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师们赞同的点头，他们放弃繁华城市来到穷乡僻壤教书育人，为的只是让这些和他们儿时一样的孩子离开大山，多一份选择，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大山里的孩子们也有权利知道世界不只有望不到尽头的山峦，不只有破败的房屋泥泞的土地，不只有不见光芒的黑夜。
也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地铁轻轨，夜晚灯明如昼，还能看一看从未见过只在课本里出现过的少年宫。
男人醉醺醺的一挥手，就要越过李温水抓陈燃：“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老子不爱听！陈燃你今天要是不跟老子回家，你就别回家，回去让我见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陈燃脸色惨白，抓着李温水衣角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对发酒疯父亲的恐惧全部写在了脸上。
李温水仅看了一眼陈燃，没人比李温水更懂陈燃此刻眼里的无助恐慌。
与陈燃相似的经历涌入李温水脑海，眼前的男人与李群身影渐渐重合，李温水陡然红了眼睛，他愤怒不已地揪住男人领口：“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爸爸！你生而不养，毁掉他的人生，你还不如一开始不生他！”
校长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李温水会突然冲上去揪家长的衣服领子，他赶紧上去阻拦，虽然这个家长很欠揍，但是老师和家长起身体冲突这种事太不合适了。
“我他妈想生就生，你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管的太宽了！”男人脸色铁青，抓住李温水的手甩开，又把上来劝架的校长推了个踉跄。
校长年纪大了，脚下不稳头撞到了门上，眼前一黑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
孟舟看到他爸被推，撸起袖子想要教训男人，被于禾拉住：“先把校长扶回去。”
陈燃小跑到校长身边，拉住于禾的手，泪珠滚落：“呜……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你还知道怪你啊！不来念这个破书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男人骂骂咧咧走向陈燃，李温水快他一步抱起陈燃，凶狠地瞪他态度坚决：“今天我不可能让你带走陈燃！”
陈燃抽抽噎噎，朝男人大声喊：“我不要和你走，我要读书！我不要做和你一样的人！”
“再怎么样我都是你老子！”男人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无制的情绪一股脑往上涌，冲动地挥起巴掌打向陈燃。
同一时间，条件反射身体紧绷的人不只是陈燃，还有李温水。
男人的巴掌并没有如愿落在陈燃脸上，他被人抓住手臂腰上挨了一脚，跌跌撞撞地趴在地上。
他疼得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杂碎踢老子！”
梁瑾单手抱着啃手指的奶娃娃，垂眸瞧着李温水：“我一会儿不在就和人起冲突了？”
他余光扫过蝼蚁般气急败坏的男人，笑着赞许李温水：“不过，我老婆教训的对。”
梁瑾怀里的陈启看到陈燃，张开手臂呜呜呀呀的摸他的脸，似乎想要为他擦去眼泪，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哥、哥、不、哭！”
陈燃难受的抱住弟弟肩膀，低声哽咽。
梁瑾握紧李温水冰凉的手，指腹摩挲他的手背，心想李温水小时候应该也是和妹妹像这样相依为命。
李温水怒火一时难消，小脸气得红彤彤，锋利的眼神盯着男人。
男人晃晃悠悠爬起来：“你瞪什么——”
孟舟从屋里慌里慌张跑出来：“我爸心脏病犯了，刚吃了药，我感觉状态不对，梁瑾你能不能想办法带我爸去医院！”
他再讨厌梁瑾，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想尽快从大山到城市只有梁瑾做得到。
梁瑾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直升机降落在操场上。孟舟急匆匆把校长扶上飞机，另从飞机下来几个保镖按住陈燃的父亲一并带上了飞机。
梁瑾往直升机里看了一眼，揽住李温水肩膀：“我们也去。”
……
由于校长送去的及时，梁瑾找来了最好的医生垫付了医药费，校长并无大碍。孟舟忙的焦头烂额，总算回过神想感谢梁瑾时，梁瑾和李温水都不在病房。
此刻另外几人都在警局，陈燃的父亲其实是在外面犯了事，为了躲避警察逃回大山的。他犯的事不小，少说蹲个十年八年的。
等候室里李温水看着身边的陈燃神情复杂，这样一来，这个苦命的孩子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陈燃虽然年纪不大，却什么都懂，他揉了揉眼睛喃喃问李温水：“李老师，他是不是不会出来了？”
“嗯。”李温水不想骗他。
陈燃低下头突然不吭声了，瘦小的男孩在灯影下缩成一团儿：“李老师，我、我和弟弟是不是就要成为孤儿了？我还能读书吗？我们会不会饿死啊？”
这话任谁听了都心酸难受，他抱住陈燃，做了一个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决定：“你要是不在意，往后就跟我吧？我供你读书，吃穿。”
“啊……”陈燃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温水，眼眶里泪水汹涌而出，他像是看到了希望可又害怕李温水只是安慰他的话，小手抓住李温水的袖口，小心翼翼的问：“真的吗……李老师，你别骗我……”
“不骗你。”
梁瑾推门进来，停在李温水面前，李温水抬头看他。梁瑾一看到李温水眼神就明白他想什么了，他说：“程序上可以剥夺陈燃父亲的监护人身份，我们可以顺理成章抚养他们。”
梁瑾把陈燃抱下来：“想看你爸爸最后一面就去找那个警察叔叔。”
陈燃思考片刻，鼓起勇气走向警察。
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李温水捕捉到梁瑾刚才说的是“我们抚养”，他愣愣的开口：“你……可以吗？”
梁瑾托起李温水的下巴与他对视：“为什么不可以？”
“你们家的情况，你爷爷你爸爸应该都想你有个自己的孩子吧？你突然领养小孩他们很难接受吧？而且……你喜欢孩子吗？我不想你因为迁就我而接纳这件事，领养不是一件小事啊。”
梁瑾轻松道：“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
他松开手坐下来，勾住李温水的腰把人往身边靠拢：“那你希望我有自己的孩子吗？”
“我不想。”李温水毫不犹豫回答，无论是哪种形式的造人手段，他都不能接受。
“那不就结了，”梁瑾一笑，“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你我之间也只能领养了。既然早晚都要领养，有合适的就养，家大业大养得起。”
李温水垂下眼眸，是啊，他在纠结什么呢，有什么好纠结的，他就应该自私一点。
他主动勾住梁瑾脖颈，头埋到他肩膀沉默，过了一会儿闷闷的说：“万一你想要孩子呢……”
梁瑾手按上李温水瘪瘪的小腹，唇角微扬：“你要是能生的话，我就考虑考虑。”
“说什么呢！我是男的！”
梁瑾捧起李温水的脑袋：“所以别纠结了，嗯？”
李温水睫毛颤了几下，推开梁瑾的手：“算了，也是，反正你想要孩子也没办法了，我不可能生也不同意你有孩子。而且我其实是丁克主义来着，李群那个德行，十几岁时我就想我如果结婚了也不要孩子，我怕我养不好他们，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苦。”
“你还想过结婚？”
“对啊，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gay啊，我以为我的未来会和多数人的选择一样娶妻生子。”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gay的？”梁瑾凑近他，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
李温水望着近在咫尺的脸，眼神乱瞟，面颊缓缓浮现一团红晕。
什么时候知道的，当然是第一次见到梁瑾的时候。
梁瑾掐住李温水面颊不让他闪躲，手指位置正按在李温水两颗浅浅的梨涡上，唇瓣被捏地微微嘟起，梁瑾不依不饶的问：“是你初恋秦絮吗？”
李温水含糊不清的说：“你真知道秦絮是我前男友啊？”
“嗯。”梁瑾似笑非笑，眉尾微扬，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李温水想，初恋才不是秦絮，他的初恋，就在眼前。
不过他才不告诉梁瑾呢，眼珠子一转：“那你这算不算故意报复呀？你不是不在乎别人过往情史吗？”
一码归一码，梁瑾不在乎的是李温水过去和多少人好过，但他嫉妒秦絮，嫉妒秦絮是一个碰李温水的人，嫉妒那个第一个人不是他。
梁瑾不答，李温水反倒歪着脑袋，嘻嘻哈哈的问他：“你吃醋了吧？”
“是不是吃醋了！”
“你说呢。”梁瑾把人搂住按在怀里磋磨，直掐他的脸。
梁瑾没有处男情节，毕竟他自己这个德行也要求不来。只是，他和李温水都错过了最开始就相爱的时间。
不过好在，现在也来得及。
……
回去的路上，陈燃和陈启在车上睡着了，李温水看着他们内心一片安宁充盈。
他想要收养他们，不只是因为自己的善心，不只是因为同情可怜，也是在帮助他自己。
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他不曾被人拯救的童年。
晚风透过车窗徐徐吹来，李温水靠在梁瑾肩上：“我其实羡慕他们，羡慕他们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人拉住了他们。”
梁瑾将李温水拉到腿上坐着，面对面望着他的眼睛，手抚摸李温水的微微扎手的头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他想，如果有来生，他要做先爱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