下问。
“你有没有把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喉咙上，让他说了这段话。”
单子淮不去看罗律师的眼睛了，他心脏忽然跳得有些快，手不禁握住自己的膝盖。
罗律师又从文件夹里掏了掏，果然掏出来了备份的谅解书协议：“这个案子我看到就觉得很好拿下，受害者精神有问题，万有福当时喝了酒，你看作为家暴证据的那个伤疤是酒瓶砸出来的，真的，可以摇摆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可能是见单子淮神情紧张了些许，罗律师又补上了一句：“如果你签下这个字，你有什么想法，你提，不仅是被告，我也可以视情况满足一些你的要求，九中的学霸应该能懂的吧。”
谅解书又被推到了单子淮的面前，连着一支黑色水笔。
“别的我都填好了，监护人这里签下字印下手印就可以了。”
这几个月，为了下来这份逮捕令，单子淮在段晖的帮助下经历了很多，也多亏了段晖，最后熬出来了万有福自招的结局，提交到了检察院批准逮捕。
单子淮低头，只觉得“从轻处理”那几个字好像灼伤了他的眼睛。
“你是万有福的法律援助吗？”单子淮忽然问道：“我还以为法律援助不会帮到这一步。”
“也看良心吧。”罗律师说着，给自己倒了慢慢一杯茶：“良心好的就会帮到这一步。”
“这真的有良心吗？”单子淮瞪着对方：“如果真的就这样得到了孩子监护人的谅解，孩子受过的伤害就真的这么一笔购销了吗？”
“这就和良心没关系了，这是我工作。”罗律师笑道：“更何况我没什么良心，我懒得接什么法律援助，我是万有福请来的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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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子淮走出事务所所在 大厦，现在已经是五月末了，高考的紧迫感很重，就好像肩上书包一般沉甸甸的。
一个人走在路上，他仍旧默默拿出耳机戴上，然后调高些音量，闷头走着。
眼前的公交车在自己面前忽得转弯，喇叭声震天，身子被一个人往回拉，一个踉跄差点摔在路边。
单子淮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差点闯了红灯。
“你找死啊？”
声音的辨识度很高，单子淮抬头一看，果然是段书涵的脸，对方左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一道新伤，看上去当时还挺严重的。
“你怎么不上学？”单子淮站稳了身子，问道。
“这话不他妈的应该我问你这个好学生吗？”段书涵斜斜叼着烟，说话的语气挺不屑的，浓烈的烟草味扑面。
“我有事。”单子淮简言道。
“我也有事。”段书涵似乎意识到了单子淮皱着眉很排斥烟味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运动鞋尖碾了碾。
“征兵体检。”似乎是觉得这样子的对话过于生疏了，段书涵给自己补充了一下：“你呢？单然那疯丫头的事？”
单子淮本来不愿说什么的，但是念着段书涵对单然还挺好的，就点点头简言道：“对。”
“我听我家那老头子说了。”段书涵抱着手，面前的红灯早已跳了绿灯，不过两人都没有往前走的想法：“立案上诉了？”
“你......怎么知道的？”
“闲呗，我反正不学习，就偷听老头子和那男的背着我聊这事。”
单子淮在脑子里把这句话过了几遍，才想通“那男的”指赵霖。
“赵霖哥。”单子淮重复道，听到段书涵相当不屑地哼了一声。
面前的红绿灯又一次转绿了，单子淮捏了捏书包肩带，说自己先回去上学了。
“好走不送。”段书涵挥了挥手，却见单子淮又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的，望着另一侧马路对面，眼看着绿灯马上又要跳红灯了。
“你是不是真的傻了？”段书涵伸手在单子淮眼前挥了几下，单子淮摇摇头拍开了他的手让他别闹。
“谁啊？”顺着单子淮的目光，段书涵也转眼看着。
“万有福的律师。”单子淮看着和自己隔了道马路那个穿着白衬衫寓.研正离的中青年，对方的年龄看上去不至于很大，但是已经有些大腹便便的体态了。
单子淮只觉得纳闷，万有福怎么会有钱找律师啊。
正想着，身边的段书涵骂了句我操。
“他边上那人我见过.....”段书涵仔细端详着说道：“是法院的人。”
“你怎么见过？你犯过事？”
“你有病啊，能不能想老子点好的啊。”段书涵毫不客气地回骂道，单子淮习惯了段书涵这人说话带脏字，耸耸肩冷着张脸没有回应。
“我家老头子不是公安的吗，难免都会有点眼熟。”段书涵也习惯了单子淮冷冷淡淡的回应，自顾自往下说道：“他们那两人估计也是，毕竟都是一个圈子的。”
单子淮撇了撇嘴，总觉得哪边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