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淞捻着烟尾送至蒋星唇边,“只抽一根好不好?”
蒋星:“火。”
夏淞摸出打火机,先是在自己手心拢着点燃了,确定火苗小小的不会烧着头发,这才移到蒋星面前。
蒋星淡淡吸了口气,摸香扑鼻的淡色烟气自唇缝吐出。
夏淞喉咙滚动,低声说:“要不要我帮您拿着。”
“嗯。”
蒋星喝醉了的时候比平时冷淡许多,又莫名亲切许多,矛盾又怪异,像是团暖融融的迷雾,夏淞行走其中,摸不着定准与去路。
他只能跟随对方的一举一动,毫无主见地飘摇,等蒋星稍微多看他一眼,便乐得笑开来。
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夏淞想着,身体却比脑子反应快,接住蒋星唇间的烟,抖去上头一点纸灰。
蒋星忽然说:“车厘子汁不错。”
夏淞:“是我榨的!”
他有些激动,挨着蒋星坐下来,“西蓝花好吃吗?”
蒋星摇头:“不喜欢。”
成熟稳重的蒋先生,只有对待吃的东西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蒋先生,”他软下声音问,“小凌到底是谁啊?”
蒋星瞥他一眼,手掌撑着额头,醉意上头,有些困倦的模样。
“蒋先生?”
声音并不烦人,就是轻柔且毫无指责或攻击的意味。
蒋星勾起唇角,像是想到了小凌的可爱模样,说:“你们肯定能相处得不错。”
夏淞脸都快绿了。
不,他觉得是头发泛绿光。
还是不对,小凌比他先认识蒋星,应该是那家伙头顶发绿。
想到这,夏淞的表情古怪起来。
“过来点。”
夏淞立马靠了过去,被蒋星提膝顶在腰腹上,“烟过来。”
“哦。”夏淞乖乖将烟送到他唇边,心中一动,并没有松开手。
蒋星乜着他,也没有硬含在唇齿抢过去,就着夏淞的手,轻轻吮吸。
刚刚亲吻过他脸颊的唇又落在指腹,夏淞感觉手上又痒又麻,恨不得狠狠用力把那块肉都挠下来。可他一动,蒋星肯定得生气,只好硬着头皮忍耐。
任由挠人的火舌一路从手指烧到心口,到四肢百骸。
“小凌很白。”蒋星道,“也很听话。”
“我也很白、很听话。”夏淞抿抿唇,小声说,“不过肯定是小凌更讨蒋先生喜欢吧?不像我这么没用……”
他确实生得白净,和他一起打球的同学晒成黑炭,他也就是皮肤泛红两天,过后好了又是一张毫无瑕疵的帅脸,不知道招了多少恨。
夏淞:“我没什么擅长的,只能这样陪陪蒋先生。”
他观察着蒋星表情:“蒋先生喝那么多酒肯定不舒服吧?小凌在国外那可帮不上忙……幸好我在家里,能照顾您。”
茶,太茶了。蒋星眯起眼笑了,又浅又勾人。
身上的毯子很暖和,旁边陪着的年轻人也很好。就是话有点多。
夏淞是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就在蒋星身侧,手臂搭在沙发背上。他很想动一动,再往下十厘米他就能搂住蒋星的肩膀。
蒋星并不是疏于锻炼的瘦弱,周身都有恰到好处的肌肉,肩膀比普通人宽,能撑起西装,偏偏腰腹又紧致,活生生的衣架子。
但夏淞就是想抱抱他。并不是某种占有或地位的宣告,纯粹是太欢喜,留恋肢体相触的亲密。
那样他就不只是蒋星兴起时救下的一条小狗了。
蒋星当然不知道他眼中听话舒心的青年在想什么,随口说:“一群豺狼虎豹。”
“您说今天喝酒的人?”夏淞问,“是做什么的?”
“合作方。”
蒋星没有多说的意思,仰起头,“扣子解开。”
夏淞让他自己含着烟,俯身双手帮他解扣子,却不愿意把领口扒拉太开。
蒋星皱眉道:“很热。”
“您是因为喝了酒发汗,吹风会着凉。”夏淞好声好气地解释。
但是醉鬼是没有道理的。
蒋星仰首示意他拿走烟,下一秒就冒犯地将烟气呼到这年轻人脸上。
夏淞轻咳两声,却不舍得闭眼错过蒋星的每一个表情。
你完了,夏淞。他苦恼地想着,你完全栽在一个几面之缘的男人手上了。
“难受?”蒋星哼笑,“我也难受。”
夏淞沉默片刻,把烟摁灭了,“我抱您去床上吧?”
“用不着你。”蒋星只是犯懒,倒没有烂醉如泥,自顾掀了毯子往楼上走去。
夏淞紧跟在他后头,像只绕着主人脚踝的小狗,“您要不要洗头发?上面有香水味。”
蒋星:“我自己会弄。”
“那我帮您放水吧?”夏淞立刻接上。
蒋星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向青年。
他站在灯火辉煌的挑高楼梯上,眼尾鼻尖都是微醺的淡红色,表情却高傲又冷漠。轻扶着围栏,这一幕宛如中世纪油画里回眸的贵族肖像。
夏淞便也跟着停下,仰望着他。
蒋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夏淞愣住了。
他想起咖啡厅里蒋星那了然的一眼。
蒋星在商界与一群人精鬼怪交锋多年,夏淞拙劣的表演根本拿不上台面。
“可是您还是带我回来了。”
蒋星蹙眉:“我讨厌包子。”
对于商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争斗。回避争斗的商人永远不可能开辟出一片独属于自己的疆土。
夏淞却笑说:“您早上明明吃得很开心。”
蒋星表情莫测地打量着他,突然勾勾手指。
夏淞便听话地凑上前,刻意留在蒋星下方三阶。
“蒋先生,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他柔声请求,“你就当我是穷小子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蒋星听得,唇边浮上淡而讽刺的笑。
他俯身,单手撑着青年的肩膀,在那被他弄得发红的伤处蜻蜓点水地一吻。
离开时,碰到了青年的睫毛。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蒋星没有收回手,他堪堪站在台阶上,大半力道都压着夏淞,“比如,我凭什么非得接受你?”
夏淞想扶住他,却顶不住蒋星太过冷淡的眼神。
吻是热的,这个人的情却是冷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夏淞干涩道。
蒋星:“我有很多选择。从电视上最美最年轻的女孩子男孩子,到与我平起平坐的合作对象。”
“只要我想,触手可得。”
夏淞:“我不一样。”
“你有什么不同?”蒋星笑说,“你和他们不都是奔着更好的生活?”
夏淞却摇头。
“不是的,”他连眨眼都舍不得,望着蒋星,眼眶酸涩渗出泪意,近乎哭泣,“我穷了好多年,但我不觉得苦。”
“我不想要钱。”
“我想要您爱我。”
蒋星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疑惑。
夏淞:“我不要别人的爱,只想要您。”
“怪人。”蒋星随口轻斥。
夏淞却喜悦地睁大眼睛。
蒋星的语气他熟悉极了。因为这个人用同样的语气轻斥过蒋枫。
淡淡的斥责,用来掩盖其下的纵容宠溺。
蒋星松开扶手,彻底放弃支撑身体的外物,任由重力推着他倒向夏淞。
夏淞抱紧了他,“蒋先生……”
“我并没有答应你。”蒋星下巴靠在他耳边,懒洋洋的,“你确实很会照顾人。我喝醉了,恰好需要一个人照顾,仅此而已。”
“我会做得更好。”
夏淞轻而易举地抱起他往楼上走,蒋星垂首压着酒意,头脑发昏。
他从进屋开始好像就在说一些不得了的话……
算了……
夏淞推开蒋星的卧室,脚步微顿。
“嗯?”蒋星动了一下。
“没事。”
他深吸口气迈步进去,只觉得心跳快得不正常,蒋星肯定感受到了。
卧室是最隐私的地方,无论一个人在外如何表现,回到有着床铺的卧室,都会露出最本质的真心。
蒋星的卧室墙壁是极深的暗红色,一踏入其中就让人感觉昏昏欲睡。挂衣杆上有几件居家服和睡袍,都是冷淡的灰色调。
“蒋先生要穿哪一件?”夏淞贪心地环视四周,恨不得把每一个角落的细节都嚼碎了吞下去,好像这样就能和蒋星更加亲密一样。
“长裤。”
“好的。”
夏淞抱着他走进浴室,轻轻放在嵌入圆形浴缸的台子上,蒋星皱起眉:“很冰。”
“水马上就好了。”夏淞眉眼弯弯,很喜欢蒋星这种理所当然的指使。
只有亲密关系的人才会这么做。
夏淞没忘了陈阿姨的嘱咐,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小热水袋灌满温水放进被子里暖着,结果一回头发现浴室门锁上了。
“蒋先生?”
蒋星似乎清醒了,声音恢复了最开始相遇的平淡:“辛苦你了,早点休息。”
夏淞不自觉攥紧拳头,“您喝醉了,缺氧更会头晕,我不放心。”
“没事,我醒着。”
夏淞又说了半天,蒋星一句话没回应他。
他急了:“蒋先生,你还好吗?您醒着吗?”
里头水声哗啦,听不见人声。
夏淞急得团团转,一狠心下楼找钥匙,又风一般窜回来。
蒋星听见锁芯转动的声音,不满地斥责:“夏淞!”
“您没事吗?”夏淞声音焦急。门锁咔哒一声,终于被他试到了正确的那一把。
蒋星扶额叹息:“你太没礼貌了。”
“我担心您……”夏淞自知理亏,低着头关上门,面壁。
“你站那儿做什么?”
夏淞背对着他:“我等您休息就走。您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蒋星听得脑壳疼:“不需要用敬语。”
“真的吗?”青年差点激动得转过身了,“我知道了!”
叽叽喳喳,麻雀吗?
蒋星蹙眉沉思,夏淞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赶不走,可是事情做到一半又不能停着。
他思维不如平时清醒,否则肯定不会做出继续的决定。
水花的声音不正常。
夏淞盯着墙壁上的水珠:“蒋先生,浴缸怎么啦?”
蒋星没理他。
夏淞本来没有回头的意思,他好奇地动了动脑袋,恰好看进镜子里。
二人视线通过这种怪异的方式相对,都是一愣。
蒋先生的肩头到脸颊,全变成了引人心乱的艳色。
他咬着一点指尖,能从齿列间看到漂亮的红色。
沉默蔓延开来。
夏淞声音暗哑:“蒋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夏淞(隐忍):谁是小凌?
星:香香软软,毛绒绒……
夏淞:等等,毛绒绒?
星(懵):小凌是羊驼啊,不然呢?
夏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