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好像做了一个梦。

他躺在一片混沌虚无之中，周围像是水声，可是又没有水。

看不见的光亮不知道从哪里照下来，闭着眼可以透过薄薄的眼皮看到的是一片红色。

那道自他觉醒异能后就没出现的声音又在耳边轻呤。

催促着他张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可是这个世界不就是，一片荒芜......

有什么好看的。

哪怕在梦中，遭受着毒素的摧残，他依旧浑身疼痛难忍。

浑身上下的骨头缝都在经受非常人能理解的剧痛。

季言知道自己中了很严重的毒，哪怕是那些信息素十分强大的污染物也未必能在这毒下活过一会。

他很快就会死掉了。

死掉之前，他至少把那只母体吃掉了。

也算是没有输掉。

不过可惜的是，他前面努力吞噬掉了那么多能量，最后都要随着死亡而走向结束。

画下一个不完整的句号。

【睁开眼看看吧。】

那道有些恼人的声音又开始了，祂坚持不懈催促着这只新生的小生命。

眼皮很重，全身上下难受，大脑意识都开始昏昏沉沉。

可是小不点的脾气依旧那么坏，他想发出愤怒的唧唧叫，告诉那道声音闭嘴！

深渊有什么好看的，他都要死了。

死亡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意识都会归于零，而最终的□□也许会静静腐烂，不过更多的可能性是成为某只污染物的盘中餐。

他不再像之前那么懵懂，这也让他对死亡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呼吸渐渐微弱，大脑里那道声音也安静了下来。

似乎有一声叹息，落在了他的头顶。

好像过了很久。

也可能只是几秒钟。

季言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始用力睁眼，他只看最后一眼，哪怕这个深渊是那么的令人讨厌！

自他出生以来，带给他的几乎只有痛苦。

晶莹剔透的瞳睁开，突然倒影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光亮。

季言愣住了。

身上的疼痛似乎都有了片刻的缓解。

那是什么？

他疑惑地歪歪头，眼眸之中是头顶上蓝到水洗似的天和蓬松的云。

过了一会，天空变成了星空，一点点繁星快速划过天际，天穹划过的地方如同被水彩染上，又渐变成了其他景色。

绿林、沙漠、大海......

耳边有海浪拍打的声音，一会后又是鸟兽欢叫的声音。

短短半分钟，他看到眼前闪过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

和深渊阴暗的色彩不同，这些景色亮晶晶的，漂亮得让他无法形容。

好像书上提到过的宝石。

“叽......”

刚发出声音，眼前的一切就像幻境似的碎开了。

梦也醒了。

他睁眼看到的不再是那么漂亮的“宝石”，而是灰蒙蒙没有过多色彩的深渊。

身上一阵阵传来的疼痛也在提醒着他死亡逼近。

自己现在一定很丑吧。

季言想着，费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焦掉的那一小块皮毛。

他只能舔到那里，连往后扭头的力气都没了。

可越舔他眼里的光就愈发明亮。

甘心吗？

看到那么多漂亮的东西以后还甘心把眼睛闭上吗？

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从这只小家伙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和之前濒死不同，这一次他那么想活下去，不再是因为脑海中那奇怪的未知使命了。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死亡。

因为疼痛而稍稍哑掉的嗓音发出可怜的哼叫，也无法阻止生命的流淌。

毒素，一种他之前从未经历过的折磨。

这东西也是污染物产生的，应当也属于污染的一种。

污染、吞噬、污染、吞噬。

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刻的清醒之中抓住了某一道灵光。

刹那间的功夫，一件疯狂且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生成。

黑雾可以吞掉所有污染物，那污染物产生的东西呢？

哪怕毒素已经进入了自己体内，黑雾不也一样是从自己体内产生的吗，本该就可以反过来“吞噬掉”他自己。

一缕缕黑雾自周身飘起，季言闭了闭眼，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所有黑雾都凝聚到了自己身上！

粉白的一小团一下子就看不见了，完全被黑雾包裹着。

不同的是，这次黑雾轻柔了许多，开始抚摸他裸露在外的粉肉，又进入体内，在血管之中游走。

那些毒素通通都被吸收走了。

季言愣了一下，疼痛如同抽丝般消失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一股全新、庞大的能量体在重新汇入自己。

那些消耗的能量，成倍的又回来了！

那一口黏液是那虫母临死之前聚合自己了全身上下所有毒素凝聚而成的，本身就是巨大的补药。

本体会受到毒素干扰，可黑雾不会。

吞噬异能来者不拒，只要提供污染度，都能吃得干干净净。

十几分钟过去后，季言瘫软的小爪子终于动了动，毒素被他自己的异能彻底清理干净了。

“叽。”

他发出声音，不再沙哑。

回头一看，身上的毛发又开始长了。

和其他污染物一样，他也拥有高强度的自愈能力。

没有继续受伤的情况下，恢复得很快。

粉色的嫩肉又长了回去，身上原本黑黑秃掉的地方也重新长出手感极好的白色绒毛。

一会的功夫，他就又变成了一朵棉花糖。

尾巴重重在地上拍了一下，无形之中，季言觉得自己心态仿佛发生了些奇怪的改变。

他怜惜似地抱着自己的大尾巴，轻轻蹭了蹭，玩了一会累了以后，他才抬起头。

在他上方，是一片红。

这是笼罩在深渊中层的一片红雾区，不管站在深渊哪里，抬起头看到的都是这压抑的红。

和他梦中看到的蓝白完全不一样。

很突然的，季言对深渊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心。

...

哪怕还只是幼崽，季言也是行动力很强的幼崽。

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季言一直在进行吞噬，吞噬的能量从小到大，那些低级些的污染物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但深渊里没有昼夜，他并不知道距离自己出生实际已经过去了多久。

再又吞噬掉了一只体型比自己大了两倍的污染物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深渊外面的世界看看。

污染物要进入深渊很简单，要离开却很难。

那一层红雾的存在就是要阻挡它们的。

季言却可以无视那一层红雾。

他仿佛是深渊本身一样，这里的一切除了那些天生带着敌意的污染物以外，所有限制污染物的存在都无法困住他。

而这一切，他还不自知。

只知道自己叼着小毯子，可以不断往上爬。

深渊是陡峭的悬崖，可是对于小不点来说，每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都可以作为临时休息的地方。

饿了累了就抓在墙上的污染物吞噬。

脱离红雾区后，污染物就少了许多。

季言自己一只毛茸茸爬了很久，久到他差点放弃，只有那条脏兮兮的小毯子一直陪着他。

困了可以躺在上面睡觉，感受一点柔软。

终于，一道光亮撒了下来。

在深渊的边缘，干裂的土块之上，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爪子，突然探出！

小山竹一样的爪子试探性地在地上拍了拍，想找到一个着力点彻底爬上去。

哒、哒。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黑色作战鞋就在距离山竹爪爪几厘米的地方停下。

面若寒霜也遮挡不住俊气的男人微微挑眉，薄唇轻动，微微诧异的开口：“发霉的白色胖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