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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更

入戏太深 秦淮洲 2444 2024-02-24 12:12:24

“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话让你困扰?”电话里, 裴思渡一扫方才的凌厉气势,柔声低笑:“效果肯定不好,你听完更想离职。”

桑絮的喉咙宛如被掣肘,发不出声响, 不知如何表达陌生而复杂的情绪。

她听完了, 真的有更想离职吗?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考虑离职的事情, 但始终没下定决心,刚才裴思渡责怪的语气成了催化剂,让她将离职二字当成抛出去的飞刀。

能否刺伤裴思渡,她心里没底。

可她还是想刺一刀。

她深知自己的恶劣,凭借她在上司面前的那份特殊, 恃宠而骄。

尽管她没得到所谓的宠,可情绪的发泄, 到底有些骄气。

“桑絮, 无论你把我的动机想得有多不堪, 我都能理解。你要走,我也理解。”

裴思渡的笑声里多了丝怅惘, “上下级是原罪, 从我在公司见到你起,我就猜到会有这一天。”

她的语气坚韧而脆弱, 桑絮听了不免心疼, 却又暗骂自己没有抱她的资格。

“裴思渡……”桑絮徐徐地开口喊她名字, 每个音节都在打颤。

以为桑絮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电话那端的女人停下, 换上轻快的语气:“好, 我不讲了, 就说这些。你的假期过得还愉快吗?”

“一般。”桑絮实话实说, 她心不在焉,还在回味上一环节。

裴思渡用闲得无聊的口吻抱怨:“嗯,我过得也一般,无所事事。”

桑絮紧紧握住手机,生怕贴得远一点,这通电话就自动挂了。

说完得不到回应,裴思渡并不催促,悠然地做自己的事情。

桑絮听到她穿拖鞋走动的声音,她倒了杯水,水声落入玻璃杯,与自己颤栗的胸腔发生共鸣。

裴思渡一定身穿家居服,大概率是纯色的,独自在家里给她打这通电话。

她脑海里的形象美好,让她重新生出勇气。

“能不能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最后三个字花光桑絮所有力气,她极力忍着羞赧和内心深处的恐惧。

明智的人聊到前面就应该挂断,可她哪儿明智,她的裴思渡综合症恨不得无药可救。

她早就想知道,裴思渡对她的特殊是何缘故,凡事总会有个原由。

就算她在某个地方与别人不一样,也不该招致这样的浓情;遑论她平庸到无地自容,担不起这份情。

“你还记得五年前吗?”裴思渡喝了口水,喉咙微弱的滚动声听得桑絮口干舌燥,好像渴的是她,该喝水的也是她。

“你读大一,青涩,可爱,严肃。”

桑絮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她最怕别人回忆她的过往,不自然地抢话:“然后呢?”

裴思渡没回话,等鱼吃上饵料,直将鱼竿一收,轻描淡写地笑:“后面的不告诉你。”

“为什么?”桑絮脱口而出,当场急了:“哪有说话只说一半的。”

“说完有什么好,多费口舌罢了。”那边叹了口气,“还不如藏在心里,我自己怀念就好。”

“……”桑絮被她的叙事钩住,动弹不得。

恼她的戛然而止,究竟藏了什么事?

她记得从前与裴思渡并未见过几次。

又谢谢她的宽容大度。

她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态度终止这场谈话。

桃酥,转账,虞瞳,带着情绪的报复心理,包括“离职”二字,都被好奇心彻底掩盖过去。

宛若桑絮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让她看清自己的拧巴和幼稚。

她很想说:“我想听,你能不能告诉我。”

就算她要远离工作,远离裴思渡,不接受她的特殊“关照”和她的暧昧游戏。但她不能否认,在走之前,裴思渡对她的心思,会是她最想打包的礼物。

她想收下这份礼,但没有勇气说。

那太可笑了,一边立着牌坊说自己不接受,一边问对方喜欢自己的细节。

裴思渡一定烦死她了。

此时桑絮妈妈敲响房门,问她要不要先喝碗鱼汤。

这是示好的信号,表明她作为长辈再次想开,愿意继续跟桑絮和平的母女情谊。

这种台阶,当然要下。

桑絮朝外回了句:“好的,过一会就出去喝。”

裴思渡以为她有事要忙,“我不打扰了,等你回来再办手续吧。”

桑絮仿佛瞬间被掐住咽喉,喘不过气,她手足无措,只知道不愿听不到裴思渡的声音。

几秒钟的停顿后,桑絮意料中的挂断没有到来,裴思渡再次用温婉的声音说:“桑絮,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跟我见一面。”

窒息感缓缓离去,潮水退下,桑絮得到片刻喘息,然而还是心慌意乱。

“你的意思是,我回去就可以听你讲吗?”桑絮向她确认。

“不是。”

在桑絮倏然收到的失落情绪里,那边的笑不像在初秋,仿佛春暖花开,惠风和煦。“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明天愿意见我,我就告诉你。”

桑絮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却还是重复:“明天?”

“嗯。桑絮,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桑絮名字,婉转悠扬,带着不易察觉的亲昵,仿佛情人在耳畔轻呼。

她询问的声音带着耐性和撒娇,没有半分压迫感,却让人拒绝不了。

桑絮一声一声地被唤走了魂。

“假期,车票很不好买。”桑絮抱膝坐在地上时间过久,感受到来自地砖的森冷。

“有的。”她分明没答应,裴思渡却已经商量下一步的计划:“我明早九点钟到,你要到车站接我吗?”

那是最早的一班车次,六点半出发。

桑絮没骨气地“嗯”。

裴思渡的笑声要扬起:“谢谢桑小姐欢迎我去你的家乡旅行。”

又改为桑小姐了。

桑絮想,她还是喜欢裴思渡直呼她的名字。

挂上电话,她怔然不已。

裴思渡为什么将兴师问罪的电话打成了旅行约定。

而她又是怎么从下定决心离职,到为了所谓的“礼物”,而让裴思渡从淮城跑来找自己啊。

事情走势不按她的想法,她自己都被自己被吓到了。

活了近二十六年,从未发生过这类事。

等她开门出去喝汤,已然换上一副平静模样。桑城没规矩地用手偷了块烤鸭,被桑絮瞪了一眼。

她走去厨房:“妈,我总监刚才给我打电话,公司有项目急等着处理,我明天就要回去。”

面不改色。

大多数时候,她说谎和遮掩的本领都是够用的。

蠢的那么几次,都是着了道。

而她现在在做准备,让自己坠得更深。

她妈闻言突然关了火,直直地看她:“明天才5号,这么突然?”

“是的。”

“那好。”

收起依依不舍的目光,无论信不信,这件事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桑絮不喜欢待在家里,桑母明白,就算回来,她也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有时候她会让儿子送点水果进去,自己却不知道该去说什么。

别人家庭,妈妈跟女儿睡一张床,促膝长谈的景象,在她家里不可能发生。

以前她忙着厂里的事,还要照顾桑城,分身乏术,只能忽略女儿。等她现在缓过劲,桑絮跟她却不亲了。

而那件事,是她心里永远的疙瘩。

她当时的愤怒和过激行为,桑絮的反抗与叛逆,都是不可磨灭的记忆。

无论表面上如何风平浪静,心海永无宁日。

桑絮想让自己矜持一点,晚上才给裴思渡发消息:“我明天要带行李,陪你逛一天,我就回淮城了,然后你自己玩。”

裴思渡是爽快人:“可以。”

桑絮失眠到凌晨三点,忍不住发消息骚扰封憬:“我说了辞职,但明天裴思渡要来找我,你觉得我见她应该吗?”

四点时,桑絮又发:“你不说话,应该是认同的态度。”

早晨起床顶着一头乱糟头发看见消息的封憬:“???”

大姐,谁凌晨三四点及时回消息啊。

桑絮带着行李箱,等在车站出口处,给裴思渡发:“我到了。”

发完莫名兴奋和紧张,又开始后悔这场约定。一整夜不得好眠,此刻居然精神抖擞。

裴思渡说:“我下车了,正往外走。”

她也拖了个小行李箱,远远地看见桑絮,嫩绿色的针织外套在人群里发光。

看见她,桑絮面无表情,但是站直了。

裴思渡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不用担心某人忽然没了影,再难见面。

她走过去,打量车站附近,“早上好,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去酒店。”

桑絮一本正经地宣布计划,对上裴思渡潋滟的惊讶眸光,忽然结巴:“只是把、把行李放下。”

裴思渡笑了笑,刻意忽视她的紧张情绪,复述她的话:“好,那就先去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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