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迟渡鼓起脸。他把水倒了, 把盆冲洗干净倒扣，回到床上。
他瞄着搭档的手，忽然说：“衍哥, 你摸了我的脚，记得洗手哦！”
“……”
omega扳回一城, 心情很好地拉上帘子, 只剩下布帘上一群可爱的嘟嘟猫和beta大眼瞪小眼。
喻衍低头看了眼有些湿润的掌心。
灯关上了。
洛迟渡舒服地窝进被窝。
咦, 他怎么没听到洗手的声音？
他的搭档没听到他的提醒吗？
不管了。
暖融融包裹了他, 搭档的爱心泡脚服务非常有用。困意来袭, 他顾不上搭档睡了没有，就沉沉陷入梦乡。
*
洛迟渡和喻衍正式组队滑双人的消息传出去，在外网都上了热搜。
一开始引起争议的是冬奥会喻衍惜败苏里尔，后来是表演滑，他带着一个陌生的omega艳压全场, 紧接着，《悦来客栈》莫名火出圈了, 冰上版本和舞台剧版本同时在外网流传。
这个热度还没下去，喻衍又疑似退役，结果再次反转, 他没退役，他去滑双人了！
他滑双人的搭档是那个和他表演滑的omega, 哦，赞美上帝！
让国内冰迷迷惑的是，外国冰迷似乎比他们更能接受洛迟渡和喻衍搭档滑双人。
大概是外国选手双担常见的缘故吧。
洛迟渡从加入国家队开始，由于喻衍每天晚上都没收他手机, 渐渐的，他也很少使用手机了。
完全隔绝了外界, 他满脑子都是得把跳跃练好，不拖喻衍后腿。
他整个O瘦了一圈，人看着更精神了，他加练的时候喻衍不是每天都一起，某天他自己一个人练到闭馆，路过陆上训练馆，看諵諷见灯还亮着。
出于一种直觉，他走了进去。
竟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高大的beta在开了暖气的训练馆里，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正把手里的沙袋扔出去。
“嘭！”
沙袋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衍哥？”洛迟渡惊讶。
喻衍回头：“练完了？”
洛迟渡点点头：“你在练什么？”
喻衍简单地说：“抛你。”
洛迟渡：？
喻衍示意他看那个沙袋：“那个就跟你差不多重。”
洛迟渡：“……”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继续。
洛迟渡练习起来就像一块拼命吸水的海绵，几乎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度，更不知道李教练已经被总教练叫过去问话了两次。
他的三周跳在跳跃大神喻衍的指点下，终于成型，且有了不错的成功率。
这就是名师出高徒。
辅助工具戴在他和喻衍的腰上，跳跃时能借着工具让两人同步动作，熟悉彼此的习惯。
然而还是差点意思，他和喻衍有身高差，跳跃高度不同，喻衍为了将就他的跳跃不断在调整自己，哪怕有002给的预知搭档肌肉记忆功能辅助，他的跳跃短时间也是跟不上喻衍的。
除了同步性练习，还有练抛跳和捻转。
正式去掉类似威亚的辅助工具的那天，喻衍拿来了护具。
他一丝不苟地给洛迟渡戴上，洛迟渡眨了眨眼，好像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紧张？
花滑大神也有紧张的一天吗？
洛迟渡看着臀部的护具，说：“这个我自己戴就好啦。”
“嗯。”
洛迟渡给自己戴好了防摔的护具，就被喻衍抱了起来。
李教练稀奇地看了看喻衍，拍拍他有点紧绷的手臂：“别紧张，小伙子。你要相信你的搭档。”
“还有你，迟渡，相信你的搭档。”
洛迟渡点头：“我相信衍哥！”
他的眼前就是喻衍线条锋利流畅的下巴，想了想，他说：“衍哥，你还记得你那天抛的沙袋吗？”
喻衍低头看他。
洛迟渡弯起眼：“我和沙袋差不多嘛，你说的！”
喻衍：“不一样。”
洛迟渡：“你还说过，我们是战友！”
【我们是过命的交情！那，我现在把我的生命交给你啦。】
小omega仰着脸望过来，眼睛里都是信任和依赖。
喻衍呼吸沉着：“……嗯。”
李教练笑了：“好了好了，抛一下而已，瞧瞧你们好像要干嘛似的。”
王子君在旁边驻足观看：“滑单人的没见过这架势吧，以前自己跳，摔了就摔了，现在得负担别人的跳，大神也有心理包袱喽。”
赵璐璐打她一下：“说什么呐！你抛我很轻松吗！”
被喻衍扔出去的时候，洛迟渡莫名想到在省队被恶意扔出去的那天。
喻衍的力道和王强恶意的乱抛是不一样的，喻衍的力道不小，但角度很好，也很克制。
beta好，alpha坏！
他在空中转体，一圈，两圈，三圈——
落地！
李教练惊讶了：“不是说抛个二先试试吗？这就抛三了？！”
洛迟渡在冰上站稳，嘴角忍不住挂上笑容：“衍哥抛我比我自己跳容易！”
他反身滑向喻衍：“衍哥衍哥！”
跳跃教练在旁边瞅着，拍拍喻衍：“下了不少功夫啊。”
喻衍：“嗯。”
文滢下午过来了，正式开始给他们“量身定制”编舞。
《洛神赋》的动作已经改成了双人的，就看现场教学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文滢换了冰鞋亲自上场，把动作分步骤滑给洛迟渡和喻衍看。
双人部分就拉了老熟人李教练当壮丁示范，遭遇了李教练的质疑三连：“这样真能行？考斯藤不会要做袖子很长的吧？你确定喻衍那个冷脸小子能像你说的曹植一样痴汉？”
文滢tui了一声：“怎么能这样说大文豪呢！天下文人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那叫欣赏美！”
李教练双手投降：“听不懂听不懂，让年轻人来。”
一进入指导状态，文滢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首先告诉洛迟渡：“暂时忘记你擅长跳舞和表演这件事，双人必须做到同步，你的动作必须照顾你的搭档。”
李教练也点头：“在跳跃上，喻衍得将就迟渡，但是在表现力上，迟渡你得将就喻衍。”
洛迟渡答应了，他按照文滢编的第一段滑行，和喻衍一起尝试着滑起来。
喻衍的滑行步调在他脑海中慢放，他好像能清晰地感受到喻衍的每一下用刃。
洛迟渡尝试融合自己感知到的喻衍的肌肉动作。
喻衍的用刃习惯的确和他不一样，他一开始还在适应，后来越滑越顺。
喻衍似乎也改变了一点大开大合的滑行姿态，让他更容易模仿了。
文滢和李霄一直没出声，直至他们滑完了这一段，停下。
洛迟渡上手了002给的新功能，戳了戳002的虚拟形态表达兴奋。
002缩成一团，开始变粉。
洛迟渡被系统可爱到了，他双眼发亮地看向喻衍。
喻衍缓缓看向他，神情冷静，眼里好像带着点什么不明显的情绪：“你……”
文滢低声问李霄：“他们一起训练多久了？”
李霄抹了把脸：“一个月吧。”
文滢控制不住笑意：“太意外了，你得好好教他们，指不定给你捧个多大的惊喜回来呢，霄哥。”
“客气了，是我该做的，文妹子。”李霄被这一声“哥”叫得浑身不自在，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这下还真让喻衍这年轻人说对了，只要他想，他到双人还真不是大家所认为的“养老”！
24岁，滑成年组多年，还有这个魄力转项，从头开始，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还有洛迟渡，看着不声不响的差点从省队退役的omega，居然也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洛迟渡完全没留意众人各异的神态，他只想夸夸002，真是升级了一个有用的功能！
趁热打铁，洛迟渡和喻衍继续在文滢的引导下，把节目所有的衔接点过了一遍。
除了喻衍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洛迟渡配合他滑行和旋转时，还配合了神态和表情。
这又激发了文滢的改动灵感。
《洛神赋》改成了双人自由滑的节目，涵盖了ISU要求的全部动作难度要求，洛迟渡觉得节目非常好，也考虑了他们现阶段的水平，没有非常难的技术动作。他没有想要变动的地方了。
“衍哥，你觉得怎么样？”洛迟渡期待地看向搭档。
文滢和李霄都看向喻衍。
洛喻这对组合请编舞老师的钱是喻衍出的，李教练可不当拍板的那个。
喻衍双眸沉静，他看上去经过了严密的思考：“结局是HE？”
“啊？”三人都愣了。
“HE是什么？”文滢困惑。
洛迟渡扶额，只好给两位长辈解释：“HE就是喜剧结局，BE是悲剧结局。”
“噢，”文滢恍然，“你们年轻人可真潮流。《洛神赋》不算HE，人与神之恋嘛，注定不能走到最后的，最重要的是眼神相交那天的惊鸿一瞥。”
洛迟渡眨眨眼，瞧着喻衍的神情。
喻衍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他满意不满意。
洛迟渡开口：“李教练，文老师，衍哥，那短节目……”
李霄：“嗯？没准备短节目？”
喻衍忽然问：“《悦来客栈》有后续么？”
文滢笑起来：“当然有。一些客栈里发生的趣事。”
“结局呢？”
这下连李教练都觉得奇怪了：“小喻，你怎么这么关注剧情？节目就是滑个好看嘛，具体细节观众不会在意的。”
文滢：“结局不能剧透。你是想和迟渡滑一点欢快的是吗？好啦，这也不难的。”
喻衍颔首：“麻烦您了。”
文滢的笑意直达眼底：“不麻烦，你俩好好滑，我期待你们的成品！”
文滢离开后，李教练挠头：“全锦赛都是国内裁判，大约是能欣赏的，就让你们试试吧。”
洛迟渡有些好奇，他拉住李霄，撒娇般地摆了摆他的手臂：“教练，您有什么建议吗？虽然编舞是我们自己选，但是专业还是在您，您可不要保留呀！”
李教练一捂心口：“嗨，也没啥，我就透个底吧，文滢的节目是有水平的，但是呢，艺术难度要求不低，以往滑她那个节目的选手啊，没滑出那个精髓。”
“你问喻衍，那孩子估计还有印象，”李教练看着洛迟渡专注听讲的小模样，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们呢，刚转项，要是我来定节目，肯定给你们定大众一点的，你们第一次滑，裁判不熟悉你们，但一眼就能明白你们滑的什么。”
洛迟渡点头：“我明白了，教练您放心，我们可以滑好的。”
李教练看着他，把叹息咽进肚子里：“好好滑，你们的努力，我都看着呢。”
洛迟渡当时不明白李教练最后的欲言又止，直到一周后，喻衍和他分开练习时，他被喊去杨教练那里。
杨教练拍拍他，又带他去了另一个陌生的办公室。
总教练办公室？
一路上杨教练就在说：“总教练比较苦口婆心，他说什么咱们听听就好，主要就是鼓励运动员的。”
总教练头发稀疏，看见洛迟渡也没笑，就问最近练习怎么样，适不适应国家队。
洛迟渡回答了，总教练不出声，又眼神示意杨教练。
杨教练只好开口：“咳，迟渡啊。和喻衍那小子配合得怎么样？”
洛迟渡：“衍哥很厉害，我们配合得越来越好了。”
“噢，那感情好……”总教练咳嗽一声，杨教练止住话头，继续掰扯别的，“你们的跳跃练得怎么样了？”
洛迟渡拿不准他们想听什么，就简单说了。
总教练忽然说：“你俩的同步跳跃，是他将就你吧？”
杨教练在旁边陪笑：“双人都是A伴将就O伴的嘛……”
“喻衍可不是alpha，”总教练瞪他一眼，看向洛迟渡，“你应该也看见了，小喻冬奥差点拿到冠军了。他拿过大奖赛总决赛亚军，世锦赛冠军，冬奥也差一点。”
“他的确两次输给苏里尔，然而他的跳跃天赋，就是苏里尔也比不上。”
杨教练忍不住给昔日爱徒说话：“滑联规则如此嘛，跳跃天赋好只是一项，花滑不止跳跃……”
总教练摆手：“现在这就是问题，在双人，喻衍承担A伴的职责，但这个位置限制他跳跃。”
“……你呢，洛迟渡，我看过你的履历，你在省队滑的是单人，你也是优秀刻苦的孩子，我听说你的三周跳有了长足的进步，现在还有时间，你拥有一个转去单人的选择，就跟着教出喻衍的杨教练，比你在双人更容易出成绩，你觉得怎么样？”
杨教练几乎没绷住：“这个……”
“双人的叶钱组合，赵王组合，他们正当年，还都是AO搭配，都滑十来年了，你们俩是BO，在双人，能保证下一个四年有资格参加奥运吗？”
洛迟渡不吱声地看着两个教练。
李教练不在，杨教练硬着头皮打圆场：“喻衍在单人还是有遗憾的……”
洛迟渡忽然问：“衍哥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呢？教练。”
他抬眼，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认真看向两人：“虽然我不知道衍哥具体的态度，但他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他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既然衍哥决定了，选择了我，我也选了衍哥，那么我们不会轻易放弃彼此。何况这只是刚开始。”
杨教练打哈哈：“不愧是喻衍选的搭档，想法都是一样的！”
谈话并不算愉快地结束了。
洛迟渡回到冰场，没见到喻衍。
喻衍估计还在陆上训练馆，洛迟渡自己能练习的有限，他就转去了隔壁冰场，看别的搭档训练。
002：【宿主~你在难过吗？】
洛迟渡的视线停在一对BB组合身上：【002，你要预知一下吗？找找你的001.】
002没有兴奋地照做，而是小心翼翼的：【宿主别伤心，你的搭档马上来找你啦。】
洛迟渡摇头，撑着下巴看着。
BB组合的进度确实比其他AO组合慢一些，配合也没那么默契。
在同步性上的天赋，根本就是老天给AO组合赏饭吃的。、
如果不是洛迟渡有系统，可以预知搭档的肌肉记忆，同步性也会是他们极难啃的一道难关。
002还在说：【宿主……】
洛迟渡有感而发：【002，你的bug或许也不全是你系统的问题。】
002不解：【还能是谁的问题呢？】
它只是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系统，它尝试预知了一下，只预知出了宿主不大开心，却察觉不到原因。
喻衍找过来时，就看见小omega一个O坐在冰场边的背影。
“不冷？”
洛迟渡回神：“衍哥？不冷的。”
“在看什么？”
洛迟渡：“在看别的beta。”
“嗯？”
冰凉熟悉的气息靠近，洛迟渡默默给他让了个位置，没说话。
小omega很安静，似乎有什么心事。
喻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场上仅有的两个beta，还在加练着双人跳跃。
他双眸垂下，伸臂：“跟我去吃饭。”
“吃不下。”洛迟渡小声说。
熟悉的胸膛贴近，在触碰到他时短暂停顿了一下，随即，一只手臂穿过他的腿弯。
即将被抱起来时，洛迟渡按住他：“不许抱。”
动作停住。
“怎么了？”
【不饿。不想吃。】
正僵持着，冰面上，那对BB组合的跳跃终于合上了。
洛迟渡看住了。
喻衍陪他看了一会，忽然说：“你在羡慕？”
“没有第二个跳跃比我更好的搭档，”他声音冷淡，“你在羡慕什么？”
不料小omega完全没有被安慰到，还抬起带着点朦胧水汽的眸子瞪他一眼：“我想先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