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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被温柔攻养大后 常安十九画 5144 2024-04-06 11:11:45

这一刻, 房间内陷入了一阵恍若无人之境般的沉寂。

林简维持着一个略显怪异的姿势,过了好几秒才僵硬着身体转过头看向沈恪。

声音不知道是从哪找回来的,林简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嗓子里吐出来的声响。

半晌, 他喉咙狠狠一滚,迷茫又震惊地问:“艾嘉姐……刚叫、叫我什么?”

事出突然, 沈恪也没料到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表妹会石破天惊的来这么一句,对上林简荒芜茫然的眼神,沈恪沉吟两秒, 只好“唔”了一声——

“就是那个你应该叫小姑姑的表姐, 忽然喊了你一句嫂子, 还记得吧?”沈恪试探道。

林简:“……”

眼下哪里是回忆冷笑话的时机,林简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沈长谦夫妻的脸色,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爆炸性讯息, 林简本能地要去解释甚至是遮掩。

但沈长谦和丛婉只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听艾嘉扔出这样天震地骇的话后, 也只是双双愣了下,而后丛婉嗔怪地轻声对艾嘉说了一句:“胡闹, 哪有这样乱喊的辈分, 你们还不如各论各的。”

林简再一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而更让他震撼的是,沈长谦居然也低咳一声, 说了句“可不是。”

林简:“……”

林简彻底懵了。

像是身陷于巨大的迷茫的空白之中, 一颗心晃上晃下飘飘荡荡地落不到实处, 他像是浮木般寻求攀附, 随着本能将视线投给沈恪。

沈恪眉心蹙起很淡的一丝褶痕,本想趁这两天林简人在这里, 慢慢将这件事渗透给他知道,谁成想艾嘉出手就是王炸, 在沈恪听见“嫂子”那两个字的时候,难得有一瞬间,也加入了林简的二人懵圈组。

好在他天生控场绝佳,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调整好神情。

沈恪走过来,单手搭了一下林简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将人往怀里带了一下,借助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稍稍安抚林简已经炸毛的神经线。

但不得不说,沈恪的怀抱对于治愈任何情形下的林简,都恰有奇效。

感受到掌心下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不再那么异常紧绷,沈恪温声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爸妈都知道了,不过别太焦虑,结果也如你看到的这样,都很好。”

林简还是不敢去看沈长谦夫妻的表情。

而刚刚一顿疯狂输出的艾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祸,有些手足无措地向林简解释道:“对不起啊我林,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们知道,所以才——”

“这孩子,别绕小简了。”丛婉好笑地打断外甥女的语无伦次,而后走到林简身边,很温柔地再次拉住他的手,轻声说,“其实我们都知道了,所以你不用有什么顾虑,也……别觉得不自在,好不好?”

手背上的温度顺着手腕游走于整条胳膊,而后转了个弯妥帖地流经心脏,林简慌乱跳动的一颗心逐渐平息下来,但随即一涌而起的,便是漫天盖地愧疚。

他动动嘴唇,半晌,才发出几个嘶哑的音节来:“……对不起,我——”

“说什么傻话。”沈长谦转动轮椅,来到妻子身边,面对着林简的时候,后者下意识地蹲了下去,与他平时。

沈长谦叹了口气,忽然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发顶,这个小动作让林简登时一愣,因为哪怕在他很小的时候,刚来沈家时,沈长谦都未表现过这样亲近的举动。

或许就连沈长谦自己都不习惯于如此辈直白地向小辈表达亲昵,掌心在林简发顶停留两秒,就被他神色不太自然地收回,但随后,他温声对林简说:“你这孩子道什么歉呢,和谁道歉呢?”

林简喉结滚动,却不再遮掩隐瞒,哑声说:“当然是向您和奶奶,我——”

作为从小被这老两口宠着长大的孩子,林简在他们身边得到的温情与爱护实际上不比在沈恪那里得到的少,但是现在,这个他们护着宠着的人,却将他们的儿子一把拽入这软丈红尘之中,私心扣在自己身边,不死不休,固执得不肯放手。

要知道,沈恪是沈家的独子啊。

这相当于是,他亲手斩断了沈长谦夫妻曾经期盼过的,含饴弄孙安享天伦的希翼。

所以他才无法不愧疚难安。

可沈长谦却再次打断他,竟然还轻声笑了一下,瞥了旁边的沈恪一眼,哼声道:“你道什么歉,我养在沈家那么多年的好孩子,就这样被人糊弄走了,该道歉的恐怕另有其人。”

说完停两秒,居然还略带嫌弃地低声补了一句:“比人家大那么多岁,好歹还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小叔叔,亏你下得去手,也真好意思……”

这话听得林简再次震撼难言,但随即,被亲爹吐槽“年纪大”的人却轻笑一声,接话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不长了,等等他?”

林简诧异又迟钝地转过头去,下一秒,就对上了沈恪垂目看来的沉缓又柔和的目光。

“爷爷……奶奶……”林简扶在沈长谦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攥得极紧,大力之下骨节处都略略泛白,“你们不怪我吗,真的……可以接受吗?”

毕竟,这是林简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样的求而不得,甚至要比当初对沈恪痴念妄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要我们怎么说,说多少次你才能相信安心呢?”沈长谦微笑着叹了口气,道,“只有一件事啊小简。”

林简立刻说:“您说,我听着,都答应。”

沈长谦眼底的笑意就变得温和又慈爱,他摇摇头,叮嘱道:“从今往后,不要再让自己受委屈啦。”

林简一怔,眼眶迅速酸胀起来。

“快起来吧,别蹲着了。”丛婉拉住林简的胳膊,将人从地上轻轻拉起来,而后微微仰头,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很多的青年,怅然又唏嘘的说:“小简啊,身为父母,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不管他长到多大,在父母膝下,始终都是个孩子。”

正如他们疼爱沈恪,从小至今,从未改变。

哪怕他们的儿子已经年过而立,早已独当一面呼风唤雨,可在父母眼中,依旧也只是孩子而已。

“但你要知道,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丛婉身上还披着林简送的那条广袖披肩,看上去确实是非常钟爱一般,“所以在我们眼里,你和小恪,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疼惜,一样的挂念,一样的,不忍心看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只愿他此生顺遂长乐,就够了,就足以。

“所以,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的话。”丛婉站到丈夫身边,两人微笑着看向林简,为这段外人听起来或许觉得光怪陆离的感情,添上无可撼动的一笔浓墨——

“我们是小恪的父母,从今天起,也是你的。”

*

林简和沈恪陪沈长谦夫妇在澳洲度过了三天。

这三天中,林简无时无刻不在想,若是人生真的有完满一说,那他此生最为弥足珍贵的时光,便是此时了。

他何德何能,又是何其幸运,能够得到这样无可比拟的感情和珍视。

亲情让人觉得心暖,而爱情,则让人无时无刻感到心软。

从澳洲回来后的一段时间里,林简就知道了当初是沈恪先行一步,跑到父母面前“坦白”,他不止一次问过:“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呢,为什么爷、爸妈他们会这么轻易的就接受了?”

“大概是习惯所致。”沈恪想了想,笑着回他说,“毕竟从小到大,他们就最心疼你,又知道了你当年为了他们的儿子远渡重洋,在国外独自飘了那么多年,现在人终于回来了,他们自然不会再苛责什么。”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林简无法不信以为真。

而所谓“真相”背后的惊涛骇浪,沈恪原本就不打算让他知晓,因为在他看来,与这件事最终皆大欢喜的结局相比,那些波折起伏的过程,着实不重要。

于是,这就成了他唯一一件瞒了林简一辈子的事。

假期结束后,林简再度扎进城市公园的项目中,每天重复着工地和工位公寓三点一线的日子,唯一给单调的生活平添色彩与暖意的,便是沈恪只有有时间,就会从南市赶过来,尽量多地陪在他身边。

当初沈恪曾说,他喜欢的人,自然舍不得让他为了自己奔波而来,林简需要安心停在原地,等他来。

沈恪向来说到做到。

而时间久了,每次沈恪披星戴月的出现在面前,或者林简每每察觉感受到他隐藏在那些无声细节处的隐秘温柔时,都会让他无端生出一种“沈恪在弥补”的错觉来。

弥补那些年错失的陪伴,也弥补那段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天各一方时的空白时光。

转眼七月,到了北方最热的盛夏时节。

林简这天上午从项目施工现场回到园区,方景维召集所有项目的人开了一个简短的组会。

散会后,林简回到工位上,先打开电脑,回复了几封工作上的邮件,而后照例登录设计院总部内网,了解最新的工作动态。

片刻后,林简滑动鼠标的手微微顿住,视线聚集在资讯栏半个小时前公布的一条工作通知上。

是一份关于一座私人中式园林的设计组最终成员名单。

这个项目早在林简还在港城总部的时候就关注了,并参与了最初版的方案雏形设计,而且关于设计团队的人选,当时设计院的大老板也十分属意于他,但是现在,这一通挂在内网上的设计师名单里,并没有他的名字。

林简坐在电脑前,脸上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有些冷,片刻后,他合上笔记本电脑,从工位起身,直接走到办公区方景维的办公室门前。

站在厚重的磨砂门后,林简轻轻舒了口气,抬手敲门。

“进来。”

得到应允后,他推门入内。

方景维坐在办公桌后,看清来人后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的工作,靠上宽大的办公椅背,口吻松快地问:“什么事?”

自从几个月前方景维被沈恪“重创”之后,再见面时,林简和他之间一直维持着一种诡异平静的和谐关系,工作上的事正常交流,私下点头而过,再没有更多的交集。

林简原以为这就是最好的处理结果,毕竟都是成年人,不将个人情绪带入工作之中是最起码的职场原则,而方景维浸润职场多年,当然也深谙此道。

但是今天的事,却让林简产生了一点其他的想法,但愿是他多想,但是事关工作,他需要直接求证。

“组长,今天总部内网挂出了沪市那家私人园林的设计组名单,您知道的吧?”林简客客气气,不卑不亢地开门见山。

“知道。”方景维端起咖啡杯淡啜一口,脸上依旧挂着笑,“这个案子是总部高层前不久就决定的,只是公告今天才发而已,所以我一早就知道。”

身为设计院总部副总,方景维和林简之间理所应当的存在信息差。

林简到不在意这个,早晚无所谓,只是问:“那我请问一下,为什么把我的名字从设计师成员名单中拿掉了,当初方案雏形,我是全程参与的。”

“哦,你问这个呀……”方景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嘴边还挂着笑意,但林简忽然有种直觉——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找上门来。

“刚才不是说了嘛。”方景维水袖善舞,打得一手职场漂亮太极,“这是总部高层的综合研判,集体决议。”

“……是这样么?”林简深吸一口气,直白道,“那请方副总指点,将我从设计团队剔除的原因是什么呢?”

“那原因可就太多了。”方景维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叠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上身微微前倾,笑道,“比如考虑到你现在正长驻内地,需要长时间跟进这个城市公园的项目,恐怕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别的设计案上,再比如——”

方景维话音微顿,看着林简笑了一下,才继续说:“公司高层或许觉得,无论是从经验还是能力上来看,你或许都不是成为负责这个项目的设计师的最好人选,所以优中取优,顺位淘汰,有什么问题吗?”

林简站在方景维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和不算长的一段距离,林简忽然想,如果现在我冲过去挥他一拳再离开,那么按照这个距离来看的话,他也不一定能追得上我。

算了,太幼稚太中二了。

而且,很不值得。

林简面沉似水,凝定清冷的眸光居高临下地落下来时,仿佛覆了一层细碎扎人的冰霜,片刻后,他勾了下嘴角,直言不讳地说:“怕我耽误工作进度?可是除了目前这个城市公园的项目外,我手上还有三个待成型的设计方案,而且其中一个的工程规模要远超沪市的那个案子,总部将这些项目交到我这里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我会因为工作量增多而顾此失彼呢?”

“还有……”林简有理有据,“我当然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的能力和经验可以接下设计院所有的待定项目,但是沪市园林的设计方案雏形是我从一开始就参与设计的,如果觉得我的能力不行,为什么现在延用的仍旧是当初的那版设计稿?还是说,所谓的优中取优,顺位淘汰——”

林简说到这话音停顿了一下,而方景维脸上原本和煦得体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面对面戳穿后的阴沉。

林简嘴边勾起一丝玩味又嘲弄的笑意:“到底是总部高层研判后的结果,还是您方副总假公济私的借口呢?”

无声的对峙在偌大的办公室内弥漫开来。

许久,方景维彻底收敛了笑意,沉声问道:“怎么,如果是,你预备怎么办?跑到你那位叔叔那里告一状,让他心疼怜惜,更甚者,直接冲冠一怒为蓝颜,吞并收购了设计院,而你摇身一变,直接做我老板……哦,或者是老板娘?”

方景维笑容刺眼:“林简,你会么?”

这就是直接承认,毫不遮掩了。

林简半晌没有回应,片刻后,径直转身,大步离开。

在走出办公室前,他脚步略一停顿,偏头留下一句话——

“将个人恩怨代入职场行为……你未免太小瞧沈氏沈董,也太小瞧我了。”

说完再不多留,转身出门。

*

盛夏夜,沈恪开车从高速驶出,出了收费站打电话给林简,问人在哪里。

林简那边听起来四周极为安静,果不其然,在电话里回答说:“在市图书馆。”

沈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中控盘上的时间:“快九点了,还没回来?”

耳边传来细微的交谈声,隔两秒,林简在电话里笑了一声,说:“已经结账了,马上就回去。”

沈恪透过前挡玻璃瞥了一眼浓重的夜色,淡声道:“我一会儿就进市中心了,顺路去接你?”

“并不顺路。”林简严谨又直白地指出,“你先回公寓等我,我这边的公交车刚好在园区门口有站点,四站而已,不会比你晚到几分钟,没准还可能赶在你前面到,别折腾了。”

孩子自小就独立又要强,沈恪无声地勾了下嘴角,并不勉强他,到了下一个路口径直左转,率先往园区的方向驶去。

到了园区公寓楼下,沈恪熄火下车。

盛夏时节,园区里不比冬日的人迹稀少,迎面拂来的夜风褪去了几分白日里的闷热和喧嚣,广场上乘凉消暑的人并不少。

沈恪下车上楼,乘电梯到达林简公寓门外。

透过防盗门上的猫眼能看见客厅暗着灯,这就是林简还没回来。

不过没关系,自打沈恪第一次登门,第二天就收获一把林设计师亲自去老式集贸市场里配来的钥匙,所以沈恪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楼梯间的声控灯亮着,沈恪从口袋里掏出那单把钥匙,刚要开门,甫一低头,视线便被门口角落里的一个快递箱子吸引。

他以为是林简网购的快递到了,由于家里没人,所以快递员就将东西放在了门口。

沈恪原本没在意,直接弯腰拿起那个盒子,准备带进屋去,但将盒子拿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却敏感地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

沈恪下意识去看,才发现,这份快递并没有寄件地址和寄件人的任何信息。

盒子包装得非常严密,看不出里面的邮寄物品,但拿着盒子的那只手掌心微凉,像是里面放了冰袋,此时渗出来的寒意。

随即,沈恪托着快递盒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他将手指移至眼前,映着头顶声控灯的光影,清晰地看见了沾染在两指上,从盒子里泅透出来的血迹。

沈恪眉心微蹙,将钥匙重新放回口袋,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而后拿着那个快递盒子离开了林简公寓门口。

工业园区的健身公园内。

沈恪站在一条长椅旁边,用钥匙划开快递盒外层缠绕的胶带封条,下一秒,浓重湿寒的血腥气迎面扑来。

沈恪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心微皱,垂眸看向快递盒内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手写的便贴纸,边角已经被血迹浸透,呈现腐败干涸的暗红色。

“倔强的小猫咪,我是如此长久地思念着你,且期待与你再度重逢。”

沈恪面沉似水,修长的指间夹着那张染血的便贴,轻轻一掀——

一具已经冻得僵硬的小猫尸.体,就赫然出现在几个冰袋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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