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 森森白骨在夜色中额外刺眼,尤其是看着上头残留的东西,再加上被染满血色的走廊,活生生的人在变成白骨之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简直让人不敢去想。
众人对着这具白骨, 想到几个小时前还跟体育老师说着话,每个人都觉得浑身发冷。
而到现在为止, 三考场的政治老师和体育老师都出事了。
政治老师之前说是失踪, 但现在看来大概率也已经遭遇不测。
最先是齐思思发现不对的,齐思思的房间就在政治老师和体育老师的房间旁边,她睡眠很浅, 隐约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就醒了过来。
她只参加过一次关卡,还是特别简单的新人场,结束没多久就又被拉进了新关卡,警惕性不高,又实在担心住在旁边的人, 等了很久确认没声音后就推开了门。然后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走廊里没有灯, 齐思思一时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只大概看着确实没有人, 就大着胆子走了出去,等经过政治老师他们门口的时候, 发现房门居然开着,扭头看了一眼, 当即尖叫起来。
数学老师赵哥猜测:“这是……有什么野兽吗?”
任盼说:“要真是野兽倒还好了……”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都是参加过关卡的人, 自然知道关卡里都有什么。如果真的是只野兽, 那倒反而更好防范些。
齐思思终于缓过来一点,带着哭腔说:“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们两个都……”
有人从这话里反应过来,“对啊,是他们两个做了什么吗?怎么会突然出事的?”
闯关者一共有11个,头天晚上就死了两个,而随后还有整整六天,要想活下去,得弄明白出事的闯关者是因为什么出了事。
音乐老师是个瘦小的男人,面露不悦地说:“还不是张德他非要大晚上去厕所,八成是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或者是他在外头做了什么也说不定啊!”
张德是政治老师的名字。
“那关跟他一起住的体育老师什么事?怎么会也出事了?”
“兴许那东西顺着他的气味找过来的!不然就是就近原则,从离他最近的开始!”
除了已经成为白骨的体育老师,再说近处就到了齐思思,听到这种分析,小姑娘吓得又开始掉眼泪。
穿格子衬衫的物理老师说:“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纸条?”
“我记得上午的时候,他们收纸条收的最多了。”
但马上有人质疑:“怎么会啊?一开始守域人不是说了吗,咱们得完成教学任务,收纸条就是广播里布置的任务啊。”
“那你说还能因为什么?”
周彤说:“大家先别慌,我们仔细捋一捋……”
事到如今,也没人再睡得着了,好在离天亮也没多久了,干脆商量着都聚到一起熬到天亮。
池念站在人群外围,一直没参与混乱的讨论,全程恹着眼睫斜身倚在一处没被血迹波及的墙面上,站了一会儿,转身往房间走。
“池小姐?”周彤喊了她一声,“怎么了,你是想回房间吗?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在一起守到天亮吧!”
池念回头朝她笑笑,“我好困,想睡觉。”
周彤想了想,“我们可以轮流守夜。”
“可是我比较认床,刚刚睡舒服屋里那张床,而且人多的话,我会紧张得睡不着。”
池念朝周彤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蝶翅一样扇动了一下,漂亮的眉宇压下去,语气委屈且无辜。
她是确实很困。身上几处摔打到的地方有些酸痛,大脑也在不停发射困倦的信号。
“那……”
没等周彤再劝,满脸绷带的高挑身影已经先一步转身往回走。池念马上转身跟在姜息后头,朝周彤挥了挥手。
周彤顿了一下,点点头,目送她们回了宿舍。
任盼在一边感慨,“她们两个是第几次关卡啊?心态真好,刚才看到房间里那样……她们也好像都不怎么害怕。”
音乐老师哼了声,“总有等见了自己的棺材才掉眼泪的。”
周彤没接话,只看着池念跟姜息两个人的背影,好像有点走神,过了会儿才说:“咱们也都进屋里吧,找个地方坐着等。”
·
一路回了房间,姜息站在屋里,并没有再睡一觉的意思,倒是走在后头的池念关上门,拖着步子懒散地走近床边,抬手拉住了床边的扶梯。
在起身上去之前却顿了顿,突然侧过头看站在桌边的姜息,“姜老师。”
姜息回眼看她,见池念垂眼看着前方的下铺,问:“刚才我怎么是在你床上醒过来的?”
刚才醒的突然,有些恍惚,后头也没细想,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姜息收回眼神,淡淡地,“梦游,自己下来的。”
“啊。”
池念点点头,攥紧了掌心冰凉的扶手,不费力地攀到了上铺,听见姜息问:“你梦见了什么?”
没料到姜息会对这感兴趣,池念侧过头往下去看姜息,但姜息侧身对着床,池念便对着她的后脑勺回答,“一个院子,有很多人。”
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姜息问:“这算噩梦?”
“嗯。”
池念平躺下来,想了想,轻声补充,“会很难过。”
很多次重复的场景,每次都是从那个挤满了人的小院开始。
里头的人说着许多话,偶尔她会听清楚其中几句,更多的时候是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但就是很难过,像是窒息一样被压得要喘不过气。
不过,在这场景往后,又会是很多不一样的画面。
不一样的场景,不一样的地点,不一样的事件。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总会出现那个人。
抬手拉过被子,侧过身蜷进薄被里,池念说:“但也不算完全的噩梦。”
“再往后,就总会梦到一个很温柔的人。”
从身体到心理的困倦潮水一样层层卷来,池念低声说:“跟你有些像。”
一个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跟她有些像。
姜息皱了皱眉,回头看过去,想开口反驳,但对上池念安稳的睡颜。
沉默半晌,姜息彻底把话咽了回去,回身到窗边。
窗口对着远方遥远的天际线,不知名的远方万物都融进那道简单的横线里,透着点浅色,像是隐隐有破晓的前兆,却又始终被无边际的黑暗压着。
夜晚终究还没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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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安静无事,次日清晨,众人在统一的铃声里起床,看过学生的早操后,跟学生同步在食堂吃了早餐。
“上午为一考场补考数学时间,其余考场科目为英语。”
走进一考场,把试卷发下去,池念拖了把凳子给姜息,又自己拖了一把坐下,在讲台上支着头看向台下埋头答题的学生。
姜息没有坐,似乎是更喜欢站着,且习惯性地身姿挺拔,虽然只是简单地抱胸站着,但出挑的身形加上那张被绷带缠着的脸,冷冽的目光扫下来
威慑力很足。
底下的学生依然是昨天那几个熟面孔,时不时偷偷瞄着讲台上两个新来的老师,俨然是被这一松一紧的搭配阵容震到了,一个个正襟危坐地闭紧了嘴专心答题,看起来似乎很老实。
但安生了一会儿后,就慢慢开始有小动作。
池念侧着头,捕捉到一个白色小团状的物体,最先是出现在一个男生的桌角。
池念眯了眯眼,感觉完全没注意到那小团东西是怎么出现的。
而男生伸手攥住了纸团,脸上没有即将获得答案的喜悦,反而像是领到了烫手山芋,当即出了一额头冷汗。
兴许是太紧张,他下意识关注台上监考老师的状态,不由又跟池念散漫的目光相撞了好几次。
在池念终于起身打算往下走走的时候,男生破釜沉舟地一甩手,将纸条一把扔给了斜前方的女生。
纸条砸在桌面,把女学生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池念,一脸被抓包的慌张。
她一把抓起纸条,却没有什么藏起来或者遮掩的意思,而是在池念轻飘飘的注视下马上伸出了手,不等池念说什么,就要把手里的纸条塞进池念手里。
但意外的,新来的语文老师却突然收回了手,甚至还把两只手都悠悠地背在了身后,也没训斥学生,只平静地问:
“上头有字吗?”
小女生动作一顿,瞪大了眼看向池念。
池念缓声又问了一遍,“有吗?”
沉默许久后,小女生答:“……有。”
池念动了下眉,回头看向姜息。
姜息走近过来,垂眼看了看女生手里的纸条,说:“读。”
小女生愣了一下,“啊?”
池念冲她抬了抬下巴,说:“上头写了什么,读给老师们听听。”
小女生讶异地看着池念,又看看姜息,最后视线落在池念胸前代表着教师身份的名牌,随后颤巍巍地打开了纸条,见两位老师好像完全没有反悔的意思,只能低下头,轻声念道:“……一,一只胳膊。”
但诡异的是,在池念和姜息的视野里,那张纸条上空空如也,什么字都没有。
小女生话音落下,池念等了几秒,问:“没了?”
“……没,没了。”
池念垂眼看了看小女生面前的试卷,再次无视了女生朝着自己递纸条的动作,突然说:“一只胳膊,这东西试卷上考了么?”
女生又一愣,“……没,没有。”
满试卷密密麻麻的函数题,跟什么几只胳膊没半毛钱关系。
池念转头看向最先扔纸条的男生,“那这是什么意思?”
男生迅速摇头,“不,这不是我写的!”
池念抬眸扫过去,全班二十个学生都抬头看向她,脸上是复制粘贴一样的茫然跟慌张。
不像演出来的。
但全场就这几个学生,如果谁都没写纸条,那纸条是从哪儿来的?
全班学生一脸懵地看着监考老师接连问话,随后看语文老师又坐回讲台的座位上支起了头,而校医也退了几步,重新站回了语文老师斜后侧。
都完全无视了还站着的小女生。
女生一脸茫然地看着躺在自己掌心的小纸条,又抬头看看池念看看姜息,“老师,你们,你们不收走吗?”
而后便发现校医老师连个眼神都没递过来,语文老师则是稳坐在讲台上,一动不动,只非常温和地朝她笑了笑,“同学,与考试无关的东西不要拿出来,你自己收好。”
女生闻言一顿,似乎完全没料到池念会这么说。
她又把目光投向一旁始终站着的姜息,发现对方冷冷朝自己睨过来,缠满绷带的脸上神色更加不容置喙。
女生被看得一哆嗦,当即马上点了点头,把纸条塞进了课桌。
池念继续坐了几秒,突然起身往教室外走,但手才摸上门框,眼前弹出一道光屏
【考试期间请遵守监考纪律,监考老师不得离开考场】
池念歪了歪头,“要是离开了会怎么样?”
光屏上没有回答,池念转手抽了第一排男生的一支笔,朝门外扔出去。
被抛过门框线的瞬间,碳素笔在空中化成了粉。
池念动了下眉,还想尝试别的方法,姜息说:“晚了。”
池念顺着姜息的视线,把眸光落在门外的瓷砖墙上。
走廊的瓷砖擦得非常亮,透过反射的光线正好看到隔壁拐角处的另一间教室的讲台。而在那上头,被收缴的白色小纸条满满当当,已经几乎堆了半个讲台。
其他考场想必也差不多。
·
隔壁的考场里,数学老师赵哥跟物理老师分在一组,跟昨天一样,两个人已经收了一讲台的空白纸条。
想到物理老师昨晚提到的可能性,赵哥看着眼前的一堆纸条,也实在觉得心里没底,干脆朝隔壁大喊了一声,“你们那边怎么样?纸条也还全是空白的吗?”
但意外的是,四周一片安静,传出去的声音悠悠飘荡在走廊里,似乎传向了完全未知的地方。
·
目睹了笔化成灰的全过程,一考场整个安静下来,但也才安静不过一两分钟,又有一团纸条出现在视野里,再次被池念抓包。
池念垂眼看了看身边不停哆嗦的瘦弱男生,“你也念念。”
男生边哆嗦边撑开揉成一团的纸条,“一……只耳朵。”
接二连三地,不断有纸条在教室里出现。
“一条左腿。”
“一只脚……”
“……一颗头。”
“一,一条右腿。”
“念。”到第七张,池念干脆没起身,坐在讲台面向被抓包的男生,“念大声点。”
男生点点头,扯着嗓子,“两、条、腿!”
池念回头看了眼姜息,悠悠地说:“一个人已经不够了。”
已经出现了一条左腿,又出现了两条腿。
如果这些纸条代表的是闯关者需要付出的东西……
后果不堪设想。
姜息说:“昨天学生寝室三楼的厕所,里面那些血水里缠着些东西,可能是人体组织。”
手电筒照射过去的时候,血水里混着很多杂质,起初还以为是厕所地面的垃圾,现在仔细想想。
其实跟昨晚教师宿舍里的混乱的场景很相像。
或许,消失的政治老师,昨晚也在那间厕所里。
池念说:“他们收错了纸条。”
周彤说昨天收上来的纸条全部都是空白,但就是空白,才更显出问题可能就出在纸条上。
“第一条广播说,学生可能会传递写有题目答案的小纸条。后来的广播却没有再说的这样仔细。”
而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
在学生传递的纸条里,只有少数的纸条是关于□□的。其余的这些则写了奇怪短语的纸条,应该都是会触发死亡机制的诅咒纸条。
但昨天的闯关者们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把空白纸条都收了上来。所以到晚上,恶灵首先对收缴纸条最多的三考场老师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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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谁有小纸条?接着念。”
小纸条已经念到了第五十九张,终于出现了不太一样的内容。
“X=13。”白胖胖的小女生说完,急忙就坐下,很自觉地把纸条往桌子里塞。
但意外地,无动于衷地听了半天的语文老师突然站起身走过来,“给我。”
池念俯下身,笑得温和但语调严肃,“同学,考试期间传纸条是非常不好的行为,你不知道吗?”
已经被拒收了五十八张纸条的学生们:“……?”
一串铃声响起,是考试结束的意思,广播里的声音道:“请将试卷与收缴的小纸条一同上交到三楼教务处。”
池念站起身,拿起试卷和那张小纸条,和姜息一起出了考场。
在教务处外头的走廊,几个闯关者碰了头。数学考试的时间比英语长一些,其余三个考场的老师已经都把试卷和小纸条交进了教务处。
等发现池念和姜息几乎空着手走过来,只拿了一叠试卷和一张纸条时,众人都愣了。
任盼问:“啊?你们考场怎么只有一张?你们这也太糊弄……”
话没说完,门口的教导主任接过了池念和姜息手里的东西,仔细看了看那张纸条,抬头道:“一考场监考老师池老师,姜老师监考非常认真,值得鼓励。”
听到这一句,几个闯关者彻底惊了。
数学老师赵哥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只收一张才是对的?还是那一张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池念说:“只有那一张是学生传递答案的纸条。”
“什么?”周彤也愣了,“纸条上不是都没有字吗?全是空白的,有什么区别?”
“有字。”池念解释,“我们看不到,只有学生能看到。”
“你们早就知道?”任盼语气有些发急,“那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们!”想了想,又说:“难怪你们昨天晚上一点都不急!”
事关生死,任盼语气很差,责备的意味很浓。
姜息皱了下眉,但池念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只平静地解释:“没有,我今天监考的时候才想到。”
但她平静的语气俨然没能让心急的闯关者满意,“那不能告诉我们一声吗?还是你就眼睁睁想看我们去死……”
“小任!”周彤拦住任盼,“池老师不是这个意思,你冷静一点……”
齐思思也跟着劝,“对对,先不要吵架。”
“谁知道她什么意思,”但任盼俨然有点心态崩了,因为刚刚她数过,她跟周彤今天收上来的纸条数量是最多的。
明明她留了个心思有意少收了几张,却没想到其他考场也收的少了许多。现在听池念解释完,更觉得简直大难临头,一时口不择言,“你看看她不合群的样子,还有她身边跟着的这个,脸上还缠着这个怪东西,连名字都说不出来……”
任盼指住姜息,“谁知道她是人是鬼……对!说不定她就是来害我们鬼东西……!”
姜息原本只静静站在一旁,虽然稍稍皱了皱眉,但并没有掺和的意思,但随着这一句话,眸里的冷意倏然上升。
而先她一步,细碎的银光一闪而过,锋锐的刀刃抵在了女人细嫩的脖颈上,压得那样近,只差一点就要破开鲜嫩的红。
任盼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没了,瞬间一声不敢出。
周围的闯关者也全都愣在原地。
一片寂静里,池念轻轻侧了侧手腕,冰凉的刃从任盼皮肤上蹭了蹭,引发女人腿软的颤抖,一贯懒散柔软的甜美嗓音罕见地有点冷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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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念:道歉( 怒皿怒)!!
贴贴追更的小可爱,抱抱投放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咕咚咕咚咕咚
晚安好梦
明天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