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掷出步数。”木偶男孩拿出了骰子递过来, 池念收回视线，接过骰子抛出去，扔出了2。

姜息走了两步棋，出【兵】之后将【后】向前推出。

“走棋结束, 请各位客人进入下一轮迷宫游戏。”

这回池念却没动步子, 朝木偶男孩指了指前头的棋盘，“这棋能不能换人下？”

“中途确实可以更换下棋人, 但您不能参与。”木偶男孩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您攻击守域人，所以没有下棋资格。”

说着话，木偶男孩警惕地盯着池念, 防备着闯关者再对自己或者棋局做出什么，“我会看好棋局，接下来不会让人故意干扰，请您打消奇怪的念头。”

池念眨了下眼，朝木偶男孩弯弯眸, 却没接它的话, 只侧过头看向了一边的1121。

后者笑着但摇了摇头：“池小姐, 我对下棋没有兴趣。”

池念说：“总要试过才知道有没有兴趣。”

说话的时候依然带着浅笑, 颊边的小梨涡漾得甜软，但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后腰的匕首上。

1121也收了笑。

看来这次闯关者找麻烦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这边, 木偶男孩慢慢放松了警觉，站在一边看好戏。目光在闯关者和守域人之间转来转去, 等着看接下来的发展。

完全没注意到池念背在身后的手指朝舒暖勾了勾。

僵持之际, 一颗棋子突然被扔到了地上。

木偶小男孩一愣, 回神看向少了一颗棋子的棋盘。

刚刚扔了颗棋子的舒暖收回手，甩了甩指尖沾到的诡异液体, “我，我干扰棋局了，那我现在……是不是也算猩红仆从了？”

“……”

木偶男孩默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

“那这一轮我当下棋的人。小念，姜息小姐，你们进迷宫吧！”

看她们提出换人下棋，一直站在棋盘边的白西服有些疑惑，“你们进去之后干什么了？是有什么好处吗？”

“里头有几个怪物，但我们在储物柜存了心脏之后那些怪物就不追我们了。”宋小菲想了想，主动问：“你要不要也进去存一下？”

也怕会错过了什么通关方法，白西服最终点点头，跟宋小菲换了位置。

·

池念这回没打算第一个进去，走到迷宫门口的时候开了门，回头对姜息道：“储物柜在走廊边。”

意思是让姜息先进去。

1121跟在后头，等着姜息进门后笑了一声，“池小姐看这么紧，是怕我对她做什么吗？”

池念回过头，朝守域人温软笑笑，“嗯，有点怕。”

笑容不减，“怕你死在她手里，脏了她的手。”

1121收了笑。

静静看了池念几秒，才又哼笑一声，但笑到一半就卡住了。

池念收起匕首，晃了晃指尖挂着的钥匙。

1121低头看了眼，衣服的口袋处被划开了一个小口，原先好好放着的钥匙现在正被池念捏在指间。

“池小姐，同为闯关者，最好不要互相伤害。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这是灵域规则之一。”

池念问：“如果互相伤害了会怎么样？”

1121道：“如果性质恶劣，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像这样只是拿走了钥匙而已，又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伤害，也算么？”

1121没了话，“……”

“看来你们的规则漏洞挺多。”

抬手把钥匙扔回给1121，池念转身进了迷宫。

1121接住钥匙，看着迷宫门在面前关上，突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监视感。

回头过去，只看到几个正在交谈的闯关者。

想着大概是250的视角，没多在意。

·

监控室里，077正趴在屏幕前，实时屏幕上并没有1121，而是姜息所在的房间。

抽空又回过头，看了眼正埋头编回复报告的250和在帮忙的666。

“咋了啊咋了啊？”感觉到077扭头看自己，250迅速抬起头，“又整哈幺蛾子了？”

“没有没有。”077摆摆手，“才要再开始一轮迷宫，放心吧，我替你好好看着呢。”

250舒了口气，继续埋头敲字，一边嘟囔：“真是倒了八辈子大血霉。”又看了眼身边脸色平静下指如飞的666，“谢了啊兄弟，得亏有你帮忙。”

继续敲了几行字，250随口问077：“对了，1121跟姜息是怎么认识的？”

077一顿，回过头：“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250抬起头，觉着077看他的眼神跟上次的1121挺像，“你们一个两个都哈意思啊。那阵子我被叫过去搞维护了，一连好几个月才出来，快给我熬成个野人了。”

灵域里有许多守域人，且大致分了区，不同区的守域人很少有交集，之前250并不跟他们同区，是最近人员调整时才新分过来的。

“这样……所以你不知道……姜息是为什么受罚？”

“不知道啊。”250挠挠头。

他平时宅得要命，除了睡觉跟吃饭没什么追求，一切社交都是能免就免，所以之前在守域人里没什么朋友，没有接触八卦信息的机会。

当然，本来也就对那些没兴趣。

但现在分到了新区，跟077他们接触下来，也开始有些好奇，“说起来我害觉得挺奇怪，以她的地位，犯了什么事儿能被这么罚？”

灵域里的守域人没有姓名，只有编号。

只有一个是例外。

姜息。

全灵域的守域人都听过这个名字，连他这样的宅人也是，就算没面对面见过，也知道有这样一号人。

因为那据说是最早的守域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频繁近距离接触“中心”的人。

回忆了一番那张见过几次的看着就不好惹的冷脸，250猜测：“难道是……”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压低点声音，“她跟'中心'……闹了？”

“……不是。”077默了默，说，“是违规。”

停顿了下，又补充，“过分破坏关卡平衡。”

“破坏关卡平衡？”250想了想，“咋地，她帮闯关者了？”

“嗯。”077一贯没心没肺的脸上罕见地面露不悦，停了会儿，低声说，“一帮人，本来都要死。”

250彻底顾不上敲字了，停下来顺着猜测，“但都被她救活了？”

“没有。”

077说：“最后只活了一个。”

250：“只活了一个？意思是她救了但是没成功，最后还是只活了一个？”

但077摇头，说：“成功了。”

成功了，而那些人本来也应该是都能活下来的。

“你这哈意思？”250疑惑，“又说成功了，又说人没能活……难道……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做了哈事儿？”

077语气激烈起来：“做了什么事？那个人！她骗了姜息，她求着姜息救下所有人，结果根本就是个幌子，不但所有人都死了，姜息，姜息还被困在海底，整整七天！”

077说得急，呛到了自己咳嗽起来。

666迅速站起身，倒了杯水递给077。

077咽了口水，缓下来点，重复了一遍，“整整七天……”

250彻底听愣了。

作为守域人，拥有灵域的特权，是不会完全死亡的。

那么被困在海底七天便意味着，在那七天里，会一次次反复濒死的过程，一次次的，在万分清醒的状态下，去感受一刻不停的濒死的痛苦。

250只想象了一下就打了个寒战，“不是，那她怎么会就会给骗到的？她有那么好骗吗？”

077这回却没回答。

025没在意她不回答，继续道：“那姜息跟……”话到这里，250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一些，之前那些奇怪的场景都连接起来，隐约串出了一些逻辑。

250语气一惊，抬手指向旁边实时屏幕里正随机转到的画面，“不是，你说的活下来的那个难道他妈是……”

“是。那个唯一活下来的。”077转过头，看向屏幕里卷发红唇的女人。

叫出了女人后来被赋予的新名号：“就是1121。”

·

在储物柜前完成了储存流程，姜息进了左手边第一个房间。等听到走廊里有声音，推开门对上刚刚走进来的池念。

池念正站在储物柜边，侧着头看那两排储物柜。听到一点开门声，抬头看向姜息，随即几步走了过去。

姜息问：“刚才在看什么？”

池念说：“看储物柜。一共有八个柜子，八个柜子……”

姜息接过她的话：“不够。”

池念点头，“嗯。”

一开始进入关卡的有十个闯关者，但这里的储物柜只有八个。

虽说如果除去两个下棋的人，八个储物柜看似刚刚好，但这样下来，如果全员抵达了这一步，第一批进去迷宫的人如果都储存了东西，那储物柜就会被占满，下棋的人就没有办法再储存心脏。

这么设计，好像一早就觉得他们没办法全员活到这一步似的。

外头的木偶男孩清了清嗓子，开始催促池念选房间作为出发点。

池念随便选了扇门推开，进去之前向姜息抬手指了指天花板，“这上头的图案是个大螺旋纹，一会儿看着上头的花纹找边缘位置的房间就好。”

迷宫外头，舒暖跟宋小菲站在棋盘边，等着闯关者们找到出口结束游戏。

等了会儿，宋小菲问：“一会儿咱们怎么办……直接和棋行不行？”

舒暖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等大家从关卡出来，就是所有人都存过心脏了，那直接和棋结束游戏就行，皆大欢喜。

两个人是直接交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够一边的木偶小男孩听得清清楚楚。

可以说是坦然到堪称猖狂。

接连□□作的木偶男孩一脸已累毁灭的神情，麻木地保持了沉默。

大屏幕上能看到各个闯关者在局内的情况，但分屏起来就对近视者不太友好。舒暖根本认不出里头谁是谁，只看得眼睛发酸，低下头来按揉眼眶，没有注意到一边的宋小菲逐渐瞪大了眼睛。

安静了半天的迷宫入口处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人影最先出现在门口，是本轮最先找到了出口的人。

舒暖看过去，才要打招呼，却又顿住。

因为近视，她缓了一两秒才看清楚，门口那个人不是池念。也不是姜息。

舒暖一脸意外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萧萧？”

在闯关者们前头，黎萧萧朝着舒暖走过来，“舒暖姐姐。”

舒暖看着她，又看了看随后出现在大厅里的池念和姜息几人，不由惊讶道：“你怎么……”

黎萧萧静静看着舒暖，齐刘海下的眼睛被遮了些光，看不清晰。

但舒暖随即感叹道：“你好厉害！”

她语气真切，是衷心地觉得黎萧萧能比池念还快地找到出口，真的是非常厉害。

黎萧萧抬起头，眼底盛进了光，咧嘴笑着露出了小虎牙，“我运气好，胡乱推了几扇门，没想到正好就撞上出口了。”

舒暖点点头，“之前咱们被砸晕那次也是，运气真好！”

木偶男孩走过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请您投掷骰子。”

黎萧萧抱着骰子扔了出去，数字停留在1。

意味着白色夫人一方可以走一步。

“我要提醒您一句。”在宋小菲动作之前，木偶男孩咧开了嘴，指了指面前棋盘上白方的【后】，“只要走出这一步，您可就赢了。”

“赢了的一方可以获得小礼物。”

木偶男孩笑得诡异，“这份小礼物，或许可以让您平安度过一周喔。”

宋小菲动作一顿。

从迷宫里出来的白西服走到宋小菲旁边，急声催促：“快把【后】往前走！我们就赢了！”

看出了宋小菲的动摇，舒暖有些心急，“小菲，刚刚咱们说好了的……”

木偶男孩警告道:“请您不要干扰对手思考，否则视为违规。”

舒暖只得闭上了嘴，疯狂跟宋小菲使眼色。

宋小菲却躲过了她的眼神。

舒暖一愣，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小菲低头咽了口口水，把手伸向了面前的棋子。

“怎么样？”1121走到姜息身侧，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被救过的人反将一军。这种感觉，是不是很……”

熟悉。

但话没说完，1121顿了一下，看向棋盘。

宋小菲的一步棋已经下完了。

她没有动【后】，而只是把一旁的【兵】往前推了一步。

走了一步无用棋。

抬头看向舒暖，宋小菲道：“我提出和棋！”

舒暖愣了愣，反应过来，“我，我同意和棋！”

木偶男孩看着眼前的棋局，沉默了半晌，咬牙道：“……双方议和……平局。”

听到这结果，宋小菲再次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又瞥了眼站在斜前方的池念。

池念朝她笑笑，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匕首收回了鞘里。

看着那带寒光的刀刃消失在眼前，宋小菲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刚刚有一个瞬间，她确实被木偶和白西装说得心动了，想着趁机直接赢了棋获得奖励好了。

但在动作之前对上了站到她视线不远处的池念。

少女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只动作散漫地抽出了腰后的匕首，抬眼看过来，朝着她轻轻闪了闪锋利的刃尖。

无声的威胁。

漂亮到毫无死角的脸上透着浅浅笑意，却瞬间让宋小菲后背一凉。

被奖励冲昏头的宋小菲突然想到了一点，赢了棋是可以得到奖励，但同时也几乎算是跟池念她们公开敌对了……

短短一两秒里宋小菲想了挺多，想到了自己两次被救的时候，最后又想起昨晚少女一双红眸，一脸平静擒着怪物的模样。

然后就彻底醒悟了。

怪物固然可怕，但面前的少女……也不遑多让。

甚至可能说不清哪个会让她死得更快。

于是本来马上就要挨到棋子动作转了个弯，宋小菲选择了另一枚【兵】，随便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提出了和棋。

没看到背后池念的动作，舒暖跑到宋小菲面前，握住她的手，“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变卦了！”

宋小菲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没有……我，我总不能食言。”

池念走回姜息身边，朝她眨眸笑了笑，“姜老师，我是不是很机智？”

被人先一步找到出口，确实有点在她意料之外，但总还是来得及救场。

姜息没回话，静静看着池念。

闯关者不是她，比她更果决，更聪慧。

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久久没收到回答，也没盼着姜息会回答，池念转头看向舒暖那边，却听到姜息的声音，“嗯。”

姜息说：“很聪明。”

池念侧过头，对上姜息微敛的眼神。

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但窗外阳光愈盛，映在厅内人身上，把苍白的脸色润出了些暖，又将那份暖渲染开来，一路融过了眉睫，落进漆黑无底的眸里。

罕见的柔软，罕见的温和。

几乎是一瞬间，就跟某些梦里残损的模糊片段彻底重叠在一起。

“姜老师。”

池念抬手指了指姜息的脸颊。

像是在说上头有什么东西。

姜息微微侧了下脸，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查看具体是什么，听见池念说：“聪明小孩想要些奖励。”

没明白这句话跳脱的意思，下一秒，柔软温热的触感倏地印了上来。

柔嫩，温软，一触即分。

只是在脸颊上，轻飘飘地，像蝶翼扇动，羽毛轻掠。

可引发的战栗却从后腰一路攀过了脊背。

几乎要将整个左胸膛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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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好梦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