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回应, 洛迟渡把帘子拉开，探头：“衍哥？”

搭档在帘子的那头面无表情：“怎么了？”

洛迟渡眨眨眼：“衍哥不喜欢帘子的颜色吗？”

他承认，嘟嘟猫图案是多了点, 但他已经尽力照顾搭档审美了，都没有选粉色的。

蓝色的底布, 配白色的嘟嘟猫, 看着不就很辅助睡眠吗？

喻衍：“还可以。”

洛迟渡放心解释道：“我有点不适应新环境, 所以加个布帘子, 衍哥你真好, 一定也觉得不错吧！”

“……”

布帘还是留了下来，当天晚上，洛迟渡睡得比前一天好多了。

第二天。

洛迟渡跟着喻衍，见到了他们接下来在国家队的双人教练。

B单一哥喻衍转双人，这就是一件在国家队非常震动的事情。

队员们都在偷偷关注这事, 双人教练都觉得棘手。

总教头舍不得喻衍，硬把人留下来, 虽然在AO双人滑里，滑到30岁没退役很正常，喻衍一个24岁带一个18岁的搭档, 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可问题就在这。

人家滑到30多岁的搭档, 可能是从10岁开始就搭档了，喻衍再神，他这半路出家的，真不是来双人养伤的？

出成绩是未知, 又不好得罪，只能供着, 一时间没有双人的教练敢接手这对还没正式滑过一场比赛，名气就已经赶上双人一担的神奇组合。

最后还是李教练主动接过这份重任。

当时，教练们瞅瞅杨教练，又瞅瞅李教练，啧了一声。

交给老李这个马屁精正好，滑得好了，总教头高兴，滑得一般，这家伙也能把总教头哄好。

李霄本人却非常想得开，他带徒弟讲究发掘徒弟特长，对于这对棘手的徒弟想要自己选曲找编舞的事，他还乐得不用动脑，给好好指导技术动作就好了。

喻衍和李教练说了他们打算找文滢编舞的事。

李教练沉吟：“你们确认要找文滢编舞？她编的不是不好，在国内比赛很能用，放到国际就不大够了。”

“国际比赛，裁判都是国外的，那群外国佬怎么懂欣赏我们的文化哟，《洛神赋》？太高深了，他们根本不可能看懂，艺术分高不了的。”

“那国内比赛先试试呢？”洛迟渡说。

李教练被逗笑，他对喻衍这个新鲜的搭档还挺好奇：“小朋友，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啊。”

洛迟渡认真道：“我对衍哥和我都有信心的。”

李霄：“有信心是好事，来吧，喻衍，你到了双人等于是从头开始，我听璐璐她们说，你上手还挺快，听说你们托举基本功不错，今天就来个螺旋线吧。”

“今年的全锦赛是赶不上了，要是你们进度快，练个一年，报名明年的可以。”

*

喻衍第一次公开和他那个神奇的搭档训练，马上引起了运动员们的好奇。

螺旋线是以A伴为中心点，伸臂拉着O伴在冰上画圆。

洛迟渡仰面朝上拉着喻衍，几乎平行于地面，他看不到喻衍，只感受得到有力的手臂拉着他，力道随着他转动的幅度小范围改变。

按照之前在陆地上练习过的姿势，洛迟渡绷直了腰，他原以为自己会很快塌下去，没想到喻衍带着他缓缓转起来，竟然比想象中要容易些。

李教练惊讶：“哟，你俩不错啊，私下偷偷练过？”

围观的运动员惊了：“一遍就成功了？”

“喻哥好稳啊，咋回事，他还有啥不会的？”

“喻哥卷单人还不够，现在要来卷我们双人了吗！”

李教练高兴地说：“好了，就这样！诶！保持住！”

洛迟渡准备结束动作，握着他的大手一紧，洛迟渡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太轻。】

洛迟渡：……？

他忘记自己怎么重新站起来的，在心里拼命呼唤002：【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了！】

002：【我升级啦！宿主！】

洛迟渡一愣：【新功能？】

002：【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我好像更充实了一点，唔……】

洛迟渡看向喻衍，对方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刚刚他听到的，是幻听吗？

“衍哥，你刚刚说什么啦？”洛迟渡问。

喻衍：“没说话。”

洛迟渡瞅瞅周围一下子多起来的观众，下意识挨进了喻衍一些：“咦？那一直是李教练在说话么？”

002这个小迷糊，升级了什么功能也不知道！

002：【宿主再试试！我马上就能确定了！】

不管了，搭档重要。洛迟渡抬起脸：“衍哥，你好像天生就会螺旋线，好厉害！”

洛迟渡只能做到保持自己的形态，喻衍自身的核心太稳了，带动着他都超常发挥。

李教练：“双人就是这样，别看滑起来更瞩目的是O伴，但通常A伴才能决定O伴的上限。”

他拍拍喻衍：“你不是A，不过问题不大。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在这里，你不是唯一瞩目的那个，你要做你的小搭档最坚实的肉盾，同时也要更多的根据他来调整你自己。”

喻衍低头，对上小搭档亮晶晶的眼：“嗯。”

小搭档挨得很近，他犹豫了一下，伸臂虚揽住洛迟渡。

洛迟渡眨眨眼，自然地贴在他怀里。

【衍哥的手臂为什么绷着？咦，胸肌也绷着。】

洛迟渡把脸也贴上去，听到了喻衍有力的心跳声：

【肌肤饥渴症患者求抱抱！】

【嘻嘻，这是我的搭档。】

【别看啦，再羡慕也不是你们的！】

喻衍唇角微勾，手臂肌肉逐渐放松下来。

李教练看着他俩：“哟，适应得很快嘛。没错，你俩没有信息素加持，得多多肢体接触尽快亲近起来。”

王子君主动靠过来：“喻哥，你的螺旋线怎么做的这么稳的？能传授一下经验不？”

李教练笑骂：“真是够没脸的，滑了多年的A来请教刚转项的B？”

王子君脸皮很厚：“这是喻哥嘛，不一样。咳，迟渡，可以吗？”

洛迟渡点头：“嗯？要借搭档吗？”

他就离开喻衍的怀抱，然而刚滑出去一步，手上一紧，被拉住了。

【不借。】

洛迟渡：……？

【002！】

002：【嗷呜！】

喻衍正色道：“我学过武术，螺旋线的姿势跟虚步差不多，主要看核心力量。”

李教练：“呵，这个融会贯通好！”

他一拍脑门，瞅着王子君：“要么给你们借个武术教练过来好了！”

洛迟渡还在脑海里拼命戳002：【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听到了吗！】

002：【嘤！宿主，我们升级了预知搭档肌肉记忆的功能！】

洛迟渡：【？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002：【是的！宿主偶然听到的搭档的心声，可能只是预知对方肌肉记忆的一个附加品！因为搭档的意念太过明显，都通过肌肉传递出来了！】

洛迟渡努力竖起耳朵，晃了晃脑袋，瞅着喻衍。

什么也没听见。

难道也是在特定条件下才能触发？

李教练折回来：“好了，也别太骄傲，这才刚开始，在双人，同步性最重要，尤其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个大难点。”

他正色道：“你们到隔壁冰场去找双人的跳跃教练。”

从跳跃开始，他们开始出现问题了。

——喻衍的跳跃基础太好了，而洛迟渡的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跳跃教练介绍道：“双人是AO的天下，alpha陪omega跳二周还别扭，我们也不要求omega像O单那样追求3A，起码普通三周要能做。”

“喻衍，你得将就他的跳跃，你自己跳好了不行，你俩起跳、转速、落地都得一致才行。”

洛迟渡跳点冰三周成功率比较高，刃跳会有存周的情况，而且每次都是喻衍先落冰。

“慢慢磨，这个急不得。”教练说。

洛迟渡陷入思考。

002告诉他，新的功能是读取搭档的肌肉记忆。

——这好像对他们练习同步动作很有帮助！

不过今天是训练内容是跳跃，练习一下午，洛迟渡觉得脚都麻了。

他心态还好，就是有点受打击，002的功能一升级，他和喻衍一起做动作时，脑海里好像多了个搭档的成像——

喻衍的跳跃姿势好像在他脑中慢放。

于是，他也想像喻衍那样跳起，转体，落地，然而他做不到。

就好像眼睛看懂了，大脑却不会，因为他本身没有喻衍那种魔鬼般的跳跃能力。

喻衍看着有点低落的omega：“别急，明天用辅助工具。”

洛迟渡低头看着自己的冰鞋，他的爆发力和喻衍差太多了。

“我的跳跃方法，你不适合，”喻衍滑到他面前，单膝半蹲下来，伸手握住他的小腿肚子，“哪个位置不舒服？”

洛迟渡弯腰捏住酸麻的位置：“这里。”

握在小腿上的手往下移了一些：“下次换这里发力试试。”

国家队大神亲自授课跳跃，1000块一小时呢！洛迟渡连忙按住他：“不要下次了，我现在就来！”

喻衍抬眼看他，也没阻止。

到了饭点，洛迟渡也浑然不知，沉浸在喻衍指导跳跃当中。

他感觉不到饿，还想自己接着练，让喻衍去吃饭。

结果，兴冲冲来看喻衍练双人的一些队友就眼睁睁看着，喻衍像变了个人似的，强行把他的搭档拎出冰场，带去吃饭。

晚上，到了九点，喻衍照例把灯关了。

洛迟渡双腿夹着枕头，抱着嘟嘟猫，在床上忍不住翻滚。

反正有帘子隔着，只要他不闹太大动静，喻衍也看不见。

今天练得兴奋，现在感觉腿有点软，脚还发凉。

睡不着。

他胡思乱想着，自己的跳跃有了进步，但跟喻衍的差距还是有点大。

他又有点沮丧。

“睡不着？”黑暗里，传来喻衍幽幽的声音。

洛迟渡停下，他的帘子其实有一点隔音效果的，这也能听见吗？

……感觉熄灯之后的喻衍说话就像个大魔王。

但他现在不太开心：“嗯……”

他揉着肚子，坐起来：“我可能吃太饱了。”

对面安静了一下，随即他听见喻衍坐起身。

冷淡的声音道：“闭眼。”

洛迟渡下意识闭上。

“啪！”灯打开了。

洛迟渡眼珠子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他看见喻衍去了阳台，接了一壶水。

随后他回来，开始烧水。

“衍哥？”

水烧好了，喻衍拉开帘子，帘子后，一个裹着被子、抱着嘟嘟猫的omega终于现了原形。

喻衍拿过来一个新领的盆，放到他脚下。

洛迟渡已经意识到喻衍要做什么了！

他连人带嘟嘟猫一起滚下床：“我自己来！”

喻衍抬眼：“坐好。”

洛迟渡不动了，他头顶竖着两根凌乱的头毛，只有眼珠子随着喻衍的动作转动：“哦。”

喻衍把兑好的热水倒在盆里：“试试水温。”

洛迟渡屏住呼吸，伸着有点发红的脚尖去试探地触碰水面，“嘶”了一声缩回来。

随后他睁大眼，好像在看什么科幻片似的，看着喻衍用曲起的食指试了试水温，紧接着，握住了他的脚。

洛迟渡僵住了。

他的腿肚子发酸，脚却发冷，这会被喻衍温热的手掌包裹，一股热流从脚底开始顺着筋脉往上蔓延，几乎把他的大脑糊住了。

002仿佛感同身受似的在脑海里打了个滚：【嗷！】

“水温可以，”喻衍声音没有起伏，“慢点，再试试。”

洛迟渡适应了水温，听话地开始泡脚：“衍哥你要不先睡，我一会泡好了自己倒就好了，不吵着你。”

喻衍不置可否，也没关灯去睡。

他就这么闲适地半倚在床上，视线放在洛迟渡脸上。

小omega坐姿端正，眼观鼻鼻观心，两只手乖顺地放在大腿上，裤腿卷高，两只雪白的脚踝像站军姿般的并拢。

抛开那双发红的脚不看，根本看不出他是在泡脚。

他眯了眯眼：“放松。”

小omega绷得更紧了，只听他问：“衍哥，你要不，也泡一泡？”

和喻衍当室友几天了，他还是不习惯两人手上都没事情做的时候，相对无言的感觉！

洛迟渡想起喻衍好像有跳跃方面的伤病，顿时忘记了紧张：“你今天也陪我跳了好多遍，你的脚踝疼不疼呀？”

喻衍淡淡地说：“我没那么脆弱。”

好吧，是他脆弱。洛迟渡皱着脸想。

热意从脚心升起，暖融融的感觉包裹住大脑，焦躁的感觉慢慢消失了。

他的视线落在喻衍的脚上。

那只脚比他的要大一圈，指节也比他的长，指尖看着有些变形。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脚——脚尖永远是发红的状态，也有些变形。

很真实的一双滑冰的脚。

他犹豫了一下：“衍哥你脚不凉吗？”

“不凉。”

洛迟渡想了想，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颈环。

一股甜甜的椰乳香从洛迟渡颈后发出。

赵璐璐告诉过他，双人之间可以用信息素互相安抚，伤病好得快。虽然喻衍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洛迟渡还是想做点什么。

安抚的信息素盈满了整个房间。

喻衍理应是感知不到的。

但他的视线却落在了洛迟渡摘下了颈环，干干净净的脖颈上：“在做什么？”

洛迟渡弯起眼睛：“我在释放安抚信息素，衍哥你有感觉吗？”

喻衍沉默。

随后，他起身，把阳台门关上。

洛迟渡不明所以：“衍哥你们这栋楼都是beta，你放心，你闻不到的话，他们也闻不到的。”

“哦，”喻衍盯着他，“什么味道？”

洛迟渡歪头：“什么？”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洛迟渡揣着手：“唔，是椰乳味的。”

有话聊比干瞪眼好，洛迟渡怀疑自己手脚发凉，有那么一点原因，是因为喻衍不说话盯着他看的时候，太冷冰冰了。

他伸脚拨了拨水，把温暖的水往脚踝上蹭：“以前初初说过玩笑话，假如我不恐……假如我以后有alpha的话，得找个信息素是咖啡味的alpha。”

喻衍的视线低垂，看着洛迟渡踩水的动作：“为什么？”

洛迟渡狡黠地说：“咖啡提神醒脑，而且……咖啡配椰乳，不就是生椰拿铁了吗？”

“……”

洛迟渡没得到回应，抬头，发现喻衍的样子又恢复了刚刚没话聊时的模样，甚至更冰冷一点。

他困惑地歪头，他说的笑话难道很冷吗？把喻衍的脸都冻住了。

15分钟应该到了，洛迟渡抬起脚，想起毛巾还晾在外面。

不等他动作，一张没开封的大毛巾从天而降，罩在他的脑袋上。

洛迟渡从白色带点绒的大毛巾里探出小脸。

他快速把脚擦干净，接触到冷空气，赶紧把脚塞进毛绒拖鞋里。

他的被窝总是很难捂暖，要不是有电热毯，估计要冻成冰块。

再看喻衍，这零下的天气，他的床除了被子厚了一点，就没见他用过电热毯。

而且整张床都是灰黑色调的，比起他春意融融的暖色调柔软的床，看着更清凉了。

对了，这张电热毯本来就是喻衍的配给，喻衍直接给自己用了，也没见他再问物业要。

喻衍果然是个大好B！

他又想起今天莫名听到的两个词，可能是喻衍的心声。

是什么条件触发的呢？他忍不住就想引起喻衍的注意。

“衍哥。”洛迟渡吸吸鼻子。

他看着喻衍幽黑的眼睛，理智有点不受控：“你对我这么好，我会忍不住把我的床分享给你的。”

说完他就懵住了，总听赵璐璐说和搭档睡一个被窝暖和，他怎么也跑火车似的把话溜出来了。

喻衍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

过了一会，喻衍冷冷道：“那你也太容易被感动了。去把水倒了。”

洛迟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