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一个激灵，趴在地面一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来的是什么人？杀害这些野生动物的罪魁祸首？还是误入的村民游客？
随着脚步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碾压在草木上发出的窸窣声。
这声音让沈秋心中的天秤瞬间偏移到前一个猜测。
那脚步来的很快，眨眼就到了跟前。
沈秋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一岁的小象幼崽趴在地上，全身紧贴地面，在对方声音响起的时候一点点往后挪，将自己的脑袋从灌木丛里撤出来，确定自己不会暴露后才稍稍松口气。
借着这个机会，他用长鼻子将红外拿出来塞在自己的脑袋下。
“哗啦……”
有东西砸在地上。
紧接着来人吐了口痰，用不爽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像是方言又像是国外的语言，沈秋没听懂。
灌木丛像是被人掀开，草丛被拨弄开，有什么东西被丢进去，发出了一声闷响。
那人有语气不爽的又说了句什么，脚步才逐渐走远。
耳边除了鸟叫虫鸣就只剩下风吹动草木发出的窸窣。
沈秋不敢放松警惕，趴在原地等了许久确定那人是真的离开了，才从地上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将红外藏进嘴里，绕到另一边去看。
可以看出这条路是那人经常走的，已经走出了一条小道来。
人也确实是走了，只剩下小道上被拖出来的一道血痕，旁边的杂草上也沾了不少血迹。
沈秋深吸口气，将红外拿出来对准地上的血迹，然后左右环顾一圈飞快绕到方才的地方，将红外塞进去。
再说监控室这边，镜头一下子被塞进小象脑袋下的时候大家都还有些茫然，直到听见那边居然响起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现场所有人顿时齐刷刷从椅子上站起来。
“局长！”工作人员转头看向林局长。
林局长示意他不要说话，转头就联系已经进山的李队长、森林公安以及当地派出所。
其他人安静的继续听，等象崽重新将红外拿出来对准地上的鲜血，屋内所有人的呼吸声都放轻了许多。
等看见灌木丛里堆积的野生动物尸体时，有人没忍住骂了脏话。
“这得杀害了多少动物！真是畜生！”
所有人都在骂，林局长却是想到什么似的，走到显示器前点开回放。
她回放了好几遍那个男人发出声音的那两句话，片刻后抬头：“这不是滇省的方言，比起方言更像是国外的语言。”
监控室内又是一静。
——
工作人员会怎么做沈秋不知道，但这个地方不能多留，从灌木丛里猎杀的野生动物种类就足以看出这些人是不管不顾什么动物都能下手的。
他现在是一头亚洲象，虽然只是一头幼崽，象牙还没长出来。可象肉在某些偷猎人眼中也是香饽饽，盗猎者偷盗亚洲象残忍杀害倒卖象肉的新闻他也看过不止一起。
想到这儿，沈秋迅速原路返回。他没有去管自己留下的痕迹，毕竟那些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人类能留下的印记。就算被人发现也只会当有动物误入，不会太过在意。
发现血迹的那个地方也不能多呆，万一那些人找回去，被发现了也会很糟糕。
小象崽崽快速的穿梭在树林中，远离案发现场后想了想，选择往雨林外围走。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和进林的李队长等人撞见了。
已经从林局长口中听到方才都发生了什么，李队长看见小象崽的第一时间就是上前将小象崽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确定象崽没受伤后才放心下来。
象崽伸出鼻子，将红外塞到了李队长手里。
然后冲着林子里面甩鼻子，示意给他们带路。
沈秋往前走了几步，但李队长没有跟上。
小象崽崽不解的转头，李队长却是上前一步抓住他的长鼻子。
大概是小象崽崽一直表现的对人类很亲近，不过第二次见面，李队长就能抓住象崽的鼻子拽着他往另一边走。
沈秋不明所以，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哪儿，结果走着走着发现这条路有些熟悉。
抬头一看，这不就是象群走过的方向吗。
他瞬间就明白李队长的意思了，他是想让自己回到象群去。
象群他会回，但肯定不能是现在。
那群盗猎贼活动的范围距离象群还很远。万一他回去反而将盗猎贼的目光转移到象群身上了呢。
更何况盗猎贼没抓住，他也不放心离开。
象崽死活不乐意走，李队长将他牵过去，他又跑走，最后索性将长长的鼻子高高举起，死活不让李队长碰到。
李队长直接给气笑了，轻轻敲了下象崽的脑袋：“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我让你回去是为你的安全着想知不知道！”
秋秋象崽胡乱的点头，心说：知道知道，所以现在能走了吗？
小象崽崽眨巴眨巴眼睛和李队长对视，一人一象谁都不让谁。
沈秋琢磨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先示弱。
于是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往象群离开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不舍回头。
李队长看的十分好笑，目送着象崽走远彻底看不见背影了，才摁下对讲：“林局长，特警那边通知了吗？”
林局长的声音很快传来，“李队长放心，特警和武警那边我都已经通知了。从红外传回来的画面看，被杀害的野生数量尤其多，极有可能是个多人团伙。根据我多年来和盗猎者打交道的经验，这群人身上肯定不止携有猎枪，请一定小心！”
李队长眼神微暗几分，声音沉沉：“会的。”
挂断对讲后，李队长看向自己带进来的十二个人。涉嫌盗猎没人敢松懈，进来前就已经全副武装。
他深吸口气下令：“把枪上膛，进去后一旦遇到危险，开枪！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先知道吗！”
“是！”十二人压低声音，整齐应声。
话音落下，李队长一抬手，所有人将腰上的手枪拿在手上，清点子弹，打开保险。
然后分成两队，朝着森林深处靠近。
——
确定自己离开了李队长的视线范围后，沈秋就悄咪咪的躲在茂盛的树木下，等着李队长等人走开。
等听见动静后探头出来看，确定李队长等人已经走了，立马从另一边往里面走。
李队长到了象崽一开始发现的地方，检查了地上的血迹时间，拿起地上那根羽毛放进随身携带的证物袋中。
顺着痕迹再找到那三条路，因为象崽之前走过。所以李队长一行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藏着动物尸体的灌木丛。
一靠近这儿，浓重的血腥味就熏的人忍不住皱眉。
他们先是在灌木丛的后方看见了一大片被压塌的痕迹，推断应该是象崽趴过的地方。李队长扒开灌木丛，看见了林局长在对讲机里形容的地方。
比起林局长的口述，亲眼看见的画面更令人震撼。
有警察低低的用气声骂了句国骂。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李队长深吸口气，视线从几乎堆成小山一样的尸体上收回来。
“拍照留存证据，在周围采集证据。”
——
沈秋一开始是打算跟在李队长后面的。但没走多远，=他就闻到了一股烟味儿。
但又不像是人类经常抽的那种烟，他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那种「烟」味儿是子弹射出后劣质枪支里残留的味道。
有人在林子里开枪。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秋立马循着味道改变了方向。
不过开枪的人应该不在附近，否则即便是装了消音器他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走了一截距离，看见远方从树梢飞起来的群鸟，沈秋心里已经有了推断。
大概是忽然改变的风向将劣质枪支开枪后的硝烟味吹了过去。
沈秋得感谢这个味道，不然还没法找到那群盗猎贼的影子。
先前的红外让他交给李队长了，沈秋抬头朝四周看，准备再搞个红外到手。
这次倒不是为了报警，主要是为了留下盗猎贼猎杀野生动物的过程，也好在法庭上作为证据将那群盗猎贼按死在监牢里。
他现在所走的方向已经完全脱离了先前的方位，从周围草木上的痕迹，不难看出是进入了其他野生动物的地盘。
小象崽崽贴着地面嗅闻，闻到了一股陌生动物的尿骚味，紧接着看见了挂在树木上的黑色毛发。
不出意外，这个地盘的主人是一头熊。
熊的话，工作人员应该不会把相机放太高……沈秋贴地寻找，果然在一棵大树的底部看见了被固定的红外相机。
象崽的长鼻子用力将红外掰下卷进鼻子里，然后继续往前走。
相机一瞬间就黑了，并没有人引起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注意。
大概又往前走了半个小时，鼻尖终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有说话声从前方传来，小象崽停在茂密的树木中，将红外相机拿了出来，并趴在地上根据风吹动树木摇晃窸窣时往前移动。
又往前走了点后，对话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血腥味更浓了。
黑掉的画面忽然变亮，安静的画面忽然传出声音，立马吸引了监控室所有人的注意。
那伙人说的依旧是沈秋听不懂的语言，其中夹杂着几声滇省方言的谩骂。
滇省方言沈秋听懂了，两人大概是在吵架，说方言的那个人全程都在用脏话骂人。
“砰！”细微的，很小的子弹射出的声音，这是装了消音器后的动静。
他听见说方言那人说了句——“这得打到什么时候才够。”
紧接着有人拖动什么东西走了，被拖动的东西在地上和杂草摩擦发出声音。
沈秋趴在地上呼吸都放轻了，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又有人开口：“速度快点，老大说再弄二十只大型的就差不多了。”
这人说的是普通话清晰易懂。
“二哥，就不能弄一头亚洲象吗！一头亚洲象差不多能节省我们一半的时间。”
被称作二哥的人吐了口唾沫，“那群亚洲象每天都被林业局的人盯着，你敢动就等着被条子发现！要是耽误了老大这次的出货你们就等着拿脑袋赔吧！”
那人不敢说话了，很快沈秋耳边又传来走路的声音，他们像是在转移阵地。
沈秋有些着急，那些人的脸都还没拍到，可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他看了看小幅度抖动的树木，咬咬牙，稍微加快了速度。
确定距离靠近后将红外伸出去。
与此同时，安静的监控室内传来工作人员的抽气声，“局长！能看见那些人的脸了！”
“截图！快截图！”
声音落下的同时，红外这边被拍到的四个人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转头。
“那边的树是不是动的有些厉害？谁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