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74章 那一定是我的问题。

你讨厌的样子我都有 蒋蟾 3757 2024-03-23 10:55:38

“什么?”李如问。

秦月放下筷子,从旁边椅子上拿起手提包,她动作缓慢而优雅,透着一派成竹在胸的淡定,一沓文件被掏出来,啪地一声丢在玻璃转盘上,推到李如面前。

“看看吧。”

李如隔着圆桌对上秦月那双意味深长的眼,而后面无表情地将那份文件拿起,低下头翻看,须臾后,他脸色陡然一变。

“怎么样?很吃惊吧?”秦月观察着他的神色,适时开口。

李如合上文件刷地抬头,深吸一口气,问:“这是什么?”

秦月用一种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带了点怜悯:“我知道你不肯信,对于长久处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来说,真相总是残酷的。”

“这算什么真相?”李如扬手将文件甩回桌上,冷冷道:“无非是你的凭空捏造,证据呢?”

“想要证据很简单。”秦月笑了笑:“甚至从你爸嘴里就能套出来,今晚你们会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吧,到时候你就在桌上随便问一句,当年秦峥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看他的反应,就都能明白。”

“放屁。”李如嗤笑一声,“秦月,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夸你的母爱伟大还是该骂你诡计多端,为了托付李燚,不惜编出这种弥天大谎。”

“你如果一点都不信的话,又何必这么激动呢?”秦月看着李如冷若冰霜的脸,突然叹口气,软了些许气势:“李如,我今天约你来,并不想跟你争执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我秦月这辈子是干过不少对不起人的事,”她说到这里,接收到李如一个原来你也清楚的眼神,又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说:“但为了我哥,我觉得都值得。”

“你知道吗,当年我再次回到S城的时候,一开始没想过要和你爸联系,我信了他跟我哥是过命交情的铁哥们儿,我哥的死,他也受到牵连,我如果再去找他,多少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后来是你爸主动找到我,说我哥是为他死的,说要给我补偿,我那会儿就应该醒悟,一个问心无愧的人,为什么要用补偿这个词?”

“好在我这人打小就认死理,我哥当年在牢里不明不白地没了,天上地下,总要讨个说法。”秦月又点燃一支烟,后背缓缓靠向椅子,“结果一查不要紧,不止我哥的死有蹊跷,连把他送进牢里的案子也大有文章,关于那件案子,你爸是怎么跟你说的?”

李如迎上秦月直直睨过来的目光,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我爸说,秦叔是替他去坐牢的。”

“哈,”秦月发出一声短促的讥笑,身体朝前倾了倾:“不如让我来告诉你,这其实也是个兄弟阋墙的故事,不过结局惨烈,最终,遵守江湖道义者被无耻之徒坑害入狱,甚至丢了性命。你爸一定没告诉你,当年他跟我哥合伙开的那家公司,也就是鸿泰的前身,曾经被S城本地的龙头企业提出收购意向,经过几轮方案谈判后,我哥拒绝了,矛盾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李如沉默良久,感觉自己被强行拉入一团经年未散的迷雾里,鼻腔内充斥着满是阴谋与算计的味道,他无法辨别真伪,即使震惊,也并不想被秦月瞧出端倪。

“当年的谈判,你我都不是当事人,如今再来讨论这些没有意义,你手里如果掌握了足够的证据,那就去跟李满国对簿公堂。”

秦月笑着把烟摁进面前碟子里:“我累了,不想折腾了,这些东西你拿去,里面还有一只U盘,存着我调查出来的所有证据,那些年做生意没几个真正干净的,你爸身上背着的,可不止我哥一条人命,愿不愿意再来一次大义灭亲,你自己权衡利弊。我选择把这些东西给你,你应该知道是做出了多大的让步,这样的话,能不能换来你答应我帮忙照顾李燚?也用不了太久,等他念完大学就好。”

从餐厅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路面上车辆更少,李如站在路边打车,等了好久才过来一辆,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报了城郊老宅的地址。

车上了高架,视野陡然开阔,天阴着,太阳躲在云层后面,纵使这样,李如盯着看久了也觉得眼睛被光线刺得生疼,他缓缓收回视线,低下头。

那份文件最终还是被他带了出来,此刻丢在座椅上,像会带来厄运的潘多拉魔盒。

秦月的话到底还是让李如心乱如麻,他无比迫切地想在这种时候给虞杞川打个电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人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主心骨,但这算是好事吗?他突然有点不那么笃定了。

手机攥在掌中被焐热,一颗心随着路面上减速带的颠簸,起起伏伏。

电话拨出去,虞杞川接得很快,应该已经到了父母家,那边有些吵闹,他温和声线混在其中,透过电流传到李如耳朵里,像吹进一股暖洋洋的风。

“我刚还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打过来。”

李如垂眸摩挲着文件夹的边沿,挑刺道:“为什么非得等我打给你,你就不能主动打给我吗?”

虞杞川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快,料想应该是跟秦月有关,再开口已经带上了哄人的意味:“我怕打过去耽误你的事,”他边说边往一旁走,那头的吵闹声渐渐远离,阳台推拉门一开一合,世界安静了,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你那边结束了?”

李如凶完人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嗯了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兀自沉默着。

虞杞川于是又问:“这会儿去爷爷家?”

李如给台阶就下:“嗯,在路上。”他顿了一下,主动提及:“你不问问我跟秦月聊了什么吗?”

虞杞川很配合地接腔:“所以你们聊了什么?”

李如犹豫了一两秒,道:“虞杞川,我问你件事。”

“好。”

对面等了一会儿,却听他偃旗息鼓道:“算了,没什么事,新年快乐。”

许是觉察出李如情绪隐约不太对,虞杞川带着笑意故作轻快地追问:“到底什么事啊,勾起我的好奇心你又不讲了。”

“真没什么事,故意逗你的。”李如生怕再讲下去收不了场,事实上,他还没有完全打好腹稿要怎么跟虞杞川谈及他父亲的事,便用一听就是借口的理由搪塞:“我还有个电话要打,先挂了。”

虞杞川默了一瞬,笑着说:“好,新年快乐。”

这是谢雯茜走后的第一个新年,尤为冷清,李慧琳夫妇俩自从上次被李满国当面给了难看后,双双缺席大年三十的家宴,偌大的宅子除了佣人以外,连个女眷都没有,只剩下爷仨围炉守岁,即便如此,年夜饭的菜肴还是极其丰盛的,过去谢雯茜在的时候,会让那些没能回家跟亲人团聚的厨子佣人们在旁边摆上一桌,热热闹闹地一起过年。如今她不在了,李满国没那个心思,佣人们传完菜后就各自退下,只留一两个机灵的在旁边端茶倒水,伺候李老爷子用餐。

李满国的心情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他这些年当惯了上位者,到哪儿都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场,差人烫了一壶黄酒,父子俩对饮,李如全程不怎么说话,一顿饭吃得沉闷又压抑,完全没有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辞旧迎新的氛围。

所以早早地就散了席,李老爷子人糊涂着,却还晓得给大孙子压岁钱,李如从他手里接过红包,弯下腰抱了抱老人,听见爷爷在耳边用虚弱沙哑的声音嘱咐:“要好好的……”

不知触动到了李如心头的哪根弦,他鼻子一酸,眼圈倏地红了。

八点多的时候,外面开始有放烟花的声音,宅子面积太大,听着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爷仨坐在主客厅喝茶,佣人们都跑去外头廊下看烟花,一时间多了些欢声笑语点缀,李如趁势起身,兜里揣着手机,走到窗前拿出来看了眼,几个小时过去,虞杞川没再给他打来过电话。

划开锁屏点进微信,消息列表中堆叠着许多未读的拜年问候,置顶的对话框却空空荡荡,最后一条还是上午发来的那条语音。

屏幕微光印在他瞳眸,李如抿了抿唇,这是他感到生气抑或失落时常会出现的一个微表情,自己却未曾觉察过。

“是不是想你妈了?”

冷不丁身后传来李满国的声音,咔嚓一声,手机锁屏,李如回头,一时间没有接话,因为李满国提起谢雯茜的口吻,很有种置身事外的轻描淡写。

下午秦月的话陡然间又回到脑海中,李如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父亲,却又在这半年多来让他愈加感到陌生的男人。

或许是他的反应过于赤裸,李满国觉出异样,眯起眼睛问:“怎么了?”

李如转个身,目光递向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青石板小径上嵌着地灯,像黑暗里的一颗颗沉默眼睛,窥探着父子俩的交谈。

“爸,我能问你件事吗?”

“你讲。”

李如深呼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着,神经质地动了动。

“秦叔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透过面前玻璃窗上的倒影,李如看见父亲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继而面沉如水:“好端端的日子,你提这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李如又问了一遍:“所以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一定要在今天这种日子聊一个死人吗?”

李如刷地转过脸面对他爸,许是那张脸上的表情过于咄咄逼人,连李满国都怔了一瞬。

“爸,问心无愧的话,为什么不敢说?”

李满国眸色陡沉,唇边肌肉抖了抖,怒不可遏:“你在质问自己老子?”

“我要知道真相。”

李满国定定看着儿子,须臾后突然笑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真相。”他朝客厅方向看了一眼,“你爷爷还在这儿,不要试图惹我生气,原以为你终于有了些长进,没想到还是那么蠢,被别人当枪使却不自知。”

“既然你说我是被人当了枪使,为什么不肯好好解释?”

“我用得着跟你解释?”李满国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嘲弄:“你愿意信谁就信谁,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鸿泰在你手里,我看是长久不了。”

李如承受着他爸一如既往地讽刺和贬低,从心底涌上来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这一刻他终于认清一个事实,自己跟李满国,或许这辈子都没办法真正和解。

“你后悔了?”

“后悔有什么用?”李满国寒着脸,看着儿子微微泛红的眼眶,却还是毫不心软地把狠话撂下:“事已至此,我认栽了。”

李如从老宅出来的时候正赶上附近一户人家在院子里放烟花,姹紫嫣红在头顶夜空炸开,绚烂瑰丽,像个五彩斑斓的梦,他沿着黢黑笔直的柏油路往前走,这里打不到车,再说,阖家欢乐的除夕夜,也没人出来做生意。

李如从兜里拿出手机,还有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他撇了下嘴,生出今晚要露宿街头的觉悟。

其实可以在老宅歇一宿等第二天再走,但在听了李满国那样的话之后,他做不到继续跟对方待在同一片空气里呼吸。

总是这样,从小到大,他从李满国嘴里听不到一句关于自己的褒奖,他其实不是那种胜负心很重的孩子,不过是想求得一个认可而已,却连这样简单的诉求都不曾实现过。

郊区的夜里风大,李如把半张脸缩进衣领里,踩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走得缓慢,他从不自怨自艾,所以冷静下来开始复盘,也许今晚是他冲动了,完全没做好铺垫就贸然出击,应该事先找虞杞川商量商量的……

掌心陡地一阵酥麻,手机在这时突然震动起来,李如低下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提示,步伐一顿。

等了两三秒,他清了清嗓子,划开接通,“喂?”

“吃过饭了?”虞杞川在那边问。

“这都几点了,你说呢?”李如转个身,赌气般地踢了一脚旁边的路灯杆。

“那睡了吗?”

“没有。”

“好,你等等我。”

李如一怔,不明就里:“干吗?”

虞杞川:“下午那个电话挂断后,我一直在想,你不是那种把话憋在心里不说的性格,如果有一天你对着我无法再将想说的话说出口,那一定是我的问题。”

李如反应了一下,像是突然变得迟钝:“你……”

他话音落,隐约听见什么动静,扭过脸朝前方路面望去。

一束光破开浓郁夜色,迎面照在他身上,那是一辆车,正缓缓朝这边驶近,到他跟前猛然刹停。

虞杞川推门下来,表情诧异中又透着即刻了然的无奈:“你怎么在这儿?冷不冷?”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