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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茉莉奶绿1 小奶狗x大佬

夏淞走进约定好的咖啡厅时,忍不住扯了扯自己并不合身的黑色西装。

是最廉价的料子,就在大学商业街里买的,一般就是用来跑跑招聘会,顶多拿来拍个毕业照,谁知道有一天它还会承担它这个年龄不该承担的重压。

他个子接近一米九,在舍友身上服服帖帖的西装到了他这儿简直变成了紧身衣,裹得他束手束脚。一走路,裤脚更是直往上跑。

侍者对他这副看着像走错店的打扮没露出半分不耐,礼貌地伸出手指引,“您好,夏先生。蒋先生正在等您。”

夏淞回了个礼貌的笑,跟着他往窗边走去。

于是他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比起夏淞的拘束,作为邀请人的蒋星反而穿着舒适的运动衫,似乎正准备与他谈完后就去绕着江边慢跑。白色不显年龄,况且他本来也很年轻,看上去纯然就是个大学生的模样。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点着面前的咖啡杯,指节修长,骨相柔,却透着难以撼动的力量。

夏淞当然知道这是自己没头脑的臆想,但从一双手不可能看出这么多信息。

蒋星听到动静,收回眺望窗外云层的视线,回首淡淡地看着夏淞。

虽然他挥挥手就能撼动这座城市,但他的视线却包容而平和,看不出任何以势压人的低劣做派。

夏淞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光彩。

侍者为他拉开座椅,“夏先生,请坐。”

蒋星视线落在他过于狭窄的西装肩线上,“不用这么拘谨。”

穿着这身衣服,再大大咧咧的性格,也会变得拘谨。

夏淞在看见他之后似乎变得生动起来。

他生得年轻俊美,刚才僵硬的表情白白损耗这副好容貌,这会儿眼睛明亮地看向蒋星,反倒成了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蒋先生。”他声音轻快,“很高兴见到您。”

夏淞不自觉地抓着垂下的洁白桌布角。

蒋星回以微笑,仍是淡淡的,漫不经心。

他并非看不上这个年轻人,只是凭他的地位,实在没必要对一个小孩儿伪装些并不存在的情感。

侍者翻开菜单,“您需要什么?”

夏淞毫不掩饰自己从没来过高档咖啡厅的事实,对蒋星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蒋先生可以帮我选吗?”他问,“我不知道什么好喝。”

蒋星:“喜欢苦还是甜?”

“都还好。”

蒋星随手给他指了个名字,仿佛朋友玩笑般说:“你倒是好对付。”

夏淞却摇头,笑道:“蒋先生为什么要对付我?”

蒋星并不想回答他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

夏淞手心都渗出了汗,他默默在裤腿儿上擦了,轻轻点头。

自他看见蒋星的第一眼开始,除了眨眼,视线始终不曾偏移过。

这个男人太耀眼了。面对他的时候,夏淞就像在悬崖或舞台下仰望那唯一的聚光体,徒劳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连影子都摸不着。

“小枫是我的妹妹。”蒋星道,“上周我带她去吃饭,她很伤心。”

“你们两百年校庆,有一场音乐会。她本来应该是小提琴首席,但却被人抢了名额。”

这些事在他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蒋星平淡地说着,视线不经意落在夏淞袖口。

过短的西装被迫上缩,露出年轻人在球场练出的手臂,线条流畅,发力时才能看见微微隆起的肌肉。

夏淞没有反驳,只是微微低下头,手指攥着布角。

他面对蒋星,没有任何可以挣扎的余地。

蒋星:“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蒋先生……”青年小心地抬头,声音很轻,小心翼翼,“我真的很想要这个名额。”

“嗯。”

蒋星的回答让夏淞更加局促了,他咬咬牙,说:“蒋枫同学很优秀,我不该抢她的名额,但是……”

“你大概误会了什么。”蒋星打断他。

夏淞将将凝聚起的勇气一下被戳破了,如果他头上有耳朵,大概已经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蒋星。

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夺走怀里唯一的骨头,然后连人带椅子被扔出门外。

蒋星:“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万事万物,能者居之。”他将咖啡推到夏淞面前,“我只是很好奇。小枫的老师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奏家,为什么她会输给你。”

蒋星微微笑了下,“如果是她自己疏于练习,那我就要好好教训她了。”

夏淞头顶的“耳朵”一下子立起来,双眼亮晶晶的。

“您想知道吗?”

年轻人声音兴奋,蒋星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如此不设防的交谈对象,神经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嗯。”

夏淞身体微微前倾,领带差点掉到咖啡里,蒋星伸出手帮他拦住。

“啊……”夏淞微微慌乱地拎起领带,不可避免地握住了蒋星手背,“谢谢您。”

咖啡桌本就特意设置成了方便耳语交谈的窄圆形,此时两人一齐俯身,相隔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拉近到过分亲密的程度。

“没关系。”蒋星试图收回手,可夏淞只顾着推开咖啡,免得再掉进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拉着蒋星不放。

“夏淞。”

“啊?”

夏淞匆忙抬头,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近得他能看清蒋星鼻梁接近眼角处有一颗小红痣。

蒋星眼睛颜色偏淡,天然就带三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夏淞却移不开眼,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会有生得这么好看。

“松手。”

“哦,哦。”

青年应下,终于缓缓松开手,让那团温暖细腻的玉从他手心离开。

蒋星靠回椅背上,神情淡然,丝毫不为方才过于暧.昧的氛围动摇。

也许蒋先生有过很多情人。夏淞没来由地想着。太奇怪了……他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心跳快得不正常。

就连和蒋枫竞争首席他都没有这种心慌的感觉。

“继续。”蒋星道。

夏淞骤然抽回现实,“抱歉。我有点走神。”

蒋星不置可否。

夏淞深吸了口气,“学校并不想办一场死板的古典音乐会。”

“死板?”

“不是那个意思。”夏淞解释道,“虽然是两百年校庆,但是……”

他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一堆,蒋星意兴阑珊,听不入耳,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弄咖啡,淡淡抿一口。

夏淞声音低下去,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蒋先生不感兴趣吗?”

蒋星:“没有。”

夏淞却看得明白,“肯定是我讲得太无聊了……”

青年左右张望一下,对侍者轻轻抬手。

“这里有小提琴吗?”

侍者:“有的,您需要是吗?”

“嗯,”夏淞起身,看了看桌子旁边的空地,“谢谢。”

蒋星微微挑眉,静静等着看夏淞想做什么。

夏淞:“我直接给您听,肯定不会无聊的。”

小提琴保养得很好,夏淞有些羡慕地抚摸着琴身。

这把咖啡厅里的琴都比他用了七八年那把要好上不少。

他架起琴,西装肩线立刻发出不合时宜的绷响。

蒋星看得好笑:“外套脱了吧。”

夏淞解开外套,里面的衬衫是他自己的,剪裁尚算合体,但料子不行,太薄,映着玻璃外的阳光能看见他隐隐约约的肌肉轮廓。

“这是蒋枫同学选的曲子。”

夏淞拿起琴像是突然换了个人,刚才所有羞涩尴尬都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会发光,天然便能吸引听者的注意。

他肃容静立,然后缓缓闭上眼。

流淌而出的琴音是意识流的代表作,轻柔如少女吻过听者的额头,然后在流水月色中翩然而去。

蒋星没有机会学乐器,但能听出夏淞不输蒋枫半分的情感输出,顶多,是在技巧上逊色半分。

夏淞没有拉完这首曲子,蒋星竟觉得有些遗憾。

“然后这是我的。”

他身上沉静如月光的气质瞬间变了,神采飞扬,身体自然地舞动着,竟然选了一首令人热血沸腾的英雄电影主题曲。

夏淞眼中像是燃着火和生命力,目不转睛,只能看见一个蒋星。

“所以他们选择了我。”

夏淞放下琴,呼吸微微急促,蒋星甚至看见他领口微微湿润的汗意。

“两百年校庆,并不是死气沉沉的两百年,”夏淞笑说,“学校想告诉所有人,它一直都与世界上最年轻的人走在一起。”

蒋星失笑,“坐吧。”

夏淞兴致勃勃的表情减弱不少,他小心地观察着蒋星的眉眼,“蒋先生不喜欢吗?”

“不,很棒。”蒋星道,“乐团有为你提供琴吗?”

夏淞恋恋不舍地看着侍者取走提琴,“有的。”

“但是比不上这把。”他叹了口气,“社团资金也很紧张。”

蒋星在手机上点了点,似乎是划去了什么计划安排。

“走吧。”

夏淞听见,立刻起身,“蒋先生要走了吗?”

他太急切,根本来不及掩盖不舍和慌张。

“小枫的性格我知道。”蒋星起身,“她说话恐怕不会太好听。”

小姑娘被他宠坏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抢走她势在必得的东西。

夏淞摇摇头,微笑道:“不怪蒋枫同学,毕竟大家都说她肯定会选上,我突然出来,她说是我抢了他的名额也没什么不对。”

蒋星瞥他一眼,浅褐色的眼睛似乎看透了夏淞的小把戏。

但是夏淞并不在乎,他小心地靠近蒋星一步,“蒋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夏淞比蒋星高,只要他想,轻轻抬手就能搂住对方的肩膀。

可他没有这个机会。

蒋星:“我替她道歉,作为补偿……”

他想了想,拨了个电话,用夏淞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话。

蒋星微微侧首,下颌线条流畅,神情是永远万事在握中的淡然稳重,他嘴角含着不太真情实感的笑,就像他本身一样。

游离于世界之外,站在云端瞥向众人。

夏淞却不觉被轻视,只有……想要攀到他身边的渴望冲动。

这是他第二次见蒋星。

第一次,是男人为他的妹妹捐了一座实验室。

那天的蒋星穿着银灰色的西装,纤长指尖轻托住红绸剪开。有报社的记者来拍照,闪光灯不停打在他脸上,他微微垂着眼,然后抬头淡淡一笑。

正巧,他看到了人群中的夏淞。

不,其实是夏淞看见了他。因为蒋星下一秒就移开视线,好似与看见一棵格外高的小草也没什么不同。

他与校长握手,两人一同走进实验楼,身后是无数镜头跟随。

夏淞被记者挤开,愣在原地一步都走不动。

他本来该负责拍照的,但他一张照片都没拍到,被通讯社社长骂得半死。

可就算是夜深人静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他想的也不是今天挨了骂,而是蒋星的那一眼。

直入灵魂,一眼钟情。

怎么会有人生得那么好看。

蒋星挂了电话,对夏淞道:“陪你去选一把琴,走吧。”

“琴?”夏淞呆愣地重复,“小提琴?”

“嗯。”蒋星走向电梯,“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瞥向还惊得回不过神的年轻人,淡笑道:“不喜欢,就让人给你订一把新的。”

夏淞跟着蒋星上车,忍不住偷偷观察他。

这个男人在一个小时之前还离他无比遥远,只能当做天上的星光一样仰望,甚至不敢奢望能有交谈的机会。

可是现在,夏淞已经坐在蒋星身边,看着他拿出电脑处理落下的事务。

近得就好像夏淞可以随意摘下星光了一样。

蒋星:“我处理一下工作。”

仅仅是出于礼貌的告知。

“没关系。”夏淞摆摆手,假装拿出手机回消息,其实视线一直黏在蒋星身上没下来过。

他手机开了静音,几十个未接来电的小红点看得夏淞心烦意乱。他摁灭屏幕一动不动。

蒋星简单安排好工作,瞥向年轻人,正巧对上他的视线。

夏淞一怔,视线偏开,慌乱地唤醒手机,指尖滑来滑去,点开app又关上。

“蒋先生,到了。”

司机停在一处巷口。

蒋星:“找个地方停车,应该会比较久。”

“好的。”司机颔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夏淞。

他大概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情况。

本来也算是个小康家庭的孩子,可惜父亲染上赌瘾,母亲带着他逃跑,但还是逃不出那群追债者的狂轰滥炸。

夏淞看上去很阳光,司机心里却忍不住遗憾。

这么好的小孩儿,偏偏运气不好,生在了个糟糕的家庭。

夏淞有些兴奋,道:“我以前在这条街读高中,还不知道有卖琴的。”

“他不挂招牌。”蒋星推开平平无奇的店门,里头咯吱咯吱打磨木头的声音停下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屋子里制琴,满地木屑显然不是个欢迎客人的状态。

“你来得真快。”

老头眼珠浑浊,镜片滑到鼻梁上,他随手推上去,也不起身招呼客人。

“这里头的随便选。”他又继续打磨,木屑乱飞,根本没看跟着夏淞一眼。

蒋星:“我不懂琴,你自己去试。”

“都可以吗?”

“嗯。”

夏淞环视四周,眼中绽出惊喜的光彩。他小心地绕过木屑,扶着挂在墙上的一把琴拿下来,轻轻抚摸工艺精湛的弧线。

蒋星随意选了张沙发坐下,屋内灯光昏暗,只有老人工作台上点着白炽灯。

老头瞥了眼夏淞,口气倒是比一开始温和些,“我还以为你是给小枫选琴。”

“小枫已经有很多琴了。”蒋星道。

老头哼了声,显然对小姑娘看一把爱一把的性格嗤之以鼻。

夏淞转了一圈,试了很多把琴,最后抱着其中一把看上去有些纤细的琴放不开了,抚摸它的动作都带着不敢用力触碰的喜爱。

蒋星问:“喜欢这把?”

“嗯。”夏淞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幼稚了,有些羞涩地摸摸脸颊,“可以吗?”

“可以。”老头说,“有眼光。”

夏淞:“这把……多少钱?”

老头挑了挑眉,不说话。

蒋星失笑,“自己拿盒子装好。”

“哦。”

夏淞又是喜欢得不行,又不好意思继续问,只得听话地把它小心装进琴盒。

傍晚的阳光收起来,滴滴答答的雨水砸落到琴行灰扑扑的玻璃窗上。

老头看了眼:“啧。又下雨,再下我店都要淹了。”

蒋星随意与他说了两句话,夏淞抱着琴,紧紧盯着蒋星,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是真喜欢极了,对琴是这样,对送他琴的人更是如此。

“其实……”夏淞还是开口道,“蒋枫同学并没有说很过分的话。”

家教良好的小姑娘气急了,也就是说他们演奏的曲目登不上大雅之堂,电影编曲根本比不上古典巴拉巴拉。乐团里的人感觉被冒犯,但也没话反驳。

蒋星笑了笑,道:“我还不知道她?”

他说这话时虽然听着是淡淡的斥责,其实全是用玩笑来回护蒋枫的行为。

就算给夏淞赔礼,也只是一个家长出于礼貌和道德的赔偿。其实打心底里是护着蒋枫的。

夏淞知道这一点,却没法生气。

他心里只有羡慕。羡慕蒋枫有一个毫无理由宠溺她的哥哥,无论闯了什么祸都有人兜底。

夏淞道:“蒋先生,其实音乐并没有三六九等之分。”

他说出这话,就连制琴的老头都停下动作,眯着眼看他。

被两人沉默注视着,夏淞有些紧张,抱紧了怀里的琴盒。

蒋星柔声道:“不用紧张,想说什么都可以。”

“嗯……”夏淞吸了口气,眼神坦荡:“音乐是为了快乐而生的。”

“蒋枫同学喜欢古典乐,我的同学们喜欢科幻电影,跳广场舞的阿姨们喜欢旋律简单的情歌,其实都是从中得到了快乐。”

“既然是快乐且不低俗的,那音乐就没有贵贱。”

蒋星看着年轻人徐徐说出自己的见解,笑着摇摇头。

夏淞:“您……不认可吗?”

“不,你说得很有道理。”蒋星笑意温和,似乎比之前真切了几分,“小枫太自以为是了。”

老头哼笑一声,“我柜子里有防水布。”

他见夏淞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找,干脆扔了手套起身,“找个东西都不行,现在的小孩儿真是……”

他絮叨着翻出防水布,夸张地把琴盒包了里三层外三层,“回去记得拆了。”

夏淞给他弄懵了,只能一个劲儿点头,高大的身形在矮扑扑的老人面前直不起腰。

雨越来越大,巷子里逛街的游客纷纷惊呼着离开,很快外头就空荡荡的,店铺见没有生意,干脆也收拾收拾准备关门。

夏淞:“蒋先生,我弄好了。”

“走吧,送你回去。”蒋星起身,“有伞吗?”

老头:“没有。”

他扔给两人一人一张防水布,“盖头上呗。”

“您真是……”蒋星无奈,“走吧。”

夏淞为了试琴,外套直接没形象地系在腰间,他抱着琴盒往外走,出了门才发现雨点足足有黄豆大,打在防水布上都感觉一阵重量。

蒋星微微蹙眉,他穿着容易进水的运动鞋,走起来格外局限。

夏淞犹豫片刻,“蒋先生。”

“嗯?”

“您等我一会儿吧。”

说罢不等蒋星回应,拉着他走进一间没关门的奶茶店,里面零散坐着两个躲雨的中学生,看见两人进来,忍不住相视一笑,推搡着喝奶茶。

蒋星不满对方没头没尾的举动,放下防水布,“做什么?”

夏淞歉意一笑,“淋雨太冷了,我去买伞。”

他在桌上放下琴盒,碰了下蒋星的手背。

蒋星皱着眉,没说什么。

“蒋先生手好凉。”

青年在前台熟练地点单,很快拿着一杯奶茶回来,“热的,我让他换了牛奶,不会难喝。”

他怕蒋星看不上,并没有插吸管,拿湿巾把杯子擦了两遍,确保没有黏糊糊的奶茶粘上去。

“抱着暖暖手也行,”夏淞笑说,“我马上回来。”

青年走进雨幕,防水布披在身上生生给他造出了战袍的错觉。

店里就蒋星站着,就连店员都坐下来玩手机,大概是自家的小奶茶店,没那么多规矩。

坐着的两个妹妹甚至在吃炸土豆,辣椒油和许多香料混在一起,是小巷独有的味道。

蒋星站在原地,格格不入。

他抿紧唇角,不得不说,手里的奶茶挺暖和的。

夏淞很快回来了,手上却只有一把伞,“蒋先生,不好意思。”

“突然下雨,伞都卖光了。”他晃了晃伞柄,质量不太好,能听见金属咣当咣当的声音。

“没事。离停车场不远。”

蒋星动动手指,“走吧。”

“等等,你不喝吗?”

蒋星有些犹豫。

按他的习惯,肯定不会随便喝街边店里的东西,倒不是觉得丢面子,只是想到管家絮絮叨叨的什么“长得像红豆的蟑螂卵鞘”“洗碗布扔进杯子里擦”他就不大下咽得了。

“那给我吧。”夏淞接过来,三两口喝了奶茶,以投篮的弧线扔进垃圾桶。

蒋星看得无奈,夏淞行事风格再成熟,还是小孩儿似的。

青年一笑,阳光帅气的面庞像是会发光。

也许是自己熟悉的地方给了他安全感,他动作自然不少。

夏淞撑起伞,“走吧。”

两人走入雨幕,身后甜得黏人的空气随之远去。

蒋星仍是与夏淞保持着一点距离,青年发现后也没有靠近,只是把伞倾斜一点,自己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头。

夜色太黑,蒋星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

蒋星轻嗅了一下,似乎在夏淞身上闻到了一股花香。

“茉莉花味儿?”青年笑得弯起眼睛,街灯照着透明雨伞,被雨水扭曲的细碎光芒落在他脸上,照不真切,只有过分帅气的轮廓。

蒋星:“嗯。”

“刚才那个叫茉莉奶绿。”青年说,“这家店很干净的,上过本地新闻。”

难怪青年身上都是茉莉花的味道,软绵绵的,和他本身气质并不相符。

夏淞:“我记得停车场就在这边……”

两人拐过弯,终于看见了露天停车场,司机怕与蒋星错过,并没有去寻找他,正等在门前等他们。这会儿见了蒋星,他立刻迎上来,为老板撑伞。

蒋星对夏淞轻轻颔首:“谢谢。”

大雨似乎冲洗掉了他身上模糊的距离感。

夏淞眨眨眼,“那,蒋先生,再见。”

蒋星皱眉道:“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

“不了。”青年摇摇头,单手紧抱着琴盒,像是什么命也不换的宝贝,“会把先生车子弄脏的。”

蒋星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衬衫湿透了,紧紧贴在肌肉上,偏偏他的目光又是单纯得像小狗狗,反差感让人侧目。

“没关系,走吧。”蒋星道。

这小孩儿太乖了,打伞让蒋星身上半点雨都没淋到,自己淋透了也不说话,比蒋枫省事太多。

换了那小姑娘,从看见天黑就该开始给他打电话撒娇要人来接,说不定还会抱怨逛街高跟鞋走得太累,要哥哥背。

仗着蒋星的喜爱,她可以要求太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青年不好意思再拒绝他的好意,便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不让自己身上的雨水沾染到蒋星身上。

司机为蒋星开门上车,忍不住说:“夏先生不用拘谨,老板真的不在意。”

夏淞对他礼貌地道谢,钻进车内。

真皮座椅很快就聚了一滩水渍,蒋星从储物箱拿出毛巾,“擦擦。”

“谢谢蒋先生。”

青年先是放好琴盒,这才猛劲儿揉脑袋把水擦掉,顺带捂住衣服下摆不让它滴水在车上。

“你住在哪里?”

夏淞:“学府街15号。”

司机是本地人,复杂地看了眼夏淞,车子驶入夜幕。

说是学府街,实际上就是几栋几十年前的筒子楼,甚至还是两三家人共用厨房的设计。

下雨天行人稀少,老区狭窄的车道内停满了车,司机凭借高超的技术好不容易才开进去,停到15号门口。

夏淞道:“我到了。”

他对蒋星微微低下头,小声说:“真的……很感谢您。”

琴对他的意义比任何东西都大,尽管对蒋星而言可能就是一顿餐点。

蒋星:“不用在意。”

夏淞没有办法再找话题了,他下了车,轻轻关上门,对蒋星挥挥手告别。

雨很大,他转身爬上老楼,重重跺脚才唤醒昏暗的楼道灯。

司机看着他的背影,“夏先生挺好的。”

“比小枫听话。”蒋星笑了笑,打开循环风系统,点了根烟。

司机低声说:“您最近太累了……明天的工作不如推掉吧?”

“没关系。”蒋星双腿交叠,闭着眼靠上头枕,呼吸浅淡,慢吞吞地吸了口烟。

比起在夏淞面前无懈可击的模样,现在的他透着难以掩盖的倦意。

“茉莉奶绿是什么味道?”

“啊?”司机一愣,“您说奶茶吗?我家姑娘喜欢喝那个,十块钱一杯,好像是茉莉绿茶做的奶茶?我也不是很懂。”

“这样啊。”蒋星道,“以后把我的烟换成茉莉的。”

“好。”

他烟抽了半根,正要摁灭了让司机离开,楼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骂声。

蒋星一怔,微微按下车窗,飘进来的雨丝沾湿了焰,发出滋滋声。

筒子楼的灯都被骂声喊醒了,楼层隔音差,楼下邻居也听见了,走到窗边关上玻璃。

不过他好像看见了蒋星的车,又拉开窗,仔细观察起来。

蒋星瞥他一眼,那是个中年男人,便关上了车窗。

那中年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然一扭头出了门。蒋星透过旧楼道的格栅看见他跑到了楼上。

骂声安静了片刻,很快变本加厉。

司机担心道:“听上去……像是和夏先生有关系……”

那个女人骂得很难听,直斥夏淞是和他赌狗猪爹一样的货色,还夹杂着大串不堪入耳的脏词儿。

邻居过去之后,骂得简直连司机都听不下去了,什么卖**都骂得出来,这是亲妈能说的话?

蒋星皱眉道:“等等。”

邻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过了会儿又有好几户人家默默打开门缝,听着小罗骂人。

小罗是个可怜的女人,他们都知道,不少人劝她早点找个男人嫁了,反正那个拖油瓶也成年了,让他自己打工挣钱去。

高大的青年人站在楼道中间,衣服湿淋淋滴着水,睫毛上沾满水珠。

即便狼狈至此,他依然没放开琴盒。

邻居咳嗽两声:“小夏啊,你这是什么啊?别人送的礼物?”

见夏淞不说话,他道:“楼下那个车,挺贵吧?”

罗红竖起眉毛,“什么车?”

邻居:“哎呀,就是送小夏回来那个嘛。我看见里头坐了个男的,你别说,还挺眼熟,好像在电视上看见过……”

罗红脸色青白一阵,一把夺过夏淞手里的雨伞,狠狠打在自己儿子背上,“我问你!你哪来的钱买琴!啊?!”

她头发凌乱,身上披着老旧的毛线外套,看上去像个垂老的婆子,而不是中年女人。

夏淞不忍,低头温声道:“没有花钱。”

邻居:“啊!难道是那个人送的?啧啧,这看上去得几千块吧?”

几千块?这对住在这里的下岗职工可是个大数目,谁会花几千块就买把破木头啊?当即有人开始小声说夏淞不该乱收人东西,又说谁舍得送这么贵的东西给他,那得是什么关系?

更何况,听男邻居说,底下可是个男的。

邻居走过去掀开防水布,夏淞抿紧唇角,躲了一下。

他珍重地盖好防水布,那动作看得罗红鬼火直冒,甚至顾不得邻居都在旁边看着。

“跪下!”她怒骂道,“脏东西,我就该把你扔给你那个死鬼爹,饿死算了……”

她怒血上头,激素让她发了疯,雨伞狠狠摔打在夏淞身上。

夏淞忍了,只护住琴盒,“妈,进去我和你解释,好不好?”

他语气带上了隐隐的祈求。

那些人的议论和目光,简直就是鞭笞他的恶鞭,一下下打在身上,比起痛,更多的是耻辱。

“你个卖**的下贱东西,还想进我家?滚!”

雨伞啪嗒一声,伞骨折断,飞起的一根铁骨划破了夏淞的眼角。

血让罗红冷静些许,眼睛圆瞪,满是血丝,大口大口喘气。

男邻居见了血,也吓着了,不敢再拱火,悄悄溜到其他邻居身后继续看好戏。

他早看这个小孩儿不顺眼,不就是考上个大学?有什么好傲的,回来都不知道叫他一声叔,闷头就往家里走。

要不是他家小孩儿还要夏淞帮忙补课,他早骂人了。好在罗红是个软骨头,随便说两句她就让夏淞上赶着贴过来上课。

就连邻居小孩儿读书用的练习册都是夏淞自己的打工钱买的。

可不能打坏了,男邻居心想,要是夏淞一赌气跑了怎么办?外面的家教可得几十块钱一节课?夏淞那大学里的,听说得好几百……

夏淞道:“那我就在这里说。”

他深吸口气,大声道:“我们校庆,我竞争小提琴主奏赢了一个同学,这是同学哥哥送的琴。”

周围安静下来,有几家关上了门。

又有其他邻居跑上楼,手里甚至拿着瓜子磕,“哎,我看楼下那车眼熟,小罗你见过没有?”

罗红刚下去的血压又拉上来,但是她没法对着邻居发火。

“那可是大老板的车啊,”邻居往地上一呸,吐了口瓜子皮,又羡又妒,“就咱市里那些商场,都他的哎。”

男邻居眼珠子一转,赶忙问:“你认识?是谁?”

“姓蒋吧,我记得挺有名的。”

夏淞:“不关他的事!”

罗红第一次见他儿子这么激动,怒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

楼道灯被人跺响,大块头西装革履的司机往那儿一站,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夏淞垂下眼睛,指节都捏得发白。

邻居默默后退了些,他们是好事,但这人牛高马大,黑着脸简直跟电影里的黑.道一个味儿。

“夏先生,”司机走到夏淞身边,瞪了眼罗红,吓得女人后退,“走吧。”

夏淞摇摇头,“不……”

“蒋先生在等您。”

青年沉默着,发丝还在缓缓滴水。

邻居顿时急了:“小夏,你往哪儿去啊?这不是你自个儿家嘛?”

“你妈就是着急了,哎,怎么说,你也不能,不能跟个男的……”

司机恶狠狠地转过头,闷声闷气道:“你说什么?”

邻居吓得一抖,他本来也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在这保镖打扮的人面前却吓得双腿战战,话都说不出口。

罗红:“你敢走,这辈子都别回来!”

昏暗的灯下飞舞着蚊蝇,夏淞低垂着眼,一阵眩晕。

邻居趁机道:“对啊,小夏,你不想想这么多年,要不是我们几家人帮衬着,那些讨债的早把你们母子卖了换钱咯。”

“我家乖乖可还等着你给他补课呢,天天都念叨小夏哥哥什么时候去……”

“你家孩子补课,跟夏淞什么关系。”这声音冷漠入骨,听得人精神紧绷。

邻居平白打了个寒颤,回头望去。

那是个极为耀眼的男人,与筒子楼脏污的地面与墙壁简直不是一个风格。眼下的倦色只显得他更加冷淡疏远,看得人两股战战,几乎扛不住他身上的气势。

夏淞眨去眼睫上的水珠,勉强笑着说:“蒋先生,这里好脏的。”

邻居有心刺他两句,问问他怎么敢骂自己住的楼脏,可被蒋星随意一瞥,吓得魂不附体。

他不服气,嘟囔道:“补课怎么了?我们还帮小罗赶了讨债的呢,这不是他欠我们的?”

蒋星在这里,夏淞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知感激的坏种,终于开口:

“讨债人明明是我报警赶走的,你就是开了个窗户偷听,看他们走了才出来。”夏淞唇色抿得发白,“补课是我妈同意的,说了只是一节课,结果呢?变成两年,所有课本都是我给小清买的,你出过一分钱吗?”

邻居想被踩了尾巴的猫:“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我管不了了!小罗你看看你儿子,什么东西敢顶撞大人!”

罗红一听,刚刚被夏淞点醒的神经又不清明起来。

是啊,没有邻居帮忙,她真的能在这儿安家吗?夏淞不就是讲讲课,算得那么清楚做什么?真丢脸,跟他爹一样,钻进钱眼儿里出不来的东西。

她颤抖着,将手边的茶杯砸向夏淞,“跟你叔道歉!”

司机眼疾手快,一把打落茶杯,惊得声音走调:“有你这么当妈的?”

蒋星看着这场闹剧,只觉眉心更疼。

夏淞过的是什么日子。

夏淞:“妈,你觉得我错了?”

罗红瞪大眼:“你在质问我?啊?”

“夏淞。”蒋星淡淡道,“走了。”

夏淞强笑道:“蒋先生,再见。”

他恨不得蒋星赶紧离开,不要继续看着他狼狈到泥里的样子。

“我让你跟我走。”

夏淞愣住,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

司机叹道:“夏先生,您自己决定。”

他跟着离开,周围的邻居又开始叽叽喳喳。

夏淞突然有了一股莫名的勇气。他冲开人群,撞开那个挡路的邻居,跑下去。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蒋星正在车前抽烟,司机为他撑着伞,只能看见男人冷淡的唇角。

夏淞淋着雨走到他面前。

“蒋先生。”

蒋星抬眼,伸出手轻轻把夏淞的湿发拨到耳后,指节擦过眼尾伤处。

青年眼神明亮,丝毫看不出是在那样的污泥中长大。

淋湿了雨,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被人踢了打了,还毫无攻击性地对蒋星傻笑。

可怜又可爱。

*

作者有话要说:

长文后期感觉有点枯竭,最近更新推迟好多次了,超级不好意思

我会努力调整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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