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窗户的办公室里，伊戈尔坐在富有须弥特色的办公桌前，如同往常一样浏览着新情报。在看到旅行者出现在喀万驿这一消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直接向后翻了过去。

自行那日下达命令之后，愚人众逐步从须弥撤离调回至冬。

伊戈尔相信空能察觉到这一讯息，并且做出正确的判断。

刚刚把手中新送来的情报全部看完，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放下文件，伊戈尔随意的说了声进来，他以为安德烈又接到了什么消息，直到门打开，听到脚步声，他才发现到来的是一位不在访客名单上的客人。

“终于见到你了，伊戈尔。”熟悉的声音响起。

伊戈尔的警惕性因这句稀松平常话提起来，他转过头，看到来人是博士的切片。

不同于先前在实验室见到的那个切片，这个切片从气质上更加的温和。

可因为有前车之鉴，伊戈尔完全不敢放松，只见他站起身公事公办的迎接，同时问道，“您来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事，在走之前我想见你一面，和你聊一聊。”博士的切片很有礼貌的说道，仿佛他来找伊戈尔就是为了叙旧一般。

伊戈尔对此没有多评价，他谨慎的请这个礼貌的切片进来，坐到藤编的沙发上，然后又问道，“您要回去了？我没有接到这个消息。”接着他故意顿了顿，“这是我的失职。”

然而礼貌的切片摇摇头，“不，这与你无关，我的离开是计划的一部分。”说话间他隔着面具对着伊戈尔笑了笑，“你已经察觉出来了，对吗。”

马上明白这个切片在说什么，伊戈尔沉默片刻后点点头。

“你很聪明，我想这正是‘我’会喜欢你的原因。”礼貌的切片以一种可以称为夸赞的语气说。

伊戈尔却没有感到被夸的喜悦，他可不觉得能被博士喜欢是一件好事。

而且在实验室里，那个切片的表现可不像是‘喜欢’他的样子。

礼貌的切片察觉出伊戈尔情绪上的变化，他故意问道，“你不相信？”

对于这个问题，伊戈尔经过权衡后回答，“比起不相信，我更多的是惊讶。”他实话实话说，并且他相信任何人都会为‘博士’会喜欢一个人感到吃惊。

一个能把不同年龄的自己做成切片的人，喜欢这种感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单薄了。

同样还有更为关键的问题，真正在表达喜欢的究竟是哪个‘他’？某个切片的意志和看法能代表全体的切片，甚至能代表本体吗？

伊戈尔仅是想想，就觉得这些问题大概足够一群最顶尖的心理学家研究上几十年。

而这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博士的切片为什么有违伦理。

显然礼貌的切片知道这些被在会议上讨论过无数次的问题，他以介于在意与麻木之间的口吻回应，“某些切片对你的喜欢，不能代表全部的切片，正如OmegaBuild非常讨厌你。”

听到这话，伊戈尔感觉他找到了在实验室里那个切片想杀死他的原因了。

但是坐在他身边的这个礼貌的切片，却不是这样认为。

“过多的感情会干扰实验的过程和结果，而这是OmegaBuild不能容忍。”

伊戈尔因为礼貌切片的话沉默，他又想起那个实验，忽然他觉得这可能不是测试成神的散兵的感情波动，还是OmegaBuild对自己的一种测试。

如此想着，伊戈尔脑海中出现自私这个词，同时越发的摸索不透博士切片的心理。

不过摸索不清才是常态，毕竟那么多的切片，根本无法全部理解他们是怎么想，即便他们理论上算是同一个人。

“人总是渴望交流，即便用再多的理由遮掩，这点也无法改变，这正是人的本性。”礼貌的切片不在意伊戈尔没有及时回复自己，他自顾自的说着，“而你向来是个不错的交流对象。”

“其实我只是在工作。”伊戈尔委婉的说道。

“哦？竟然是这样，所以你才从不在私下接受各种邀请？”切片明知故问，然后他不给伊戈尔回答的机会，就感慨道，“那我在工作的时间来找你是正确的选择。”

伊戈尔公式化的笑了笑，他觉得打扰的不是自己的工作，这个切片当然觉得很不错。

思考着怎么结束话题，那边博士的切片忽然起身。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伊戈尔，你有一颗聪明的头脑，今天的对话也许会在未来的某天对你有所帮助。”说完他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被留下的伊戈尔满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切片突然过来，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后又自顾自的离开。

这是在暗示什么吗？伊戈尔皱起眉头猜测。

经过思考后，伊戈尔发现他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博士的这个切片也有着让旅行者相信愚人众要撤退这一消息的工作，不然他不会见面的时候提及计划。

但其他的事情，由于线索不太够，伊戈尔完全无法拼凑出来。

他只是隐隐有种直觉，与他谈话的博士切片是知道什么秘密，正是这个秘密促使对方过来。

暗中记下这一点，伊戈尔又坐回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处理文件。

当他把所有的文件都处理完时候，房门再度被敲响。

伊戈尔为防止来的又是一位博士的切片，这次他主动去开门。

结果门口是安德烈。

看到上司亲自给自己开门，安德烈微微愣住。

没多去管安德烈的反应，伊戈尔侧身让他进来，然后直截了当的问，“有新的情报？”

被问到的安德烈也快速回归工作的状态，他走进办公室，对着伊戈尔说出他新得到的关于旅行者的情报。

“是的，旅行者在离开喀万驿后前往了禅那园。”接着他说出另一则让他觉得奇怪的消息，“而就在旅行者到来前，博士大人也到过那里。”

“那现在博士大人在哪？”伊戈尔听到这里，状似随意的问道。

安德烈翻了翻文件夹，看着情报递交上来的时间回答，“应该已经来到奥摩斯港。”

“我知道了，你继续调查旅行者，他才是重点。”伊戈尔熟练的说道。

经过这么多次，他想安德烈早已清楚，旅行者才是关键。

果然安德烈对此深有体会，他随即把博士的事情放在一边，打算回去命令其他的工作人员还是尽可能的以旅行者为中心，不要再去调查执行官。

恰在此时，伊戈尔也让他回去。

不过在安德烈刚要转身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伊戈尔问道，“这几天是不是须弥的节日？”

安德烈被问住，他这时才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喧嚷声音，很多学者都聚集在须弥城，有些明显是刚刚从外面赶回来。

认真的回忆着，安德烈不确定的说，“明天好像是教令院的识藏日。”

“识藏日？听起来好像也和知识有关。”伊戈尔故作深思的点头，接着他下达一条命令，“那明天放个假吧。”

“什么？”安德烈怀疑自己听错了。

须弥教令院过节，他们至冬愚人众放什么假？

伊戈尔却振振有词，“来了这么多天，大家都没休息过。”他这话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来到须弥之后他们一直连轴转。

毕竟新地区有新的业务，再加上须弥情况特殊，属于政学一体，和那些教令院的管理者同样也是各个学院的负责人打交道，稍有不慎就会被鄙视学识。

坦白来说，安德烈觉得还挺累的。

所以虽然他觉得明天放假这个决定草率，但又发自内心的感觉伊戈尔真是好上司。

甚至于安德烈觉得明年如果还有投票，假如伊戈尔没有转正，那他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给伊戈尔投一票。

伊戈尔如果知道安德烈在想什么，他可能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但值得庆幸是伊戈尔无法读心。

等安德烈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去，伊戈尔没有再坐回椅子上，他走向那扇开着的窗户。

这扇窗户是他特意打开的，等着的就是安德烈的到来。

伊戈尔当然知道明天就是识藏日，教令院最重要的日子，会被近期研究的成果和得到的知识录入由神之心维持运作的虚空终端。

虽然伊戈尔不清楚空的具体目标是什么，但他对行动的流程很清楚，所以假设他推测的没错，空很有可能就是打算在明天行动。

越是混乱，越是有变数，对于要以寡敌众的他们来说越有利。伊戈尔不认为在当前的局势下，单凭大风纪官和大书记官以及那些沙漠佣兵的协助，就能力挽狂澜，对抗教令院。

这那么简单，那须弥早就改换门庭了。

伊戈尔其实还挺想知道明天空会利用混乱做什么。

难得轻松的笑了笑，伊戈尔来到窗前准备关上窗户，也就在这时他看到远处的天空突然变色。

下一秒，即便隔得非常远，伊戈尔仍然能看到轰隆隆的雷光砸下来。

那边是禅那园的方向。

伊戈尔在雷光闪过后很快做出判断。

联想到那一天在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伊戈尔闭了闭眼，明白这场雷暴应该也是散兵的做的。

一时间伊戈尔心情变得复杂，他不知道散兵为什么这样做，但他觉得对方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

雷暴过后的禅那园，原本与迪希雅和提纳里战斗，试图拖住他们的愚人众士兵三三两两的撤离。

迪希雅挡在被无差别攻击的雷暴击中的提纳里神奇那，警惕的看着禅那园的入口，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愚人众的援军到来。

但他们等了很久，直到空和派蒙从安放无意中与散兵的意识链接过的学者的玻璃温室里出来，都没有第二轮愚人众赶过来。

“迪希雅，提纳里，你们还好吗？”派蒙焦急的问，几分钟前散兵掀起的那场雷暴非常的恐怖，连她都感到害怕，怀疑起要怎么样才能对付他了。

迪希雅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但提纳里被雷劈中受伤了。

听到提纳里受伤，派蒙的眉毛耷拉下来，空更是直接向提纳里道歉，他们觉得要不是他们把散兵的意识引来，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结果。

注意到派蒙和空愧疚的表情，提纳里没有多说自己的情况，转而问起那名学者的情况。

博士之前来到禅那园正是想要把那名学者接走，带回至冬。

提纳里拒绝了博士的请求，不过从这些突然出现的愚人众来看，博士没有放弃把目标带走。

“她暂时没事。”空清楚提纳里在担忧什么。

得知学者没有事，提纳里放下心，也是这时候他感觉到伤口开始痛起来。

迪希雅见状没有再让提纳里说话，自己先说起刚刚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

讲到撤走的愚人众，她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还好没有第二波援军，不然单靠我一个人可能撑不住。”

其实刚刚要不是那场雷暴，她和提纳里可能真的要让那群愚人众突破防线了。

也是这时候迪希雅觉得他们真的可以放心了，博士真的离开须弥，而根据她做佣兵的经验，那群愚人众极有可能是留在须弥的最后一批精锐部队。

现在也因雷暴，他们有不少成员受伤。这意味着短时间内愚人众已经没办法再干涉须弥的局势。

“那么现在只剩下散兵。”派蒙听完迪希雅的分析受到，她总有种不真实感，本来他们以为有很多人要对付。

空则是没有多少感觉，他早就预料到现在这一情况的出现。

叹了口气，空对提纳里还有迪希雅原原本本的讲完他经历的事情，重点放在教令院可能已经成功，就差最后一步，散兵就能成神这间事上。

得知教令院的计划，提纳里很难说不感到愤怒。

派蒙见状赶紧让提纳里不要生气，本来就受伤了，再生气伤的更重了怎么办。

谢过派蒙的好意，提纳里也提醒他们可以回去和赛诺等人汇合。

眼看事情确实告一段落，博士乘船离开须弥，愚人众精锐受伤，暂时没人再能带走与散兵意识链接过的学者，空和派蒙以及迪希雅考虑片刻后向提纳里告别。

赶在天黑前回到须弥城。

空和派蒙在迪希雅的带领下，通过小路偷偷前往须弥城的下层大巴扎与赛诺和艾尔海森见面。

也就在这个时候，空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人，他正在站在一家普通的摊位上挑选着什么物品。

“是伊戈尔，他果然在须弥。”派蒙也注意到。

迪希雅听到这句话也停下脚步，可不等她看过去，那边伊戈尔就察觉到落到身上的视线，转过身回看过去。

见状空和派蒙赶紧收回视线偷偷溜走，迪希雅这下也不好再看过去，这令她感到遗憾，毕竟她还挺好奇那本杂志上说的高人气候补执行官是什么样。

预感告诉他们，要是被发现了，那可能会比较尴尬，毕竟他们要对付的还是名义上的愚人众第六席执行官。

而他们的及时消失导致伊戈尔转过身只看到人来人往的人群。

稍微想了想，他最终发出一声叹息，没再深究那几道视线，接着他转过身对卖木雕的摊主说，“把这些小卷心菜精灵全部包起来吧。”

他认为刚刚在人群里在看他的人应该是空和派蒙。

虽然对他们回到须弥城这件事，伊戈尔表示不太能理解，毕竟这可是教令院的眼皮子低下。

但由于已经处于休息状态的伊戈尔觉得这暂时和自己没有关系，现在的他只想顺从本心，去买点小卷心菜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