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吧』

这一座白色的建筑外部看着恢弘, 走入内部，却一个人都没有。

至少闻晓没看到。

“全智能化的，不用看了。”

【警告, 警告, 非法……】

有机器人飘来, 刚进入文森的精神力范围, 瞬间炸得四分五裂。

这一行为像是捅了什么马蜂窝一样，无数机器人涌了过来，但无一例外，每个机器人走到半途不是冒烟就是炸裂，闻晓觉得文森应该很了解这些机器人，又抑或……

转头看向身边人，闻晓想, 是兰斯尤为了解。

“如果太麻烦了, 就直接让所有的机器人电池或者主板融化吧。”

文森想了下, 点头, “可以。”

虎鲸绕着闻晓游动, 闻晓视野中，随着文森的精神力铺开, 空气似乎都扭曲起来, 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感觉。

这应该会成为他格外难忘的一天。

电梯缓慢闭合上行前，闻晓想。

*

全市智脑系统卡顿超过一分钟后, 疯狂寻找兰斯一行人的琼斯家族, 反应了过来他们在哪里。

卡顿十分钟后，智脑才缓慢再度上线。

在兰斯不紧不慢带着闻晓走出智脑主楼后, 毫无疑问, 面对的是荷枪实弹的军队。

闻晓在对面看到了北域的军队制服。

刚想动, 脚就像是被焊住了一样，站在原地。

兰斯看了文森一眼，其中一个拿着喇叭的军人，突然不受控冲着他们跑来，阿芙洛军队举起了枪，陆倾燃瞧了出来，“别动，他们是要喇叭，是要交涉。”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兰斯拿起了喇叭。

“陆倾燃呢，出来。”

点名了。

陆曦和宁知白对视一眼，陆倾燃倒是平静，缓步走了出去。

阿芙洛那边焦急，疯狂提示陆倾燃文森能控制人的意识，希望他冷静，没什么用，他们的提醒根本传达不到陆倾燃的耳朵里。

看着陆倾燃快要抵达安全范围的边界，一个外交官捂脸，“完了完了。”

什么修罗场，内部悄无声息就出了个拥有思维控制能力的精神力者。

外面还有北域的母舰架着。

关键陆倾燃的身份还不一般。

承受能力差一些的外交官当场就晕了过去。

乔·琼斯：“让机器人抬下去抢救啊！”

语气也是暴躁。

拿上喇叭，兰斯第二句话又让乔暴躁了，“我不和阿芙洛的人交流，不要再让人来送死。”

陆倾燃眉目坚毅：“你提什么条件北域都会答应，只有一个前提，放了闻晓。”

兰斯也毫不拖泥带水，“三艘穿梭战舰，就在边上那栋楼顶上交易。”

“北域我待过，我要陆家性能最好的。”

“并且保证我们的安全。”

“否则——”

兰斯放下了喇叭，文森看了倒地的阿芙洛军人一眼，紧跟着响彻天际的痛呼声响起，陆倾燃瞳孔收缩。

一阵精神力狂暴散开，脚下的人精神海被强行破坏掉了。

陆倾燃：“闻晓有什么，你们绝对走不了！”

闻晓闭了闭眼，说不了话，索性不看。

兰斯坦诚得太过，又拿起了喇叭，补了一句关键，且致命的。

“你问背后的小乔，她来之前肯定已经被告知过了详情，文森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反正也活不了多久，敢耍任何的花招，我不介意拉着闻晓一起死在主星。”

乔瞳孔剧烈收缩。

话说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文森抬了下手，精神海受创的阿芙洛人被风丢到了陆倾燃面前。

陆倾燃看也不看，闭了闭眼，只道：“给我时间确认一下。”

兰斯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倾燃径直对着乔走过去：“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乔深呼吸：“原委不是一句半句能说得清楚的，其实……”

陆倾燃：“我不需要知道原委，我问你，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身边的男人寿命不长？”

压迫感十足，精神力不受控爆开了，乔身边好几个人不自主退了几步。

乔额头出了细汗，精神体刚放了出来，准备抵抗，结果被陆倾燃一把捏住在指间，动作太快，所有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发生的。

“你干什么，快放开乔小姐的……”

乔背后的一个保镖立刻往前冲，在乔来不及呵止的时候，下跪痛呼倒地。

陆倾燃放开了自己的精神力。

余光中保镖吐了口血出来，受攻击向精神力压迫，内脏伤得不轻。

乔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对上暴怒的陆倾燃，知道对方只要一句回答。

什么解释，花言巧语也起不了作用了。

“是。”乔咬牙，低声道。

陆倾燃胸膛起伏，他就算不知道原委，但是对兰斯的了解，内里大致是个什么情况，脑子里至少猜了个五六分。

“你们阿芙洛惹出来的事，闻晓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轻易放过。”

说着凶狠的话语。

乔的笑蛛却被他好好地放到了对方的肩上，甚至拍了拍他方才弄皱衣襟。

转头，陆倾燃：“让军队下来，装备武器。”

“安排穿梭战舰。”

“让阿芙洛的人退后，不愿意退的击毙。”

“立刻，马上！”

乔死死咬牙。

“大小姐，这……”

乔牙齿都咬酸了，几番衡量，吼道，“照他说的做！”

陆家持有北域半数的军队，再加上闻家的，阿芙洛已经碰过闻家的，再碰不起一个陆家，何况，这次事情出在阿芙洛，他们本就不占理，总不至于为了一个疯子，把整个阿芙洛套进去。

心思几转，乔已经在心里调整好了，接受了兰斯极大概率可能会被放走的结局。

算了，文森本来就没多久了。

兰斯既然要陪着他，也活不久。

就算是放走了，比起现在和北域的关系，这两人才是最微不足道的。

*

一个小时后，兰斯一行人在陆倾燃军队的护送下，登上了他指定的大楼顶端。

三架战舰，兰斯随意挑了一件，文森拆开了。

字面意思的，拆开。

兰斯所有零件悬浮在空中，一个一个的，被拆散开来。

闻晓站在大楼的边上，文森给他选的位置，兰斯现学结构，然后又拆了一艘，确认什么跟踪设备，还有自毁设施都无，兰斯满意，“就最后这一艘吧。”

文森的精神力渗透进战舰，启动。

兰斯看了天上一眼。

小声道，“五。”

“四。”

“三……”

“现在。”

不知道哪里的武器启动，轰炸而来，同时熟悉的疾风开始乱作，形成一个新的风暴。

视线变差，陆倾燃心头一突，“闻晓！”

却蓦然惊觉自己动不了。

风暴彻底成型的那刻，轰炸的点终于到位，炸开了数个临时虫洞。

陆倾燃就算是再不懂，看到这个虫洞，也知道当初在原始星球是怎么回事了，咬牙，“妈的……”

极强的控制精神力再次加强。

陆倾燃眼前一花。

等再看清眼前场景，兰斯和文森在战舰上，已经逼近了临时虫洞……

一路被拎着的闻晓，“老师你总不会要带我走吧？”

兰斯：“想得美。”

闻晓：“……”

兰斯：“不过师生一场，你们的婚礼我是参加不了了，送件礼物还是可以的。”

话落，文森的手陡然按向闻晓眉心。

磅礴但失控的精神力涌入闻晓的精神海。

在一瞬间。

“斯哈——”

小白冒出，被兰斯从闻晓肩膀上丢了下去。

下一刻，在闻晓大瞪的眼睛里，兰斯接着把他推了下去。

兰斯做了个口型。

闻晓看清楚了，是一句话。

战舰门关闭，兰斯和文森消失在战舰内，继而进入一个临时虫洞。

风暴失去了操纵者，变得愈发失控。

闻晓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在他感觉到身体的掌控回来之后，被熟悉的机械臂接住了。

明微。

陆倾燃的机甲。

闻晓回转身，机甲只是半展开的状态，他还能触碰到陆倾燃。

“他们对你干了什么，你的精神力怎么这么乱？”

闻晓摇了摇头，拽着陆倾燃领口道，“走！回母舰！”

这句话说完，闻晓就丧失了意识。

陆倾燃叫他的名字，蓦的话语一顿，他感知到，闻晓的精神力在平缓。

“哥，接下来怎么办，阿芙洛的人要跟着虫洞走，拦截吗？”

陆倾燃在半空中闭目。

再睁开，眼神坚定，“明微展开。”

【收到，展开】

陆倾燃：“全体都有，撤离阿芙洛主星，列队速回母舰。”

“母舰上医生准备，我要进母舰就看到。”

“进入母舰后，母舰退回安全距离。”

最后一句是陆倾燃加的，只是直觉，他觉得……闻晓是这个意思。

闻晓并没有失去意识太久，在进入母舰前就醒了过来。

但是身体长期接触失控精神力的弊端显现，有些僵硬。

陆倾燃其他的都不问，先让医生检查他。

医生没查出什么问题，不得已，考虑到闻晓受到的冲击，给闻晓打了针镇定。

闻晓：“谢谢。”

经历了过载的信息，他确实需要。

“你没事吧？”

陆倾燃被放了进来，紧张地看着闻晓，然后看到闻晓摇头。

下意识的，闻晓摸了摸眉心。

非但没事，还把课程捞全了，通过精神世界的链接，文森全部展示给了他，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看。

“哦对了，母舰，让母舰离阿芙洛主星远一点。”

闻晓忙乱道。

“已经这样做了。”

“冷静，晓晓，你已经安全了。”

陆倾燃伸手握住闻晓的双手，体温传来，闻晓感受到，缓慢，紧绷的神经确乎放松了下来。

静了静，闻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北域。”

“嗯？”陆倾燃讶异。

闻晓：“阿芙洛，兰斯他……”

刚说完，陆曦走了进来，对陆倾燃敬了个军礼，汇报道：“阿芙洛的智脑似乎出了问题，现在他们一拨人在维护，一拨人在搜寻兰斯文森的下落。”

闻晓闭目。

陆倾燃和陆曦对视一眼，陆倾燃：“你知道兰斯做了什么？”

闻晓怎么会不知道，他全程都跟着。

陆倾燃：“兰斯破坏了智脑？”

闻晓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

闻晓：“你知道，智脑是模拟高阶精神力者的精神力计算方式，进行高频计算和推演的硬件设备……”

“知道。”

闻晓扶额，“兰斯把所有供智脑模拟的精神力模型都删除了。”

换言之，把智脑内部，行为基础的精神力，都进行了清空。

这其实没什么，但是……

“他把文森的精神力模型输入了智脑。”

陆倾燃和陆曦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陆倾燃：“但是，文森的精神力不是……”

乔已经承认了文森的情况，后续又找人专门和他解释了下，他是知情的。

闻晓点头，“对，是失控的，所以，智脑慢慢也会……进入恶性循环。”

在兰斯输入的那一刻，闻晓实在想不出来比这更好的报复。

而且兰斯输入之后，正在研究怎么打开限制闸，新的运算模式因为失控，自动就冲开了限制。

这也意味着，现在没有人能关闭智脑了。

陆倾燃和陆曦也快速意识到了这一点。

陆倾燃想的却是其他，“需要……告诉阿芙洛星系的人一声吗？”

闻晓：“随意。”

已经触发了，智脑牵连着阿芙洛星域所有的星球。

要么停运智脑，如果阿芙洛能办到。

但闻晓觉得他们办不到。

因为全智能化太久太高了，这么多年都没出过问题，通道已经太快了，在停运前就会出问题了。

而且一旦停运，社会全都依赖着智脑的调度，社会又怎么办呢？

阿芙洛人开个门锁，都要过智脑的子系统……

闻晓想不出来，决定放弃。

陆倾燃和他对视，忽道，“别想了，休息下吧。”

闻晓：“我想洗个澡。”

鼻腔里全是血的味道，他不舒服。

“好。”

闻晓被陆倾燃带了出去。

洗过澡，陆倾燃也洗了个，他陪着他，闻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随便碎碎的捡了些说，陆倾燃安静地听着，在陆倾燃的目光中，闻晓蓦的将他抱住。

“怎么了？”

闻晓闭目，“忽然不想说了。”

陆倾燃：“那就不说，你闭眼休息下？”

“好。”

闻晓以为自己不可能睡过去，然而实际上，高度紧张的精神力紧绷了一天，闻晓很快就睡过去了。

陆倾燃处理了下母舰的去向，拥着闻晓一起睡了。

半夜，闻晓惊醒过来。

母舰上临时安排的房间，房间内没有开饮用水的开关，闻晓走到房间外准备打开阀门，刚走两步，便听到警报声响起。

在太空中透过高密度新材料窗，闻晓看到了阿芙洛主星。

他受了蛊惑似的，靠近窗户，定定看着窗外。

隐约能听到走动值班的军人的讨论。

“智脑的塔塌了。”

“据说是智脑事故，修了半天都没修好。”

“武器系统不知道怎么也被启动了，无差别发送了两枚能量弹出去……”

“晓晓。”

一声温柔的嗓音，闻晓回头，陆倾燃穿着睡衣站在自己身后，满目担忧。

沐浴在这种眼神里，闻晓忽然明白过来——

陆倾燃压根不在乎阿芙洛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兰斯想干什么，从头到尾，他担心关心的，只有跟随的自己。

“我醒了，有些渴，吵醒你了吗？”闻晓声音干哑。

陆倾燃摇头，“没，我……”

“没吵到我，里面没水是不是，应该是饮用水忘了开，我去给你倒水。”

陆倾燃向着闻晓伸手，闻晓把杯子递给了他。

陆倾燃转身去接水。

过来会儿，回来了。

也知道阿芙洛主星上发生了什么。

闻晓正站在舷窗前，透过透明材料，看着那颗，精彩的主星。

是的，精彩。

不是两颗简单的能量弹，其中一颗，能从大气上看到爆炸点的波纹。

闻晓缓慢喝了半杯水，陆倾燃这才问他，“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我是文森，精神力失控，是不是也会这么……可怕……”

智脑模拟文森的精神力频率，毫无规律的运转，无疑是灾难的。

而这种灾难的种子现在通过智脑，已经埋入了整个阿芙洛星域。

除非弃用智脑，否则光是排查，就难。

但是弃用……

按照智脑和阿芙洛的绑定程度，闻晓觉得也很难。

近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要么壮士断腕，要么毁灭后重生。

陆倾燃态度却比闻晓想得坚决，“不会的，你不会这样。”

黑瞳闪着一点光亮，灼人。

闻晓忽然就不想纠结了。

放下杯子，伸手抱住陆倾燃。

陆倾燃愣了下，但是坚定回抱了闻晓，怀抱温暖。

闻晓：“这里让我很不舒服。”

“阿芙洛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到窒息。”

“陆倾燃，”

闻晓闭目，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陆倾燃微讶。

感觉到闻晓的身体放松，意识到什么，点头，“好，回家。”

“我们回北域。”

作者有话说：

番外应该过两天会放上来。正文就到这里了，感谢一路陪伴的小伙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