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蒂丝多少有些茫然。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她很清楚，很多事情不能仅仅看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样子。
看似沃特像是被人收买了。实际上可能他只是单纯的蠢罢了。而看似史蒂芬是个主持公平和正义的人，而实际上，他可能才是那个真正被收买的人。塞缪尔如此激进，未必就是为了大家好，更未必是为了格拉蒂丝好。
所以就算是真的跟着塞缪尔的思路走，也未必是对格拉蒂丝自己有好处。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格拉蒂丝就平静了下来。坐在这个位置上，她也敢说自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实在是没有必要搞得自己精神内耗。
“先把那个联合讨伐部队放在一边。让他们进驻会损失多少你自己肯定是清楚的。”
格拉蒂丝敲了敲桌子，用平静的语气和严肃的眼神面对众人。
在她那双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睛下，大家都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沃特双手抱胸，一副不喜欢和你们聊天的样子。塞缪尔似乎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但是他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毕竟他的资历还是太浅。如果不是自己的家底够厚实，他现在都说不上话。
史蒂芬倒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看起来像是之前的脾气从来都没有发过一样。这倒是比较正常的情况。毕竟这个老黑人的资历能够这么高，靠的就是做好好先生。
格拉蒂丝沉默的盯着下方坐着的这些人。
沃特代表的是本土平民巫师的利益。他的身后都是这些人。史蒂芬则是代表移民巫师的利益。在麻瓜界，美国是一个移民大国，而在美国巫师界，也是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圣徒能够在美国扎根的原因。这里对于其他国家的巫师来此避难定居都是很欢迎的。
当然，也不能指望移民过来的巫师都是好人。
塞缪尔则是代表了贵族的势力。他虽然不是大家族出身的人。但是在魔法国会，也很少有大贵族的人会坐在她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上。
因为太显眼了。也太容易引起非议了。更容易激化矛盾。
小家族在大家族的支持下成为魔法国会的主席。这也是格拉蒂丝当年走过的路。
这么分析的话，其实史蒂芬和沃特，这两个人都不算可信。
但是塞缪尔就真的可信吗？他背后站着的家族和自己身后站着的家族并不一致。甚至有些冲突。所以说塞缪尔也不完全可信。
而剩下的那群沉默的，并不是利益无关。而是现在站在舞台上的四个人，就已经是他们各方利益的代表了。
格拉蒂丝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格林德沃的实力已经无法探明。就目前来说，我们能够对付的还是只有圣徒。但是这毫无意义。”
“那就应该让联合讨伐部队行动，尽快重新树立民众对我们的信任。”
塞缪尔插嘴道。
格拉蒂丝轻轻点头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并不会比就这么被取而代之更容易接受。因为我们就此损害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坐在这里的人的利益，更损害整个美国巫师界之后的利益。那些带着魔杖进来的巫师，不仅仅是为了帮助我们对付格林德沃，而且也会对付我们。”
“他们在没有进入美国之前会表现的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绅士。但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就会变成恨不得撕开你的喉咙饮血的野兽。”
塞缪尔被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他考虑的确实是只有他们这些人的利益。至于整个美国巫师界这个层面，他倒是没看。
格拉蒂丝一边说一边分析，她想到，沃特和塞缪尔最大的分歧可能就在这里。毕竟如果联合讨伐部队背后的各国魔法界真的要拿走一部分好处的话，那么损失最大的应该就是普通的平民巫师。
贵族巫师的利益当然也会受损，但是他们未尝不能从中获利。
沃特冷笑着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了那些人都不怀好意。他们哪有什么好东西。一群贪婪的野兽罢了。”
塞缪尔懒得理这个家伙，他现在没时间想这货到底是不是话里带刺了。
他现在低着头克制住自己不去看自己身边的史蒂芬。
而同时，格拉蒂丝看向了史蒂芬。
塞缪尔年纪小，坐上这个位置的时间也短。所以不明白里面有些事情还算是可以理解。但是史蒂芬呢？他可是比格拉蒂丝的年纪还要大，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也比格拉蒂丝长不少。他怎么会不懂呢？
史蒂芬注意到了格拉蒂丝的眼神，也注意到了塞缪尔的沉默。
“你们似乎觉得我有问题。”
“我觉得你们每个人都有问题。”格拉蒂丝在此刻显得格外的诚实，“但是我现在也不在意你们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又或者是变成了谁的人。我要维护的是整个美国巫师界的利益。当然，在此基础上，能够维护我们自己的利益自然是更好的。”
说着，格拉蒂丝看向了塞缪尔道：“塞缪尔，既然你支持联合讨伐部队的入驻，那么就由你去和那群人谈条件吧。谈到条件让我们觉得合适为止。”
塞缪尔知道这个任务是很艰巨，也很难完成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接受。
“我保证完成任务。”
塞缪尔大声的承诺。
格拉蒂丝也只能在心里感慨一句年轻人还是有冲劲，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想说了。
“沃特，你得稳住民众，宣传上的反击就交给你了。你的那些恶心人的招数都可以用上了。这次的主要目标还是格林德沃的可怕，当然，也要带上各国魔法部的不怀好意，最好再说一说猫与蛇公司的可恶之处。”
沃特点点头道：“没问题。这点交给我就行了。”
一个靠着最基本的平民巫师的选票上台的议员，自然知道民众们想要的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对魔法国会的大会议室总是有着不切实际的想像。实际上这里就是他们这群人用来激烈交流意见的地方而已。
在这里大打出手的次数也不少了。甚至可以说是形成惯例了。
而他们想要看到的，不是真相，而是颠覆他们想像，同时足够劲爆的东西。而沃特的工作，有的时候需要让新闻中对于事实的描述小于事实本身。而有的时候，则是需要让事实更加夸大甚至失真来引导民众的讨论焦点。
这些都算是平常的手段了，甚至算不上什么精细的操作。沃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最后，格拉蒂丝看向了史蒂芬：“你去联系格林德沃好了，准确的说，你去和百特·恩维商量，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条件。我还真的挺想听听他到底想要什么的。明明是一个什么都有了的人。”
史蒂芬的嘴角下意识的动了动，但是最终还是绷住了。
“好的，我会尽可能的想办法联系百特·恩维的。”
听他说这话，格拉蒂丝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任务安排下去了。
然后格拉蒂丝有些疲惫的道：“好了，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里吧。我现在有点累了。”
说着，格拉蒂丝带着一副心累的表情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散会吧，各位，忙好各自的事情。但是不要忘了，哪怕是你们有了新的靠山，他们的招揽也都是基于现在你们的地位。好好反思一下你们的投靠，到底能不能够让你们更进一步，最起码保持原样吧。”
说完，格拉蒂丝就拉开会议室的门，离开了。
在她之后，那些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的议员们也一一退出了大会议室。这里就交给了三位各方利益的代表，他们三个沉默着，似乎还有些事情要交涉的样子。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塞缪尔这个年轻人最沉不住气，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一直都很信任你的，史蒂芬，虽然你只是和稀泥，但是我一直相信你是站在公平和正义的一方。”
史蒂芬瞥了一眼塞缪尔，然后闭上了眼睛道：“公平和正义都不是你认为的就算的。难道符合你的观点的就是公平，背离你观点的就不是正义吗？那你是什么？神吗？”
塞缪尔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显然是对这样的说法不认可。
史蒂芬继续说道：“你要是真的想要坐到格拉蒂丝的那个位置上，最好还是抛弃你这种优质的想法比较好。相信我，你身后的人不会喜欢你这样的态度的。”
“那你身后的人就喜欢你的态度吗？”
“一群被排挤的人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谁能够接纳他们，他们就喜欢谁。谁能够放纵他们，他们就喜欢谁。谁能够让他们参与压榨别人，他们就喜欢谁。”
史蒂芬轻笑道：“你真的以为民众喜欢的公平？不，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喜欢利益。我当和事佬也是因为那符合我自己的利益，像这次，我不就是站在你这边了吗？”
“哈哈哈，狗咬狗，真精彩。”
沃特的红润的脸变得更红了，笑的很是开心，像是看到了出彩的滑稽剧一样。
而在史蒂芬准备踩两脚沃特的时候，沃特当即竖起自己的手掌示意他打住。
“我没空跟你说什么，你肯定又是老生常谈那些我们对你们的排挤。先想想你们做的事是不是值得我们排挤再说吧。咱们两方都不干净，所以你来踩我没有半点意义。我已经厌恶了和你互揭老底的互动了。”
说着，沃特看向了塞缪尔。
“嗨，塞缪尔，记住，我和你虽然不是一方的。但是我很欣赏你的态度。至少你还有少年人的样子。不像我们，已经从八角锤变成了圆锤。”
“但是史蒂芬这个老东西有一点没说错。你的起点比我们要高很多，站在你后边的是崔普卡德，要知道格拉蒂丝都只是没有让崔普卡德不同意她上台而已。”
“你的上台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但是你得明白，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最起码你得学会像我这样，能够和别人吵完架之后还心平气和的谈心。而不是觉得大家吵了一架就是仇人。”
“我们不同的只是立场，单从做人这个角度，我未尝不觉得史蒂芬算是个人物的。”
史蒂芬从沃特的嘴里听到夸赞自己的话，冷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塞缪尔看着眼前这个红脖子，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
看着塞缪尔的眼神，沃特狡黠一笑：“觉得我是个充满智慧的人对不对，你觉得能够坐在这里的，又有几个是傻子呢？”
说完，沃特起身，对塞缪尔说了最后一句话：“格拉蒂丝点了我们三个人的立场。那你觉得，她有没有立场呢？美国魔法国会？我们从来都不是整体。”
沃特离开了大会议室。不久之后，史蒂芬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在这个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站出来是为了整个美国巫师界好而去做事呢？
……
“我已经快要掌控不住局面了。塞缪尔是个可造之材，现在就让他上任的话，对我们没有坏处，不过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格拉蒂丝对着镜中赛菲尔·斯凯的身影说道：“他是个有冲劲的孩子。但是我觉得现在还不是让他掌握大局的时候。”
赛菲尔喝着杯中的酒，陷入了沉思。
格拉蒂丝是她的人，严格意义上说，是斯凯家族当年推上去的人。在大量贵族利益代表人的竞争之下，格拉蒂丝最终胜出。她的手段很高明。但是即便是再怎么高明的人，依靠着斯凯家族起家的政治家，也不会真的有机会完全脱离斯凯家族。
当然，斯凯家族也不会选择把她往绝路上逼就是了。
“所以说，还是要启动战时条款，让你暂时连任？”
赛菲尔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给自己又倒了半杯酒，问道。
“对，现在的局势还是由我来掌控最好。”格拉蒂丝风韵犹存的脸上写满了担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赛菲尔小姐。我是为了整个美国巫师界。”
“我知道你和冈特先生关系匪浅，但是让我就此放弃，任由美国巫师界成为别人的后花园，我做不到。”
“或许你在和卢克先生交易当中获得了足够的好处。我也相信你不会亏待我。但是美国巫师界是我的根。我不能这么做。”
格拉蒂丝说的很动情。而赛菲尔也知道，这话大概八真二假。她对格拉蒂丝的底线还是相信的。
“不，格拉蒂丝，我没有多劝你的想法，你这样做我也很满意。”
赛菲尔认真地说道：“不管我和卢克的关系再怎么好。美国巫师界才是我的根基这个我很清楚。斯凯家族如果在英国巫师界只能算是暴发户家族，哪怕是有卢克的提携也无法改变我们的底蕴。我对于美国巫师界没有不满。更加不愿意它受到伤害。”
“既然你认为需要启用战时条款，那我会帮你去斡旋的。”
听到这话，格拉蒂丝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在百特·恩维脱离主流，崔普卡德选择了塞缪尔的情况下，她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斯凯家族了。
“感谢您的理解。”
闻言，赛菲尔笑了笑，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杯子：“为了美国巫师界。”
格拉蒂丝举起了自己手边的红茶：“为了美国巫师界。”
……
“诺特先生，不是我不帮你。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卢克大人了。”
老兰斯一脸的无奈。他看着眼前态度诚恳的老诺特，言语间充满了为难。
“唉，兰斯啊，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这些人都认栽了。但是卢克·冈特他总不能赶尽杀绝吧。算算辈分，我还是算是他的叔叔呢。”
老诺特也同样是一脸的哀痛，但是话说的倒是情真意切，听起来好像真的应该让卢克亲亲相隐似的，如果不帮他，那就是亲痛仇快了。
兰斯脸上不显，但是心底暗暗腹诽：“这种亲戚也要往上硬凑，看起来确实是没有什么退路了。”
但是老兰斯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帮他。
他之前说的话不加，他也好久没有和卢克联系了。现在的公司大领导就是杰玛·法利，他现在除了一些关键事务外，都不能和卢克直接报告。而且他也联系不到啊。整个公司里，现在知道卢克·冈特在什么位置的，大概也只有杰玛·法利了。自从圣徒们闹起来，卢克就在大众的眼光消失了。
当然，夸赞猫与蛇以及卢克本人的文章倒是每天都有。但是很少有人能够真的见到卢克。
“老兰斯啊，咱们也是这么多年的老相识了。这种时候，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诺特一脸的苦相。而老兰斯在心里都快开香槟了。
这群混蛋当时看他笑话的时候可没想着什么老相识的情谊。
“别太担心了，诺特先生，如果我见到卢克大人的话，一定会跟他说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