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电脑被摔在地上，顺带着桌子上的零散物品。傅荣摘下眼镜也一并重重扔下，镜腿瞬间断裂。
随之而来的是几声咳嗽，傅荣弯着腰捂着腹部右上方，渐渐退到床边，表情痛苦万分。
“南朝、南朝……”嘴里念着这几个字，傅荣咧嘴咬牙着，“为什么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我给你提供那么多资源，让你名气渐长，把你养得这么好……翅膀硬了就飞走，坏孩子，坏孩子。”傅荣心理扭曲到极致时还是不忍心责怪林南朝，“一定是有人教唆你，一定是……明明在英国的时候那么乖。”
心底的嫉妒像团火一样燃起来，想不通为什么，他自认为把心都掏给林南朝，四年过去了还是留不住。转眼就跑去追夏遥，夏遥到底有什么好的？
打开手机，依次浏览联系人——陈无索、范司司……当年的学生此刻也还没彻底摆脱他的控制。时间没有多少了，傅荣不甘愿就这样死去，他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其他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日子没有以前那样艰难，除了范司司，因为傅荣和她父亲有联系，她父亲是个很好应付的家伙——给钱什么都干。
现在钱对傅荣来说也没用，无子无女，死了也带不走。
垂下头来，眼底一片浓郁的黑，看不清情绪。
—
“不用背了吧，我可以自己走。”
开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林南朝帮夏遥打开车门，作势蹲下前被夏遥阻止。
“可以吗？”林南朝盯着他的脚踝，白色纱布缠了厚厚几圈。
“嗯，其实早就不怎么痛了。”
林南朝点头，搀扶着他:“等会到家睡个午觉吧，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我睡着你再出去？”
“嗯。”
“那我要是一直睡不着呢。”夏遥含着笑意问。
“那就和朋友说晚点见。”林南朝说，“就约了今天，还没说几点，所以没事。”
“好吧。”
“是去见范司司，没什么的。”林南朝坦然说出。
夏遥打了个哈欠，没再说什么:“好。”
看夏遥沉睡后，林南朝摸了摸他的眼睫，轻手轻脚下床，把窗户透了一点缝隙，空调风速调高了点。
今天主要是陪夏遥去复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后续注意点就行，林南朝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之前帮夏遥说话的言论起了点作用，起码网友不是只针对夏遥。谣言真是如长风过野，迅速蔓延荒原。
有说是因为林南朝需要靠夏遥得到更多的资源才帮衬着说话，也有说林南朝只是想单纯蹭个热度，总之负面要大于正面。
还有一部分人是希望他像以前那样，多多输出好作品，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画稿了。
夏遥当时看不下去，半夜气得睡也睡不着，林南朝本人倒是被乐得不行。没发作品不代表没有行动，林南朝在家里不是画画就是夏遥。
第二天林南朝发了条微博，文案是“要不要猜一猜这幅画的名字”。
夏遥在右下角露出半截胳膊和耳朵，林南朝拍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没想到很多人出来扒，提供的信息太少，波及的无关人物就很多，迫不得已，夏遥去评论了一个“好看”。
没想到事情又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说是要靠麦麸来转移话题，转移矛盾。林南朝意识到，夏遥这件事不是仅靠时间就能平息的。
有太多人是等着看他垮台，又或者说只是单纯想凑个热闹的心理。
今天的天气阴沉，林南朝出门的时候又刮起了风，落叶在地面上卷起又垂下，像有一把无形的扫把逼动着。
和范司司约的地方离小区不远，毕竟夏遥睡午觉的习惯是林南朝这几天才养起来的，平时就是不困不睡，熬夜成瘾。所以睡得时间不长。
林南朝没戴眼镜，眯着眼才能稍微看清，眉头下意识皱起，旁人看的时候会显得有点凶。
“司司，”在咖啡厅一个比较清净的角落找到了人，林南朝走过去喊了她的名字，“好久不见。”
范司司脸上有小雀斑，本应是很可爱的，却因为总是耷拉着脸，眼眸里一副对生活无望的神色，反而显得很疲惫。
她比了个手势表示回应，林南朝注意到她手背上露出一些伤。
“是你父亲又缠上你了吗。”他直白的言语让范司司一愣，看来今天没有一句是闲聊和废话，直奔主题，达到目的。
范司司肩膀缩起来，点点头。
“是因为这个不愿意提供证词吗？”
林南朝是不会强人所难的，倘若范司司真像陈无索那样决绝，不留一点余地，他也不会再去逼迫，毕竟这看上去太道德绑架。
但范司司没有，她给林南朝的感觉就是在犹豫中拉扯，一边想摆脱父亲的控制，一边又害怕会让傅荣更加生气，然后变本加厉。
所以林南朝想再她这试一试。
“司司，”林南朝开口，“你知道家暴判死刑有多难吗。”
她一直都知道:[不亚于傅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
“偏偏老天无眼，你父亲长年抽烟酗酒却没得一点病。我知道你是个心理很强大的女孩，但坏人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他们只会觉得揭发他们的人有错。”
“你是不是在想，等傅荣死了就好了。”
“傅荣死了，你父亲该去哪里拿钱呢。”
范司司眼神定住片刻，随后惶恐地看向林南朝。
“他会怎么对你想过没有？”
“你隐忍的结局注定死路一条，为什么不尝试走一条可能获得自由的路？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你的现状。”
“不是吗。”
[可是你也说了，通过家暴判刑很难定罪。你通过我去揭发傅荣，他失去傅荣这个提款机，还是不能拿到钱，我到时候该怎么办？]
[要在我身上取证很难，傅荣对我的伤害早就随时间淡去了。我轻飘飘一句话，谁会信呢？]
“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一次？”林南朝真诚以待，“四年前你不相信我，现在呢？还这样觉得吗？”
“我不信你什么都没为自己打算，你很聪明，你肯定留了一些证据，尽管并不能将他定罪，但网络的力量不容小觑，只要闹大了，就有机会。”
“我给你请最好的律师，好不好？而且你父亲和傅荣的交易也是违法的。”
“傅荣这张网或许很大，再大能大得过舆论吗。”林南朝和她认真解释，“他用舆论压垮张浩昊，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成功了，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到时候胜算更大。”
[如果没成功呢。]
“那也不会比现在坏了。”林南朝微弯着眼，“我向你保证，傅荣倘若没受到惩罚，你也不会再受你父亲的暴力。”
“司司，算我求求你。可以吗。”
“你甘心让傅荣的一生就这样过去吗，生前受人爱戴，他的痛苦全都是你们在替他担着。死人不能说话，他死后我们再曝光这个事情，还有什么用？”
范司司沉默了很久，林南朝心里也悬着，她是个很会隐忍的性子，去争取自由对她来说和摘月亮没什么两样。
半晌，范司司抬起头，眼眶殷红，楚楚可怜的模样反而看上去显得有些精气。
[是我该求你。]
[你本不该承受这些，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知道林南朝还记不记得手语的表达，所以手势动作很慢。
林南朝看懂了女孩表达的意思，她想要去摘月亮。
—
在去医院复查的前一天，夏遥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短短一句话夏遥就知道他是谁——遥遥，我们也该见见了。来和我讲讲南朝这些天在你那过得怎么样。
当天晚上夏遥没睡着，但林南朝这两天似乎很忙很累，四处奔波，也不和夏遥说是在干什么。在加上有夏遥睡在身边，睡得更沉，没注意到夏遥在失眠。
第二天倒是发现夏遥好像有点心事，表现在脸上不明显，但林南朝就是察觉到了。他问是不是这些天在家里太闷了，夏遥想了想，点头。
“今天晚上要不要出去看电影？”林南朝说，“好像是还没正儿八经地和你约过会。”
夏遥问:“为什么是晚上？”
“白天要去医院复查，下午我有点事，需要等我一会，可以吗？到时候我先把你送回家睡午觉。”
林南朝比较粘人，以夏遥对他的了解，夏遥想如果直接说自己要去见傅荣肯定行不通。
可是跟他保证过做事之前要和他说的，夏遥心里纠结着，嘴上已经回了个:“好。”
就这一次，我一定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去见傅荣，夏遥做着心理建设。
等林南朝关上门，夏遥起床，给闻可打了个电话:“有没有找到人？”
“找是找到了……你突然问我找保镖做什么，你们公司没给你配吗？”
“不想用公司派的人，我要做件事。”夏遥问，“闻可，我可能需要你的一点帮助。”
夏遥正经的语气让闻可也严肃起来:“怎么了？”
“就是想……出气。”夏遥以轻快的口吻说出。
“嗯？找出是谁把你当年比赛挖出来的那个人啦？”闻可本来觉得夏遥好像没那么无所谓了，居然还想着要报复回来。
“是找到了。”闻可误打误撞猜中了一半，夏遥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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