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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红烧石慕岩1

丁漠漠牵动唇部神经, 强迫自己保持面部平静。

但一个荒谬的,极不可思议的念头涌现脑海。

她眼睛不受控制盯着对面年轻男人的脸,似要在他身上找到一些证据。

证明她的猜测愚不可及。

“妈妈!”一声痛呼平地炸裂, 丁漠漠猛地惊醒, 眼睛比意识更快射向声音处。

等看到是小儿子稚嫩的脸皱在一起, 白嫩的小手正使劲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力的手掌往外抽。

丁漠漠总算回魂,她后知后觉松开手。

手得了自由, 陈今墨立刻甩了一下手, 本来丰润的小白手现在被捏的发白。

“痛死了, 妈妈干嘛那么用力。”陈今墨毫不避讳向妈妈抱怨。

丁漠漠心思没在小儿子身上, 她随口说了声抱歉,眼睛却没从陈复止脸上移开。

越看,丁漠漠越觉得荒谬。

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她那个大儿子叫陈豫行,可不是什么陈复止, 而且那个孩子小时候长相没看出有多惊艳, 正常长大的话, 哪有那么好看。

丁漠漠安抚自己,同时极快瞥了眼陈今墨。

陈今墨长的就不太出众,那个孩子,应当跟陈今墨一样, 长相随爸爸。

心里有了底气,丁漠漠越发坐的板正, 但眼神掩藏不住的冷意。

不管陈复止要说什么,刚刚她心慌了, 就算飞快的掩饰下来,但高清镜头下, 自己这张脸难看是一定的。

她在看陈复止的同时,陈复止也是在她的。

所以,她才第一时间,觉得陈复止这话是对她说的。

除了丁漠漠和季童,场上其他嘉宾都在等着听后续,见从陈复止迟迟没有下文,催促,“难道这就是你要说的亲身经历,也太短了。”

众人对陈复止的过去并不感兴趣,但是陈复止就说自己以前不叫这个名就想结束,也太蒙混过关了吧!

季童脸色深沉,见人起哄,跟石慕言对视一眼,老练扬起一个笑脸,“阿止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了解吗?他比较害羞,不爱说话,就不要逼他了。”

田梦雨狐狸般狡黠的眼在陈复止,季童和丁漠漠中间来回,她本能感觉这些故作淡定的人脸下,有能让她乐几天的八卦,她不嫌事大开口,“我怎么觉得复止哥哥还没说完,季童哥哥,你这么着急替他说话,该不会是怕复止哥哥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吧?”

季童笑意微深:“我能怕他说什么,他小时候我都不认识他。”

陈复止一开始要说一件亲身经历的事件,季童第一时间想到陈复止会不会把五年前的事情和盘托出。

在镜头前,尤其是梁溯面前,这事要是被摆出来讲,虽然陈复止没证据,但凡传出去,是有损他的名誉的,况且当年要不是他花钱找人伪造聊天记录,又有还是陈复止助理的石慕言出来作证是陈复止泄露剧情,陈复止也不会这么结结实实背上这个罪名。

“阿止,你还有话要说吗?”季童转头柔声询问陈复止。

他感觉出来了,陈复止想说的,根本不是五年前的事情。

石慕言紧皱的眉宇就没松开过,他不希望陈复止现在就跟丁漠漠撕破脸,这大半期跟下来,他是发现了,丁漠漠根本没认出陈复止是她儿子。

能想象到阿止内心的痛苦,但石慕言认为,他们可以利用丁漠漠不知道阿止真实身份的优势,打的丁漠漠措手不及。

陈复止并没有理会季童,他淡然收回目光,将精致美丽的花灯放在前面的石桌上,透彻的目光扫过场上各有心思的众人,薄唇微绷,慢慢开口,“我爸爸不想强迫自己承担养育儿子的责任,把我和生母送回外婆家,从此杳无音讯。”

说着,陈复止漆黑的眼眸微微收缩,目光再次落在丁漠漠身上。

丁漠漠心中顿时一紧,内心的不安更重,与此同时耳边出现一道声音。

“我外婆深知无法挽回心已经飞走的男人,只希望我生母能坚强起来,挑起做母亲的责任。”陈复止平淡的声音继续。

“够了!”丁漠漠第一时间叫住陈复止。

她漂亮的大眼惊恐瞪起,表情一瞬的扭曲,陈复止,是他!

外婆,不负责任,送回外婆家,就是他!

他就是陈豫行,这个孩子,不!这个恶魔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费劲心思来到自己身边,究竟是要干什么?

认妈妈?

不可能,如果要是认妈妈,从一开始就可以跟她直说,他的所作所为,只有一个目的,报复自己!

他专门挑这个时间,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说出什么自己的亲身经历,他是要毁了她!

丁漠漠大脑充血,深色的眼瞳几乎在一瞬间缩成一个细针,她想要保持着自己高高在上的优雅,又怕陈复止嘴里吐露自己不堪的过往,只能第一时间打断陈复止接下来的话,他还要说什么?说自己的生母就坐在这里,已经成了一代女神,而且重新结婚生子,对外宣称跟现在的丈夫是真爱,是人生赢家吗?

这些都是她苦心经营得来的,是她抛弃过去,舍下父母孩子,才打拼来的一切,没有人可以从她身边夺走。

这个恶魔,他又要来毁灭自己的人生了!

丁漠漠眼眸寒芒涌动,她眯着眼睛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陈复止,“陈复止,我想要跟你单独谈谈。”

陈复止抬起眼,声音平缓无波,“丁老师,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丁漠漠脸色铁青,依旧没忘了在众人面前保持着高贵与优雅,“你出来!”

“妈妈!”陈今墨忍不住惊呼。

妈妈今天好奇怪,好凶。

丁漠漠仿佛没看到小儿子的不安,眼睛死死瞪着对面另一个儿子。

她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滋味,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即便她对孩子会有天生的母性,那也微乎其微。

更何况,这个是来报复她的,是她的讨债鬼!

说起来她也不欠这个孩子什么!他生下来就拖累了她,她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跟其他把孩子生下来就扔在垃圾桶的妈妈比起来,她已经好很多了,她至少含辛茹苦将他抚养到四岁,哪怕后来一走了之,那也将他留给了经济条件不错的父母身边。

为了他,她甚至跟爸妈决裂。

“怎么了?丁老师,我还想听复止哥的故事呢!”田梦雨观察着场上微妙的气氛,笑语盈盈开口。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

愤怒与理智即将突破平衡的丁漠漠哪还有涵养跟田梦雨虚与委蛇,见田梦雨不长眼自己往枪口上撞,丁漠漠恶狠狠瞪向田梦雨,“管好你自己的事!”

这句话语气相当重。

田梦雨一愣,她作为演员,也就是第一部戏演了女二,后来直接爆火,从来没有别人当面呵斥过。

一时间,田梦雨情绪上脸,想要跟丁漠漠争辩几句。

“小雨。”衣角被人拽了一下,田梦雨一分神,下意识看向拉自己衣服的人,是姜清,就见姜清冲她摇了摇头。

田梦雨充血的大脑瞬间清醒,她不甘心咬着唇,不让自己难看的脸色的被人看到。

她是顶流又怎么样?再多的粉丝,也比不上丁漠漠的基本盘大。

丁漠漠还有她没有的地位,有个首富老公,平时出席晚会,见的人,都跟她不是一个层面的,丁漠漠要是发狠想要对付她,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么一想,田梦雨不由有些敬佩陈复止。

果然赤脚的不怕穿鞋的,陈复止是在惹丁漠漠的作死路上,越走越远了。

场上其他人看丁漠漠明显失控的神色,神色微敛。

他们不知道丁漠漠怎么了,但大概猜出跟陈复止有关。

陈复止恐怕是从哪里拿到了丁漠漠的把柄,才让她在众人面前不掩饰怒气。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田梦雨都被直接怼了,他们不想惹祸上身,自然而然降低自己存在感。

陈复止站起身,平静看向丁漠漠,“去哪儿?”

丁漠漠深深吐出一口气,目光不善扫了导演跟摄像一眼,导演立刻心领神会,让跟着丁漠漠跟陈复止的摄影师不用跟上。

“出来!”

丁漠漠率先往门外走,陈今墨有些害怕,他从来没见过妈妈那么恐怖的神色,小孩子的天性让他想跟在妈妈身边。

妈妈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带着陈复止往外走。

石慕言不太赞同,给季童使了个眼色,让季童开口叫陈复止停下来。

下一秒,却见丁漠漠寒冷的目光直接向他射来,一并将他也记恨上了。

石慕言心里微冷,知道经过陈复止今天这么一折腾,丁漠漠肯定会有所防范了。

丁漠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二十四年极力隐藏的不堪,将有可能被摊开放在青天明日下,那她二十多年来的经营将毁于一旦。

这让她怎么能保持理智。

她要的风光,可不只是钱财,她要的是名气,是众人羡慕的目光,是别人敬爱,让人一提起她,就是德艺双馨的艺术家,是事业家庭双美满的人生赢家。

要是她年轻时做过的蠢事被爆出来,她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她会成为被人指责的对象,她苦心打造的完美履历会沾染上污点,她一向爱面子的丈夫也会抛弃她。

节目组和当地旅游局一起打造的花灯游船,本地的居民都可以来凑热闹,原本他们玩完传花灯游戏,嘉宾们就会做为第一批游客,坐上花船,一边看风景,一边跟当地居民打招呼。

将来乘坐花船也会是一个游玩项目。

因此,即便当地的管理人员多次强调不要打扰录制,今天晚上,民宿前面的两条做旧商业街依旧有很多人。

丁漠漠沉着脸将陈复止带回了人最少的民宿,两人随手打开一间无人居住的空房,彼此对视。

“多少钱,你开个价吧!”丁漠漠开门见山。

都是成年人了,陈复止说来找母爱的,她第一个不信,无利不起早,她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对钱不感兴趣。

正好,她有的是钱。

陈复止好整以暇看着她,眼神清澈明亮,“你想给我钱?”

他并不想跟丁漠漠有所牵扯,他同意跟丁漠漠出来,主要是想跟丁漠漠说外婆的情况。

即便他已经不屑需要母亲,但是对外婆来说,她是离世前,还心心念念着女儿。

至少,陈复止不再想看到,外婆最后时间一针一线织的毛衣,再被扔进到垃圾桶。

丁漠漠第一时间想到用钱或者权,堵住他的口,陈复止并不意外。

难道他会天真以为,丁漠漠会看在自己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就突然捡起缺失了二十多年的母爱吗?

不可能的。

丁漠漠听到陈复止的反问,眉头一皱,但她还是放缓声音,“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难道想看我跌落尘埃吗?咱们两个从根子上说,是有着共同利益的。只要你乖一点,我可以尽可能给你争取影视资源,也可以给你成立一个工作室,让圈内最好的经纪人单独带你,只要你永远闭上嘴,当然你要钱也可以,我可以直接给你两亿。”

陈复止的怒气值多少钱?石慕岩能给陈复止多少好处?

人都是驱利的,只要她给陈复止足够的好处,那他就会闭嘴。

至少用好处收买陈复止,总比用权势压人强。

丁漠漠眼神发冷,重重闭上眼,只觉得之前没发现陈复止身份的自己蠢到家了。

要是先一步跟陈复止搞好关系,她还可以打一下亲情牌,再辅以影视金钱的好处,这孩子肯定会顺从自己。

陈复止也没想到丁漠漠出手那么大方,不管是靠丁漠漠争取来的影视资源,两亿现金,都是陈复止没有想到过的东西。

“听说你丈夫每年给你的零花钱就有十亿。”陈复止喃喃开口。

刚收养何嘉名前几年,他生活很拮据,那时他不仅要承担自己跟何嘉名的生活费,学费,还有抢救嘉善的医药费也是他在偿还。

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间了,那时候他一天游走几个片场,难得抽空打开浏览器搜索要演某个古装戏份的饰品读音,正好看到浏览器推送的新闻。

讲的就是豪门贵妇生活有多滋润,几万平的豪宅,上千万的豪车只是标配,像丁漠漠这样老公随手就发上亿的零花钱才是真豪门。

丁漠漠听到陈复止这么说,以为陈复止并不满意这个数字,她忍着厌恶循循善诱,“我给你五亿,不,我给你十亿。复止,我们是亲生母子,你过得好,我只会高兴,我可以尽自己最大限度,让你生活如意,但你也不能害我,你也不是个孩子了,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的婚姻看上去美满,可一旦让我丈夫知道我从前生过孩子,我这段婚姻就保不住了。”

不管真假,丁漠漠将自己塑造成身不由己的形象,她深深盯着陈复止,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动容。

十亿,已经是多少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了。

“你这么多年过的好吗?外公外婆应该很疼你吧?”丁漠漠眼中流过一道灰暗的光,没有再去见过父母,是她一直放不下的心结,但是父母固执,要是她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肯定会被前尘旧事牵扯,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些不平衡,但是爸妈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你不会吃苦,他们给你的爱不比母爱少,就算没有我,你也平平安安长大了。”

“但是你想想今墨。那是你弟弟,他也只是看上去矜贵富足,他爸爸有个前妻生的儿子很有出息,还有个偏心眼的奶奶,将来他家里的东西,大部分是要给前头生的那个的,要是我再跟他爸爸离婚,以后今墨在家里还能抬起头吗?他只会过的更不好。”

陈复止这才抬起眸。

丁漠漠看他总算有所变化的神色,心道他心里的防线应该松动了。

陈复止牵动唇角,露出一个浅薄的笑,“您可真会说笑,您的儿子过的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至于您要給我的钱,确实不用了,我不需要钱,也花不完,你要是有钱没处花,就捐了吧!”

“那可是十亿!”丁漠漠目露厌烦,“还是说你想要更多!”

“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我跟你来,只是想看看你要说什么。”陈复止平淡望着她,“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说实话要是早一个月,我肯定会心动。”

丁漠漠眉宇狠狠皱起,陈复止这副平淡,什么都无法入眼的样子,让她十分烦闷。

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他在知道自己跟她关系的情况下,来参加这个节目,难道没有目的吗?

是太贪心了吧!

丁漠漠沉下脸,眼神危险,“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复止忍不住发笑,丁漠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演员,也擅长谈判。

她用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选择跟她合作,两人达成共赢。

但可惜,丁漠漠遇上他了。

陈复止毫无感情望着丁漠漠的冷脸,怀着阴暗的恶意开口,“你刚才说,外公外婆给我的爱不比母爱少,不会让我吃苦,我是同意的,他们我这辈子最尊敬感激他们两人。”

说着,陈复止缓缓笑了一下。

这一笑,他眉眼的寒霜,如挂在松枝上的积雪,一下子抖落。

眼中泛着罕见的暖光。

丁漠漠看到他的神色,微微一愣。

而后,她脸色唰地一白,她想起那件毛衣了。

刚才她只顾着惊恐,大脑只想着怎么解决陈复止,让他闭嘴。

经过陈复止一提醒,她想起来了那件毛衣的事。

那是陈复止外婆做的毛衣,已故外婆做的。

是妈妈...

小时候,她有几十件妈妈亲手织毛衣。

每年冬天,她都穿的比别的小姑娘干净漂亮,一直是人人羡慕的对象。

后来长大了,生活水平也越来越好,她也会嫌弃妈妈一成不变的毛衣。

即便再温暖,但也不够好看了。

那件她收到的朱红色毛衣,样式虽然老旧,但成色很新,不是给男人穿的,是后来妈妈给她织的。

丁漠漠眼眶泛红,强忍着鼻腔中的酸涩,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她也不会跟父母闹翻,她会顺风顺水走上演艺道路,成为德艺双馨的艺术家,有个风光无限的丈夫,而自己也能侍奉在父母身旁,可现在,她连妈妈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甚至,妈妈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丁漠漠神色有一瞬的无措,就像曾经受委屈时,等待母亲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的一般,“她,什么时候走的...”

曾几何时,她是想过的,将来总有机会,再跟爸妈见面的。

可现在,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没有妈妈了。

陈复止看着丁漠漠失控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十三年了。”

“十三年...”丁漠漠心脏有一瞬间的失律,她不可置信,“已经那么久了吗?”

十三年,妈妈都走了十三年了?自己竟然一直不知道,十三年前她在干什么?

那时候,她事业已经到达巅峰,也遇到了现在的丈夫,她春风得意,怎么会想到,在同一个城市的母亲,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十三年前,那个时候,这孩子才只有十五岁吧?

丁漠漠心痛得几乎喘不上气,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孩子,看着他冷漠的脸,狠狠咬牙,“你故意跟我说的吧?就是让我难堪,让我痛苦!”

陈复止冷漠看着丁漠漠,仿佛在看一场廉价的表演秀。

丁漠漠是自私的,但她应当也是对外婆外公有感情的,但更多的呢?没有了,这微薄的感情,远远不必上自己的野心。

陈复止只觉得无趣,为什么要等到外婆死后,丁漠漠才会痛苦。

难道,等他死了,丁漠漠才会恍然想起,自己对这个儿子,真的算不上好,甚至说的是仇恨。

带着些许报复的心理,陈复止转身离开空房,走的时候,他突然顿下脚步,面无表情侧过脸,“要是能让你好受点,我应该告诉你,那件毛衣,是外婆在去世前织的。她没有说是送给谁,应该是不想我知道我的母亲还在人世,但那个时候,她是高兴的,我想,她是想让你穿上那件毛衣。”

“还有,既然你不知道外婆去世的消息,那外公的消息你应该也不清楚。”

“外公,在我不到八岁的时候就走了。”

说完,陈复止抬腿离开房间。

屋内,骤然响起隐忍的哭泣声。

陈复止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

这痛哭的声音,他不觉得痛快,只觉得刺耳。

但陈复止没走两步,就觉得不对劲,他脚步微顿,推开身旁虚掩的门,一道纤细的身影就印入眼帘。

看到里面的人,陈复止眉头微微皱起。

姜清连忙惊慌又尴尬摆手:“复止哥,我真不是故意偷听的,你们不是回来了吗?录制暂停了,我趁着这个时间来上厕所,没想到刚好就听到了,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陈复止拧着眉峰,深深看姜清一眼。

他对这个女生,谈不上有好感,但也没必要去为难一个女生。

况且他并不介意别人知道自己的私事,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不惧别人口舌。

“早点回去吧!”陈复止没再揪着姜清的偷听的事,往录制地点赶。

姜清闻言,松了一口气,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我还没上厕所,复止哥,你先走吧!”

陈复止退后一步,直接向民宿一楼走去。

他赶回录制地点,梁溯和左明郎他们都在闲聊,见他回来了,跟他打了招呼,大家全都面色如常,没有追问他跟丁漠漠的事情。

导演问了他一下,丁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陈复止摇了摇头,丁漠漠今晚还会不会过来,他并不确定。

导演看了眼时间:“游船的时间要到了,要是丁老师不过来,大家先去从船上吧!”

干坐了半天的嘉宾站起来,活动手脚。

但由于之前丁漠漠不痛快的原因,大家都兴致缺缺。

九点整点到了,两条隔河步行街的灯笼同时亮起。

两条笔直的长龙,照亮整条街,那红色的灯光应的漆黑的水面游荡着晕人的光芒。

出来看热闹的小镇居民不停一起欢呼,不少年轻人依靠着石栏,望着挂满红色宫灯的花船,兴奋议论。

“以后我们也能坐吗?白天看起来那么冷清,没想到挂上红灯笼还是蛮有感觉的。”

“真的好像古代的集市哦!跟电视剧一样。”

“咱们本地人以后坐船能不能便宜点啊!到时候我肯定要拍照。”

“嘤嘤嘤,季童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我爸妈都不让我带手机出来,只能过过眼瘾了。”

走出工作人员围着的录制点,周围的人气马上多了。

大家陆续登上花船。

天上的明月映在水面,不时被船身晕开的波纹撞散。

陈复止刚踏上船板,石慕岩向他招了下手。

陈复止当没看到。

石慕岩索性就上船,把陈复止拉了下来。

花船九点十分准时开启,陈复止下了船,船也出发了。

陈复止发现,不仅丁漠漠没来,就连姜清也没赶上。

陈复止冷冷抽出手腕,神情淡漠看着想跟他谈话的石慕岩,“我不想跟你聊。”

石慕岩压制着怒火:“你跟丁漠漠谈了什么。”

陈复止眉眼染上几分疲倦:“跟你没关系!”

陈复止抗拒的态度把石慕岩惹毛了。

他不知道陈复止到底要干什么!

大好的优势都被陈复止搅黄了,他还一脸不配合。

“陈复止,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难道你就不想报复丁漠漠?你真不想要自己的前途了?还是你有自己的打算,丁漠漠给你好处了?”石慕岩脸色阴沉,他发现他真的看不清陈复止了。

以前的陈复止虽然冷,但是内里是柔软的,是热乎的。

但现在,陈复止好像一块拒人千里之外的岩石,他再怎么捂,也捂不热,因为石头里面还是石头,改变不了的。

“阿止,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前途了?”周围人来人往,石慕岩压低声音,要是陈复止真破罐子破摔,他也不想求了,难道他还能真掰开陈复止嘴巴,把饭喂里面进去不成。

陈复止看石慕岩想发作不能发作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以后别打扰我,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石慕岩一愣,他从没听到陈复止说过带有侮辱性的话。

看到他就觉得恶心?那之前让他上节目的时候怎么不说?

说不在乎前途,是假的吧?谁不知道在意钱,不在意名气,陈复止该不会已经跟丁漠漠达成协议了吧!

石慕岩眼中闪过厉色,他面上放缓态度,“阿止,你没跟丁漠漠透露过我的事吧?”

有时候,陈复止觉得石慕岩不该当经纪人,他应该去演戏,他的演技炉火纯青,比很多老戏骨还出色。

比如现在,他明明愤怒不已,还能忍耐脾气,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陈复止不知道石慕岩还想烦自己多久,他直直看着石慕岩,面无表情坦白,“我生病了,以后别来找我了。”

知道他要死了,总不会还像条狗一样,嗅到一点肉香味,就死皮赖脸凑上来。

石慕岩眉头一皱,并没有理解陈复止的意思,“你生病就好好养病,我可以给你时间,你不要这样,好好配合不行吗?”

陈复止眸光微暗,再没有沟通的欲望,“后面没有节目了,我回去了。”

说着转身就走。

石慕岩被他不配合的态度闹得火大,一把搭住陈复止的肩头。

等手掌触碰到那凸起不平的骨头,石慕岩心里咯噔一下,陈复止怎么瘦的这么厉害,肩上没有一点肉感,手掌下好像只有一把轻飘飘的骨头。

他想到陈复止说的生病了,对了,上一期他就发烧,好像还吐了血。

石慕岩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陈复止从来不说瞎话的,他说病了,那就是真的病了,应当还是不轻的病状。

不然按照陈复止的性格,是宁可硬扛着,也不会向人吐露的。

算了,人哪有不生病的,年轻人生病,好好治疗就好了,石慕岩强压下心里那股烦躁,“阿止,我没你看到的那么风光,既然你真的不想配合,我希望你不要坏我的事情。”

陈复止不再理会石慕岩,他的目光已经被船荡开的河水吸引。

两侧石栏挂着的红灯笼洒下的光芒,让花船像是劈开了红色世界一般。

老老少少的人居民随着花船走动,年轻的少女们春心荡漾喊着季童的名字。

陈复止顺着人群走去,没有摄影师跟随,他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等到大部分人们随着花船走远,陈复止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站着。

他漆黑的眼瞳淡然望向被黑夜掩盖的群山,只有月光下的那片地方,才能看到山的重影。

这个地方,他真的很喜欢,要是可以,他想包一座山,建一幢两层小别墅,装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早晨起来,看着烟云缭绕的群山,感受着湿润的天气,起床为自己做一份可口的早餐。

然后给门前的花草浇水,给屋后的果蔬施肥。

可以的话的,他的小房子旁边要有一条河,夏天雷雨午后,他可以坐在河边钓鱼。

这样的生活最好慢一点,离人群远一点。

他一个人,慢慢等着生命流逝。

但是建房子种果蔬都是大工程。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房子建成的那天。

陈复止越想越觉得惆怅,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汇聚了几个青年。

他站的位置是在一家果汁店门口,年轻的老板娘走出来,笑着招呼他,“帅哥,你要喝点什么吗?”

陈复止扫了一眼周围,一种违和感涌上心头。

他站的位置是果汁店旁边,并不妨碍老板娘做生意。

老板娘应该不是问他的,因为店门遮阳伞下面,还坐了两个年轻男人,不时说着什么,眼睛却不时往周边瞟。

陈复止隐隐觉得奇怪,这种违和感并不能说出哪里不对,但直觉让他觉得不对劲。

他往边上走了一步。

果然,老板娘又笑着的重复了一遍,但这次是对坐在露天桌椅的两个年轻人说的。

闻言,那两个年轻人一起看向老板娘,然后十分不熟练各点了两杯柠檬水,还不时鬼鬼祟祟两边瞅瞅。

陈复止本能想要离开那块地方。

这时候,他边上突然传来一道清澈悦耳的声音,“你好。”

一个白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

那个男人有着优越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微滚动,性感至极。

但那人有双极为淡漠的凤眼,眼眸似乎不含什么情绪,如他这个人一般,像清风中的松柏,宁远淡薄,不好接近。

陈复止一眼认出了他,这人是前几天在民宿楼下见过的孟法医。

陈复止耳朵微红,想起之前在民宿盯着他看了半天,可能还被人抓包,就有些难为情。

“可以先不要走动吗?”孟法医淡漠看着他,再次开口。

陈复止瞬间心领神会,他怕自己坏了孟法医的事情,“我就在这站着吗?干站着会不会太突兀了?”

“可以聊天。”孟法医看着陈复止的脸,贴心开口。

陈复止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说话,而孟法医的样子,好像比他还不爱言辞。

两个都那么沉默的人,怎么聊天?

陈复止扫了一眼周围,想自己找个话题开口,让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友人在闲聊。

这时候,他边上的法医先开了口,“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陈复止无语抬头,“你们学医的聊天都是这样开头吗?”

要是遇到忌讳的人,说不定就翻脸了。

孟昨非眉头微蹙,透彻的目光再次落在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脸上,缓缓解释,“我是说真的,上次看到你脸色就有些发青,过了几天也没好转,你有去医院检查吗?”

陈复止讷讷点头,心道法医也挺厉害的,光从脸色就看出他身体不好。

他无意将身体情况告诉陌生人,也不想给别人平添烦恼,“检查过了,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孟昨非看着他的神色,深灰的眼瞳微动,神色冷淡,但眼中明显带着不信任,“身体是你的自己。”

“谢谢。”陈复止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孟法医果然跟他的脸一般,是位风光月霁的人物,很懂得分寸和界限,看出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果然没有继续。

陈复止暗暗松口气。

他抬起眼,看到跟着花船走远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突然,刚才还在手捧着柠檬水不知道聊什么的两个年轻人跟箭矢般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飞快跑起来。

两个人追一个人,全都豁出命去跑。

但显然逃跑的人更紧迫,生生跟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拉开了一段距离。

隔着老远,陈复止都听到了追人的人骂了一句。

陈复止飞快看了一眼孟法医,不知道身边这人会不会也撒开膀子去追人。

他也实在想不到,这位法医追嫌疑人是什么样子。

似是知道陈复止的疑惑,孟昨非解释,“他们不是支队警察,是附近没露过脸的新人,经验不足,所以隐藏的不太好,不过天色黑,只要不走近,嫌疑人也看不出来。边上还有安排其他人,不需要我去追。”

“哦。”陈复止点头,下一秒,他就看到黑暗巷子里突然窜出两个人,一齐扑向嫌疑人。

其中一个人的个子高挑结实,陈复止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谁。

嫌疑人知道自己被抓是什么下场,激发了自己潜能,竟然被抱着滚了两圈后,又挣扎跑了。

信阳气的破口大骂,整个人像发狠的豹子似的蹿了出去,以泰山压顶的姿势再次把嫌疑犯压在地上。

那重物落地的闷声传的老远,光听着就疼。

不等嫌疑犯反应,信阳已经忍着身上的钝痛,直接给人套上了手铐。

他跟嫌疑犯拷在一起的同时,穿着警服的警察才蜂拥而至,在没惊动游客的情况下,把嫌疑人押走了。

处理完手上的事,信阳眼睛立刻在街上梭巡,等看到跟人站在果汁店边上,连发丝都没乱一根的孟昨非后,气的大吼一声,“我日/你的孟狗,他妈的老子在前面拼命,你在后面跟帅哥岁月静好。”

信阳骂骂咧咧走过来,嫌弃白了自家法医一眼,然后上下扫视陈复止眉头一皱,“怎么几天不见,你脸色更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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