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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要记得吃饭”

妖道难撩 文云木 3169 2024-04-25 12:03:10

屋内蜡尽成灰,是一片昏暗。

顾望舒不过是发了恨似的把一身蹭满血污发臭的道袍扯下,再拽掉束发鹤冠,筋疲力竭地靠着门滑坐下去。

他双目失神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手心发呆,艾叶咚咚敲着门大声喊他,震得人更是后背发麻。

顾望舒闻声锁紧眉头死阖上眼。

“够了……”

只靠嘴角泄出的隐忍并不能释放胸中闷痛,他捂住脸,修长指尖攀上两鬓,顺势用力薅起头发。

是要把所有愤恨释在一根根银丝上,用力到十指痉挛筋脉暴起。

“滚!”

他抬头往那烛碗处看去,融蜡化在其中,俨然不再有半分明亮。

本就孤身而来,孑孑之命,何以妄求什么相守。孤月荒凉,对影成双不过是虚影。

真当我是傻子,是白痴,是这世上最好骗的纯情人,是你得心应手的玩物?

当我闭塞久了,见我最不会勘测人心,觉得剜开这种把像刺猬似的将自己团团护住人心有意思,有成就感对吗。

反正活了千年,日子过得腻了,便在我身上寻些乐子。

……

可不是吗。

能信他个满嘴谎言的妖才是我有罪!

顾望舒忽觉脸颊烫的厉害——都被人正妻撞到面上来了。

还要什么解释。

我又哪里比得上。

我为何生成这样,为何总是轻信于人,为何再去习武修行强大自身心性——

终还是脆弱得一碰即碎。

顾望舒恨到骨子里,也自卑到骨子里去。

他同自己的说辞是什么?是为了躲闭追杀才下了昆仑雪山,他无家可归,他是个为了活命宁愿把自己锁进镇妖塔的可怜小兽,

说他从未体验过人间情爱,不懂人间规矩,要与我一起见这人间喜乐哀愁,一同逆天改命,堵上生生世世,良缘美景。

全他娘的胡说八道!

什么千百年未曾入过这人间,什么不懂人间情爱?

顾望舒喉咙辣痛。他连妻都娶过,还是个正活在这世上的人间女子,只说明他结的这段缘才不过短短几年前罢了!

这么快便寻花问柳到再自己身上,简直!

什么山盟海誓骗得人姑娘愿以身相许……

我又何尝不同!

将心比心?是啊,我怎算计得过个活得比自多了百倍的家伙。

他没自信,他比不过,他自觉自己就像一只饱腹的猫爪下那只老鼠。

那饱腹的猫得了猎物,并不想马上吃下去。

所以猫儿将老鼠当成玩物,当成个乐子,反复蹂躏,抛摔,踢打,给了逃生的机会,又却在最后一刻被踩住尾巴。

直到那老鼠筋疲力竭了,伤痕累累了,再也逃不走了,那猫儿便也玩够了,饿了。

连皮带肉带骨头,一口吃下去。

顾望舒浑身恶寒——他只想逃。

……

放我走。

在更凄惨之前。

艾叶蹲坐在门前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天已经黑透,三更的钟也敲过,整片天地间安静得就好像只有他是这儿唯一的活物。

他耳朵一直拉得紧,过了这么久却没听到里面的人动一下,就好像那屋里也是空空,不由得担心起这人到底在里边做什么。

过了会儿,屋里忽然“哐”一声响,像是撞了什么桌柜。

艾叶吓了一跳,蹭地站起身,瞪着双眼,以为顾望舒别再是身心疲惫出了什么事儿。

紧接着一顿翻箱倒柜的杂乱声响,听起来好像这人好像还挺有活力的,大半夜起来寻什么东西吗是,不过这手劲儿可是够重,怕是再翻找会儿橱子要烂掉。

“小妖怪,你……不好生休息,在里头做什么。”

艾叶试探着问了句,听得屋里声音一滞,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很快又继续忙碌起来。

他听见顾望舒似是走到门前,赶紧整了整衣角,抹了把脸准备见他。

房门吱呀一声被大力推开,没人出来。片刻,门后一片黑暗中,“嘭”地丢出个包袱。

紧接着稀里哗啦从里边陆续丢出来什么自己这些日子淘来的稀奇玩意,再到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袋子,最后。

丢出来个灰绒绒的东西。

艾叶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冬日里费尽心思缝给他的耳帽。

瞬间慌了阵脚,摇摇晃晃连退几步,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顾望舒!你这是……!”

“趁我杀你之前,哪儿来的就给我滚回哪儿去。”

话音一落,门便又是一声巨响再被摔死。

“别……”

“你别……别赶我走,我没地方去的!是我的错……我道歉,我和她什么关系都不是,她同你比不了一点儿,你别气了!”

“闭嘴!”顾望舒盛怒之下一拳捶在墙上,“咚”的一声,鲜血顺着骨节流下。

“我管你去哪儿,你是回你自己家做你的逍遥二公子,还是回去给那被你抛弃的妻儿赎罪!或是去寻下一个猎物的!通通与我无干!少在这与我惺惺作态!从现在开始,我若再听得你多说一个字,便出去杀了你!”

一股寒意顺脊梁爬上头皮,在这暖春夜,或许是风还算凉,又或许是坐了太久。

艾叶在惊恐中串了个大大的寒战。

“什么抛弃妻儿,什么猎物,什么……”

艾叶怔怔看向满地狼藉。

那大妖曾在顾望舒房门前整整坐了两天两夜。

府中下人窃窃私语,杂役把最后一层落花扫走了,桃树已然冒出大片绿叶。

那妖把脸埋在膝中,似睡非睡,一动未动。

起初还有偶然路过的杂役或是道士瞥来惊异眼神,直到后来大家走了几个来回,都看他依旧纹丝不动像块石像似的,互相窸窸窣窣交谈上几句,再带着古怪的眼神走远。

门外每日三餐送饭的杂役定时把饭菜放在门外,但到了取走的时候,那每次都会吃得干净的两人份饭菜,总是原封不动堆在原地。

可杂役也不敢妄问,每天就这样来了送,走了取。

第三天夜里,益州城降了场雨。

春雨绵绵如长歌,小雨淅淅沥沥,润得月色发昏,薄云似雾,这雨声安神助眠,却难抵总有人心事重重。

艾叶依旧是以埋着脸的姿势,挨了整夜的雨。直到天色转微微亮,晓云破空,止了这场春雨。

直到白发上结了层晶莹剔透的霜露。

艾叶才默默抬起头,像个突然拥有生命的摆件似的动了动身子,甩掉头上露珠浮水。

他再不怕冷,这雨水再淅沥,终还是挨了一夜,浑身湿透的,显得唇色发紫。

屋内人虽是没挨这雨罢了,但穿了层里衣哪抵得过这春雨夜寒,

可这春雨夜寒,又抵不过心头寒。

顾望舒微微抖了抖轻阖的眼皮,隐约听见屋外执拗坐着的起了身。

稍微松了口气,舒了握紧的拳,后仰过身子伸直腿瘫坐在地。

没过一会儿又听得妖走了回来,大抵贴站在门外,近得连鼻息都听得见,不由得再将身子绷紧。

他听得艾叶站在那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轻扣几声门,嗓音里带着长时间未进水的沙哑。

“那我走。我把饭菜都放在门外了,你要记得吃。”

“别因为我再饿坏身子。”

顾望舒听着他说完话,脚步沉重着走了几步,又转回了来。

似是将脸贴在门上,沉声道:

“顾望舒,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我从未骗过你。”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信不信随你,我问心无愧。”

门窗上遮光的黑纸又因春风肆虐掀破了块洞,日光从中泄了些许,鸡蛋大小块圆斑刚好投在枕上。

顾望舒草草吃了几口饭,填补空了几日的胃,面无表情躺下,好死不死被这块光斑地当当正正刺得两眼发昏,瞳中生疼。

一股无名火登时疯狂涌上心头——怎么连块破纸都要与自己过不去!

再一想这窗纸当初是谁粘的,更是相当烦闷,一个翻身落地,套上鞋靴冲出屋去,三两下将那窗纸通通胡扯下来。

可笑,没了他我还活不下去?

窗纸被七零八落碎在地上,有些粘得紧的断成一块块儿丑陋不堪,好好一面窗子,叫他撕得像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春光耀眼,没等他撕扯多久,便已经受不住蹲到地上,流泪不止。

“废物……”

“你个废物!”

顾望舒狠劲拭着眼泪,用力到几乎是直接碾着瞳仁过去,两眼淤血通红,要生生剜出自己眼睛似的对个无辜眼瞳泄愤。

不是个废物是什么,连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都做不到!

不就是个妖人吗,只有鬼煞才见不得光,我与那人形鬼煞有什么区别!

顾望舒蹲在地上哭了许久,眼泪流到自己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出于伤心,愤怒,还只是单纯被阳光刺中流出来的泪水。

到最后忽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独自蹲着,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模样。

像极了一个遭了负心汉的傻丫头。

……凭什么啊?

他噌地起身又了屋去。

再出来时已经是沐浴过后,一身新袍携香风飒来,一头银发由修长鹤观束得一丝不苟,傲骨挺立踔厉风发,指尖擎着把素白纸伞,脚踩银铃随脚步声悦耳悠远,端得可是个仪态万方的仙人之姿。

若不是几日没合眼的暗色还沉积在一双卧了天枢的朗目星眸下,很难叫人看得出他究竟是经历了怎样心境才重新走出门来的。

此时也才刚过辰时,本就没什么人的总镇府里没了晨练,就更无人走动。

连鸦雀都有了心思落地觅食,见人来也没加躲闪。

顾望舒大步踏到顾长卿门前时,碰巧宋远才从屋里轻手关了门出来,难掩困意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揉了揉眼,正撞见迎面过来的顾望舒,当即来了精神。

“诶!二师兄,且慢!!”

宋远见他直奔大门就去,急忙伸手把人拦下。

顾望舒只微微移了下直视前方的眸子,用余光瞥了眼,没好气的道:“做什么。”

“郎中才刚进去,换药的时间呢,再加上大师兄受的重伤需要静养,您这时候进去…不太好。”

宋远这人是个一根筋的,说话不晓得拐弯抹角,比起顾望舒是个什么身份,他只觉得这两人一见面定是大吵大闹,别的他管不着,当下要照顾好大师兄才是要事。

可惜顾望舒当下并不是个有耐性的,宋远不知自己撞了霉头,那负半手端立的人只傲睨瞥了眼,不以为然道:

“所以你这是要拦我。”

顾望舒本就生的凌厉一人,此番再如此对自己置之度外的,难免会叫宋远很是不自在,不由捏紧了眉头,扼住心理上对这人的胆怯,道:

“是。二师兄还是请回吧,这里有我守着就够。”

顾望舒蓦然阖了眼再睁开,再开口时语气中已经融进了戾气。

“我要进去看看顾长卿是死是活,麻烦让一让。”

【作者有话说】

啊啊

要成流浪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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