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咖啡，李唯回头看着身边的人：“曼特宁？”
林嘉措把手抽回来，这次李唯没有拉着他不放，他把那只手收进裤兜里，淡声道：“别继续跟了，我去的地方很远。”
“你去哪？”李唯问。
他不想回答，上车之后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李唯也回到了车里。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加油站，上午出门天气很好，路上云层逐渐增厚，不过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不会有雨，等他到了露营基地，下车登记手续时，后面那辆埃尔法也缓缓驶了进来。
今天不是家庭日，不过基地里的人不少，林嘉措登记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有好些学生聚集在一起，应该是有学校组织来这里校外活动。
办好手续，他去隔壁租帐篷，挑选时听到门口有人在叫他，是刚才那个帮他登记的白人青年。
对方说外面有人自称是他朋友，与他一同办理入住手续的。
林嘉措走出来，李唯正被拦在门外，问了原因才知道今天基地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没提前预约的只能改时间再来。
“那你就回去好了。”林嘉措说。
“你今天不会回去吧？”李唯反问他，“你不走我也不走。”
林嘉措的眼神递了过来，李唯态度放缓了，还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拉了拉他的袖口：“帮我登记一下，我来租帐篷请你睡一晚。”
办理好登记手续，李唯让老蒋先开回酒店休息，自己坐进林嘉措的车里。
露营地的配套设施齐全，路上不时能看到各色车辆以及不同肤色的人群，李唯在大学没毕业之前也曾经周游多国，对露营并不陌生。
林嘉措选的扎营地点在一座山谷中间，旁边是一大片薰衣草花田。早春的季节薰衣草还没盛开，只在枝头冒出点点淡紫色的小小花苞，风一吹，便有青草的气息拂面而来。
在李唯眺望远景的时候，林嘉措已经从后车厢里拿出工具，打算扎帐篷了。
李唯跟过来，卷起袖子拿走他手里的工具，让他回车上等。
林嘉措退开几步，看李唯铺熟练地铺好防潮布，用帐杆撑开帐篷，展开以后再打地钉固定，最后安装风绳。
李唯的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就架好了一顶帐篷，林嘉措进来看了看，还真挑不出毛病。
“你休息一下，我去洗个手。”李唯隔着门帘对他道。
打开行囊拉链，他要拿东西来时听到外面有女人的说话声，仔细听了片刻，原来是有两个女孩过来邀请李唯帮她们搭帐篷。
等外面没动静了，林嘉措掀开门帘望去，那两个女孩应该是亚裔，与李唯有说有笑，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了。
李唯蹲下来检查她们的帐篷，抬头说了两句话，其中一个女孩双手捂着嘴，有点娇羞地看向身旁的同伴。
门帘从指尖滑落，林嘉措收回视线，继续收拾生活用品。等他整好出来，李唯那边的帐篷还没搭完，他沿着另一个方向往山谷走去，打算找个视野好的位置作画。
这个露营地他来过多次，基本上每个营区都住过，相较于最热门的宝石湖泊营区，这片山谷的景色算不上惊艳，不过比较清幽怡人。
走到半路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到李唯问他在哪。
“散步。”他随口道。
“怎么不等我一起。”
李唯那边仍然有隐约的笑声传来，是女人的声音，林嘉措想起刚才那个好像脸红了的女孩，道：“你在忙啊，免得打搅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刚才的笑声更清晰了，好像是发出声音的女人靠近了李唯。就在林嘉措想象着是怎样的场景时，李唯说：“你吃醋了。”
不是疑问句，李唯的语气很肯定。
林嘉措停下脚步，他踩到了一小块石头，虽然不硌脚，但是足以吸引到他的注意力，让他脚步歪了一下。
“你想象力挺丰富的。”
蹲下去捡起这块石子，他发现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块红棕色的沉积岩。
这里他来过几次，附近的地表层都很坚硬，岩石也是灰黑色的。他站起来四处打量，很快就看到前面的斜坡上露出一大片红棕色的岩石。
估计是前阵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的雷雨，把表面的土层冲散了，露出下面的岩层。
林嘉措朝那个方向走去，听李唯继续在电话里问他到底在哪。
“你能找到就知道我在哪了。”
电话被挂断了，李唯听着机械忙音，举目看向四周。
这一片山谷面积不小，已经开发出来的区域则较为集中，且林嘉措走了没多久。李唯先在附近的几处建筑里转了一圈，出来找工作人员打听风景好的地方，没多久手机忽然响了。
他马上接起：“我找了好几个地方，你到底在哪？给我个提示也好啊。”
回应他的是一段沉默，随后听到林嘉措轻声说：“你从帐篷东边30°方向的小路一直走，看到一个红色的斜坡就能找到我了。”
“我马上过去。”
李唯辨别了方向便迈开大步，很快看到了林嘉措指的那座斜坡，也看到正坐在斜坡上一动不动的人。
他跑过去，林嘉措也发现他了，佝偻的脊背一下挺直，却好像牵扯到什么，又低下头来。
到了面前李唯才发现他手按在尾椎骨的位置，忙问道：“受伤了？”
林嘉措的牛仔裤上沾了不少泥土，白净的双手也有泥渍，他沮丧着脸，道：“摔了一跤。”
“我看看。”
李唯绕到身后，拉起他的羽绒服下摆，手刚碰到腰就被他挡了一下。李唯把他的手拨开，在他尾椎的位置碰了一下，听到他倒吸凉气。
“怎么摔的？”李唯手绕到前面解他的皮带，“脱下来我看看。”
林嘉措还想拦着，但架不住尾椎那一块很痛，只好撑着地面让李唯检查。
李唯按了几个部位，疼痛的程度反应不一，感觉情况应该不算严重。他帮林嘉措穿好裤子，试了一次感觉到林嘉措站起很吃力，便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林嘉措攀着他的肩膀，脸上尴尬的神色未退，又遇到了更尴尬的状况。
李唯这么抱着他，尾椎那一处被拉扯着很痛。李唯于是换了个姿势，把他背到背上。
趴在李唯肩头，他觉得好受多了，李唯小心地踩着不平整的土地，边走边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刚才那个斜坡上面的土被冲散了，我看顶上那一块红色的以为是岩石，踩上去才发现是土块。”
林嘉措懊恼不已，刚才他不但摔的姿势狼狈，还差点滚到斜坡另一面去了，如果不是刚好抓到了一块凸起的岩石——
想到斜坡背面更深更陡峭的山地，他抱着李唯脖子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些。李唯感觉到了，小心地把他往上托了点，安慰他道：“已经没事了，以后注意点，要跟我玩捉迷藏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谁在跟你玩捉迷藏。”林嘉措嘟哝道，李唯笑了笑，感觉到他把脸埋到了自己的颈窝里，贴着不动了。
每个扎营地都有红十字的诊疗点，李唯把林嘉措背过去检查。林嘉措没有伤到脊椎，疼痛只是一时的，多休息两天就好。
医生开完单据，李唯便把人背出来，跟着护士到了前面的诊室，护士推门进去，提醒他把林嘉措放在一张高脚凳上。
这高脚凳的造型他俩都很熟悉，林嘉措扭头问护士：“要打针？”
“对，”护士走到橱柜前配针剂，“要打抗炎的针剂。”
林嘉措的表情都不对了，李唯也感觉到脖子上的手臂一下勒紧了些。猜到他在怕什么，李唯提醒他放松，像上次他帮自己问过的那样，问护士能不能改成开药？
护士配完了针剂，回过头爱莫能助地看着他们：“不可以，这里医药用品有限，只能打针。”
林嘉措咬着牙，李唯则把他放到高脚凳上。本来想逗他两句，但看他是真的怕打针的样子，便温声安抚：“没事的，打一针很快就好，等打完给你买糖吃。”
林嘉措没好气地睨了李唯一眼：“你哄三岁小孩呢。”
李唯笑着捏他的鼻子，想要出口的话语被身后的护士打断了。
护士提醒他们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林嘉措解开皮带扣，要拉拉链的时候又不动了，看着李唯：“你先出去。”
李唯没走，代替他把拉链拉下来，又按住后颈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对护士道：“打吧。”
怀中人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紧绷，李唯的袖子面料都被拧皱，他拍了拍林嘉措的后背，不知在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林嘉措恼得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要他闭嘴。
护士是个中年的白人女人，压根没搭理他们两个的嘀嘀咕咕，往林嘉措的屁股上抹了消毒的碘伏后，熟练地一扎一推，利落完事。
李唯只听到林嘉措闷哼了一声，手搁在他后脑轻抚了几下，针很快就打完了。待护士出去了，李唯帮他穿好裤子，放开以后才发现他的脸整个都红透了。
就像树上一颗刚刚熟透的，经不起磕碰的水蜜桃，被他伸手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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