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颇为惊讶地抬起头问：“您生病了？严重吗？”
齐思嘉手指竖在唇边, 嘘一声，答：“下回告诉你。”
后头记者又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齐思嘉这边采访便结束了。
齐思嘉站起来与记者握了握手, 转道去了孟姜那边。
她还在接受采访，随性的坐在组合沙发上, 布景的颜色与孟姜穿在身上的长裙一个色系。
孟姜适合明亮色系, 五官大开大合，眼色提亮肤色, 衬得她整个人光彩照人，妩媚多姿。
这边花絮采访的主持人也是蒙洛自己人, 问题全往电影上靠。
孟姜配合着答，她很擅长这些, 有自己游刃有余的一套话术, 知道哪些问题影迷爱听，哪些问题抛出去, 引入话题度。
加上这些年气场实力强, 公开场合都能说一句“姐独美。”
访谈自然带了孟姜自己毫不遮掩独树一帜的风格，整个采访主场都在孟姜这里, 张弛有度引着主持人体问。
可以说采访效果比台本原定的环节都要好太多。
蒙洛主营站在一边, 笑容都没有断过。
齐思嘉站定在台下, 看了一会。
sam走过来，跟她说剧组这边采访花絮已经结束了，问她要不要跟着一起先离开。
齐思嘉指了指孟姜：“你们先走。”
sam点头, 走之前不忘提醒：“早点过来啊，来晚的人, 今晚必须罚酒。”
齐思嘉拒绝：“我不喝。”
sam笑得奸猾，看向正接受采访的孟影后, 意味深长道：“你能找人帮忙代。孟姜酒量很不错。”
齐思嘉嫌他烦，也不接话，冷睨他一眼。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sam说了句得嘞，不在这里碍眼。
很快搭着导演肩膀上了剧组包下的车。
齐思嘉目光再转向孟姜那边时，正好与她的视线碰上。
孟姜眨眨眼，身体坐直，细腿并拢，这个姿势一改刚才闲散聊天姿态，是打算结束访谈的意思。
“最后一个问题哦。”孟姜冲镜头笑着说：“晚上有杀青宴，不能耽误。”
记者懂事地说好的。
“太久没有采访姜姐，一时激动把问题问太密了。”
记者谦逊把责任拦在自己身上，顺着这话，寻了最简单的问题，作为收尾：“您记不记得，上回我们见面是两年前，您刚拍完《分手》那阵，那天您说自己没办法出戏，那这回呢？有没有相同感受？”
采访孟姜的记者叫阿玉，两年前《分手》杀青片场，阿玉见过孟姜一次。
那时孟姜状态糟糕极了，戏服未拖，剧中最后一幕，角色停留在六十五岁，她穿一身病号服。
手里还挂着个道具用的黄色针。
阿玉坐在孟姜对面，问，您要不要先卸妆。
孟姜婉拒。
不比现在，第一次见面孟姜的笑容仿佛凝在唇角，她对谁都是笑的，可更像面具，生硬极了。
采访有台本，孟姜提前看过。
见阿玉提到这个问题，孟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年她状态不好人尽皆知，为这个，还有人传言她吸毒暴瘦。
陈呈是个人精也记仇，再次把这个话题摆到明面上，是要借助这次花絮采访，澄清清楚，该告的告。
孟姜心知肚明，配合做出回忆的神情，说记得：“那天给我切蛋糕的女孩子是你吧。”
“是我，您当时没有接。”阿玉答。
孟姜笑了笑：“《分手》拍完后，出不了戏，我便把糖戒了。”
两人眼神对上，记者腼腆笑着说：“您上回跟我解释过，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想问您，现在戒糖成功了吗？”
孟姜停住话头，眼角余光看向齐思嘉，随后弯了弯唇瓣说：“不戒了。”
*
访谈结束后，孟姜回头换了套挂脖长裙，裙摆没有大红礼服裙拖地那么夸张，半露香肩，暗红色口红，锁骨发散下来，衬得高贵优雅。
旁边陈呈也穿了一身礼服裙跟在孟姜身边谈事情。
齐思嘉跨入房车，目光在两人穿着上多停留几眼，脚步戛然顿住，笑着作势要下去：“我是不是该回去换件衣服？”
陈呈说：“可别了，您要去换套衣服，把我们姜姜风头压过去怎么办。”
齐思嘉闷笑两声，她今天穿一件休闲样式的白西装，外罩灰色宽松呢大衣。
叠穿的款式，除一贯清冷外还多了点儿淡颜系美人的御姐风。
这样搭配，商务风减却，参加今晚晚宴并不会显怠慢。
刚才明显调侃的口吻，孟姜睨眼瞧她：“你回头去换衣服，我也得跟着再换套跟你估搭的华丽风。”
齐思嘉挑挑眉，不接这话，轻车熟路走到房车小冰箱，取了一瓶冷水，回头，便见孟姜把车钥匙递给陈呈。
“安排好再过来，导演组那边我去说。”孟姜叮嘱陈呈把蒙洛跟过来的工作人员安顿好。
“他们连续辛苦好几天，该安排的都安排上，走我私账。”
陈呈眉开眼笑：“还是姜姜妥帖，都什么时候了，你老婆还在呢，心里眼里想着都是为你卖命的兄弟姐妹们。”
被陈呈冷不丁离间感情 ，孟姜不太高兴的踹陈呈一脚说：“你快走，碍眼。”
待陈呈下车 ，孟姜才把目光转向齐思嘉：“早知道就不来了，让齐老师等这么久。”
齐思嘉笑道：“怎么就不是我喜欢看工作状态下的你？”
抛开追人这一层面的小心谨慎不谈，事实上孟姜对外处理社交关系有种面面俱到的成熟在里面。
这也是那么多人愿意为她卖命一起创业的原因。
关系确定下来，齐思嘉很乐意进一步了解孟姜的工作状态。
这样的她很迷人。
齐思嘉把这层意图摆在明面上，孟姜被逗乐了，直接挤着齐思嘉身边坐下来，目光转向她手里的冰水。
勾着唇瓣笑问：“齐老师热啊。”
齐思嘉斜眼扫她：“还行。”
“那孟老师给你降降温。”
齐思嘉垂下眼，摩挲了一下孟姜手背，说：“别骚”。
话落把手中冰水拧开，自己先喝了一口，剩下的递给孟姜。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根吸管，丢入矿泉水瓶内。
这举动再明显不过，目光对上，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原本孟姜也没有要做什么，待会儿还要参加晚会，今晚化妆团队给孟姜画了一副雅典娜女神妆容，眼下别说亲吻，即使喝水都得用吸管，小口抿着喝，就怕把妆面毁掉。
没了孟姜刻意撩人，房车行驶期间，齐思嘉接了好几通工作电话。
孟姜歪在沙发上，给齐思嘉揉腰。她的力道不算重，跟正经的中医比，自然比不得。
时不时手往下揉一揉，齐思嘉也只是淡淡一瞥。
但孟姜一直没停下，深一下浅一下的按着，竟然的确有缓解腰酸的效果。
趁挂电话空隙，齐思嘉深深的看了眼孟姜，问：“这么揉，手疼吗？”
“还行，我乐意给你揉。”
冗长一段沉默后，齐思嘉唤她：“孟姜。”
孟姜嗯一声，那双惯常保养得宜得手，指甲壳都金贵的贴着碎钻。
此刻停驻在齐思嘉的细腰上，孟姜抬眼：“什么？”
“就叫你一声，”齐思嘉垂下眼，攥住她的手，迟迟没有松开，手心很热，贴在一处，像是被树胶黏住。
一个不愿意松开，一个连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齐思嘉葱段分明的一截长手，自然而然地跟孟姜手指十指相扣。
视线在空气里交汇了冗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松开。
孟姜垂眸，用另外一只空余的手杂乱无章给齐思嘉做按摩。
齐思嘉则是被手机里不间断铃声吵得从这阵安静对视里回神儿。
电话是叶芊芊打过来的，寒暄都没有一句，语气急促问：“你人在纽约？”
齐思嘉说在。
“跟孟姜在一起？。”
齐思嘉看了眼孟姜，孟姜也在看她。
“怎么？还想要她跟你叙旧？”
叶芊芊骂了句艹，低声说：“我是那个意思吗？就知道，娱乐圈哪对情侣没有谁有你们这样高调。”
“不好吗？”齐思嘉问。
“随你们高兴，但今天不行。”
叶芊芊不是一直这么无厘头焦虑，这个点儿打电话过来，明显话里有话。
齐思嘉不动神色带了话题。
“你说说看，出了什么事情。。”
“我从沈图楠那儿得知，她把郑欣带去纽约。现在应该正在参加孟姜《废土》的杀青宴。”
齐思嘉没太能搞懂叶芊芊焦虑的点儿，于是问：“你想让我帮忙看住沈小姐？”
话说的这么明显，齐思嘉语气仍很佛系。
她这话一落地，叶芊芊还没有反应，孟姜朝这边看一眼，唇角一勾，轻声说：“原来沈图楠包养的情人是叶芊芊？挺好的。”
齐思嘉跟着笑：“叶二不承认。”
听见两人对话，叶芊芊一口气卡在嗓门口，绕了好几下，才语气不好的开口说：“别跟我提沈图楠的名字，早掰了。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
“郑欣今晚在纽约。”叶芊芊深吸一口气说：“没想到，郑环秀还有这个手段，说动齐钧，把自己女儿包成正儿八经齐家小姐，跟北城资圈搭上关系，上个月，沈图楠亲自带郑欣把经纪约签到了新乐。”
齐思嘉嗯声，接过孟姜递过来的手机热搜。
郑欣这会儿正在微博头条上挂着。
“孟姜学妹”
“新乐新签艺人”
“纽约，孟姜杀青宴惊现新乐新签艺人郑欣”
“学姐学妹好米。”
粗略扫一眼，齐思嘉语气平静说：“不意外，齐钧最近一年有资产转移打算，他要进军娱乐圈，家里势必有人搭上北城资圈那层关系。”
“你怎么一点不着急？”
“着急的是郑欣，你不懂齐钧，他为郑欣铺多少路，日后都会从郑欣身上拿回来，一件商品摆在台面上，价值需要被发挥到最大。齐钧要用她牵线扩展人脉，往后郑欣越红，便只会越身不由己。”
“这么说我懂，可我不是那个意思。”叶芊芊显然是知道这个道理。
“你和孟姜恋爱，齐钧知道吗？”叶芊芊问
齐思嘉一愣，说：“不知道。”
“知不知道你的事情都应该由你自己做主，但就怕被膈应到。今晚你陪孟姜参加《废土》晚宴仔细斟酌下情况。郑欣小心思不断，她那边如果发现你跟孟姜有什么蛛丝马迹，不定做文章买热搜，添油加醋往齐钧面前告一状。齐钧性格你知道的，五年前不接受你是同性恋，现在也一样。”
齐思嘉说：“没打算瞒着，早知道晚知道，他都得知道。”
齐思嘉压根不在乎齐钧从谁口中得知自己谈恋爱，也没有把齐钧态度放在心上，她在工作室的工作暂时没来得及告诉叶芊芊，事实上，如今的齐钧并不太能威胁得住齐思嘉。
挂断电话，孟姜直勾勾盯着齐思嘉。
她看了好一会儿。
齐思嘉任由她打量，打量够了才开口问：“听去多少？”
孟姜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脑海中八百个答案转来转去，其实每一种答案都可以轻而易举将这个话题带过去，然而抬起头看见齐思嘉挑着眼尾。
孟姜垂眸想了一会儿，直说：“全部。”
“不装没听见？”齐思嘉笑了下。
孟姜抿唇，收敛了玩笑的口吻，认真说：“没办法当听不见。上一回转移话题是担心继续会令你为难，但我们关系到这样了，我做不到再跟你说没关系。想听全部，那个郑欣是谁?”
刚才电话听得不真切，只言片语的几句话。那样的家庭关系已经冒犯到孟姜头上了。
孟姜做不到善解人意，不闻不问不出手。
她意思表达明确，齐思嘉眼底蔓了丝笑意。
“你想知道我什么时候都会告诉你。”
孟姜反握住齐思嘉的手，直勾勾看着她，也不吭声。
“我是独生女，郑欣不是齐钧亲生的，郑环秀嫁过来之前，做过结扎手术，这辈子都没可能再有孩子了。我前些年不在宁城圈子里活动，也不在齐钧眼皮底下养着，郑欣便顶着齐小姐的身份生活很多年。”
“鸠占鹊巢。”
孟姜摩挲着齐思嘉手背，唇角凝了丝将笑不笑的弧度：“之前听说过她，沈图楠找到我这边想叫我带她，被我拒了。”
“说来，齐钧前一段时间也求到我这里，谈合作，我也给拒了。”
孟姜一点不觉得这话题转得不漂亮，直白问齐思嘉：“你说我这算不算，给咱们在一起增加难度。”
上回齐钧去锦标名庭找孟姜，齐思嘉看到过，眼底带了点儿笑。
齐思嘉答：“你按照自己节奏走，公事公办。”
言外之意，齐钧和郑欣无论谁冒犯到齐思嘉头上，孟姜想怎么处置就怎样处置。
不需要顾忌他们这一层面的关系。
得了准话，孟姜展唇笑了下。
照顾着齐思嘉情绪，放软语调，哄着说：“既然他们在你心底是无关轻重的人物了，以后不用放在心上。”
齐思嘉低眼，与孟姜沾染垂青的眼睛对上，失笑问：“孟老师害不害怕？”
“怕什么？”
“五年前，齐钧跟蔚云芳离婚那阵，起因是我在家里公布了性向。”
齐思嘉有意要说自己的事情，她本来打算跟孟姜把节奏慢下来相处，有些事情慢慢说，一点点叫孟姜消化。
但眼下气氛太好了速度快慢好像都不重要。
话题到这了，上回被孟姜打断的家庭问题索性一次聊完。
“他们婚姻产生的分歧是把我养坏了。”
“所以送你去戒同所？”孟姜抬眸问
齐思嘉不置可否。
“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心下涩然，孟姜嗓音干涩问。
黑暗、鞭、笞、电击……以及日复一日的道德经。
齐思嘉看进孟姜眼底，晦涩的心疼、忏悔几乎要从她漂亮的凤目内溢出来，心疼到眼尾荡出一尾飘红。
齐思嘉叹息一声，抬手摸了摸孟姜眼尾。
毫无负担的叫了声：“姐姐。”
哄人的语气，压低声线。
长手从身后穿行环住孟姜腰肢，把嘴唇停在孟姜轻颤的睫毛上。齐思嘉细语轻喃说：“要抱一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