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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5 我找过你

欺兄 涛涛污水 2723 2024-04-17 19:54:58

如果说刚才的问题只是一个问题,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一种质问了,在赵景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陶知罕见地从他身上觉察出一丝四年前的影子,那是一种怪异的偏执,让陶知的防御机制立即启动,他说:“你一直以为是我不要你。”

“不是吗?”赵景深反问一句,但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他伸手去拉陶知,“不聊了,睡觉吧。”

可陶知格开他的手,神情带上严肃:“就算是现在,我也仍然会选择送你回到父母身边,我没有任何挽留你的权力,无论是出于理性的还是感性的,你就是应该回到你亲生父母身边。”

赵景深敛眉:“我知道,你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我和我妈妈,我一直以为那五十万是她给你的,不知道是你借的。”

提起那五十万陶知就不舒适,他说:“我已经还给她了,现在不欠她一分钱。”他又冷笑道:“如果让她知道现在我还和你在一起,不知道又要怎么陷害我。”

现在,陶知已经不需要和钟家人有任何联系,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不涉政二不欠情,做个可有可无的小生意,也不怕钟家人的打压,他不怕他们,但也不想再见到他们。

这也是他认为自己不会爱上赵景深的原因之一,这样的家庭他避之唯恐不及。

赵景深没有说什么,复又问道:“钱的事情我清楚,但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来找我,让我在钟家一个人留六年。”

尽管赵景深现在已经决心抛却过去,一心一意追逐陶知,可每每想到这个问题,他还是会生出偏激的念头,他压制着,逃避着,直到今天陶知主动开口。

既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赵景深也就这样问了下去,可陶知不肯说,他道:“我没有你父母联系方式,找到你,就是四处打听的。”

陶知自己觉得那件事有些......难以启齿,因为是他为陶勉而做,时隔多年,他们的角色变化又变化,就已经不合适再提起了。

他不肯说,赵景深也不再问,但这件事却更深地藏在他心中,成了一个待解的谜题,他好好回答了陶知的第一个问题:“我做那些事,起初是因为对你的怨恨,后来是占有欲。”

他没敢提爱,陶知听了,也觉得在意料之中,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起身将椅子归回原位,说:“睡觉吧。”

陶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事态却朝着他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而去,第二天赵景深从柜子深处找到了陶知那个发黄卷边的记账本,陶知看到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账本不算隐私,所以尽管陶知并不想让赵景深看,但也没有真的要回来,赵景深倒是一脸真诚说:“我要调查一下,你当时怎么找到我的。”

陶知觉得好笑,道:“你怎么查?”

账本的开头就是陶知在中州找学校那几天的记录,但记录方式简单粗暴,每天的行程只是:路费20,吃饭15,晒伤药8这种,并未详细到每一路公交车每一顿饭的地址,赵景深像研究论文一样拿着陶知的本子翻看,顺手还在另一个本子上记录着。

陶知没管他,他不信赵景深还真能发现什么,结果没几分钟,赵景深说:“在中州,你晚上睡哪里?这里没有你休息的记录。”

陶知抿唇,说:“住朋友家。”

“你每天的交通费和餐费都不一样,说明你不是停留在一个地方,而是每天都在换,要么是在中州找工作,要么是在找我。”

陶知听的有点惊讶了,他还是小看赵景深了,又听见赵景深说:“你当时肯定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如果知道,你不会每天都去往不同的目的地,或者说,如果你知道的话,一定在中州就找我了,而不是要跟去临海。”

赵景深用眼睛定定地看着陶知,反而看得陶知有些心虚,他觉得赵景深再分析下去说不定真的会猜出来,这就违背他的本意了。

他走过去想要拿走本子:“别看了,你今天好不容易休假,打打游戏或者出去走走吧。”

赵景深没拦着陶知,但他拿出手机放在旁边打开相册,说:“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我刚刚都拍照了。”

陶知这下真有点懵了,只见赵景深放大图片,看着写着:“时间是夏天,你肯定在太阳下跑了很久才需要晒伤药,有几天你没买过饭,应该是吃了其他东西,你睡在哪儿呢,如果是朋友家,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会给朋友买些东西带过去,你最喜欢买水果,但这里没有任何买其他东西的记录,所以你应该没有住在朋友家。”

赵景深说完又抬头看陶知,直让陶知有一种被洞穿的感觉,他没想到赵景深的分析能力如此强大,搞得像侦探小说一样,他哑口无言,赵景深见他不说话,大概以为他默认了,又低头去看手机,并一边做着记录。

“你和我爸妈没有任何联系,但你知道我在中州,你知道我那一年高考,你知道我叫钟引宣。”

说到这里,赵景深拿笔的手忽然顿住了,本来要写下的字就这样断在纸面之上,陶知觉得他猜出来了,他完全无法应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尽管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便准备逃,说:“我去晾衣服,你点外卖吧,中午不做饭了。”

他转身就要走,可赵景深长臂一伸就将他拉在怀中,陶知撑着桌角才不至于趔趄,他向后看赵景深,却发现赵景深的眼睛里冒出一层透澈的光。

他们没对视很久,赵景深就将头埋在了陶知的颈窝里,抓着陶知的姿势变成双臂环抱,一对手臂像铁箍一样,陶知猜到他会有些特别的反应,心里也怪别扭,只说:“你松开我,热。”

赵景深说:“我今天终于知道我是个混蛋。”

纵然他声音平稳,陶知还是从他们相贴的肌肤上感觉到他的情绪,很微小又有千钧重,那点相贴的皮肉像溶开的窗户纸,要从那里去看到将自己关起来的赵景深。陶知没有动,他感受肩膀的濡湿和细若蚊蝇的喉口的声音,在一瞬间看到了跟着父母离开的“钟引宣”。

陶知总是怀念陶勉,偶尔也想到和他做过恋人的赵景深,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延村成为钟引宣的那个十二岁男孩,不是他不想,而是在逃避,他怕自己被钟引宣忘掉。

但陶知觉得,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钟引宣总是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吃喝不愁、家庭圆满、备受宠爱,就算忘掉自己也是无可厚非,他希望钟引宣这个身份能让陶勉的未来更加顺遂,果然如此,他现在长得这样英俊挺拔,他肯吃苦肯做事,万般都完美,这就够了啊。

陶知将手搭在赵景深的胳膊上,安抚地轻握着他的手腕,男孩早已长成男人,但哭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憋着声音,犟着脑袋不肯掉眼泪,陶知想说点什么,但的确无话,赵景深却吸了一口气,仍趴在他的后颈,说:“我每天都想你来接我,我想我哥哥为什么不要我,每天走在路上,我抬头看到每一个人都像你,但每一个人都不是。”

赵景深反握住陶知的手,终于抬起脸,另一只手则胡乱抹了一下眼睛:“我妈妈说你拿了五十万就不要我了,我不信,我攒了些钱去老家找你,他们跟我说你拿着钱和张文骏走了,我回到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屋檐底下我搭的燕子窝掉在地上,燕子都不见了,我在家里哭了一晚上,你知道吗哥哥?”

赵景深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陶知竟一点不敢回头看,他也涌出眼泪来,却不是为当时受到欺骗的自己,他第一次明白自己当时的选择并不是最优解,第一次发现原来赵景深说不想离开并不是任性话,也第一次知道赵景深对他存有多么大的依恋和不舍。

“我不明白为什么回到钟家就要失去你,所以我一直发誓,发誓长大之后我一定要离开钟家,我一生都属于你,你在哪里我就一定要跟去哪里。”

赵景深用嘴唇触碰陶知脸颊上的眼泪,这种触碰并不带任何情欲,仅仅是失而复得的喜悦,陶知没有回应他,他心里很难受。

他终于知道他们之间的仇恨从何而来,但他已经无法分辨对错,也没有修补这一切的机会了。

“我不知道你找我的时候都去过哪里,那时候我虽然考上了临海,但心思很重,为了逃避家里,我用出去打工的借口早出晚归,每天游荡在中州的街上,还是那样,觉得每一个人都像你。”

——说不定我真的在某年某月某日见过你,在你想要找我的时候,在我想要找你的时候,可惜人潮涌动,来来去去,你不认识我,我则怨恨你,我们在无数双眼睛中碰触又错过,最后都不得其果,于是离开此地,带着永远的求而不得。

陶知抽了一张纸遮住眼睛,一言不发走去了卫生间,赵景深没有拦他,这一次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见面和说话,他再也不会离开陶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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