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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驸马今天也在装恩爱 玉面小郎君 4582 2023-12-23 13:40:52

一只手突兀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寒意在后背炸开,季容妗下意识反手击去,借此拉开距离, 看清了来人。

熟悉的面具与玄衣,来人正是叶漉。

季容妗没来得及出神, 叶漉便迅速往后看一眼,飞身裹挟着她的腰身, 隐藏在屋梁上方。

下一秒, 紧闭的门被推开, 脚步声响起,宁王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季容妗视线内。

两人呼吸放轻,大气不敢出。

宁王的脚步最终停在了那堆牌位前,没有祭拜, 只是静默地站着, 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几息过后, 他伸手将自己的牌位拿起, 拇指摩擦着,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沙哑的笑。

许是喉管被烧坏的缘故, 他的这一声笑并不好听,在这死寂的房间内,莫名多了几分诡异惊悚的味道。

屋梁之上, 季容妗看见, 宁王将那牌位又放了回去,紧接着又拿起了另一块牌位,他仍旧没做什么, 摸了两下后又放回去。

不多时, 屋外的门再次被推开, 宁王府上的管家进入,低声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宁王听后冷笑一声:“本王早就知道这个老东西不怀好意,说是要与本王合作,背地里……”

说到这,他没再说了,问道:“东西在哪?”

管家低声:“就在外边。”

宁王目光往门外瞥了眼,收回目光:“拿进来。”

管家点头,快步往外走去,很快,一个百姓衣服的男子,抬着一个牌匾走了进来。

“王爷。”那人对他恭敬地行了个礼,站在一旁。

宁王并未过多注意他,只盯着那牌匾上的字,沉闷地笑了出来。

那牌匾不是很大,又被宁王的背影遮挡,季容妗一时看不到是什么字,但她瞧着那带进牌匾的人,眯起了眼。

这个人她曾经见过,今日在人群中带节奏的似乎就是他。

不多时,宁王颔首让那人下去,道:“从哪找到的便放回哪处。”

那人应声抱着牌匾下去。

宁王的身影逐渐消失,门被合上,阴冷的宗祠内又恢复了寂静。

季容妗动了动,与叶漉拉开距离,扭头看她:“叶阁主来此做什么?”

她面带探究,似要透过面具看穿她到底想做什么。

叶漉看着她:“搜罗消息罢了。”

说着,便跃下房梁,看向宁王先前摸过的两个牌位。

一个刻着宁王的名字,另一个刻着“齐陈氏之位”,应当是宁王的妻子。

季容妗也跟着跃下,看向牌位沉思了许久,直到身边女子出声:“宁王曾娶过一妻三妾,据说最为宠爱的是一个叫宁姓妾室,只可惜,那位宁姓妾室似乎并不喜他。”

季容妗侧眸瞧她,试探道:“可惜,宁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全死在大火中,如今也只剩下宁王一人苟活于世。”

叶漉目光微动,轻笑:“也不一定活的就是宁王。”

季容妗猛然扭头。

便见叶漉抬了抬下巴指着那牌位:“不然怎么会有人供自己的牌位。”

季容妗:“……”还以为你真的知道什么呢。

叶漉看她变化的表情,觉得好笑,唇角微微扬起,又道:“又或许宁王府活下来的不止宁王一个呢。”

季容妗瞥了她一眼:“这样猜测的话,我也会,我还觉得宁王他其实是个女人呢。”

叶漉笑出来:“说的也是,无端猜测罢了。”

季容妗轻叹了口气,看向叶漉:“叶阁主,其实先前我与你说的不是一条路也不那么准确。”

“哦?”叶漉道:“怎么说?”

季容妗眼睛转了转:“其实咱们可以合作的是不是?你也知道我与公主的关系,与我合作,便是与公主合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叶漉眸中带笑,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季容妗便没再出声,与她一起趁着夜色翻离了宁王府后,这才继续道:“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公主都会答应。”

“我没什么想要的,倒是季公子,有什么想知道的消息直接问便好了,看在以前咱们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免费告诉你。”

季容妗耳尖微动:“当真?”

叶漉轻笑:“自然。”

“是你想要射杀国师还是旁人之托?”

叶漉眸光动了动:“受人之托。”

季容妗松下一口气,受人之托那便说明,叶漉至少主观上没有要挑拨两个国家关系的意思,也意味着,她至少对大乾还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你觉得公主如何?”

叶漉一顿,淡声:“一般。”

看来她对公主没什么好感。

“最后一个问题。”季容妗顿了顿脚步:“叶阁主觉得何丞相与宁王如何?”

叶漉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般。”

“那与公主相比呢?”

“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容妗沉默片刻,终于放弃了和叶漉谈合作的打算,她停下脚步,道:“罢了,叶阁主,我也不纠结与合作一事,只要日后你我不会站在对立面就好了。”

叶漉“嗯”了一声:“我以为你会问我关于粮草失踪的事。”

季容妗眼前一亮:“你知道?”

“不知道。”

季容妗:“……”

她看着女子隐隐翘起的唇角,总觉得她是逗自己玩,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两人现在算是分道扬镳,还是她主动提的。

瞥了身边女子一眼,季容妗道:“叶阁主,有缘再会了。”

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叶漉在原地驻足片刻,回想起与宁王的交易。

为了让她信服,宁王主动说出,他的确养有私兵,可以与叶漉合作,但前提是叶漉要证明自己不属于公主的人。

而杀了季太傅,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些日子,叶漉留在江南,几度探查宁王府以及江南一切可以养私兵的地方,但却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痕迹。

叶漉垂眸思索良久,缓缓离去。

已是季容妗来到江南的第十日,粮食仍旧没有运来。

宁王府的粮食也在今日,终于断了。

经过这九日的查探,季容妗终于理出了些线索,粮食失踪的地方很可能就在安昌县,她今日原本是要去查探的,可一出常家大门,便被门口的灾民围住了。

他们吵吵嚷嚷着,问她粮食什么时候才能到,问屋舍什么时候能修好,问朝廷到底还管不管他们。

说到最后,不少女子呜呜哭了起来。

这九日中,到底有许多人撑不过饥饿和寒冷,死在了他们家乡的土地上。

季容妗看着他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模样,心中也很难过,但她只能说:“粮食快要到了,请诸位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都已经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朝廷赈灾粮却始终不来,是不是要等我们都死了才能来!”

“是啊是啊。”

季容妗看了眼人群中出声的那个人,是昨日晚上在宁王府看见的那张面孔。

她正要说话,一个老者却上前一步,从人群中走出,呵斥了一声先前出声的人,道:“季大人已经说了粮食在运来的路上,兴许马上就要到了呢,在这里围堵季大人作甚,这几日季大人怎么对你们的,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这几日,季容妗查探过程中时常会去周边的郡县查探,每次回来时,必然会带些食物分发给那些儿童与妇孺,也正因为如此,这些灾民对她们的态度逐渐转变。

老者叫牛田,先前奄奄一息时被季容妗救下。

他说完后,看向消瘦不已的季容妗,目露不忍道:“季大人,非我们不相信,只是大家实在饿得不行了啊。”

“是啊,昨日我们一家四口就领了两碗粥,给孩子喝了,我和妻子一日没进食。”

“我已经三日未进食了。”

底下的人纷纷说起自己的遭遇,季容妗也知晓他们的担忧,只是一再保证,又在牛田的帮助下,终于送走了他们。

何平安站在她身边,看向身边的人,抿唇出声:“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如今洪水已消下去不少,房屋重建也在张礼的规划下逐渐开始,江太医父女每日忙着为众人看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季容妗点点头,与她道:“我觉得你在治理洪水方面倒是有些天赋,不如回去我便让公主将你调去工部,也省得在我们大理寺屈才了。”

何平安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垂下眼睫道:“只是凑巧罢了。”

哪有那么多凑巧,不过是堵住的地方被他疏通了,洪水自然便泻出去了。

而这场天灾,也并非天灾,是人祸。

何平安不敢与她对视,怕眼神中泄露自己的羞愧。

季容妗没多说什么,只笑笑,翻身上马,对他道:“我去趟安昌县,你继续尝试,能否将剩下的洪水也泄了。”

何平安瞧着她远去的背影,许久没有动作。

季容妗知晓她有这方面的“天赋”,却并未趁着这个机会与她一同治理。

.

季容妗在安昌县待了两日,第二日回去时,被江太医告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因为长久的饥饿加上过于脏乱的坏境,灾民中开始有了疫病。

先是上吐下泻,没有一点食欲,饿至形销骨立后,整个人便开始腐烂。

腐烂是先从脸开始的,大片皮肤脱落,露出化脓的血肉,之后是手、脚、身体,直至整个人腐朽不堪,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疫病开始爆发。

饥饿和疫病的加持下,难民的数量一日比一日少。

短短几日,疫病以极其可怕的速度席卷开来,江太医与江楠语几乎整日里在外忙碌,但天灾带来的疫病显然没有那么快找到解药。

前一日她才与牛田说过话,到了第三日再去见他时,牛田已经开始腐烂,奄奄一息的与她道:“季大人,救救我。”

然而季容妗只能沉默着,给他喂了两口粥。

茹茹是在疫病爆发第六日找上她的,她哭着与季容妗说,她娘生病了,希望她可以救救她娘。

季容妗被小女孩拉过去时,那个母亲倒在脏污中,正难堪地看向她。得了疫病的人浑身无弱无力,控制不了身体,吐出来的与拉出来的基本在一处。

然而茹茹只是过去用自己的衣袖为母亲擦着口中的秽物,满眼泪光地看向季容妗:“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娘。”

这几日里,季容妗听到的乞求比一生加起来都多。

可她无能为力。

她只能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口粮拿出来,递给这个可怜的女人。

女人摇头,用哀恸的目光看向懵懂的茹茹,与季容妗道:“拜托季大人照拂茹茹一二。”

季容妗捏住手中的馒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前一日还与她有说有笑的牛田,转眼他便腐烂地认不出人形。

为了女儿忍冻挨饿的母亲,临死前的愿望是希望她照拂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

无数灾民都与她说“救救我”,却又在转瞬间,腐烂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季容妗,站在他们面前,光影穿梭于她身后,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步步看着他们腐化、死去。

疫病之下,人的生命显得脆弱而渺小。

茹茹的娘用目光温柔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自己的女儿,道:“茹茹,日后你要将季大人当父亲一样看待,知道吗?”

茹茹不懂,她只觉得娘亲这样的目光好似在告别。

她在季容妗怀里挣扎着,哭诉着要娘亲,然而季容妗只是抱着她一步步远去。

女人的目光落在茹茹朝她伸出的手上,微笑着闭上了眼。

季容妗抱着哭得不能自己的茹茹穿过人群。

残阳如血,大地荒凉,无数难民躺在地上,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茹茹的哭声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曲调,悲戚绝望。

那些目光落在季容妗身上,或是绝望的,或是乞求的,一道又一道,像是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粮食,到底是谁盗走了粮食。

季容妗带着茹茹回到常府时,看见了上吐下泻的江太医。

他正一字一句与江楠语说着自己的感受,不时喝下身旁放着的一排黑乎乎的药,喝完再说感受。

季容妗没去打扰他们,将茹茹交给常青山后,便骑马去了安昌县。

因为粮草失踪事大,几乎沿路所有郡县,尤其是江南周边的几个郡县,已经被无数官兵把持,但凡有商队路过想要往外走,货物必须得经过检查。

劫了粮草的人自然不敢在这关头运走粮食,只能暂且将其藏起来。而安昌县山高林深,用来藏匿大批粮草,最合适不过。

季容妗在这里待了两日,基本可以确定,先前那批失踪的粮草就在这。

她曾看到过不止一次,有人从山上下来买了许多饭菜上去。而买饭菜之人警惕性很高,有些武功底子。

她当即找到当地官兵,准备带人上山。

官兵不同意,说没有上边人指令,他们不会离开。

争执中,有人骑马快步跑来。

“季大人?”

季容妗抬头看去,来人正是影二。

她眼前一亮,将自己的推测与她说了出来。

影二抓着缰绳的手微紧,道:“那些人应当是上山搜寻的人,季大人多虑了。此事暂且不谈,如今粮食已到,还请季大人快些与我将粮食送过去。”

季容妗往她身后看去,长长的车队,运来的粮应当不少。

她翻身上马,扯住缰绳,道:“好。”

粮食运来那日,吃饱了的难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若是这些粮食运来的再早一些,饿死的人还会再少一些。

粮食有了,疫病却还在继续。

江太医为了配出解药,故意得病以身试药,眼下已经形销骨立。江楠语见过太多难民死去,自然知道若是再配不出解药,江太医很快也会死。

她曾在深夜找到季容妗崩溃大哭,又在第二日继续配药。

常青山每日默默照顾好两人以及茹茹,从不抱怨什么。

患了瘟疫的人越来越多,尚且没被传染的便有了意见,要求将患了瘟疫的人以及那些死去尸体放在一起烧化,防止疫病再传染。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那些患了疫病的人只默默流泪,乞求季容妗救救她们,不要烧死自己。

季容妗曾被火烫过,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将活人生生烧死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但如今治疫病的药尚未研制出来,若任由这样发展下去,的确会影响到健康的人。

入了夜,季容妗沐浴完回房准备休息。

然而刚走到房门口,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她走前明明将房门关上了,怎的会留一丝缝?

手中匕首一瞬弹出,她缓缓推开门,看见了桌前背对她而坐的女子。

女子背影清瘦,一袭白裙被她穿出仙人的模样,闻声侧了些脸瞧她,出声:“驸马。”

季容妗手中的匕首桄榔一下掉在地上,她愣愣地看着那熟悉的面容,没待反应过来,人便已经扑到了她怀里。

令人安心的冷香扑入鼻尖,季容妗俯身抱着女人,良久没有说话,肩膀却缓慢地抖动起来。

沈竹绾任由她抱着,许久未动。

半晌,季容妗放开了她,似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脸不看她。

沈竹绾目光轻轻拂过眼前人瘦削的侧脸,出声道:“瘦了。”

说完又道:“驸马辛苦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起这话,季容妗又忍不住眼圈泛红。

“受委屈了?”

女人的声音缓缓响在她头顶,季容妗蹲在女人腿前,正欲摇头时,脸颊被一只温凉的手抚住,又顺着那力道缓缓抬头,仰视着女人。

“与本宫说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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