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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不要再做傻事

帝台春 惊世柴 3451 2023-12-15 10:40:53

天子暴毙,四起的并不是哀声,而是剑影兵戈。大魏无主,定安王谢辞举兵返京摄政。四月末,黄河决堤,流民四起,地方纷纷揭竿而起。五月,调兵不周,南蛮攻破燕城。南辰王携家返京。安平公主、安乐公主回京。

“话说这天子一朝病逝,内阁又无实际掌权人,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这定安王战战兢兢躲了两年,一匹快马直入京城,不出两天就摆平了那些文臣,坐上了那个位置。问题是,其他诸王肯服吗?”

茶楼座无虚席,众声道:“当然不肯!”

瞎子把折扇一打,敲敲桌子:“这就对了。虽说你定安王麾下有强兵,但我们南辰王军马也不少,其他驻地的将军王爷更不要说了,昔日陛下还在,他们尚谨慎行事,如今武皇帝病逝了,谁还肯忍气吞声?就是他一个守潼关的张维良都敢就地称王,其他人胆子大点的更不要说了。”

大家屏住呼吸,一个人打破肃静,借着醉酒笑问:“你个死瞎子,倒是说说谁最有可能做皇帝?”

有人快速接话:“那肯定还是定安王啊!”

“不不不,说不定是南昌王!”

“我赌南辰王!”

“赌南辰王那个草包还不如赌他儿子,我押南辰王世子五文钱!”

瞎子朗声笑起来:“乱世之中,谁当皇帝都有可能,现在下定论未免太早。只是这做皇帝,少不了要有几个由头,连揭竿的平民都知道要顶着什么清君侧、为华贞平反的由头,省得被史官记上一笔谋逆篡位,皇室之中就更不用说了。如今陛下猝然绷逝,没有留下任何遗诏,昔日皇印也再次不翼而飞。如今看来想要名正言顺,还得重新找到皇印的下落才是。”

……

小二一一给客人添茶,到了二楼围栏处,一身烟青色软袍的男人阻止了他:“不必了,我要结账了,多谢。”

男子从容地理了理袖子,把几文钱放在桌子上,站起来下去了。小二收拾他的桌子,殷勤道:“好嘞公子,您走好。”

楼下已经开始唱戏了,正唱到那一句——桃花扇底见,玉面人不识——

瞎子拍了拍他:“寒公子,这边来。”

寒无见跟他走出茶楼,到了一间四合院,推开木板门,在桌旁坐下,瞎子熟稔地为寒无见搭脉。

寒无见问:“他病好些了吗?”

瞎子笑:“谢公子病得不重,重得是这里。”他指了指心的部位。

寒无见也笑了笑,道:“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加上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真不愿麻烦你如此为我——你知道,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你做什么都是白搭,你如此锲而不舍,我只担心到时寒你的心。你不若与我坦白些吧,兰因呢?”

瞎子摇摇头,道:“您不会寒我的心,对你锲而不舍的也另有他人。”

“您什么意思?”

“意思是别人要救你,而不是我。也许任何一个大夫都会在看过你之后说你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但那个人还是会毫不丧气地找下一个大夫。也是因此,我才勉为其难地接下这个茬——我总比别人靠谱些,您不觉得吗?”

寒无见知道他说的是谢兰因。

“那他人呢?”寒无见平静地看着他,“我想您应该给我一个说法了。”

瞎子先是拿出平常给他吃的药盒,打开:“您先服药,我这就带您去见他。”

“他已经病的不能出门了吗?”

“也许只是不想被你见到。”

寒无见服了药,瞎子询问了他这几日的病情,似乎还算稳定,但记忆仍然在持续消退,瞎子因此仍然忧心忡忡。寒无见安抚他,如果不是他自己说不定开春就已经死了,多亏他为自己续命。

瞎子苦笑道:“担不起这声谢,为你续命的从来不是我,我只是硬着头皮收钱办事罢了。”

他们去找谢兰因。谢兰因居然也是在这条街上,各自养伤,说出去不免有些好笑又心酸。心酸在深处,他的内心更有一种别样的悸动,交杂着无数无法言清的感觉,让他在步入屋子的时候指尖发颤了一下。

注视着寒无见这副貌似相当镇定的模样,瞎子笑了一下安抚他:“没啥大事,不用太担心。”

里头传来一阵动静,有人叫了一声:“陛……公子!”

寒无见走进去,龙大力直愣愣看着他,又看看旁边那扇被撞开的门,尬笑了一下:“真,不巧,我们公子有事出门去了。要不您先坐会儿?”

寒无见知道是自己来了,谢兰因就跑了,而且刚跑不久,他想追上去,大力站起来:“哎那个,今天天气不错。”

寒无见问他:“他为什么跑?”

“这不是,”大力继续装蒜,“天气不错。”

他话音刚落,一声惊雷。

要下雨了。

寒无见盯着龙大力,后者感到十分心虚,于是站直了,打算和盘托出:“我告诉您,您千万不要跟主子说是我说的,不然他会——”他做了个抹自己脖子的手势。

寒无见说“好”,催促他。

“主子他,不是生了什么病,他是,”龙大力慢吞吞道,“他是,在给你试药。”说完他不敢看寒无见,而是看了瞎子一眼,后者作壁上观,没阻止的意思,于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这位前国师大人答应破格帮他医治你,但是若想有效果,必须用烈性药引。您身体太弱了,他不敢直接在你身上用,须得在我们主子身上试过。不不你不要担心,瞎子他行事有方寸,主子身体也很强壮,除了有些许痛楚,试药并没有多大害处的,”

“些许痛楚?”

瞎子责无旁贷地解释了一下:“他之前长时间服用过雀南子,对它有很大的承受力,这是一味跟雀南子药效相似的东西,他是试药的不二人选,我已经把药效降到了最低,旨在不伤到他的性命,你放心,没有成瘾性,他除了平时服用时会经历些许痛楚,不会有别的。而且结果确实很成功,没有出意外。我不会骗你。而且这都是他自己要求的。”

听着如此事后轻描淡写的话语,寒无见对他们的胡闹简直不可置信:“成功,没出意外?那是怎样的痛苦?”

“听说是,肝肠寸断之苦。反正平时看他也挺痛苦的,不过主子都是一个人忍着,”大力支支吾吾完,又小心附加一句,“你别担心了。他本意也是不想叫你担心,就算有害处其实也都已经挺过去了。就是,”

“就是什么?”

“……”

寒无见拿上油纸伞出去了。

雷声轰隆作响,天边滚着墨色的云团,硝烟一般,天色像黑纱一般缓缓降落,黑鸦在枝头张开羽翅。

大街上行人步履匆匆,想赶在骤雨之前跑到能遮雨的地方去,一不小心撞到对面人,对方的兜帽跌下肩头,行人想道歉,抬眼一看,行人瞳孔一缩,露出惊愕又奇怪的眼神,嘀咕了什么快速跑掉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绕开他而去。

门口在玩蚂蚁的几个孩子看到他,问在庭院里收衣服母亲:“娘你快来看,外面有个白头发的叔叔。”

“快进来。”母亲说。

一个小女孩被绊倒在地,谢兰因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其他孩子“嘘”了一声,跑到门里去了。女孩儿也很快跑进去,躲到母亲身后,有个孩子害怕地问:“他为什么头发全白了,他是妖怪吗?”

女人露出紧张的神情,把门关上了。

很快又纠集了一些调皮的小孩,躲躲闪闪跟着他,不顾大人叫喊,朝他扔烂菜根和石子。

“喂,怪物!”有个小男孩儿叫了他一声。

其他顽童快速回应,“看,妖怪!”

“他是鬼吗?”

“怪物。”

“快滚开,死怪物。不要害人!”

“打死他,叫阿爸来。”

“打死这个怪物!”

谢兰因抬手挡了一下雨点一样的小石头,冷峻地瞥了一眼这些孩子,把黑色斗篷的帽子戴了回去,转身离开了。

寒无见赶出来,已经开始下雨了,雷声很大,雨刚开始还小着,他湿了袖子,一户人家开着院门,小女孩儿还在不依不挠,拉着母亲的袖子:“娘亲,为什么那个人头发全白了呀?”

母亲好容易收完衣物,正在折叠,不耐烦道:“可能得了什么怪病,不是报应就是要传染的,离这种人远点越远越好。”

寒无见敲了敲门,艰难喘气道:“大娘,你好,请问一下。”

寒无见找到谢兰因时候,还有一群小孩儿不依不挠地跟着他,朝他丢石子,寒无见冲上去,掰开那些顽童,喝道:“滚开!”

小孩儿看到大人来了,加上雨变大了,遂做了个鬼脸,一哄而散了。

谢兰因坐在寒无见院子门口的角落里,埋着头,听到寒无见的声音,动了一下手指,要往手心蜷,被寒无见握住了。

两个人的手指都很修长,指腹生着厚薄不一的茧,寒无见的右手无力,谢兰因一挣就能松开,但他没有,冰冷雨水中,他就像贪恋一分似有若无的温度那样,小心地握着寒无见伸过来的手。

时间仿佛停止了,连雨声也消失不见,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拥有彼此。足够了。

谢兰因抬起眼睛,才发现寒无见把伞全部倾向了他,自己淋得湿透,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红肿的眼睛里,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兰因,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指,就这么牵着。

谢兰因把他往里面拉,不想他淋湿,帽子露出半截脸,白发落在肩头,又被谢兰因偏开去:“不要,不要看我。”

雨伞跌落在地上,寒无见湿漉漉的手捧住谢兰因的下颌,把他掰回来,拂开他的头发,摸了摸他的脸,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

谢兰因低声:“没怎么。原本只是想远远看你一眼,看一眼你我就走。”

“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我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我害怕,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就像个怪物?”

谢兰因不想看他,总想把脸挪开,寒无见抵住他的额头,吻了他,嘴唇冰冷而颤抖。

谢兰因覆上寒无见捧住他脸的手,贪恋地握住,闭眸回应他,希望他多亲亲自己。

但是寒无见唇抖得越来越厉害,宽大的帽子落下了,寒无见的手掌按上谢兰因后脑,用力箍紧他,颤抖地哭了起来,雨声越大,他的哭声越明显,但只有谢兰因能听见。

“兰因,你要我拿你怎么办,你这个傻瓜。”寒无见一点点把谢兰因搂在怀里,仿佛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他,自己却哭得好似破碎了一般,“我该拿你怎么办,兰因,兰因……”

“我没事,不要难过,”谢兰因帮他擦掉眼泪,“我这样就很好,我不觉得有什么,只要你好,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说什么傻话,”寒无见握住他的白色长发,心痛难忍地掉眼泪,“这些天你一直为我试药?”

“这不算什么。真的,不要哭,其实你这样为我激动,我心里很高兴,但是我还是不想看到你难过。我不难受,只要你活下来,活的好好的,我时不时远远看你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你是傻子,你怎么能这么傻,你不肯见我……”寒无见泣不成声。

“我想给你写信,又担心你厌烦。我其实也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你要离开我,害怕你突然间就不要我了。”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傻瓜,你是兰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了,只有你会这么傻,因为我,做这些傻事。你做了那么多错事,傻事,我都要跟你一起承担的,不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谢兰因用自己的斗篷搂住他,悲喜交加而小心翼翼:“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现在原谅我了,这次是真的了?”

“不要再做傻事。”寒无见道。

谢兰因没有回答,用自己的嘴唇触碰着吻他,寒无见闭眸,启唇,一些嗫嚅的话消融在这个吻里了。泪水和着雨水滑落,檐外雨声淅沥,一把纸伞遮住两人相拥缠绵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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