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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抱我

魔尊的小少爷 顾之君 8705 2024-04-25 16:54:36

谢玦强行压下翻涌的魔气。

这些魔气是他的一部分, 但并不总是听他操控。

曾经杀意侵占所有思维,理智沦陷时,魔气暴走失控过。

现在, 因为苏灼之在他眼皮底下出事, 心中陡生戾气,异常暴躁。

一次是妖气,一次是凡人。

怎么那么多蝼蚁,妄敢对苏灼之下手。

让他忍不住想用什么把人密密实实地围困住, 和外界一切都隔绝开来,谁都无法再看苏灼之一眼。

只有他能看。

谢玦幽深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下颌线紧绷。他自认为冷静, 理智,头脑清晰无比, 魔气的一时发狂也并未超出他的预料。

苏灼之对他来说,或许有用。他盯着的东西,差点被人碰了,是对他能力的侮辱。发怒是很正常的事情。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想法。

谢玦面无表情,沉默地盯着床上的人。苏灼之难受地蜷缩成一团遖鳯獨傢,双眼迷离, 急促喘息,汗津津的湿发黏在脸颊上,被药折磨得可怜极了。

过了一会。

谢玦俯身伸手, 像是想触碰他。

但苏灼之因为丫鬟的不轨意图, 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感觉到黑影靠近, 立即向后躲闪, 一脸惊恐地拍开对方的手,“别碰我!”

可他身体绵软无力,连简单的推拒都做不到。这一巴掌,他以为自己用尽全力打得很重,实际却轻如羽毛,没有一点威慑力。

谢玦只感觉到一抹炙热的温度,从手背滑过,又烫又痒。

他蹙眉,攥紧手,声音里透着一丝因被躲避而泛起的烦躁,“看清楚我是谁。”

苏灼之反应迟钝,过了几秒,才缓慢抬头,半睁着湿润迷蒙的眼睛,努力辨认,终于看清面前的人时,他松了口气,唇间泄出一丝隐约颤抖的哭腔,像是在深深的危险惧怕中,看见了能信任依赖的人。

谢玦眼神微变,唇线绷紧,不想继续耽搁,心里想着应当把人捞起来扛走,这样能尽量减少触碰。

但苏灼之在迷糊中,先主动朝他伸出了双手,声音低哑说:“……快抱我离开这。”

谢玦的手顿在半空,随后,不由自主就遵从了对方的话,像被操控了一般。又或者说,其实他心底本就想这么做。

他拉过锦被迅速将小少爷整个裹住,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只是苏灼之浑身软绵,没有自己支撑坐稳的力气,谢玦必须一手扣住他的膝弯,一手按住他的背,让他趴在自己肩上。

不可避免的,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只隔着衣裳和一层蜀锦。名贵的锦缎柔软得不可思议,触之滑腻,也阻挡不住灼热的体温。谢玦像抱着一个小火炉,偏生他听力还极好,耳边每一声急促的喘息都无比清晰,令人躁动不已。

谢玦疾步走出厢房,朝大门走去,想尽快把怀里的人脱手。

但偌大一个户部尚书府,院落众多,奴仆成群。从这里走到大门就有不短的距离,中途必然会碰到不止一个仆人。而苏灼之现在的模样,最好别让人看到。

当听到前方不远处的脚步声时,谢玦果断闪身到附近的假山,正好能容一人藏身的凹陷处。

空间狭窄,谢玦进去时,下意识伸手挡在苏灼之头顶护着,避免他撞到。这个动作,自然得过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这时,苏灼之的吐息愈发热了,咬紧嘴唇,难耐地动了动身体,却也毫无缓解作用。随后,像是觉得呼吸不畅,他向后仰头,想将头顶遮着的蜀锦弄走,接触到更多新鲜的空气。

谢玦只感觉到掌心被细软的发丝轻蹭,很痒,让他不得不挪开,迟疑片刻,替怀里的人掀开一点蜀锦。这让他莫名联想到成亲时,新郎掀开新娘头顶的红绸缎。

呼吸间,葡萄酒的甜气蔓延,熏得谢玦都像是有了点醉意。他有些烦躁,想干脆出去把路过的小厮杀了。

苏灼之额头都是沁出的汗珠,脖子也潮湿黏腻,黑发黏在透着粉色的皮肤上。

魔气再次溜了出来,悄无声息游走。

它凝聚成模糊的人形,伸出双手捧住苏灼之的脸,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嗅闻了一下。淡淡的酒意和甜气入鼻,就足以让它兴奋得发颤。

但它就像是一只被铁链拴住脖子的凶犬,想冲过去,将鲜美的猎物拆吃入腹,却被硬生生拦下。

它只能小心翼翼地嗅闻,替苏灼之撩开黏在颈侧的湿发,希望这能让他稍微好受一些。可这轻轻的触碰,就引起了他的颤栗。冰凉擦过滚烫的皮肤,强烈的温差,对他而言是不小的刺激。

一滴热汗滑落。

苏灼之无意识向前,想再碰到那抹冰凉。

黑雾形成的人与他极近,猝不及防下,差点就亲上了。

差的那一点,是因为谢玦出手,强势地把苏灼之按在自己肩上,又藏了起来。

魔气大怒,如暴雨天的滚滚乌云,肆意翻涌,恨不得把谢玦吞噬了,把宝贝夺过来,占为己有。

可它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苏灼之就因为脸被迫埋着,呼吸不上来,呜咽出声。

魔气和谢玦都一下顿住。

谢玦松了力道,让苏灼之得以抬头呼吸。

魔气围着瓷娃娃一般的宝贝打转,慌乱无措,摸摸他的头发,戳戳他的耳尖,又轻轻拱了他的脸一下。

跟只狗一样。

谢玦拧眉,一脸嫌弃。

从来不知道,他的魔气还能有这么蠢的时候。

终于看不下去,将它尽数收回。

正好这时,外面的仆从走远,可以出去了。

这回,谢玦有意避人,顺利一路走到朱红大门,找到小少爷的马车,冷声说:“即刻回府。”

下命令一般的语气,让车夫一愣,下意识听从照做。过了会,回过神来,才觉得古怪,这侍卫又不是主子,自己干嘛那么听他的?

谢玦抱着人进了车厢,想把人放下,却感觉到一股阻力,是苏灼之的指尖揪紧他的衣襟,不愿放开。

谢玦顿住。

马车猛然行驶起来,车厢摇晃。为免把人摔了,他先坐了下来,苏灼之也因此变成坐在他的大腿上,又多了一处紧密相贴的地方。

谢玦眉头皱得更紧,似十分反感抵触。

可苏灼之看不到,毫不知情。他现在意识混沌,不想离开谢玦,只因为他觉得谢玦身上凉凉的,碰着很舒服,他控制不住,用发烫的脸颊蹭了蹭谢玦的颈侧。

谢玦瞬间僵住,浑身紧绷,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苏灼之浑身发烫,痛苦地紧闭双眼,鬓发汗湿,浓密的长睫也都是水,黏成一簇簇,红唇微张,呼出湿湿的热气,全洒在谢玦的皮肤上,激起可怕的痒意。更糟糕的是,因为他的动作,唇瓣若有似无地擦了过去,像是在轻吻谢玦的颈项。

谢玦紧抿着唇,喉结微微滚动,搭在苏灼之背上的手背,青筋猛地鼓起,仿佛恨不得把人就这么扔出去。但事实上,他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动不动。

而给他带来如此大困扰的罪魁祸首,只是对抗体内的药性就已经竭尽全力,根本无法分出一丝心神,来弄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浓烈的渴望像指尖触碰水面诱发的涟漪,不断荡漾扩散,无边无际,逼得苏灼之攥紧手指,身体颤抖,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哼。也是因为这点声音,他恍惚回神,艰难地找回了一点清醒。

他吞咽一下,试图滋润干涩的喉咙,声音极其沙哑:“……放我下来。”

细弱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轰响在谢玦耳畔。他触电似的,用力握紧苏灼之的细腰,紧接着又回过神,扔烫手山芋般把人放到对面的榻上。

苏灼之将自己一点点蜷缩起来,手脚像煮熟的虾子一般泛着异样的潮红,脸和脖子更是严重。他让谢玦放开他,就是怕自己再这么下去,会因为贪恋谢玦身上的凉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身体内部燃起的火焰极其灼热,几乎将他熬煮成黏稠的糖浆,软成一滩,不蜷缩起来,就似要流淌下去。

他咬紧嘴唇,压抑住喉咙深处的呜咽,不想露出狼狈的一面。他试图转动脑子,让自己想些正经的事情,就好比,到底是谁下药陷害他,想让他身败名裂。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

苏灼之以为自己隐忍遮掩得很好,但落在对面的谢玦眼里,完全就是一只被雨水淋得湿透的小猫,耳朵耷拉着,发出细弱的喵呜声,可怜到极致。

谢玦慢慢地移开视线,敛起表情,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地看向车厢壁,不让自己再关注对方的状态。毕竟人已经救下了,该做的做了,剩下的与他无关。

话虽如此,回到苏府,苏灼之连起身都困难,更别说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去,依然得靠谢玦抱。披在苏灼之身上的蜀锦很长,盖过了他的脚还多出一截,整个人裹住,只露出小半张脸,十分依赖地趴在谢玦的颈窝。任何人都看不见他一分一毫。

谢玦垂眼看到这个画面,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怪异的感觉,难以言喻。

庆平和晚莹看到谢玦抱着少爷回来,吓了一大跳,紧张得围着打转,“发生什么事了?少爷病了吗?怎么……大夫,我先去找大夫过来!”

庆平回过神,焦虑慌张,匆匆离去。

等大夫把脉看过,得知是中了药时,庆平和晚莹更是恼怒不已。是哪个无耻之徒,竟这样陷害少爷!他们都恨不得冲去弄死那人!

庆平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说:“现在这样……晚莹你去帮帮少爷?”

世家公子身边的一等丫鬟,通常也是潜在的通房。但苏府不同,晚莹很清楚,也一直都没有非分之想,打心底里把小少爷当主子看。

如今听到庆平这句话,她怔住,不由得红了脸,难得结巴说:“这,这不妥……”

谢玦突然出声,冷冷打断:“并非必须行房事才能解药,泡冷水足矣。”

大夫闻言,认同地点头,“这位侍卫说得没错,行房是最快的方法,但小少爷体内的药量不大,泡冷水,自己解决也行得通。小少爷年轻,之后再喝些温补的汤药,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了。”

“那太好了!”庆平和晚莹都松了口气,赶忙去唤小厮准备一桶冷水。毕竟浴池里是热水,换成冷水要很长时间。

在这个时间里,庆平得知谢玦救少爷出来时,身边还有个丫鬟,后怕慨叹:“幸好你及时赶到,否则少爷可能要娶那个丫鬟了。你不知道,苏府的家风是只娶一妻,不得纳妾的,这样少爷就失去找喜欢的人的机会了。”

“娶她?”谢玦面色冷沉,似无法理解,“娶一个算计他的人?”

庆平理所当然道:“虽然不是故意的,但男子夺了女子的贞洁,自然要负责……等等,那丫鬟也是陷害少爷的同谋之一吗?”

谢玦点头。

庆平忍不住啐了一口,咬牙切齿:“真是恶毒!亏我方才还可怜她,觉得她无辜被连累。胆敢肖想小少爷,她也跟那幕后黑手一起死了算了!”

冷水送进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苏灼之不让下人伺候,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庆平不禁担心:“都好久了,少爷没事吧?”

他犹豫迟疑,想着要不要进去问问,可他脚刚一动,就有人比他更快,修长的人影闪过,只匆匆扔下句话,“我去看看。”

庆平看着谢玦的背影,愣了下,看来这侍卫真的很关心小少爷。不枉小少爷对他这么好。

谢玦刚走进屋,就停下了脚步,身形有些僵。

不远处,摆放着一个六曲屏风,木质镂雕,缠枝花叶,更有华美的真丝刺绣,花鸟栩栩如生。

压抑的声音从那后面隐约传来。

谢玦听觉敏锐,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无比清晰。

一炷香后,声音停歇,变成了浸水清洗,衣裳摩擦的细微声响。

屏风后的人,就要出来了。

偏在这时,咚的一声,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动静。

谢玦眼皮一跳,下意识上前两步,又想要了什么,倏地停下,勉强冷静问:“少爷,需要帮忙吗?”

屏风后的苏灼之倒抽了口气,像被他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慌乱拒绝:“……不、不用!”

一阵窸窸窣窣声,是他在尝试自己爬起来,可脚一打滑,又摔了。

最终,里面传来一个羞恼无奈的声音,命令道。

“进来,扶我。”

谢玦一步步走过去,不远的距离,却感觉被时间拉得很长。

终于,他绕过屏风,其后的景象慢慢映入眼帘。

一贯骄矜的小少爷,有些狼狈地侧躺在地上,匆匆穿上的中衣乱了,脸颊和脖子都残留着淡淡的红意,漂亮的眼睛边缘也透着桃粉色,睫羽濡湿,像刚哭过一般,但他知道不是,也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谢玦的目光只是一掠而过,并未多做停留,上前俯身捉住苏灼之的胳膊,打算将他拉起来。可刚一碰,苏灼之就皱眉嘶了一声,直往后躲。

“疼。”

谢玦触电一般,猛地松手,然后,才声音发紧问:“少爷摔到哪里?我好避开。”

苏灼之皱着脸,苦巴巴说:“我觉得哪里都疼。”

“……”

谢玦沉默片刻,似乎被他这个回答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还是抱少爷过去吧。”

否则以小少爷的娇气,扶着走,天黑都不一定能走到床边。

苏灼之大概也想到了,跟霜打的白菜一样,蔫哒哒点头,“好吧。”

谢玦一手穿过他颈后,一手环过膝弯,轻松把人抱了起来。尽管动作已经放得轻而小心,苏灼之还是痛得颤了一下。

不用说什么,谢玦就下意识将动作放得更柔更轻,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价值连城的珍贵玉器。

不远的距离,走了平日两倍的时间,他才到了架子床前,将人缓缓放下。

苏灼之躺在深色的锦被里,尽管刚才已经处理过,但心口仍是残留着难忍的燥热。他觉得很渴,舔了舔嘴唇,低声说:“谢玦,给我拿杯水。”

谢玦盯着他的嘴唇,视线似黏在上面,好不容易才撕下来,转身走去倒水。

等他再回来,苏灼之正抱着锦被蹭,热汗涔涔,眼尾微红,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谢玦钉在原地,手指用力,咔嚓一声脆响,白玉杯瞬间碎裂。

“……怎么了?”苏灼之听到响声,慢吞吞抬头,疑惑问。

谢玦抿唇,“没什么。”

他重新又倒了杯水,走过来,将苏灼之扶起身,让他半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苏灼之原本想自己接过杯子喝的,但他感觉手好累,没力了,索性就这么让谢玦拿着,低头喝了几口,干涸灼烧的喉咙才稍微好了点。

“还要吗?”

“嗯。”

苏灼之半闭着眼点头,声音细得似一声轻哼,不仔细听都不一定能留意到。

谢玦去而复返,再次将瓷杯送到苏灼之嘴边。但这次喂完,他没有立刻顺从地放开人,而状似冷静正经问:“少爷,您看起来仍十分不适,需要我帮忙吗?”

苏灼之一怔,抬眼望去。

谢玦漆黑的双眸宛若一口深潭,表面的平静下,潜藏着危险的漩涡,随时都会将人卷入其中。

但此刻的苏灼之,看不到危险,只想快点脱离难受的困境。于是,他对这个提议心动了,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谢玦眼中暗光一闪,似乎早就在等这一刻。

他放下手中的白玉杯,随后,猛地将人拉进怀里。苏灼之毫无防备撞上他坚实的胸膛,正要喊疼,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别的什么夺去,呼吸一重,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炷香,又或是更久。

谢玦走到屏风后,用水净手,随后又端来水盆和布,替小少爷仔细擦干净,拉拢衣襟。

这时,苏灼之是真的已经困到极致,精神都耗尽了,闭着眼睛,睡得很沉。药效应当是彻底过去了。

他恢复如常,什么事都没有了,但谢玦不是。

脑子里充斥的都是刚才的画面,气味,声音,温度,全都挥之不去。

魔气躁动异常,刚才险些又挣脱他的控制,扑向苏灼之。

即便提议是他主动说的,也真的这么做了,谢玦仍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种伺候人的事,他自己做都少,更遑论帮别人。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他未来某天会帮别人,他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还要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

但事实是,他一点都不嫌脏,甚至在看到苏灼之脸侧有一滴汗珠滚落时,他几乎想舔上去,吃进嘴里。

是魔气异变影响了他的神智吗?

不然他怎么会冒出蠢狗一般的冲动。

狗才会这么卑微,兴奋地摇晃尾巴,吐着舌头去舔别人的脸。

谢玦沉下脸,心中的暴躁愈发浓烈,感觉有什么在脱离控制的恐惧,也越发膨胀。

他冷冷地盯着床上酣眠的人,杀意一闪而过,最终却是自己转身,走出房间。

庆平迎上前问:“少爷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谢玦冷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又大步离开,跟以前一样,不知去了哪里。

庆平追了两步,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小少爷比谢玦重要多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放回到寝屋,尽职守着,以防主子使唤,好第一时间过去。

庆平看着门,全然不知身后,阴冷的黑雾铺天盖地袭来,试图冲进屋内,但就在即将越过门槛时,它们又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拽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

谢玦脚下的影子,狰狞扭曲,宛若一只发疯的恶犬。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玉澜堂还叫了大夫,自然瞒不过苏府里其他主子。

没多久,苏怀琅就过来了,看到弟弟睡得正香,面色红润,没有什么不适的模样,才松了口气,转而问庆平到底发生了什么。

庆平一五一十,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越说越愤慨。

苏怀琅的脸色也一点点黑了下来,与平日的温润君子判若两人。

他命庆平照顾好主子,醒来了派人告诉他,他要先去查一下,到底是谁这般恶毒陷害灼灼。

翌日。

苏灼之睡饱醒来,神采奕奕,还饿得不行,朝食吃下去不少。

大夫再次来把脉,说没什么事了,喝些补药便好。

风寒才过去没两日,又要喝药,苏灼之一脸苦大仇深,对罪魁祸首的愤怒又连连暴涨。

兄长安慰苏灼之,问:“做出这事的人,必然是不如你,心生嫉恨。灼灼,你想想,有谁最希望你身败名裂?”

下药,安排丫鬟,让他们有染,还是在高官云集的盛大烧尾宴上,圣上也在场。这般场合,若是被发现了,该是何等的惨况。名声形象,一切都毁于一旦。

而且,国公爷曾醉酒睡过一个丫鬟,长公主为此伤心了好些时日,险些和离。姜阳羽因此极其厌恶跟丫鬟搞到一起的人。倘若这事真的陷害成功了,苏灼之跟朋友之间的关系肯定也会出现严重裂痕。

苏怀琅沉声说:“灼灼放心,这事交给我处理,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结果。”

苏灼之知道兄长疼爱他,但这事,他更想亲自解决,否则心里的不快难以发泄。他伸手拽苏怀琅的袖子,“哥,我……”

话刚出口,他就疼得嘶了声,小脸皱成一团。

苏怀琅面色一变,着急道:“你还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我不小心摔的。”苏灼之扯起了衣袖,手肘一块淤青,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十分刺目。

“擦药了吗?”苏怀琅皱眉心疼,换做他自己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弟弟受伤,他就看不过去了,觉得自己也疼。

看到苏灼之摇头,苏怀琅拿过药瓶,倒在掌心,然后给弟弟搓揉手肘。活血化瘀,力道自然轻不了,疼得苏灼之嗷嗷叫,夸张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疼晕过去,让苏怀琅根本擦不下去。

“我自己擦吧。”苏灼之泪眼汪汪,抱着胳膊说,“哥,你找到人跟我说一声,这仇我想亲自报。”

“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苏怀琅很纵容,摸了摸弟弟的头,同时也不忘嘱咐,“记得擦药,别怕疼不擦,我会问庆平的。”

苏灼之咕哝:“……知道了。”

兄长离开后不久,谢玦来了。

没见到还好,一见到那颀长身影,苏灼之脑中就控制不住浮现昨日的某些画面,顿时浑身不自在,刻意避开视线,偏头咳了两声,差点被口水呛到。

谢玦神色不变,身侧垂着的手,指腹之间却重重地摩擦了一下。

苏灼之低着头,努力进行自我说服。不过一点小事罢了,谢玦作为贴身侍卫,在特殊情况下帮点忙理所应当,他一个主子,怎么能在仆人面前露怯。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苏灼之故作淡定,端出少爷架子,居高临下道:“什么事?”

谢玦凝视着他的眼睛,平淡回:“我找到给少爷下药的幕后主使了。”

苏灼之伪装的淡定瞬间消失,咬牙切齿:“谁?”

“孔忠林。”

苏灼之眼底燃起火苗,心中恼怒。他心里觉得最有可能的人,正是他。孔忠林一向看他不顺眼,话语带刺,但他没想到,竟然厌憎到了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反感了,完全称得上怨恨至极,孔忠林这一出,足以毁了他,比杀人还要恶毒。

“你有证据吗?”苏灼之现在恨不得直接冲去弄死孔忠林,但脑子里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问出这句话,以免报仇报错人。

谢玦是直接盘问周围妖怪得来的消息,没有证据,但要有,也很简单。

以谢玦一贯的性格,锁定人的瞬间,他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把人杀了,方式还十分狠毒,让对方后悔来到这世上,更后悔惹到他。

但这次,他竟然在动手前,先考虑到了苏灼之,让他来决定要怎么做。

仿佛被驯化了。

偏偏他还未意识到这一点。

他以为自己是掌控者,可情绪,思维,行为,无一不被苏灼之影响,轻易牵动。

苏灼之甚至都还未做什么,他就像狗一样,主动咬着绳子,想把它交给苏灼之。

“走。”

苏灼之没有犹豫,带着谢玦直奔孔忠林所在的位置。

简单粗暴,套上麻袋扔在偏僻的巷子里,狠狠揍了一顿。

苏灼之自认为不是恶人,也从来都跟以德报怨的圣人不沾一点边。别人不招惹他没事,但一旦动到他头上,他有仇当场就报,丝毫不愿委屈自己。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一滩烂泥似的孔忠林,冷声命令:“打断他的腿,我要他一辈子都没办法站起来。”

看起来总是天真无知,没心没肺的小少爷,原来也有这样一面。

昳丽的眉眼,闪过一丝罕见的狠意。

谢玦从一开始,就知道苏灼之长着一张漂亮至极的脸,但这一刻,做起坏事来,更加生动,似一朵盛放的鲜花,秾丽娇艳,芳香袭人,还带有尖锐的刺和致命的毒,美得惊心动魄。

他本以为,苏灼之会心软,最多只是揍一顿,养好伤,又什么事都没了。这点疼痛,多便宜恶人。但苏灼之超出了他的预料。

谢玦笑了起来,顺从道:“遵命,少爷。”

然后,毫不犹豫,一下敲碎了孔忠林的膝盖骨。

孔忠林被揍得眼冒金星,头套麻袋,嘴巴也被堵住,痛入骨髓的嚎叫发不出来,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苏灼之不屑冷嗤:“没出息,这就受不住了。”

谢玦忍不住看他一眼,很想说,最怕疼的难道不是小少爷您吗。

做完这一切,苏灼之和谢玦一同离开。

热闹喧哗的集市,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苏灼之忽然问:“你觉得我这么做,会不会过分了?毕竟我没有真正受到伤害,却不依不饶。”

谢玦挑眉。看来被娇养长大的小少爷还是没有做坏人的天分,这就怀疑自我,开始后悔了。

“是吗?可我觉得,少爷怎么做都不算过分。为什么要把重点放在没受伤害上?他使出如此恶毒下作的手段时,想要的可不是您安然无恙,而是彻底毁了您。您这次侥幸躲过,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谢玦冷漠道。

苏灼之听着,觉得确实很有道理。平时孔忠林的明嘲暗讽,他可以不重视,但对方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狠狠反击,只会让对方觉得他好欺负,下次情况更严重。不仅仅是他一个人遭殃,还会连累整个苏府。

仇该报也报了,闹心的事到此为止,苏灼之不想费太多心思在人渣身上,干脆利落地转移注意,买些零嘴,最好是甜的点心,让自己开心起来。

他什么都想吃点,吃完一份太多,所以他买的每一份小吃,都是吃一半,然后塞到谢玦手里。

吃着外焦里嫩,鲜香冒油的羊炙时,苏灼之才想起来,好像谢玦不愿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他回头,正想说留着拿回去给庆平,结果看到谢玦正在吃他刚塞过去的半个蟹黄毕罗,毫不介意地咬在了他吃过的地方。

“嗯?”苏灼之疑惑。

谢玦同样疑惑回视,问:“怎么了?”

苏灼之随口道:“没什么,我以为你不吃,想说给庆平的。”

谢玦微笑:“是吗?那可惜了,都被我吃完了。”

苏灼之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摆摆手,“吃完就算了。对了,你想吃鱼脍吗?我记得前面有家店,老板擅切脍,薄如丝缕,轻得可以一口气吹飞起来,像蝴蝶一般。”

说法夸张,但那家鱼脍确实轻薄,晶莹剔透,肉没有一点腥味,反而透着微微的鲜甜。

苏灼之以前吃过,这会只是想让谢玦尝尝。这次多亏了谢玦及时救他,刚又帮他一起教训孔忠林,感觉主仆情谊更深了。他倒是想给谢玦多多的赏赐,可他拿不住钱,只能从别的地方赏。

鱼脍虽贵,在苏灼之看来却是远远不够。

谢玦点头后,他买了满当当一份,直接递过去。但奇怪的是,谢玦并没有立刻吃,而是反问:“少爷不吃吗?”

苏灼之理所当然说:“这是买给你的。”

谢玦面上看着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苏灼之歪头困惑:“你不喜欢吗?”

谢玦平淡道:“还好。”

随后,他夹起一片鱼脍送到小少爷嘴边。

苏灼之习惯了被伺候,自然而然吃了,满意道:“挺嫩的。”

谢玦也夹起一片,放入口中,点头赞同,“味道是不错。”

“是吧?”苏灼之笑得两眼弯弯。自己喜欢的东西,身边的人也喜欢,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他们没逛多久,就回府了。

苏灼之先跟哥哥说了一下孔忠林的事。在他看来,事情算是结束了,但苏怀琅不这么认为,参与事情的小厮和丫鬟也需要处理。

只是,丫鬟像京城其他失踪案一样,没了踪迹。小厮更是离谱。

不过两日,孔府传出嫡子遭人殴打,双腿废了,性情大变,虐待下人的事。小厮因被主子刺瞎一只眼睛,心怀怨恨,竟在孔忠林喝的药里下毒,让孔忠林彻底瘫痪,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人照顾。

庆平兴冲冲带来这个好消息,拍手称快,觉得可真是老天有眼。

苏灼之听了,颇感意外。可能这就是报应吧,所以说,人真的不能随便做坏事。

谢玦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一个小厮忽然跑进来,说宫里的那位李公公来了。

苏灼之小脸一蔫,不会是圣上又想打马球吧?天越来越冷了,他真不想骑马,那风简直能刮肉。

所幸,李公公是来送东西的。

圣上知道苏灼之喜欢宫里的那棵苍天古树,命人剪了一根新鲜树枝送来,让他栽府里,若是能种活,也是福气。

圣上的赏赐,哪能拒绝。苏灼之也很好奇,能种出什么样来,当即命人去种。

宫中古树四季常青,十分耐寒,到了冬季,也不见树叶凋零,生机依旧,甚至更绿了。明德帝看着心喜,希望自己的江山社稷也能像这棵巨树一般,越来越繁荣昌盛。

苏灼之用膳后,肚子饱饱,到院子里散步消食,顺便看一下小树栽种得怎样。

古树的树枝,并不短小,可以算得上一株小树苗了。树干略粗,树叶青翠欲滴,嫩生生的,十分喜人。

苏灼之蹲下来,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戳戳叶子尖尖。

嘿,还有点扎手。

他笑了一下,回头想跟谢玦说,让他也来试试,却意外看到谢玦脸色骤变,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画面。

因为苏灼之的身后,小树苗刹那疯狂生长,冒出无数蛛丝一般的枝叶藤蔓,在空中狰狞涌动,遮天蔽日,笼罩下大片漆黑阴影,同时,又像巨型昆虫的口器,顶端尖锐锋利,异常凶猛地朝苏灼之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谢玦挥剑砍断树枝时,苏灼之指尖触碰的树叶已经刺穿他薄薄的皮肤,贪婪而饥渴地吸食起了甜美的血液。

树叶像动物吞咽的喉咙,鼓动起伏,还有丝丝缕缕的殷红渗透蔓延,从生机勃勃的绿,变成了血红色,充盈得似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苏灼之迷茫皱眉,身上忽然光芒大作,将他整个人裹住。

胸口像是有什么,在不断吸收吞噬外界的力量,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树妖察觉到危险,想收回枝芽时,已然无能为力。

苏灼之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泉里。

光芒散去。

他抬头,看到高大如巨人一般的谢玦,呆呆地盯了好一会,又缓缓转头看向四周,惊恐得发现不对劲。

怎么什么都变大了?!

苏灼之瞪圆眼睛,本能地想站起身,却脚下不稳,啪叽一下摔倒在地。目光所及,他看到自己的手变成了毛绒绒的小爪子,不禁慌张地叫出声。

“嘤!”

“……嘤??!!!”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们支持,下一章明晚十二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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