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一把掐住了李温水的脖颈,还没等李温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刹那之间有人一拳砸在梁旭行脸上,这一拳极重,都能听清骨头相撞的撞击声。
脖子上的禁锢松开,梁旭行跌跌撞撞摔倒在地,被冲过来的保镖控制住。梁瑾俯下身,紧张地观察李温水的脖颈,李温水皮肤柔嫩,平日里小磕小碰都要留印子,何况被梁旭行粗糙的手一掐,白皙的颈项留下几个浅红的指痕。
梁瑾伸手抚摸李温水泛红的肌肤,一手抚上他因受惊而微微震颤的眼睫。他将人搂到怀中,轻声安抚:“我来了,没事了。”
“我、”李温水深吸口气,从梁瑾怀里钻出来,“我没怕,梁旭行没什么好怕的。”
他心跳剧烈跳动,本以为经过救猫那次的反抗,他已经克服了对梁旭行的恐惧,如今再一次与梁旭行面对面时,他惊觉那种手脚发麻的惧怕感还在,尤其是想到这个人想过治他于死地,后背一阵发凉。
“梁旭行没什么好怕的”,这句话看似是对梁瑾说,但其实是对自己说的。
梁瑾目光阴沉的盯住梁旭行,此刻的梁旭行被保镖控制住了手脚捂住了嘴,脸上淤青一大片,嘴角裂开,血顺着往下淌。
他恶狠狠瞪着梁瑾,一口咬开保镖的手,由于过于愤怒而双眸猩红,拼命往梁瑾面前使劲:“妈的!梁瑾,你他妈放开我!现在的梁家可不是你的地盘了!不是你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时候!”
梁瑾懒得废话,朝保镖摆摆手,保镖们向压着一条嗷嗷乱叫的疯狗一样一路将人往祠堂压。祠堂这个时间本就有梁家人在祭拜,梁旭行的父亲梁文珂也在。
众人听到声音望过去,见到了被保镖控制动弹不得的梁旭行,梁旭行愤怒的骂声传遍整个祠堂,梁文珂正将香柱插进香坛中,忽然掉落的香灰落在皮肤上,灼烧的刺痛感传来,他眉头一皱。
祠堂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梁旭行怎么这幅样子了。而随着梁瑾的进来,大家露出了然的表情。
梁文珂沉思片刻,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迎上梁瑾:“小瑾,怎么一回事儿?怎么这样对你堂弟啊?有话好好说,现在社会暴力手段可使不得,况且这还是在祠堂,老祖宗们都在呢。”
“爸!你别和他废话,赶紧叫人把这两个保镖弄走!”
梁瑾牵着李温水绕过梁文珂踏入祠堂,他利落的抽香,点燃,其中一根放入李温水手中。
梁瑾面色平静的拜三拜,最后带动着李温水的手将二人手上的香柱一并插进香炉中。两根香柱同时入坛,袅袅白烟升起。
梁瑾竟然带了一个外人,还是个男人祭拜先祖,这样的做法太不合规矩了,显然是要向所有梁家人承认李温水。
梁文珂好歹是梁瑾的长辈,见见梁瑾理都不理自己,脸面有些挂不住,正要示意自己的保镖帮梁旭行时,梁瑾把李温水安排在了只有家主才能坐的金丝楠木椅上。
李温水注视着向外走去的梁瑾,梁瑾停在梁文珂身边,问他:“二叔,儿子犯了家规,在花园里打我的人,屡教不改我看没人管的了他了,只能让老祖宗管管他了。”
梁文珂脸色一沉,梁旭行在一旁骂道:“梁瑾你他妈装什么装啊!你带个男人过来给老祖宗上香你就有规矩了?”
站在梁旭行这边的梁家人自认梁旭行说的句句在理,要说家规,梁瑾都不知道犯了多少次了。用梁旭行打人的理由就更荒唐了,那个叫李温水的看起来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断,梁旭行现在这幅样子更像是被打的。
梁文珂自然先护着儿子,他朝保镖使个眼色,两边的人动起了手。梁旭行得以挣脱禁锢,他伸手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神狠厉地盯着梁瑾,竟然让他当着家中众人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人,他恨梁瑾恨得牙根发痒。
梁文珂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好说,就是不想好好说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要不说你们年轻人年轻气盛呢,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家规家法的,也不是谁都能拿出来用的。”
外场人都听得出梁文珂的意思,言下之意梁瑾现在的身份并没有资格动用家法。
梁旭行擦干净了自己的脸,眉眼露出几分得意:“爸,他今天在祠堂闹事,扰祖宗们清净,您现在是家中最大的长辈,这里您说了算,我看啊,要是罚也该先罚梁瑾!”
梁文珂把目光落在梁瑾脸上,梁瑾笑了,这笑容中多少带了几分不屑:“我给你看个东西吧,二叔,看完了你再想应该先罚谁。”
梁文珂的手机在这是响了,梁瑾示意他看看。梁文珂疑惑的点开手机上收到的视频,点开看了一段后,梁文珂脸色越来越白,他极力控制住发抖的手收起了手机,刚才还强装和蔼的梁文珂现在脸上一点笑意也见不着了。
“你想怎么样?”
梁旭行不明白梁瑾给他爸发了什么视频,怎么会在短时间内改了态度。
梁瑾满是笑意的视线移向梁旭行,面上温和提出的条件够损:“二叔你也说了都是一家人,我也给你个面子,就让他在这里跪上一天,给祖宗们磕上三百个响头,视频的事我就当没看见。”
“梁瑾,你他妈什么意思!什么视频!我嗑个屁!”梁旭行要冲上去揪梁瑾的领子,梁文珂一声:“够了!”呵斥住了他。
梁文珂咬下牙,现在梁瑾手上有他们的把柄,他也只能委屈一下儿子忍一时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早晚他要找回来!
他当着众人的面,抬手用力按在梁旭行肩膀上:“你犯了错!跪在这给列祖列宗磕头!”
梁旭行被强行按着跪在了地上,他一脸错愕:“爸!你……”
梁文珂俯身在梁旭行耳边说了句什么,一瞬间梁旭行不挣扎了,怔怔地盯着梁瑾,满脸的难以置信,冷汗一下子湿了后背。
在场的梁家众人震惊于局面的扭转,明眼人道:“哪有什么局面扭转,从一开始梁瑾就是占尽了上风。”
梁旭行死死咬着后槽牙,弯下腰,磕上了第一个响头。
而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头撞在地上的声响响彻整个祠堂。
李温水坐在祠堂内主位上,梁旭行正对着他,让李温水有一种这头是磕给他的错觉。
梁瑾还算满意梁旭行这幅满脸屈辱的模样,回到李温水身边问:“怎么样?解气了吗?”
李温水盯着梁旭行看了一会儿,站起来往外走:“走吧,他磕得太多了,听着心烦。”
“好,那就不听了。”
二人路过梁旭行时,李温水停下脚步,低头冷眼瞧着他。梁旭行动作一顿,抬头仰视着李温水,额头青紫了一片。
二人目光相接的刹那,李温水突然回想到高中那年,那个昏暗逼仄的胡同里,他被梁旭行踹倒在地上,鼻青脸肿,他红透的双眼满是憎恶的,屈辱的仰视着恶劣至极的梁旭行。
那时他的视线里,满满的全部都是梁旭行充满恶意的面孔。多少次在梦里,校园暴力的阴影将他拉入深渊。
那时没人能拉他一把,没有人出现将他拉出那个阴暗的充斥暴力恶行的小胡同。
可就在这一刻,时隔多年,好像有一双手紧紧抓住了他,那双手是划破黑的明光,将他拉出了那个令他藏于内心深处令他心惊胆战的小胡同,连带着对梁旭行的惧怕,一并消失不见了。
现在是他低头看着梁旭行屈辱难堪。
李温水道:“梁旭行,这就是你的报应。”
梁旭行双目通红,暗自捏紧了拳头,朝着祖宗排位深深磕下去。李温水迈开步子,从他身边走过,直至二人离开,祠堂里众人才松了口气,梁瑾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很快,梁瑾为了李温水惩罚梁旭行的事传遍了梁家各个亲友群,连参加宴会的宾客都有所耳闻。
没人知道梁瑾用了什么办法,但显然,梁旭行斗不过梁瑾。
这件事一出,不仅是震慑梁旭行,杀鸡儆猴给家中其他有异心的人看,更是给李温水立威,潜台词——
这个家谁动李温水谁就是梁旭行的下场。
梁文珂把围观的人都赶走了,想让儿子起来时,梁瑾的保镖在门口敲了敲门:“少爷说了,跪一天,三百个头一个也不能少,现在刚磕了三十五个。”
梁文珂一口气堵在胸口,硬是压住了火,收起了搀扶儿子的手。
……
出了门后,李温水问梁瑾:“你给梁文珂看了什么视频?”
“梁旭行给老爷子下毒的监控录像。”
李温水心想梁旭行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给梁老爷子下毒:“你有证据为什么不交给警方?那你爷爷的病,也是因为他下毒吗?”
梁瑾把李温水带上车,卖了个关子:“我带你见个人你就懂了。”
二人来到梁老爷子住处,梁瑾的三叔守在门口叹气:“你还知道来看你爷爷?”颜擅挺
梁瑾什么也没说,推门走进去,管家重新关紧了门。
床榻上,梁老爷子双眸紧闭,屋内充斥着刺鼻的中药味。
梁瑾笑道:“爷爷,赶紧醒醒吧,再不醒我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