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林嘉措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对面的高楼几乎每一户都亮着灯光，就算他没开灯也能看清自己的右手。

掌心还弥留着一点那个人的体温。回想刚才用力抽手的时候，李唯有抓紧他，但还是被他抽了出来。关门时他瞥了一眼，隔着车前窗玻璃，李唯似乎有话想说，不过最终只是看着他走了。

从在家里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李唯的表情就很不好，也没有向陆喆介绍过他，应该就是不愿意被陆喆知道他们的关系。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他们没有再联系过彼此，两个人仿佛都默许了这段关系的结束。他回到了从前的生活，每天上课下课，跟朋友该吃吃该喝喝，偶尔也会去酒吧玩。

他表现得很平常，但王信禹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问了几次都被他搪塞过去。

“措……嘉措！”

胳膊肘撞了一下，林嘉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信禹拽到自己这一侧来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撞到他的男生回头对他Say sorry，又像一阵风骑远了。

林嘉措揉了揉撞痛的胳膊肘，刚才那一下碰到了麻筋，王信禹帮他检查，忍不住念叨：“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刚才又在想什么？”

抽回自己的胳膊，林嘉说：“没什么，在想那篇论文。”

两人继续走向前面的餐厅，点完餐林嘉措便在一张靠窗的椅子坐下，王信禹则跟遇到的朋友聊了一会儿。

他打开文档，回想着教授指出的有问题的地方，翻了一页手机就响了，是帮他订票的航空公司打来的。

“林先生，您的机票已经出好了，发到了您指定的邮箱，麻烦查收一下。”

林嘉措挂了电话，在邮箱里看到了机票，刚要确认时间，一旁就探过来一颗脑袋跟他一起看着屏幕。

“机票这么快订好了？”

林嘉措推开肩上的脑袋，核对完时间说：“嗯。”

王信禹端起可乐喝着：“你这次回去几天？”

“还不知道。”

林嘉措打开薯条包装，顺便撕开番茄酱。这次回去是陪他外婆过生日，虽然老人家一直提醒他不用特地回去一趟，但是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缺席过外婆的生日，今年也不想例外。

“其实你的论文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再改改就好了。”王信禹手伸过来拿他的薯条吃，打量着他的表情，“你会不会不回来了？”

目光转向街道上的行人，林嘉措捧着杯椰子水在喝，没有回答。

作为交换生，他是可以提前结束在这边的学习，回美国继续读书。这完全取决于他想不想，而这个念头在最近两周时间里也不止一次出现过了。

“李总，这是中午出席宴会的礼服，鞋子也送来了。”

秘书办的小周敲门进来，递了一份文件后把一套黑色缎面礼服挂到了衣帽间里。李唯翻开她递来的文件看了几眼，问道：“李先生几点过来？”

“李先生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再半小时就能到。”

等李唯签完文件，小周便出去了。靠在椅背上，李唯望向了那套挂在衣帽间的礼服，手掌按了按胃部。

他来深圳出差一个多星期了，并购车企的事已经进展到了尾声，中午这顿饭就是开发区的政府办和当地商会联合邀请的。

为了今后的顺利合作与发展，今天这顿不容忽视，不过从昨晚开始他的胃就一阵阵钝痛，吃了药也不见明显的效果，早上只能喝点清淡的粥。

中午李致与他一道过去，刚坐下来，两人就被开发区的邢主任和招商项目的负责人轮着敬了几杯。这次的并购合作以及带动的招商引资牵涉到了大几十个亿的成果，邢主任十分满意，自然像对待上宾一样供着他们。

李致知道他胃不舒服，除去开头的几杯之外，其他的酒都帮他挡了。吃到一半李唯先行离开，过海回了香港。

在公司忙完余下的工作，他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贤姨看他气色不太好，便给他热了汤，他喝完后上床躺着，睡到半夜却醒了过来。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着玻璃窗，发出密集而有节奏的声响。

盯着模糊的窗户看了一会儿，他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私人手机看微信。

没有去点那些头像后面有未读数字的名字，他滑动屏幕，一直找到了林嘉措的名字。

林嘉措换了新头像——一张布宫外景的水彩画。

水彩讲究立意和构图，而这幅画在用色和细节方面都处理得很逼真。蓝天白云之下的布宫如同一块闪耀着历史锋芒的瑰宝，前方辽阔的人行道上还有一个简笔勾勒的人影。

那道身影穿着白色藏袍，拿着手机正对着布宫拍摄。这让李唯记起了他们一道去逛布宫的那天，走在广场前面的人行道上，林嘉措就是这样边走边拍。

这幅画应该是林嘉措自己画的，至于什么时候，李唯看了下右下角的时间，发现下面还有一个署名。

写的是藏文，李唯上网搜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天珠”的意思。

想起那时他们语言不通，林嘉措故意装出不会说粤语，非要用蹩脚的普通话和手势来跟他交流。一开始他不理解林嘉措这么做的理由，后来想到林嘉措是孤身一人去那种地方，对人有点警戒心也很正常。但也因为语言不通，反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幅画的日期是在五天前，点开对话框，李唯翻了翻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消息距今有三周了，而最后一次送林嘉措回家闹得不欢而散的情景又回到了眼前，李唯靠回床头，手机丢到了旁边的枕头上。

对于林嘉措生气这件事，他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只是因为那几天自己没有联系他？

窗外的风声伴着雨点下了一宿，李唯也断断续续地睡了过去。翌日下午，宋昊伦打来电话，约他晚上去俱乐部放松。

M俱乐部是高级会所，采取的是会员制。李唯到的时候宋昊伦已经来了，同时在场的还有几副新面孔，看穿着打扮，估计又是宋昊伦公司新签的模特。

一个漂亮的女孩被宋昊伦推到李唯那，女孩举止有些僵硬，在李唯旁边坐下时很小声地叫了“哥。”

李唯没看她，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右腿叠着左腿靠在椅背上。

宋昊伦转着手里的金属打火机：“又看不上？你这眼睛真是长到天花板上了。”

不怪宋昊伦这么说，他们几个每次出来玩，李唯都不碰这些女孩，哪怕长得再好看也没用。温睿不止一次地说过李唯是不是跟他那个出柜的大哥一样只喜欢男的，可有时候宋昊伦找男模特来，也没见李唯多看人家几眼。

说话间包厢门被打开了，一身骚包打扮的温睿走了进来，一看到李唯就在他另一边坐下，搭着肩膀道：“听说你这次去深圳收获不小啊，害得我又被我家老爷子数落了一顿。”

他们三个都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儿子，平时经常玩在一起，免不了被各自的家里拿来比较。温睿是三人当中最无所事事的，也是心最大的一个，随便他家老爷子怎么说，只要不停他的卡，通通都当耳旁风。

李唯熟知他的脾气，如往常一般两人互损了几句就翻过这个话题了。温睿很快把目标放到了一个身材火辣的女模特上，搂着女孩去了包厢的吧台，展示新学的调酒技法。

剩下的几个朋友很快也到了，大家坐在一起闲谈风月，酒过三巡，包厢里气氛热闹了起来，除了李唯之外，每个人怀里都搂着一个。

感觉到包厢里的空气太闷，李唯去外面抽了根烟，顺便上洗手间。

这里的包厢每一间都附带了洗手间，外面的公共洗手间没什么人用。推开门，清雅的茉莉气息迎面而来，李唯走到洗手池边上，想接水洗脸清醒一下，没想到门又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人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彼此都顿了顿。

苏晨昼先开口道：“怎么这么巧，跟朋友来的？”

“对，你也是？”

“我和Theo一起来的。”

苏晨昼走向后排隔间，推门进去之前瞥了李唯一眼。听到林嘉措的名字时，李唯果然有了反应，目光透过墙上的镜面望了过来。

等苏晨昼解决完了出来，李唯问道：“就你跟他两个人？”

接了点洗手液，苏晨昼搓洗着手指：“还有几个朋友。”

洗完抽了张擦手纸，苏晨昼转身时看到李唯敛眸靠在洗手池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林嘉措今晚也差不多这个状态，苏晨昼难免想起之前猜测的他们的关系。

不过明天林嘉措就要走了，苏晨昼不想多事，便推门离开。

李唯回到包厢里，他原来坐的位置已经被一对男女霸占了，便换到吧台坐着，继续喝闷酒。

后半程大家越玩越嗨，多了不少少儿不宜的场面，刚才被李唯推开的女孩也走过来了，坐下后拿走了李唯的酒瓶。

李唯喝了不少，聒噪的音乐声和人声不断刺激着耳膜，他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于是推开女孩先走了。

M俱乐部非常注重客人的隐私，除非客人有需要，否则走廊上几乎见不到服务生的影子。李唯顺着来时的路离开，电梯门开启时听到了身后的高跟鞋声音，是刚才的女孩追了出来。

每次宋昊伦安排的场合都是女多男少，这个女孩自从被他推开之后并未与其他人喝酒，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独自待着。李唯没关注她，不过能感觉到她偶尔落在自己身上打探的视线。

女孩想跟进电梯，李唯拦了一下：“回去找别人，我没兴趣。”

“李总，”女孩不似刚才那样叫他哥了，语气和神态也诚恳许多，“您误会了，我是看您喝多了怕一个人离开有意外，想送送您。”

这类套路李唯见了不少，此刻他心情不佳，不想再跟女孩浪费时间下去，正要按关门键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句“等等。”

他右肩倚着轿厢壁，这个视角看不到从右侧走来的人，直到对方跨进电梯里，才发现来人又是苏晨昼，随后进来的则是林嘉措。

估计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他，林嘉措明显愣怔了一下。

眼看着电梯门又要关上了，女孩一咬牙，跟着也进来了。

苏晨昼和林嘉措站在左侧，女孩不知他们三个是认识的，站在李唯身边道：“您醉成这样，还是让我陪您回去吧，不然宋哥知道了会怪我不懂事。”

女孩的神情有些焦灼，李唯的心思却不在她身上，目光越过她看向了后面的林嘉措。

可惜到了地库所在的楼层林嘉措都没把脸抬起来过，仿佛手机上有什么非常吸引他的东西非看不可。

那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女孩没等到李唯的回答，想再努力一把，于是跟着李唯继续说好话，没走多久便见李唯停了下来，对她说：“会不会开车？”

女孩忙点头：“会的。”

李唯从西裤兜里摸出车钥匙递给她：“跟着前面那辆。”

两人坐进库里南，女孩是头一次开这种车，踩下油门才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把脚上的恨天高脱了。这么一耽误，前面的车已经出了闸。

李唯的神色不好，一看就是不耐烦的样子，好在接下来女孩没再出过状况，一路跟着苏晨昼的车开到了目的地。

车子停在小区对面，等苏晨昼离开后，李唯从钱包里拿了一沓千元钞票递给女孩，要下车被拉住了。

“李总，我只是需要一个出头的机会，如果您可以赞助我的话，我一定能给您创造更多的回报。”

李唯现在满脑子都是去追林嘉措的念头，压根没想到女孩会在这时候跟他说起这些。碍于女孩刚刚的确是帮了自己，李唯没让她继续纠缠，叫她明天去中楷找Cassie。

到了林嘉措的家门前，李唯按了一会儿电铃才有人来开门，不过林嘉措没让他进去的意思，门只开了一道缝。

李唯抬手按在门上：“我有话跟你谈。”

“想说什么？”

“让我进去说。”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片刻，就在李唯以为林嘉措会同意的时候，一阵穿堂风将他身上的脂粉味送进了林嘉措的呼吸里。

想起了电梯里看到的女孩，林嘉措面色更冷了：“不是有人陪你吗，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还是她没让你满意？”

李唯本想好好跟他谈，结果被他倒打一耙的语气一呛，这几天憋着的那股火一下就窜了起来：“是啊，她是女的，肯定不如你合适。”

林嘉措被气笑了：“那可真不好意思了，我没兴趣再招待你。”

他抓着门就要关上，李唯及时挡了一下，硬挤着进来了。林嘉措被撞到了门后的仪容镜上，后背抵住冰凉的镜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前的人吻住了嘴唇。

浓烈的酒气和刺鼻的脂粉味香水混合在了一起，林嘉措难受得皱起眉，手抵着李唯的肩膀用力推，但李唯力气比他大多了，不但将他压制住，还趁他挣扎的时候伸进舌头，强行要与他接吻。

他们之间何曾有过这样强迫的亲热，林嘉措把心一横，一口咬在了李唯的舌头上，李唯吃痛退了出去，而他也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他这一下咬得有点过了，李唯嘴角都能看到血迹。面前的男人被他激怒了，捏着下巴将他抵回镜面上，他的双手被抬起禁锢在头顶，后背的蝴蝶骨被冷硬的镜面硌得生疼。

两人都喘着气，林嘉措今晚也喝了不少酒，此刻被疼痛激出了怒意，非但不怕李唯，反而挑衅一般狠狠瞪着他。

“真把我当你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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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两口吵起来勒，拿出碗蹲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