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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清]太子殿下他,飞升了 花开缓缓归 7894 2024-04-25 12:06:40

二合一

仿佛三观被重塑了一般,在自家九叔分毫不掩张扬的笑声中,弘晖晕晕乎乎地下了车。

一旁端坐着的董鄂氏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抽痛的额角,若非还要在侄儿面前维持体面,简直想掐死这个不着调地。

不过胤禟虽嘴上不着调了些,对底下几个侄儿总归是看顾地。怕四爷两口子不在府上,而弘晖这会儿身边恰好没人被人怠慢了去,一直亲自将人送至前院方才离开。

出了马车,外头天空鹅毛般地大雪簌簌而下,哪怕打着伞,回来时胤禟头上,身子上还是不免沾了不少雪花。连方才刚上身的紫金色紫貂大氅也已然湿了大半。

平素享受惯了,这会儿冷风吹吹都冷的不行,将带着湿气的衣裳丢给随行的宫人,胤禟哈了口白气,身子下意识往炉子处挤了挤。

一旁的董鄂氏见状忍不住啧啧两声:“想不到爷您还有这份儿心思!”

素手将手中新点的热茶递过:

“妾身险些以为以爷这般怜香惜玉的性子,在爷您眼里,后院那些人都是等着爷垂怜的柔弱小白兔呢?”

整个紫禁城,谁不知道九贝勒内宠颇多,且都还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嘁!爷管她是什么小兔子,还是哪里养出来的小狐狸!”

伸手接过自家福晋递来的热茶,胤禟面上丝毫不以为意,一双常日里潋滟丛生的桃花眼中此刻却尽是冷漠:“既到了咱们府上,是蛇也得也得给爷盘着,是虎也得给爷缩着!”

一旁的董鄂氏不由得愣住了片刻。再是整日里嬉笑肆意,作为紫禁城里金尊玉贵养大的皇家阿哥,胤禟身上的威势不弱半分。

不过片刻怔愣,到底是大家女子,董鄂氏政治敏锐度并不算低,很快反应了过来,语气不免带了些许惊讶:

“爷……您是说那些人?”

说罢董鄂氏自己先笑了:

“不至于吧?爷这些年除去偶尔到理藩院点个牟,常日里大多都在庄子上鼓捣那些新玩意儿,等闲连朝都不去上的,就这………”

深深吸了口气,董鄂氏实在想不通,自家爷有什么好叫那些人忌惮地,要知道前头那些阿哥们可早早领了旗主,朝堂上不缺可用之人,哪像他家爷,朝中亲信拢共也就小猫三两只,有什么可教人忌惮或是拉拢地?

现如今,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可看着自家爷明显不甚好看的脸色,董鄂氏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前些时日八嫂突然给府上下了帖子,说要邀妾身过府一聚,只那会儿宁楚克突然有些不舒服,妾身也没这个心思便推了去。”

实际上九福晋只是纯粹不想搭理罢了,给人示好还这样一幅高高在上的态度,也就她郭络罗氏做的出来了。

其实早在之前,董鄂氏刚嫁过来时,因着是自家婆婆的同族,也因着自家爷们的交情,两人也是交好过一阵儿的。不过那时董鄂氏便已经隐隐有些不大喜欢对方过于傲慢的做派。不过都是下臣之女,这位阿玛不过罪人罢了,摆什么宗室格格的谱?

而两人真正关系彻底破裂还是在两年前,自家爷被圣上亲旨特封为贝勒之后。

其实说是关系破裂倒不算准确,不过是八福晋单方面的疏远罢了。

如今想来是有什么地方用到人了,这才纡尊降贵地写封帖子过来,这态度,九福晋能搭理算是鬼了。

董鄂氏执起茶盏,暗暗觑了眼自家爷的脸色,果然听到这里,胤禟脸色更暗了几分,手中擎着的白玉盏几番摇动,映出眼前之人带着几分颓唐的面容。

“自小到大,八哥的志向爷不是不知道,可不说如今汗阿玛的态度,就说寿数,有二哥在,汗阿玛指不定能到什么时候……”

“争储争储,便是争赢了,上头压着个老佛爷,这日子还不是胆战心惊,日日不得安生!”

“何苦来哉!”

其实这道理眼前的众皇子们并非不清楚,可九五至尊,万人之上,机会就在眼前,以这些爷们儿的心气儿,谁愿意俯首称臣,不去搏上一搏怎能安心。

胤禟自忱,若非他对朝政委实兴趣不大,手上又有这么些感兴趣的玩意儿,他也并非当真安心如此。

当然这会儿他若还只是个不受汗阿玛重视光头阿哥,那么不论为了府上前程,还是兄弟情分,总要为八哥拼上一拼。但这人啊,一旦拥有的多了,自然而然也变得瞻前顾后许多。

总之,九爷这会儿对如今的生活很是满意,自然不愿随八哥一道陷入紫禁城这谭深不可见的泥沼之中,让府中妻儿跟着担惊受怕。

但即使如此,胤禟也自忱从未待八哥生分过,常日里府上有什么要帮衬的,只要不涉及朝事,他也从没个二话。但就在前几日,得知对方当真也同旁的兄弟一般“送人”过来,不得不说,胤禟当时心都凉了半截儿。

摩擦着手中的茶盏,再开口,胤禟桃花眼中不觉带了几分嘲意:

“想来咱们府上,如今能入的那些人眼的,也就些许银钱罢了。”

亲兄弟,如今竟也做到这种地步!

“咳!”

些许银钱!

一旁九福晋忍不住咳了咳,些许这个词用的还真是……

董鄂氏默默低头,看了眼手上戴着的,通体莹白,不含一丝水色羊脂玉镯,还有一旁小榻上,随意摆着的各色精致小巧的玲珑玉杯。

就这还是因着入宫之际,董鄂氏不想过遇招人眼之故。

实际上这些年胤禟虽不再执着于经商,但因着各项垄断专利,还有早前留下的团队铺子,每日进项,看的董鄂氏直咂舌。豪不夸张的说,钱这种东西,于如今的九贝勒府已经是个数字了。

便是国库,怕是都没有这么“些许”银钱。

每每户部核对税务时,隔壁四贝勒看过来的眼珠子都是绿地。

董鄂氏默默地抿了口茶水,转头却见自家爷闲闲地斜靠在软榻上,莹白的茶盏衬地原本修长的指节愈发分明了许多。

九福晋暗暗吐槽男色惑人,却见这位爷突然开口道:

“福晋也不用搁这儿试探爷,任是那边儿的人,既然人来了府里,要如果处置都是福晋说的算。还有咱就这小小的贝勒府,府上福晋一个女主子尽是够了的,爷也没打算再多来个侧地,平白多生些事端。”

“爷要这么说,那妾身可就当真了。”没有假意推辞,董鄂氏直接应了下来:“不过爷当真舍得?刘氏好歹生了咱们府上唯一大阿哥,爷的长子,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只一个格格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委屈了。”说来当初老九还曾笑话过大贝勒,结果许是风水轮流转。

自四十年到如今,九贝勒府上愣是开了五朵金花方才有了如今这唯一的苗苗。

既是唯一了,可见这长子的分量。可惜饶是如此,眼前这位爷也并不买账。胤禟轻嗤一声,哪怕是常日里颇为宠爱的女人,这会儿眼中并无丝毫动容。

渣地可谓理所应当。

“委屈,委屈什么,爷这是短了她吃,还是短了她喝了,要是觉得亏了脸过不去,就干脆把弘晸抱到你这儿。”

笑话,她是疯了给别人养孩子。董鄂氏忙不迭地摇头,转头却见自家爷狐疑地眼神:

“我说……”胤禟忍不住眯了眯眼:“福晋你不会是想不开,想学先大嫂吧,拼了命也非要生个儿子。”

“爷可奉劝你,别好的不学孬的学。”胤禟难得有些语重心长:

“瞧瞧先大嫂辛苦一辈子,最后得了什么好,一堆儿子女儿这会儿可都得在旁人手底下讨日子,这些年若不是大侄女儿立地起来,你且瞧瞧,爷那几个侄女儿,甚至大侄子能得几分好?”

虽然无语,董鄂氏不得不承认,自家爷这话糙理不糙,张佳氏再温和良善,也断不可能为前头留下的这些掏心掏肺。大阿哥又是那般疏狂不理内事的性子……

这些年,因着琪琪格之故,胤禟冷眼瞧着,为了所谓大业,大哥府可没少进人,侧福晋,庶福晋,还有那些得了儿子的妾室们,哪个又是好相与地。更不要提,弘昱还占着世子的位置。

只看短短几年间,大格格便成长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便可窥出一二来………

但凡顶上有个靠谱的长辈,也不至于把一个小姑娘逼到这个地步!

想到被留在府中的宁楚克,九福晋警醒的同时心下难免添几分唏嘘。

“对了!”回到正院,去了一身繁琐的妆容,妆台前,董鄂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正窝在榻上闭眼小憩的胤禟:

“话说大格格眼见也要十九了,早早过了及笄的年纪,虽说皇室格格尊贵,晚些成婚也不算什么,可到底也不好拖地太晚吧!”

像是承乾宫那位八格格,哪怕皇贵妃再不舍,前几年还是嫁去了富察氏。不过皇贵妃也是真疼这个女儿,虽嫁的是名门大族,这位额驸家中人口却是极为简单,只有嫡亲的一个弟弟,婆母更是再出嫁的前一年恰好去了。那位富察大人更是个精明人,得到自家儿子可能尚主,还是皇贵妃亲女,当即在外放出不打算续娶的消息。

这般识时务,佟贵妃可谓满意至极,不论为了权势,还是旁的,总归八公主如今这日子,当真叫一个自在了的。前些时候进宫时,董鄂氏还远远瞧过一眼,神态娇憨可爱,半点不似已经成了婚的妇人。比之一旁的九公主,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是姐姐。

这就是有亲额娘打算的好啊!

胤禟忍不住皱了皱眉:“大侄女儿允文允武,剑术一道更是深得二哥真传,紫禁城这些爷们儿,怕是在她手底下一招都过不去。”

言外之意,这群弱鸡,怎么配的上我分外优秀的大侄女儿。

一旁的董鄂氏暗暗无语,说的跟爷您能过去似的。知晓跟这人说不下去,九福晋当即令下人收拾洗漱,不再理会这位爷。

徒留一旁的胤禟仍在暗暗细数,这紫禁城里哪家的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或是哪家家风不好,哪家子弟宠妾灭妻,不是好人家了。直听的一旁的董鄂氏暗暗无语。

爷,就您这挑剔架势,您可别忘了,日后还有至少五朵金花呢!

另一头,因着工具不如对方齐全,等四爷两口子回来时,外头天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弘晖这会儿都已经洗洗睡了。

因着担心儿子,四爷夫妻俩这会儿反倒已经没了睡意,躺在榻上,乌拉那拉氏想到今日自家爷的态度,也不由得试探地提起了大格格的婚事。

比起隔壁胤禟,胤禛这里就实在多了。

“琪琪格性子坚毅,学识能力俱是上上之等,不论日后在哪儿,日子都断不会差地。”提到大侄女,黑暗中,胤禛眼中不觉带了几分欣赏。

若说皇家人,永远双标玩儿的最溜,胤禛也是如此。

女儿,甚至侄女标准永远跟女人是不一样的。弱柳扶风,文墨风流,知情识趣,四爷这喜好,可以说从始至终就没变过。若不然,凭佟佳皇贵妃这些年赐过那么些妾室,但得宠甚至频繁生子,甚至进位侧福晋的唯有那位李氏。

但女儿,可就不一样了。若非是讨厌的老大所生,琪琪格简直是胤禛心中的完美女儿。

这会儿不免认真打算了起来。至于老大,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大贝勒做不了这位的主儿。

胤禛转磨着手上的珠子。

“爷倒是觉得,皇额娘的眼光便非常不错,若能挑个跟八额驸一般地,这日子必然过的自在。”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不由皱了皱眉:“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立地起来……”

乌拉那拉氏知晓,自家爷这是想起了九妹妹,想到那位,乌拉那拉氏也是唏嘘不已。同是嫁到了京城,但两位公主婚后日子可谓天差地别。

八公主这边夫婿体贴,上又无婆母管教,日子怎一个潇洒了得,时不时还能带着女儿入宫看望皇贵妃。

反观九公主这边可就复杂多了,因着皇贵妃尚在,因着种种考量,康熙便没了给佟佳氏尚主的打算,反而在冒头的勋贵子弟中为女儿挑了位才学能力皆是不错的喜塔腊氏子弟。

但事实证明,在看女婿方面,男人眼光可比女子差多了。温宪公主端庄淑丽更兼柔婉多情,诗书文墨皆是上佳,按理说怎么也能跟额附琴瑟合鸣。但怎奈那位早早有了心仪的远房表妹,虽碍于前途,表妹也被远远嫁了出去,可这些年两口子总归不冷不热。

当然给几个胆子,喜塔腊氏也不敢慢待公主,但温宪本就生了颗玲珑心肠,几年下来哪里看不出额驸的意思。

常言道慧极必伤,多情自苦。

前几年陪着太后出行,一个小小的暑热更是差点没了命去,若非当时胤禛手上还留有太子眼前留下的灵药,虽不及焕生丹厉害,到底人还是救了回来。

但经此一役,到底比不得曾经的鲜活。

要四福晋说,九公主实在心思太重了些,不论额驸一家如何,堂堂公主又留在京城,周边还有两位嫡亲兄长。额驸再如何,身旁除了两个试婚格格,也不连个妾室都无,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这种日子,几位福晋别提多羡慕。跟那些远嫁蒙古,举目无亲的公主们简直不要太幸福。

像是八公主,她难道真不知道额驸之所以如此体贴是为着什么吗?但那又如何,总归没人敢给她不顺心受。

饶是胤禛,再觉得喜塔腊氏不识抬举之外,心里未尝不对这个妹妹感到失望。

不过经此一役,胤禛对琪琪格婚事也上心了许多,生怕大侄女被老大一把带进坑里。

“不过二哥眼看快要回来,琪琪格是二哥最为看重的晚辈,婚事总要看二哥的意思。”

说到这里,胤禛可就精神多了,拉着自家福晋的手,一边感慨二哥游历在外,也不知衣食是否合心,一边遗憾放不下的太多,不能如那位小张大人一般,陪二哥四处游走。

当然不乏对对方十年前那场留书出走耿耿于怀。

合着都过去十年了,爷您还记得这事儿呢?

晨曦将明,被迫听了一晚上自来爷的絮叨,第二日还挂着两颗黑眼圈的乌拉那拉氏揉了揉眉心,艰难的维持住了脸上的笑意。

***

胤礽再次踏入京城已是第二年开春,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一夜春雨过后,火红的明日自天边缓缓升起,带走了紫禁城最后一丝冬的气息。

码头上,不时传来力夫小贩的吆喝声。离开蜀中后,胤礽二人并未立即回京,反倒一路走走停停。虽说以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随意带着好友御剑而行,但大多数时候,胤礽更喜欢用脚步,亲自丈量脚下的这片土地。

距离玄武门最近的街道之上,比之前年,倒是更加热闹了,隐约还能瞧见几个金发碧眼,衣着独特的西洋人,正用着磕磕巴巴的中文同小贩们说着什么。

因其奇怪的语调,时不时地引起周围之人一阵阵发笑。不过看大家的模样,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看来这两年,朝廷同外面交流倒是愈发多了起来。”张若霖转头,含笑着看向一旁的胤礽:

“陛下当真明睿,想来殿下也可以放心了。”

十年过去,比之胤礽的俊雅如旧,当年面冠如玉的探花郎面上不免沾染了些许岁月的风霜,不过这并未折损眼前之人的魅力。

胤礽也是如此,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年,仗着修为在身,两人可谓走遍了所能踏足的土地,在古老的洞窟中探寻遗迹,

甚至还曾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面上,顶着几乎能瞬间击碎巨轮的硕大的风浪,御剑整整数日之久。

虽然容貌无甚变化,但浑身气息已大不相同,若说曾经的胤礽,一眼望去,仿佛遗世而独立的飘渺仙人,仿佛下一秒便要乘风而去。那么如今,却是与周遭的一切,与世间万物越发契合。

“太………太子殿下!”

伴随着守卫之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原本有些沉闷的紫禁城仿佛瞬间便活了起来。

“保成总算回来了!”

养心殿,换去了时常燃着的龙涎香,大殿中央放着的紫金色双龙弦珠掐丝珐琅香炉上,一道白烟正缓缓升起,带着胤礽常日里最为喜爱的莲香。

御座之上,看着眼前面容如旧的儿子,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又很快被数不尽的思念所覆。康熙如今已经五十有余,这十年来,眼看着太子离朝,底下一众皇子们再不掩饰野心。

没了太子,储位之争比之想象中的还要早,还要更加激烈一些。不过这次一针对的却已经不是被放到台前的胤礽,而是眼前这个年长的帝王。

健壮野心勃勃的儿子,年老权力欲分毫不减的帝王,父子,兄弟亲情仿佛一张及其容易撕破的纸张。却因为某种可笑的原因摇摇欲坠着。每每这时,康熙总是愈发惦念眼前的儿子。

随着年岁增长,康熙有时候甚至忍不住庆幸,还好还好,即将同他走到那一步的不是眼前费劲心血的太子,不是他的保成。

“汗阿玛!”

扶着眼前人有些有些瘦消的手臂,胤礽不由得眼眶微酸。无论何时,不论中间发生过什么,期间掺杂多少复杂的心思,对于眼前这个从小抚养他长大,悉心教导数十年的汗阿玛,胤礽心里总归带着一份牵挂。

尤其胤礽明显感觉到,除去去除病痛,让对方轻松一些外,胤礽的丹药好似已经对这人没有半分作用,老人该有的衰老,体力衰退对汗阿玛已然没有一丝作用。

胤礽知道,这是天道对于人间帝王的桎梏,而这一点,康熙自己也并非没有察觉。

因而在一番叙念过后,当眼前的汗阿玛尚且带着忐忑地问及是否还要离开时,胤礽只轻握了握这双明显有些消瘦的手,温言道:

“汗阿玛放心,该走的路儿臣这十年来都已经走完了,剩下的时间总该要好好陪陪汗阿玛才是。”

“好好好!”感受到久违的,属于儿子纯粹不含丝毫杂质的,关怀,这一刻,饶是见惯了风浪的康熙帝,也不由得红了眼。

父子二人说了会儿话,一旁的李德全早早命人备好了膳食,养心殿大门紧闭,一直到夕阳西下,宫里宫外,眼珠子都要巴望绿了的众人这才得到太子从御前离开的消息。

若非此刻宫门早已经落了锁,一众王亲勋贵恨不得立时便冲向皇宫,美其名曰同万岁爷问安。

这些年胤礽虽不常回来,甚至朝中之事已然彻底放下,但毓庆宫,不,是胤礽本人的地位反倒愈发高了。

什么人,能十几年面容丝毫不改?

什么人,一颗丹药能教濒死之人瞬间恢复。

什么人,能舍下至高无尚的权利地位,除非他所拥有的比这些更为珍贵。

其实如今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过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被众人刻意忽视罢了。而现如今,看着太子殿下十年如一日的俊美面容,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论什么路数,太子殿下显然已经修炼有成了。

数百年来,皇帝甚至太子多的是,但这神仙可是头一遭啊!因着有幸同太子殿下出游,连张若霖所在的张家这会儿都是门庭若市。

外界纷杂暂时还没打扰到此刻的胤礽。

不论离开多久,毓庆宫依旧是以前的样子,连宫门外,那棵银杏似乎都未有什么变化,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归来,枝头处翠绿的枝叶不住的摇摆着。

“太子殿下!”

汀兰等一众宫人当即喜极而泣,桂嬷嬷年岁虽大了些,这会儿腿脚还利落的很,几句吩咐下来,原本仿佛世外桃源般清净的毓庆宫瞬间热闹了起来。

这些年胤礽虽然不再,但并没有人胆敢为难毓庆宫这一宫宫人,甚至等闲份例都给的足足地,

汀兰今年已经将近四十,至今还是毓庆宫掌事,如今走出去也要被人恭敬地唤上一句汀兰姑姑,倒是早前琥珀等小丫头,这些年陆陆续续大都嫁了出去。因着主子不再,毓庆宫并未再进新人。这会儿听得殿下准备留下,高兴之余,也不由得问起:

“那殿下,可要奴才过去内务府挑些新人过来。”

“不用了!”伸手接过净手的素帕,胤礽并未解释什么,只道:

“想来咱们日后呆在这里的时间不会久了。”

“殿下……”微愣了片刻,汀兰很快反应过来,回头看了眼重重叠起的宫门,当即含笑道:

“奴才提前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第二日,纷至而来的拜帖几乎要将毓庆宫淹没了去。而大厅内,已经十九岁,从来神色坚毅不肯露出半点弱势的琪琪格此刻却是眼框发红。

“二叔!”

“琪琪格长大了!”

窗外,不时有飞鸟掠过。

看着眼前明显已经成人的小姑娘,胤礽目光中难得多了些许惆怅。当初离开之际,胤礽曾给眼前的小姑娘留下传信之物,若是有什么急事,可通过此物联系他。

但这么些年过去,这孩子却从来没有用过,哪怕一次也好。明明只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内心却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要刚强许多。

就像哪怕没有半丝灵根,眼前之人依旧能通过领悟剑意,成就自己的剑道。

胤礽抬头,看向窗外百态千妍的春景。

归根结底内力也好,世间万般道法也罢,其中本就有相通之处,更何况当初胤礽留下的剑法,本就是特意修改过的。但得知眼前之人当真练成内力之时,胤礽第一感觉却并非是高兴。

阿玉曾说过,剑者,至诚至坚是一道,至灵至性又是一道。数千年来,能从中走出的,唯二者而已。若说胤礽是其二,那么早前之人,必然便是其一了。

至诚至坚……

仿佛看出自家二叔的意思,琪琪格笑了笑,月牙似的眼睛微微弯起,冲淡了身上那股仿佛沁透到了骨血中的凛然与霜寒。

“二叔不必担忧,这些年四叔,还有九叔包括其他叔叔们都对侄女很是照顾。”

天下间没有白给的善意,尤其是皇家,琪琪格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二叔虽然不在,但留下的余荫已经足够她顺利成长,甚至还能庇佑弟妹。

起码在额娘去世后,妹妹们身后还是有可以依靠的人。

所以,二叔您不必对我有任何抱歉。小姑娘眉眼弯弯,胤礽忍不住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小侄女儿的头。

“哎呀,不愧是习武之人,大侄女儿你这跑的,可是比你九叔特意改造的车都还快些。”

“特意改造的车,倒也没快到哪里。”

这声音,这熟悉的模式,不用听便知晓来人是谁了。胤礽同琪琪格不觉对视一眼,眼中齐齐多了些许笑意。

听到声音,汀兰特意将去岁埋在桂树下的荷风酒取出。新摘下的菱白最是鲜嫩的时候。

酒过一轮儿,尚还不知胤礽将要留下,胤禛两人难得不约而同的支开琪琪格。一旁的胤禟率先开口道:

“二哥还不晓得吧,咱们大侄女儿在这紫禁城里,可是受欢迎的不得了呢!”

胤禟这话倒是不假,因着胤礽的关系,哪怕琪琪格常日里剑不离身,丁点不似闺阁女子娴静端庄的模样,但这些年来,上门提亲者依旧如过江之鲫。

好在大阿哥这些年虽执着于权利,对福晋留下的女儿们,还是有几分亲情在,并不打算将其作为联姻的筹码。

当然,如今的琪琪格,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经二人提醒,胤礽这才注意到,琪琪格确实年岁算不上小了。

一旁的胤禛更是直接道:

“不知二哥心下可有打算?”

看着这俩人严肃的表情,胤礽这才意识到,想来这俩人是怕自己此次呆不了多久,方才急于提起。想到这里,胤礽不由失笑,难得起了促狭的心思:

“既是琪琪格的婚事,自是由琪琪格自己做主。”

“二叔?”

数坛美酒瞬间便没了大半。

待两人晕乎乎地离开后,一旁的琪琪格这才犹豫着开口:“二叔,若是琪琪格不愿成婚呢?”

这么远都能听到,这孩子功力确实不错。胤礽悠闲地品茗着手边的清茶,听着眼前的小姑娘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不论是早前八姑姑那样的,还是九姑姑那般,琪琪格都不喜欢。”

“哦,那琪琪格想要哪种夫婿呢?”上首胤礽把玩着酒盏好整以暇:“武艺高强的,还是温文尔雅地,放心,紫禁城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届时不论是二叔,还是你四叔,九叔绝计不会亏待大侄女你的。”

“二叔!”小姑娘难掩气愤道,这会儿还不知道对方再逗自己就算是傻子了:

“琪琪格说的是不想成婚。”

小姑娘神色认真:

“二叔,若是有昭一日,侄女儿想要成婚,那必然也是我想成婚,而不是必须成婚。”

就像她如果要有孩子,不论男孩女孩,也一定是她想有,而不是被所有人逼着……

想到往事,琪琪格脸上被捉弄的恼羞之色逐渐褪去,神色不由带了些许熟悉的悲凉。

听到小姑娘掷地有声的话,胤礽忍不住微微一怔,旋即却是突然笑了:琪琪格当真是个非常坚强的孩子呢!”

胤礽忍不住想到,经历过那般的事情,明明当年之事几乎影响到了这孩子的一生。眼前之人却没有一味恐惧婚事,回避这个话题,而是主动思考,如今甚至已经有自己的主意和选择。

“可是,若是我……二妹他们……”提起妹妹们,琪琪格难得的有些犹豫,这也是她目前唯一犹豫的地方,在自己身上她可以有无尽的冷静果决,而这份果决,却总在几个年幼的妹妹总是一败涂地。

身为女子,没了额娘本就会被质疑教养,若是再有个迟迟不愿意成婚的姐姐,倘若没有合适的理由……

室内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关系地!” 仿佛听到了对方的顾虑,胤礽突然低下头来,声音温和,却不容任何置喙道。

“二叔?”琪琪格猛然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的眼睛。

“琪琪格很快就有这个理由了……”

迎着对方诧异的眼神,胤礽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相信二叔,而且还是一个任是谁也不会置喙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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