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床上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突然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们。
李温水懂了原来梁老爷子在装病。
他之前还疑惑过,梁老爷子病得这么严重梁瑾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而且梁老爷子身体一向硬朗,没理由突然一病不起,既然是装病那就都说得通了。
梁瑾:“还生气呢?”
梁老爷子“哼”了一声。
李温水想找个地方躲清净去,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他不想掺和梁家内斗。他刚转过身就被梁瑾攥住了手,梁瑾朝老爷子道:“我真走了?股东大会后再来看你。”
他跟随李温水往外走,脚还没到门口,老爷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抄过一旁的核桃手串砸向梁瑾:“不像话!怎么拦也拦不住你了是吧!到底把人弄回来了!越来越不……哎你开我柜子干什么!”
李温水被梁瑾按在了沙发上,再一抬头梁瑾端着一盒翡翠玉石放到他面前:“挑挑看喜欢哪个,我爷爷送你。”
梁老爷子:“……”
“你小子,真就越来越没规矩了!我说送了吗!”
李温水不会要别人不情愿给他的东西,手刚收回去,梁老爷子瞧见了道:“拿都拿出来了,挑一个吧。”
梁瑾俯身小声在李温水耳边说:“哪个都有七八位数,这么好的机会别错过。”
李温水知道翡翠玉石贵,这么一盒子每一样都七八位数,那加起来……这个数字令李温水心惊。
这种心惊不只在这一盒翡翠上,还有他的银行卡数字,为了看梁瑾是不是真的说话算话,他每天都会查一下钱到没到账,事实是打款只多不少,每次看到自己的存款金额他都有一种不知钱为何物的感觉。
他从没接触过这么多钱,突然接触反而这些钱对他来说更如同一串他没有概念的数字。
李温水不打算客气,虽然对这些钱没有概念,却也知道钱越多越好,送到面前的没必要拒绝。
这边李温水认真挑选合眼缘的翡翠,梁瑾走过去将老爷子盘了好一阵核桃手串还给他:“看看这生龙活虎的,装起病来闷坏了吧?我弄了两只鸟,您没意思的时候就一个人偷摸玩玩。”
“怎么……你还想我装多久!”
“那就看你的意思了,您装病不也没和我说吗?”
老爷子示意管家倒茶,没错,他装病确实没有告诉梁瑾,除了管家没有人知道。
梁家内部早就出了问题,他之前抓过几个人敲山震虎,但威力太小,有异心的人何止梁文珂父子,上到股东下到小辈,背后搞小动作的太多了,他需要一个机会把这些人连根拔起。
而梁瑾的悔婚就是最好的机会,他借此把梁瑾踢出梁家,继承人位子空出来,让蠢蠢欲动的人主动浮出水面。但这还远远不够,当他发现梁旭行使了坏招对他下慢性毒药时,他干脆将计就计一病不起,给足这些人拉帮结派的空间。
他为什么这些孙子里最喜欢梁瑾,因为梁瑾往往能和他想一块去儿,即使他从未和梁瑾说过他的计划,梁瑾也能看透并且推波助澜。先是把自己在明面的手下撤出京市,向所有人表态对继承人位毫无兴趣,又撺掇有异心却没胆子的小辈争权,把梁家的水越搅越混,他隐于暗处养精蓄锐。
说好听点叫养精蓄锐,说难听的就是死皮赖脸贴着人家扒着人家谈恋爱去了。虽然一切都在梁老爷子的掌控中,当初与梁瑾吵架却是真的在吵,气得他一晚上没睡着觉。
他年纪大了搞不懂现在这些小年轻都喜欢什么,怎么就喜欢上个男的非他不可了,还追来追去疯疯癫癫的!
把局做大到今天这个场面,梁瑾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欣赏归欣赏这一次并不打算偏向梁瑾。他年纪大了,维持不了这一个大家子多久了,总要有一位有手段有能力人接他的位子。他放任他们争抢,最后的赢家将是下一任家主,表现突出的人同样也会得到扶持的机会。所以这不单单是抓出有异心的人,更是考验梁瑾,考验梁家所有人的局。想要拿到家主之位,就要各凭本事了。
回过神来,老爷子吹开杯中浮叶:“明天的股东大会,你打算怎么做?”
“我什么也不用做。”这是梁瑾给老爷子的回答。
梁瑾一向藏得深,老爷子也不知道他手里具体有多少筹码,他喝口茶:“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二人继续聊着,李温水其实听不太懂他们说什么,这一老一小聊天说话就像打哑谜。唯独听懂了为什么没报警抓梁旭行,因为梁旭行下的药从一开始就被掉包了只是普通的维生素,而他原本想要下给老爷子的药也并非剧毒,是精神药物的一种,长期服用会导致人昏沉不醒。
直接报警也不能治梁旭行太大的罪,不如暂时留着梁旭行看他自信看他得逞,再猛然击溃他。
李温水将一枚观音玉佩放在掌心观察,一边看一边想这就是梁瑾这种人与他的区别,梁瑾对付人,或者说对待一切,就像是懒怠的猫咪玩弄老鼠,不急于一时而是将对方要弄于股掌之间,慢慢将对方玩死。要是自己有梁旭行犯罪的证据,肯定第一时间交给警方惩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瑾和梁老爷子交谈结束。
李温水还在纠结是要观音的玉佩还是要祖母绿的凤凰佩时,突然惊觉有人凑了过来,他抬起头梁老爷子笑呵呵盯着他手里的玉佩,说道:“挑玉啊,不只是你选择玉,也是玉选择你,没有最合眼缘的吗?”
李温水看了看清透的观音佩,再看看祖母绿,梁瑾再这时一并拿过两块玉佩示意管家包起来,手搭在李温水肩上:“什么缘不缘分的,喜欢就都要,别替他省钱他有几柜子呢。”
梁老爷子突然有抄起拐棍轮梁瑾一顿的冲动,这小崽子上他这趁火打劫来了!两个都是顶尖的翡翠,他觉得心在滴血。
作为长辈也没有要回来的道理,算了,他还挺喜欢李温水这孩子的,事已至此,就当是送孙媳妇的礼了。
梁老爷子负气的哼了一声,背着手躺回床上继续装病。
门外,梁瑾三叔不时把耳朵贴在门上好奇梁瑾他们做了什么,怎么待了这么长时间。
大门突然打开,梁文杰后退一步背起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望向别处。
梁瑾朝梁文杰点下头,带李温水离开老爷子的院落。
……
晚上梁文珂以最快的速度打点好一切,监控画面里梁旭行下药的面孔并不清晰,他找了一个与梁旭行极像的梁家小辈做替罪羊。
有了替罪羊,梁旭行就不用害怕梁瑾了。从祠堂离开时,他是被人扶着回去的。
他又是磕头又是久跪,整个人就像一个狼狈的狗,梁川找到他时是这样形容的,梁旭行却连凑梁川一顿的力气都没有了。
梁川来意明显,他要和他们父子合作一起对付梁瑾,就在短短一下午的时间,梁川手下的散股也有一部分被梁瑾早早设好的圈套套了去,此刻梁瑾手上的股份竟然和他们持平了。
梁川提议,必要时刻需要用一些非必要的手段。
简而言之,想办法不让梁瑾出席明天的股东大会。
……
第二天,原本将要在公司进行的股东大会临时换了地方。
换到一艘游轮之上,海面蔚蓝平静,是出海的好时候。
游轮内,梁旭行叼着烟,两条腿搭在会议桌上,额头青紫的他依旧无法掩藏他的志在必得。嬿陕亭
梁旭行表面答应与梁川合作,实际上只是为了探清楚他的底。
在旁敲侧击摸清梁川的底牌后,他又采取了一些“上不得明面”的手段,贿赂到了梁川背后的支持者。
保险起见,他私下里通过与周家私生子通力合作,抢生意散布谣言等令梁家产业遭到重创,老爷子又重病,家中需要人接手迫在眉睫,股东们不会把这种紧要的事搁置,今天必须要选出个继承人来。
至于梁瑾,梁瑾那么狡猾的人光是换地方肯定不能阻碍住他。时间紧迫,他没有别的能够控制住梁瑾的办法了,这时候最简单的办法粗暴快捷,那就是把梁瑾绑起来关到股东大会结束。
听着很低智商的手段,往往最有效,反正他找好了替罪羊到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就可以了。
他恨梁瑾恨得紧,昨晚他套人麻袋后还拳打脚踢了梁瑾一顿,现在梁瑾被正被关着,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梁旭行无比亢奋,期盼他已经幻想怎么去办庆功宴了。
梁川拉开椅子坐下来,瞄一眼极为意的梁旭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所有人就位,法律顾问开始cue流程,偌大的会议室,唯独不见梁瑾。
投票开始,十位股东,在场六位都把票投给了梁旭行,就在大家以为梁川注定要落败时,会议室门被人推开了,梁瑾在梁旭行惊讶的目光中走了进来。
梁瑾不慌不忙的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见梁旭行在他脸上打量,他回以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
梁旭行眉头紧皱,他明明把梁瑾关起来了,还打了梁瑾一顿,梁瑾脸上怎么连一点伤也没有。
他立刻发信息问保镖:【梁瑾现在在哪儿?】
保镖:【还在屋子里。】
梁旭行神情越发凝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散开,他迅速打字:【快去看看屋里的人是谁!】
梁瑾的到来并不影响股东大会的进行,他神情散漫,如同看戏一般注视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情。
轮到梁川投票时,发生了一个让梁旭行想不到的状况——
梁川将自己那票投给了梁瑾。
支持梁川的其他股东也投给了梁瑾,局势发生逆转,此刻,不仅二人票数持平,梁瑾的股份更是比梁旭行高出一大截。
梁旭行之前脸上的喜悦之色退得一干二净,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梁川:“好啊,你被梁瑾收买了在我这演戏?操!你们玩我呢!”
梁川耸耸肩:“不是我被梁瑾收买了,从始至终我都是梁瑾这边的人。”
梁旭行手机突然响起,他愤恨地瞪着二人没心情接,梁川劝道:“你还是接一下比较好。”
梁旭行牙齿磨得咯吱作响,暴躁的接起:“妈的!没事别烦老子!”
保镖慌张的声音传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抓的人是、是您父亲!”
梁文珂的骂声从话筒传出:“梁旭行,我他妈怎么生了你这个蠢货!”
梁旭行耳朵嗡嗡作响,像是被巨大的轰鸣震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