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不明不白的』
闻晓第二天跟着生物钟醒了。
身体还是沉的。
头天受过伤, 虽然躺了医疗舱，但毕竟时间短，比他在军校训练室受伤进舱修复的时间都短, 体表的伤好了就出来了, 没有给肌肉骨骼任何的时间放松, 在修复液中加速代谢消解疲惫。
闻晓闭着眼睛, 挣扎着想起来。
“喵呜~”
小白表示抗议。
他们不可分割，闻晓没休息够，小白也还想睡。
“别闹。”
闻晓嘟囔了一句，想掀开被子，却碰到了什么，来不及思考，一双手盖在了眼睛上。
“再睡会吧, 你需要休息。”
“可是……”
下意识的, 闻晓嘀咕,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后面要说什么, 脑子糊涂着, 只潜意识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 他必须起来。
“我起来, 我休息够了。”
“周围的巡查我安排。”
“医疗舱我会在清醒的情况下继续使用。”
“在增长期，明微也带了药, 我会看着情况用一些稳定药剂。”
自从谢衍和兰斯来了第一军校, 觉醒期的药剂什么没有，陆倾燃跟着也拿到了一手的、功效最好的那些, 比北域自产的专利更新, 临床测试久, 安全，也对人体更为温和。
帕恩星域嘛，别的不多，动植物那是三个星域中最全的。
故而药剂的专利和研发，也是三个星域中最多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
闻晓似乎动了脑子，又似乎没动，两人的精神力还纠缠着，陆倾燃感觉到了闻晓精神力的细微波动，应该是用精神力提取信息了。
“唔，早饭，记得吃早饭。”
闻晓最后道。
陆倾燃愣了愣，意识到是对他的叮嘱。
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哪怕是用精神力计算信息流思考的情况下，也没有忘了他的。
心内一片滚烫，喉结滑了滑，陆倾燃声音极轻，哄道：“知道的，不会忘，你睡吧。”
闻晓嘴皮动了动，又念叨了几个含混音节，似是终于确定了再没有疏漏的，全身又放松了，把自己整个埋进被窝里，被子拉起来，下巴都被盖住。
“喵。”
小白扒了扒陆倾燃的手，等那手拿起来，自己啪叽一声趴闻晓眼睛上，巴掌大的猫，刚好充当睡眠眼罩使。
陆倾燃好笑，撸了小白一把，听到小白肚皮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又摸了摸它头，把模拟光调暗后，起来了。
去浴室换了套衣服，陆倾燃洗漱好再出来，闻晓的呼吸也匀了。
两步之外静静看了会儿被窝里的猫和人，身上仿佛还残留着闻晓昨天留下的那个无意识拥抱，陆倾燃垂了垂眼睫，不想打扰，自己避进了医疗室办公。
*
一觉睡到饱。
闻晓醒的时候，脑子处于很原始的开机状态，一片空白。
等解决了我是谁、来自哪里、要到哪里去的哲学迷思，揉着眼睛，闻晓懵懵地坐了起来，灯光依旧很暗，给人一种外面天还没亮的恍惚错觉。
不过他的身体感受反馈，告诉他，绝非如此。
转了转手腕，果然，时间显示已经中午了。
“醒了？”
驾驶舱的门被打开了，一杯水递到了面前。
闻晓接过，第一下没拿住，伸来的手连着他手，一同握住了水杯，这才没让一杯水都洒床上。
闻晓缓缓抬眼，看到陆倾燃，木木点头，手指动了动，陆倾燃会意放开，闻晓仰头把水喝了一大半下去。
喝完，又清醒了些。
伸手到枕头边，把蠢猫抓起来，捏着后颈皮在空中晃荡几下，听到猫叫唤了，放到被面，自己的腿上，一大一小，一起清醒。
“喵！”小白抗议。
被闻晓又大力摇晃了几下，“不行，我们不能再睡了，你醒醒。”
晃完整个猫翻了过来，肚皮朝上，眼皮紧闭。
不等闻晓再折腾小白，陆倾燃一把抄起了小白猫，抱在了手上缓缓顺毛。
有了接触，小白眼睛慢慢慢地也睁开了。
闻晓把水喝完，水杯递给陆倾燃，陆倾燃自然而然起身又给他接了一杯，再喝一小口，思维终于启动成功，闻晓摇了摇头试图清醒，睡得太饱，脑子有些转不动。
“怎么不叫我？”
开口，嗓子哑哑的。
闻晓头发短，不怎么乱，但是脸颊红扑扑的，刚睡了起来，特别有气色。
陆倾燃手有点痒，他又摸了两把小白。
“叫你起来干什么，你一个控制向精神力，还能比我恢复得快？”
闻晓哽了下，认可陆倾燃的说法。
陆倾燃在床边上蹲下，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平视闻晓，声音又放柔和了，“可以睡就尽量恢复，实在有情况，我也不可能不叫醒你。”
潜台词，客气什么呢，他们谁不知道谁。
闻晓歪了歪头，“也是哦~”
带着刚睡醒的可爱，仿佛是陆倾燃说，他自己才想到这一层似的。
闻晓把水杯放地上，陆倾燃手上的小白动了动，陆倾燃放手，小白跑到水杯边上，prprpr也开始喝水，瞧着小猫没有把自己埋水杯里，陆倾燃才又看向闻晓。
闻晓心中的计划表也浮现，“周围有人吗，期间有什么情况，你又去医疗舱没？”
问得很乱，但意思陆倾燃能懂。
就是一些常规的布置，本来该闻晓来，不过他今天把对方按着补眠，这些就换到了他手上。
有条不紊都说清楚，最后到自己，“去了，伤口都好了。”
“我看看。”
闻晓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当即伸手。
经过一早上的独处时间，已经足够陆倾燃厘清他们的关系，闻晓的想法，还有那天又是个什么情况，陆倾燃没有躲，闻晓说看，他还往前凑了凑。
有领子，磁吸扣扯开，就能看见肩胛上的弹口。
伤好了，但是有一片粉色的痕迹，是皮肤刚生长出来，角质还薄的原因。
纵然没有肉眼可见的伤口，但是伤口的边缘格外清晰，和原本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分界，闻晓指腹顺着那分界拂过，陆倾燃肌肉绷起，又强迫自己放松。
闻晓没意识到，边摸边道，“怎么不多躺会儿？”
时间足够，这种伤口，这些红痕都不该存在。
陆倾燃没回答他，只按住了他在自己皮月夫上游移的手指，直直看着闻晓。
原本不觉得如何的，被这么一按，一瞧，闻晓蓦然发现，两个人距离太近了。
“……”
又十几秒过，他有点不自在了，缩手，没缩回来，陆倾燃不让。
闻晓：“……”
他嘴刚张开，陆倾燃先一步道，“没必要，能早点出来，就早点出来盯着比较好。”
哦，闻晓后知后觉，当时他还在睡来着。
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但闻晓还是顺着陆倾燃话道，“你可以叫醒我。”
陆倾燃扯了扯唇角，翘起，“但我不想。”
“……”
闻晓再次缩手，这次陆倾燃放了，手指离开了肩颈，但没离开陆倾燃的禁锢。
他的手仍旧握着他的。
闻晓低头，陆倾燃非但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抓紧了。
“你……”
两次三番的，闻晓都没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裹挟，这一次，更是拧起了眉。
不舒服，却说不上来。
“讨厌？”陆倾燃同时开口。
闻晓卡了下，“不是，是……只是……”
嘟囔着，却没说出个所以然。
陆倾燃帮他说了，“你只是不习惯。”
闻晓愣了愣，意识到确实是自己的真实感受，点头，“对，我，我不太习惯。”
陆倾燃又用那种读不懂的视线看着闻晓。
被逼了下，闻晓脑子又清醒几分，意识到症结所在，两个人……靠得太近了。
近到陆倾燃的呼吸能拂过他面颊的程度。
闻晓再次抽手，下意识的动作。
没抽动。
他低头，还没有说话，便看见陆倾燃的手往上挪了挪，握住他整个手背，拇指在他手腕上抚了抚，带来一些微痒的接触。
闻晓整个背脊都僵了一瞬。
在他理智给出应对方案之前，他手已经大力挣脱了陆倾燃的禁锢，极快，迅速，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眼眉也是皱起来的。
陆倾燃看在眼里。
闻晓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也不是讨厌……”
说到一半，语气一点说服力都没有，闻晓闭了闭眼睛，崩溃。
陆倾燃放过了他，“我知道，只是不习惯。”
道破其中关键——
“不习惯带着别样意味的亲密接触。”
闻晓的触碰，都带着实用性的目的，纯粹，无杂质。
陆倾燃的则不同，每一下都带着黏腻的亲昵，和不容抗拒的侵略感，试探，渴望，想获取，想要更多，都潜藏在他每个不经意的动作里。
前者属于朋友。
后者则属于恋人。
闻晓怔住。
陆倾燃伸手想碰他脸，动作缓慢，但是临到要触碰前，闻晓还是别过了头。
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陆倾燃也不是。
“看，就是这样的。”
陆倾燃声线温和道，刚才的一点举动，仿佛只是一次实验。
闻晓拧眉，总觉得不对，再度摇了摇头，“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都是实用主义者，陆倾燃不会搞这么多虚头巴脑的，就为了说他不习惯。
陆倾燃……确实也不是。
垂目一霎，密实的眼睫带着无法被捕捉的颤动，陆倾燃开口，不容反驳道。
“说试试，但你心里只是把我当朋友，心态还没有扭过来。”
闻晓：“这才几天，本来……”
陆倾燃：“这是正常的，我知道，本来就是我逼问出来的答案。”
试一试。
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
闻晓：“……”
那双绿色的眼眸不可置信看了陆倾燃一眼，惶惑，惊疑，以及不知所措，都写在里面，很好分辨。
闻晓手指蜷了蜷。
知道自己不回答也没事，但……他不是不懂亲密关系。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让陆倾燃姿态那么低，哪怕他现在心态确实还没扭过来。
“也、也不是。”闻晓艰难分辨道，“如果我不想，没人能逼我。”
陆倾燃倏尔笑了起来。
笑得闻晓不太爽，但又觉得很好看，想去摸那颗泪痣。
“好，没人能逼你。”陆倾燃笑道。
闻晓皱了皱鼻子，努力忽略对陆倾燃的情绪，专注于说清楚，“虽然之前我一直没有定下来，但是我知道……最后，应该就是这个了。”
他不想改变。
除非不得不变。
就算他拖，以陆倾燃的性格，也迟早会问，他说出这个答案，便也是早晚的事。
应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闻晓知道的。
他还是个控制向的精神力，如果用推演来计算，那会更清楚。
虽然闻晓一直避免自己这么做，但……用心决定，也是同样的答案。
想到什么，闻晓心内叹了口气，看着陆倾燃眼神复杂，真诚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如果没得做朋友，我，还是会想试试挽留你。”
哪怕不是朋友的身份，也可以。
察觉到自己的底线在这里的时候，闻晓就知道，让步的一定会是自己。
有什么办法，都……这样了。
就，变着试试呗。
陆倾燃又笑了，笑得真的有点闪眼睛，闻晓想撸袖子揍人了。
在闻晓被笑毛之前，陆倾燃把下巴轻轻靠在了他肩上，声线温柔道，“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知道吗……”
顿了顿，音量也低了，很是掏心道。
“晓晓，这真的很像是情话。”
这话听入耳朵里，闻晓感觉自己人都被烫了下。
愣了愣，缓缓，一抹红爬上了闻晓耳根。
“你脖子红了。”
还说！陆倾燃还说！
闻晓拳头捏了起来。
在他爆发前，卡着时间点似的，发小声音又严肃道，“所以，如果你是抱着这种心态，下次你应该注意下。”
“啊？又注意什么？”闻晓真的想打人了。
但陆倾燃下一句又把他情绪死死按在了手下。
“注意下次亲密接触的距离。”
“你凑过来，我会想抱你，想亲你，但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
“你把两张床垫拼一起，只是单纯地想梳理我精神力，哪怕是抱了下我……但我会误会……”
闻晓张嘴失语。
话卡住了。
卡死了。
陆倾燃：“误会这是一种不需要经过言语交流的暗示。”
“你凑到我脸边，我会误会你允许我亲你。”
“你摸我的皮肤，我会误会可以有更多的肌理接触，我……”喉头滚动，陆倾燃闭目，“也想要更多的接触……”
“你睡到我旁边抱住我，我更会以为……”
话没说完，被闻晓捂住了嘴。
四目相对，陆倾燃的黑瞳沉沉，带着不可言说的欲。
闻晓手足无措，脸也跟着涨红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这么……”
闻晓都不好意思戳破陆倾燃的龌龊！
手心感觉到轻柔的触感，闻晓全身都僵了，瞬间收回背在身后。
手心一点濡湿，是刚刚被陆倾燃吻过，还用舌尖蹭了下。
闻晓手攥得紧紧的，指甲都要陷入皮肤，眼睛大瞪着陆倾燃，也不知道是太过震惊被这样对待，还是太、太不敢置信那个人是陆倾燃。
或许，兼而有之。
闻晓不知道。
他脑子被搅得很乱，不能思考，脸很烫，热度也消不下去。
要疯。
陆倾燃发出一声轻笑，唇角再度翘起，这次眼尾都弯了起来，再度将下巴轻磕在闻晓肩头，十分满足道，“看起来你懂了。”
“那接下来，我们谈谈那天提到的‘不行就分’的事吧。”
闻晓：“？”
“？？？”
作者有话说：
小陆：睡醒了，智商再次占领高地了
闻崽（刚睡醒版）：做个人？！！
小-毛绒眼罩-白：遮光效果老好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