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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四种羞耻(24)

这个任务确实超乎寻常地顺利,先是任务目标斯特兰奇主动出现,紧接着在进行简单的对话后,斯特兰奇完全接受了希克利情急之下扯出来的理由,那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

然后希克利就被带到了斯特兰奇目前的居住地。

圣所。他们这么称呼这地方,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却也十分低调的崇敬。

法师,他们这么称呼斯特兰奇,不过从来不当着他的面这么说,鉴于斯特兰奇对“法师”这一词汇的反应……那是气急败坏吗?斯特兰奇为什么这么看重一个简单的称呼,这是希克利完全理解不了的。

雅各·希克利本来也不叫雅各·希克利。

名字和称呼对他来说是随便就能更改的东西,他也曾经用过别的名字,配合名字的则是一整套可查询的履历。学生,工程师,清洁工,志愿者,他使用过这些身份,或多或少也确实做过那些工作。

也许那些身份也确实都是组成他本人的一部分,尽管他从未有过实感:一个人究竟要怎么样才算是这个人自己呢?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单纯写在纸面上、记载在档案中的东西,不能算是这个人本人。

特工都有定期的心理评估,接受评估算是他们工作的一项重点。希克利的评估结果总是“合格”和“稳定”,那倒不是他说了谎,或者有着顶尖的伪装能力。单纯是因为希克利确实没有过什么心理问题。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那就不知道吧。

对他的人生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希克利确实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毕竟他的同僚们几乎都被类似的问题所困扰。

据评估师说,思考是人类的本能,而思考自己到底是谁、自己属于哪里,更是人类的必经之路。

这一问题的答案对大部分人来说并不困难:以家庭为单位,以父母亲人为锚点,一个人的自我会随着年龄的增长缓慢建立起来;而等到父母逝去,这个人所组成的新的家庭也差不多长成,身份的转换会导致自我的更新。

小部分人会选择更加艰难的路途,有些是被迫,有些是自愿。但不论如何,人必须有一个确定无疑的身份,以支撑自我和人生。

特工们通常没有。

……那些话题对希克利来说太奇怪了,他跟评估师说,难道特工不算是一个确定无疑的身份吗?评估师被他逗得发笑,可是,希克利的疑惑是真诚的。

希克利也能够理解斯特兰奇对“法师”头衔的排斥。无非就是“博士”代表他的过去,那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等等原因。可能还因为斯特兰奇一向以自己的学识为傲,所以不能容忍他的学位骤然降级。

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称呼会那么重要。

他的意思是,引用莎士比亚的话,“玫瑰即使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即使被称呼为法师,他依然拥有自己的过去和学识啊。

这都是希克利在圣所度过第一个夜晚时想到的。

圣所里有网络,但他不会冒险联网。希克利认为既然斯特兰奇能让他光明正大地踏入这方地界,就不太可能动用什么阴招,他应当在熟悉附近的环境和人之后再考虑联系长官。

希克利已经从斯特兰奇的直接和果断上感觉到了他的光明磊落。

他以为只有斯特兰奇自己是这样的。

猜猜结果怎么着?他错了。整个圣所都光明磊落到肆无忌惮的程度。

虽然任务过程显然出现意外,希克利的心态还是相当稳定。他安然地熟睡了一夜,整晚的睡眠都黑甜无梦。

他疑心是硬床板的效果。床上没有铺床垫,只敷衍地垫了一层棉布,但他却睡得比过去任何一天都香。希克利默默地把这记在心中,提醒自己任务完成后换掉常住点的席梦思。

简单地活动开身体后,希克利用圣所提供的一次性洗漱用具清理了自己,并同样把这也记在心里:从它们崭新的未拆封状态和保质期来看,一次性用品的更换和补充相当频繁。

再联系到他住在和主要建筑群隔离开的低矮平房里,左右两边都是敞开大门、房间内陈设一模一样的单人间,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尽管位置偏僻,圣所却常年开放,而且客人络绎不绝。

考虑到目前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也许这种拜访很有规律,可能还分了淡季旺季,他只是刚好在淡季抵达。

斯特兰奇在带他进来后就将他托付给了路过的弟子,随后不知所踪,希克利在圣所内闲逛时也没有人阻拦他。没有人告诉他有任何地方是禁区,于是希克利放心地绕着圣所外围走了几圈,在脑中画出大致的平面图。

……那张平面图,完全无法成型。

一切都不符合空间规则,圣所就像个时常被无形大手拆卸、重组、拧动的不规则魔方,漫无目的地变换着结构,上一次路过时还是一片枯燥的黄沙,下一次就变成了图书馆的大门。

希克利大受震撼。

不过等他再经过几次转弯,看到大门前的广场上,数量成百上千的弟子组成队列,一丝不苟地练习魔法时,已经震撼过一次的希克利就没什么心理波动了。

他站在边上欣赏了一会儿他们的动作,为什么不呢?又没有警卫过来驱赶阻拦他。

希克利甚至尝试着举起手机拍照录像,站在四周的几个人向他投来几次视线,他们看起来比训练的弟子们更加年长,所以或许是导师,而这些导师也没有阻止他,连呵止都没有。

不过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录上。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录上,其实每个人的动作都录得清清楚楚,他们手中、面前浮现出的魔法线和符号也都拍得一清二楚。纤毫毕现,历历在目,堪比顶级大片的特效,任何人看到都得感叹一句“经费在燃烧”。

但问题就在这里。

当你在现实中看到它们的时候……希克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实里的魔法看起来就是魔法本身。那其实并不算特别震撼,至少绝对没有站在直升机舱口,背着跳伞包,低头俯视大地时的感觉震撼。

魔法就只是魔法它本身,它绝不会被认错,在真正看到它的时候绝对不会。那感觉就像是认出了一种早在出生之前就已经知晓、已经理解,但从未真正见过的东西。就像生命里早已被嵌入了这一部分,就像胎内的记忆,就像婴儿诞生前曾经发育出、却又最终被躯干吸收的部分。

它在漫长的人生历程中不断萎缩,因为缺乏营养和认知而走向枯萎,看到魔法,就像这本该死去,然而终究还是残留了一点生机的部分得到了营养;就像一颗休眠了太久的种子突然长出根须,渴望着破土。

就像冥思苦想了无数年之后的灵光乍现,那一瞬间的明悟——并非狂喜,更非喜悦。那是一种平淡得像是水一样的感觉,可是又如此重要,正像是一个从未啜饮过的人第一次品尝甘甜泉水。

魔法……

魔法,让希克利感到幸福。

这幸福中隐约带着一点痛楚,说不清楚这种痛楚是从哪里来的,而且稀薄得更像是错觉。

问题是,视频中的魔法没有这种感觉。

就像打印处的彩图和屏幕对比时中会有一点色差一样,被拍摄下来的魔法也有这样近似于“色差”的东西。就好像科技和魔法确实并不是彻底相融的东西,相机会洗去那些超现实、超感受的部分,将魔法转换成科技——将魔法转换成特效。

希克利遗憾地放下了手机,心想这就不关他的事了,硬要说的话是研究员的任务。

让托尼·斯塔克去头疼到底怎么回事吧,希克利隐约有所耳闻,知道钢铁侠近些日子来对魔法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而且似乎固执地认为变种人的变种基因同魔法有所关联。

“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背后有人说。

希克利认出了斯特兰奇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斯特兰奇总是喜欢在背后突然开口说话,可能是喜欢看到别人被吓了一跳。希克利没有被吓到,他这几天听到和见到的都太多了,这么简单的小惊吓不可能让他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他转过身,立刻被吓得原地起跳。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恐地问,“你为什么胸口插着一根、一根矛?”

毫无疑问,确凿无疑,那绝对是一根长矛。至少两米长的木杆,大约拇指与中指并拢那么粗,矛头穿胸而过,从斯特兰奇的背后伸出来。粘红的血在长矛上流动,仿佛无数条细小的长蛇在互相纠缠。

希克利只看了几眼就匆忙挪开视线。尽管如此,他还是相当确信自己一生都不可能忘记这个场景。

斯特兰奇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去拜访了两个混球,大概是打扰了他们的好事,被他们捅了。”

这就是法师的交际圈吗?

希克利更受震撼。

“……也许你应该先去治疗一下?”他恐惧地说。

“死不了。也治不好,这东西不是物理层面的伤害,只是看起来有点像。我得去翻翻书,看怎么把这东西弄出来。至少藏起来。”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别笑了,王,我能看到你在偷笑。”

有人清了清嗓子,可能是那个“王”。

“总之,”斯特兰奇继续说道,视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于无物,“既然你休息得很好,事情就该从今天开始安排起来了。你还是新手,先去图书馆读书,接下来的课程就由……”

“什么新手?什么接下来的课程?”希克利迷惑不解地打断了他,“我不是——”

他突然停住。

原来斯特兰奇把他当成来这里求学魔法的人了。

“我不是来学习的。”希克利说,“我是——”

他又停住了。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过来。”斯特兰奇倒是没对他的话感到意外,而是重复了一遍希克利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他示意希克利跟上,随即向前迈步,胸口的长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惹来更多的注视。

就连努力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希克利都情不自禁地朝斯特兰奇的胸口多看了几眼,注意到被长矛穿透的位置似乎蒙着一层蛛网般的金线,显然和广场中那些弟子练习的魔法同出一源。

而这柄长矛所使用的魔法——那让希克利心潮澎湃,又让他毛骨悚然。

这绝对是另一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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