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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承受

白鸟与迟 三至 4505 2023-12-21 10:16:38

“停下。”

下坡时候车难控制,单子淮捏紧了刹车双脚踏地,转头回望。

苏哲聿见单子淮刹住了车,也立马在自己前面停了下来。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一起放学变得很常见。

叫停两人的人很眼熟,单子淮稍稍回忆便想起来了这个黄毛寸头,是先前见到二中那些人在巷子里欺负妹妹是时候遇见过。二中校服被他系在腰间,皱皱巴巴的。

“我叫段书涵,他们都叫我二中段哥。”黄毛一副我很厉害的表情,身后站了一群人,都老老实实地站着,但是似乎这个段书涵一在场,那些人便一点嚣张气焰都没有了。

上次刚刚打完混架,单子淮状态并不好,加上段书涵一出声,二中的混混们就都停手了。那时候单子淮觉得这个“段哥”确实很厉害的样子。

此时见到,单子淮只觉得装得很。

好幼稚啊……这就是单然会看的那种小说里的校霸形象吗?段书涵,名字倒是文绉绉的,人怎么这么冒傻气……

虽然现在情形可以说是极端糟糕,但是单子淮还是忍不住在脑子里吐槽。

“我了解了一下这两天我手下那群人干了什么,简直是我们二中耻辱。”段书涵自然看不出来单子淮内心的想法,还在用非常高傲的语气和对面两个人对话。

“你就是单子淮,对吧。”

听到这话,单子淮有些紧张,全身绷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苏哲聿似乎和自己一样,推着车上前了几步,想拦在单子淮面前。

“都给我道歉。”结果段书涵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单子淮这才发现,那个紫毛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段书涵后面,鼻子上还贴着纱布,见紫毛没有什么动静,段书涵眉头微皱,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和紫毛说:“道 歉。”

紫毛居然真的弯下腰来,对着单子淮鞠躬说对不起。

单子淮给吓得往后大退了一步。

“不管之前有你们有什么纠葛,欺负小女孩是不对的,我不会姑息的你犯这种事情。”段书涵继续说:“我让他们买了些东西来赔罪,不知道你妹妹喜不喜欢。”

段书涵语气太过正经,苏哲聿受不了了,忍不住转头笑出声来。

对方瞪了苏哲聿一眼,似乎很不满,不过还是先自顾自在斜挎包里掏了一会,掏出了一大包红艳艳的东西,单子淮心里泛着嘀咕难不成还是红包。

走近了发现,对方双手捧过来一大包辣条。

单子淮:?

=

段书涵送的辣条实在太辣了,单然满脸嫌弃,苏哲聿也吃不下去,单子淮只好到学校去分。

结果又触犯了教室里不能吃味大食物的规定,最后一大包辣条去了沈丹办公室的垃圾桶,苏哲聿和单子淮两个分辣条的各自喜提检讨八百字。

午休时候广播照例是一些学生点歌,教室的喇叭音质并不好,放出来的声音带着嘶哑和杂音,基本上被当作午间没有什么意义的背景音。

今天中午反复循环着一首词调温和的抒情摇滚,苏哲聿见单子淮听得挺认真的样子,连手里本来在写的检讨都停下了。

苏哲聿拖着椅子坐到他边上。

“怎么了?”单子淮听歌太投入,被苏哲聿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给我看下你的检讨呗。”

单子淮点点头,把桌洞里写好检讨递了过去。

苏哲聿笑呵呵地接过来,单子淮写得很认真,小小的字挤在一起,有点可爱。

认真看检讨的苏哲聿不再吵吵嚷嚷了,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午休的教室里本来就没几个人,只剩下嘶哑的广播缓缓悠悠地继续放那首摇滚,音符随着门外透进来的光斑在跳动。

“-Don't Break My Heart

-再次温柔

-不愿看到你那保持的沉默”

单子淮又半合着眼睛,他两只手撑着两边脸颊,继续听歌,上身跟着节奏微微晃动着,阳光照在他的鼻尖上,一会儿又落在他细密的睫毛上,跟着他身体晃动的频率也活泼地跳跃着。

“是不是黑豹的歌呀。”听到副歌部分,苏哲聿认出来这首歌了,见单子淮眼睛亮了一下。

“你喜欢窦唯吗?”苏哲聿继续问道。

“还行吧,妈妈留了几卷卡带,就听得挺多的。”

单子淮会在家里放歌吗?苏哲聿想着,他在单子淮的家里确实看到有个CD机,似乎很久没有用的样子,也许时不时单子淮也会像现在这样子,跟着节奏微微晃动着身子,平静的脸庞藏着很淡的笑意。

“你怎么还没看完?”单子淮打断了苏哲聿的幻想,想把自己的检讨拿回来。

苏哲聿不让,侧着身子不给单子淮抢,谁知道单子淮站起来又去拿。

见单子淮硬抢,他干脆拿着检讨举起手,欺负单子淮个子没他高。

“诶,让我再看两眼,我就差一点点就写完了。”

单子淮瞪圆眼睛:“你不会搁这抄完了吧。”

“我重新排列组合了,看不出来,莫慌。”苏哲聿笑着,另一只手很过分地浮夸展示了一下快抄完的检讨。

“过分!还我!”

单子淮贴着苏哲聿去够自己的检讨,两个人推推搡搡挤到了班级角落,苏哲聿被单子淮压到了墙上。

两人的膝盖交错在一起,苏哲聿闻到单子淮发梢间好闻的皂香。

两份检讨在推搡中飘到了地上,苏哲聿没去管。他只觉得单子淮圆滚滚的下垂眼好像无辜的小狗那样可爱。

鬼使神差地,他顺势又摸了一把单子淮的头发,手往下摸,再揉了揉他的耳朵。

软软的,有点微凉的手感。

谁知道手里的单子淮像是受惊了一下迅速窜出了自己的手臂范围,还往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捂着左边被摸的那边耳朵。

“你干嘛呀。”单子淮捂着莫名开始发烫的耳朵,不敢松开手,生怕被苏哲聿笑话自己一碰就红的耳朵。

奇怪,原来自己耳朵这么不禁碰,以前都不知道。

“感觉手感很好的样子。”苏哲聿反正脸皮厚,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只是逗小孩似的朝单子淮笑着挑挑眉毛,没等单子淮回神,屈身去把地上的检讨捡起来。

单子淮仍旧木木的,见苏哲聿又坐回位置抄了起来,似乎嫌单子淮不够生气,还冲单子淮吐了吐舌头。

“苏哲聿。”单子淮无奈,走过去,把苏哲聿的后脑往前使劲一摁:“要是被老师发现了,你请我吃饭啊。”

“好好。”苏哲聿连连点头,笑嘻嘻道:“请多少顿多行。”

=

天气开始转凉了,所有人基本都换成了穿长袖校服,单子淮不喜欢九中的长袖校服,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校服好歹蓝白配色或者红黑配色,九中来了个全白的,一溜儿学生穿着白衣白裤在操场上做广播操,远看好像一群老大爷们在打太极。

苏哲聿也换上了秋季校服,白色的校服容易脏,没过几天他的校服后背就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好几团水笔印。

单子淮从后排柜子里取出下一节课要用的练习册,斜晒的夕阳给教室地板染上了橙红色,又被身边高高挑挑的影子遮去了一大半。

找书蹲久了有点腿麻,他挣扎着想扶着柜子站起来,身旁的人立马伸出手来。

手上落了斜射进来的黄昏,闪着橙黄色的光。

单子淮愣了那么几秒,再下一秒,他已经抓起了对方的手,被苏哲聿拉了起来。

掌心温暖,熟悉。

不由自主地,单子淮想到了和苏哲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乱糟糟地躺在泥地里,陌生的少年人嘴角翘着笑,冲自己伸手。

那时候他不想牵对方的手,因为他不习惯和任何陌生人的接触,当然,可能也并不习惯熟人的。

“不想松吗?”苏哲聿问道,声音含笑:“也不是不行。”

单子淮瞬间被拨回了现实,连忙松开了对方的手。

脸上有点烫,单子淮想着可能是因为斜照入教室的夕阳,它有温度。

就夕阳好像落在苏哲聿的手上,苏哲聿的手掌也是那么温暖。

“小淮,你今天下课有事吗?”单子淮有些走神,苏哲聿的声音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打工。”周五比平时少一节自习课,单子淮看了眼时钟,估摸了一下时间:“和你家不顺路......”

“我也不立马回家,一起走?”

被打断的单子淮不爽地撇了下嘴,点点头,问苏哲聿是有什么事情吗。

似乎是看出来了单子淮不太喜欢被打断,苏哲聿安抚似的搓了搓单子淮软软的卷发:“给我妈配药去。”

单子淮想到前段时间和二中那些混混打架时候,苏哲聿就拎着一大袋的代煎中药。

也不知道苏哲聿妈妈是什么病……单子淮心里想了一下,但是也不方便刨根问底下去。

这个问题不等单子淮主动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药房里的味道是苦涩的草药味,配药师傅从小格子抽屉里抓药,放到天平上称一称,再手法娴熟地用牛皮纸包成小袋子。

单子淮着急着去打工,两个人就买了吃的打包站着吃,单子淮小口小口嚼着豆沙包子。

“我妈一直在外地工作,应酬多了,所以胃不好。”苏哲聿捧着自己的赤豆元宵,看了一会医生抓药,转头和单子淮解释说。

单子淮也正看抓药看得出神,他半个身子趴在取药的窗口,头枕在胳膊弯里,听到这话,抬眼看着苏哲聿,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妈妈做土木的,总是有项目,有项目就有应酬,有应酬就要喝酒。”

“但是感觉很厉害呀。”

“是呀,她可是标准的事业型母亲。”说到这里,苏哲聿倒是一副挺得意的小孩样:“我也一直觉得她很厉害的。”

看到苏哲聿小孩脾气一般地样子,单子淮有点想笑,可又觉得也心口空落落的。

自己的母亲呢,单子淮转过头继续看师傅抓药,思绪飘入了回忆。

回忆里,母亲已经很遥远了,他的妈妈没有收入,在家里照顾自己和单然,印象里有褪色的塑料滑滑梯,单子淮并不喜欢这种曾经很鲜艳后来褪色的样子,仿佛只剩下落败的萧瑟感。

“小淮,你不喜欢和小朋友们玩吗?”

妈妈的五官是模糊的,但是妈妈抚摸自己脸的触感是清晰的,妈妈怀里的单然模样却很清晰,单然咯咯笑着,咿呀说些听不懂的词句。

“我不喜欢。”

妈妈没有反感从小就孤僻的自己,而是温温柔柔地告诉自己,不喜欢就不玩好了。

继父会殴打妈妈,妈妈脖子上总是会出现青色或者紫色的印记,所以她一年四季都带着一条棕色的丝巾,脸上带着笑容,遮住这些痕迹。

妈妈很漂亮吧,他有时候会努力去回忆一下。

那辆失事的公交车上,唯一当场身亡了一名的女性,她半个身体被压扁了,但是另一只手上护着的小女孩和坐在她身旁的男孩奇迹般的毫发无损。

所有人都喜欢用“好可怜”这三个字来形容自己母亲的一生,早年丧偶,再婚不贤,最后凄惨地离世,留下唯一牵挂的子女在地狱人间。

再转头,发现苏哲聿正盯着自己笑,眉眼弯弯的。

单子淮也常常好奇苏哲聿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第一次见到苏哲聿,他觉得苏哲聿这种总是笑嘻嘻的大男孩,一看就是在爱里长大的。

但是后来他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他似乎一直都是独自生活,他并没有同情过自己,反而羡慕自己有一个血亲的妹妹可以一起相依为命。

苏哲聿露出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的手表:“这个是我爸走的时候给我的,他叮嘱戴上这块手表便要守护好我妈。”

单子淮几次看到这个款式老气,但是一直被苏哲聿戴在手上的机械表,表带上“清风出袖”四个字确实不像是苏哲聿这个年纪的人会选的。

“我妈妈有一个配对的对表,也一直戴在手上。”苏哲聿伸出手,对着领药窗口昏黄色的灯光细细观察表带:“可能人在临走前,会把自己最珍贵的人和东西一起托付给他认为值得托付的另一个人吧。”

说完,收回了手,手表又隐在了袖子下:“可惜我做得不好,至少没有你好吧,你真的很棒,单子淮。”

单子淮感觉心里一直塞到胃里,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把自己只吃了两小口的包子往苏哲聿手里推。

“我吃不下了。”单子淮说道。

“你还会吃不下?”

苏哲聿有些吃惊,印象里单子淮一直只有吃不饱的份,从没有吃不下的情况。

“你介意我吃过就算……”

“不介意不介意。”苏哲聿连连摇头,很快活地接过单子淮手里的塑料袋,又把自己打包的赤豆元宵推到单子淮面前:“没胃口的话你吃这个,如果你也不介意我也吃过。”

单子淮摇摇头表示无所谓,接了过来,小口吃着。

余光能看到苏哲聿似乎在看自己,眼里笑眯眯的含着光。

单子淮觉得如果苏哲聿真的有尾巴的话,现在肯定正在扑棱棱摇得欢快,但是明显不是简单地因为豆沙包子。

窗口的人似乎都认识苏哲聿了,见两个人站着一边等药一边吃晚饭,和苏哲聿说稳重点,这次领完药可别再洒掉了。

苏哲聿嘻嘻哈哈地回:“那次纯粹意外。”

=

这天晚上,单子淮破天荒的第一次打工迟到了。

其实和苏哲聿分开时候,距离赶到便利店的时间还绰绰有余,不过单子淮莫名,他一个人慢悠悠地在街头走了很久,耳朵里插着耳机,头脑里乱糟糟地充斥了很多想法。

遇见苏哲聿之后生活好像忽然换了一种色调,单子淮沉溺于这种跳跃的鲜艳色彩中,但是现实的情况是,一切没有任何改变。

无论是经济情况,或者单然的病,或者是不知道正在哪里的继父,无依无靠于偏僻一隅,他们都不会消失。

单子淮也想去追求一些更美好的泡影,例如深造,例如国家地理封面上格陵兰岛海天一色的湛蓝和漂浮的冰山,或者很多很多,更远更大的世界。

可这些现实拽住单子淮的脚,缠住他的肩,他明白苏哲聿给自己的其实都只是美好的粉饰与妄想,是乌托邦是理想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美梦一场。

他和苏哲聿终究会走两条路,变成两种人吧。

单子淮把车停到便利店前,然后进店到更衣室去换上一身工作服,晚上的便利店还很冷清,进门没有看到店长,他照例先去冷柜把货物清点一遍

“我已经清点过了。”哪知道刚刚蹲下身子,店长就忽然从冷柜边上冒了出来,把单子淮吓得差点往后一摔。

“啊,那我先去收银那边。”单子淮说着,慢悠悠起身。

店长依着冷柜,眼神却似乎有些担忧:“小淮,你是不是要高考了呀?”

“好像是的。”单子淮垂着头回答,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溺水的人一般,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地一丝不剩,有种不知所措的迷茫。

“好像。”他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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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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