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是一张毛茸茸的充满正直的脸。
黄黑相间的毛发，干干的仿佛要结痂一样的黑鼻头，还有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他。
这是一只德国牧羊犬。
沈秋有些发懵，他刚也没听见周围有动静，这犬是从哪儿窜出来的？还有头顶这网格……
脑中思绪还没停，就听见熟悉的声音骂骂咧咧从远处传来，随后一点点靠近。
是二虎那些人。
一瞬间就什么都想得通了，难怪他没听见周围有动静，想必是二虎他们就在蹲守这牧羊犬所以一直保持安静，再加上他刚刚从那个山洞里出来，鼻子里还全都是狗味，也闻不到其他东西，这才失策撞上了这两人。
他从牧羊犬的身体下面钻出来，想试着从盖着他们的网洞里钻出去。
但这显然不可行，八哥的体型虽然小，却也比网洞大多了，除非他当场练成缩骨神功。
担心自己上蹿下跳的吸引二虎的注意力，沈秋见出不去，索性就又回到了牧羊犬的毛茸茸的胸口下面。
全程牧羊犬都没动，就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二虎和老三很快跑过来，看见被网子罩住的牧羊犬，腿了一口。
“tmd，总算是把其中一个领头的给逮住了！抓住了这个其他就好抓了，老三你来，我按着他你把网兜拉紧赶紧提回去抓别的。”
老三撸着袖子就过来了，尽管沈秋已经尽可能的将自己往牧羊犬身体底下缩，可老三靠近后还是一眼就看见他。
伸出的手一愣，“这里面咋还有只鸟呢。”
“哪儿呢？拿出来扔掉，别让这狗吃了先饿上他们一饿！”说着就探头来看，眼睛还在沈秋身上瞄。
看着看着嘶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这鸟有些眼熟？你拿出来看看。”
沈秋一听这话就有些慌，生怕是认出自己了，就准备趁那人伸手进来的时候飞出去。
结果老三还没做出动作，他就感觉头顶一暗，下一秒他被轻轻咬住，眼睛透过外面的光看见了狗子的上颚。
这只牧羊犬将他衔在了嘴里。
沈秋更慌了……
别吧，难不成刚刚这德牧扑过来就是想吃了它的？
鸟被狗给咬住了，老三也不敢去狗嘴里抢，只能骂骂咧咧的将网兜收紧，和二虎提着网兜往山洞走。
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大意就是骂德牧嘴馋，不过就是饿了几天就馋到吃鸟。
二虎还惦记着鸟眼熟的事，问老三有没有印象。
“这我上哪儿有印象去，这种鸟不满山都是吗？你肯定是记错了。”
二虎答着不可能，但也没再说什么。
沈秋呆在狗嘴里动弹不得也不敢动弹，生怕爪子踹着他了，然后狗子一生气就一口把他给吞了。
这会儿他也搞不明白，这德牧到底是玩他呢，还是真的想吃他。
明明几分钟的路程，可沈秋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好不容易等二虎两个把德牧提回山洞关进笼子里，二虎一边骂着脏话，一边狠狠的踹了笼子几脚，然后和老三说着话又出去了。
人是走了，但沈秋还是不敢动，身上糊满了狗子的口水，生怕他一挣扎就被德牧一整只吞下腹，饿了几天的德牧可不在乎有没有拔毛。
秋八哥的心哇凉哇凉的，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葬身犬腹的时候，却感觉身体一轻，德牧张嘴松开他，他直接掉在了笼子里。
沈秋：？
脑袋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但求生的潜意识让他扑棱扑棱翅膀，尖嘴爪子翅膀并用的从笼子里爬出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德牧不小心把他弄掉的。但也没听见德牧有什么大反应，一般狗子食物跑了都会着急挠笼子门才是。
他转过头，就看见骨架颇大的德牧微微弓着身子端正坐在狭窄的笼子里，正歪头看他。
嘴巴张口微微喘气，那双眼睛依旧黑溜溜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因为有了自己和鹦鹉师父这两个例子，沈秋现在看见聪明一点的动物就容易多想。所以在德牧歪着脑袋看他的时候，秋八哥脑子里就止不住冒出一些想法。
耳麦里传来阎峰着急的询问，“球球？球球你还好吗？”
秋八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德牧，一边心不在焉的回复，“没事没事啦！快来快来！”
一边试探着冲着德牧说：“你也是吗？”
阎峰那边囫囵听了一耳朵：“也是什么？”
秋八哥不理他，聚精会神的盯着德牧，德牧歪歪脑袋，眨吧眨吧眼睛，圆溜溜的黑眼珠子里写满了无辜和茫然。
沈秋不死心继续问，“听得懂我的话不？”
德牧继续歪头看他。
沈秋瞧着心里嘀咕，这也不太像啊。
但由于耳麦还在，问的太详细也会被阎峰他们听了去。所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转口道：“乖狗狗，卧！”
德牧耳朵尖动了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立马卧倒。
很好，猜错了，人就是一只过于聪明的狗狗。
“秋秋。”
耳边忽然传来鹦鹉师父有些失真的电子音，秋八哥连忙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将刚刚的情况简单言明。
然后追问阎峰，“班长班长到了没有到了没有！”
被强子送到山外，确定强子进山后又远远跟随在强子身后追进来的阎峰等人已经过了村子的地界，同时早就准备好的特警和当地派出所也都已经进山。
接下来就是等汇合。
沈秋没有再往外面跑，而是守在了德牧旁边，同时叮嘱外面树上蹲着的小弟们，没有他招呼千万不要出现在那群人的视线中。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二虎和老三又逮进来一只狗。
追狗是个体力活，两人进来时都气喘吁吁的，二虎看着被网兜捆着的狗越看越气，站直身体双手叉腰，直接一脚狠狠踢了过去。
狗子被踢得呜咽一声。
“这死畜生！跑跑跑见天的跑！要不是还指着他们赚钱，老子早把他们杀了吃肉！”
老三劝他少说两句，“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早点把其他狗找回来。”
二虎没听，骂骂咧咧的继续踹着狗。
沈秋本来以为他踹两脚也就停了，但对方一脚比一脚狠，眼看着狗子疼的哀嚎在地上打滚，沈秋心里那火「噌」的就起来了。
他拔腿就往德牧笼子前飞，用尖嘴将笼子的缠绕的锁拉开后，闷声不吭就冲着还在打狗的二虎去了，尖嘴往他脑门上一叨。
疼的二虎捂着脑袋直骂娘。
“是那只鸟！”老三喊了句，话音刚落，洞里响起别的声音，“乖狗狗！咬！”
德牧唰的就冲破笼子冲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过来。
再看笼子，本就不严实的锁扣被打开，刚刚还拴着德牧的网兜散了一地，一看就是被别人给解开了。
小黑鸟扑棱着翅膀直冲他的面门而来，嫩黄的尖嘴和尾巴，和他当初在网上看的如出一辙。
再联想到散落笼子的网兜，刚刚突然响起的命令，一瞬间电光火花带闪，二虎惊呼一声，“是那只鸟！”
老三着急忙慌的拿着旁边的扫把要打狗，闻言气的不轻，“什么鸟不鸟的！你快来帮我把这个狗摁住！看他那张嘴，被咬一口可要命了！”
二虎急的直跺脚，也管不了要咬人的德牧了，双手蒙着脑袋转头就往外面跑，“别管狗了！这是那只消防鸟！有他在警察肯定就在周围，现在不跑你等着进去吃牢饭吗！”
老三听见这话也惊了下，德牧也不管了转头就跑。
跑出山洞后还跟二虎确认，“你确定是那只消防鸟吗？我看周围也没变化啊，哪里像是警察找过来的样子！”
二虎却是想到了今天忽然来到村子里的那群驴友，当时他就觉得哪里有驴友各个都长得人高马大的，不过也没往警察方面想。
现在想想，警方分明是早就盯上他们了！
二虎一想到这儿跑的速度就更快了。
沈秋能让他跑掉吗？当然不能，警方可是好不容易才人赃并获的，他连忙啾啾啾几声，将小弟们都唤出来，六只八哥分成两队。三只追着二虎叨，三只追着老三叨，专门挡在他们的去路叨。
叨的两个人蒙着脑袋嚎啕大喊。
混乱中沈秋也没注意那只德牧。
只见那只德牧盯着沈秋和小分队们看了好一会儿后，歪歪脑袋，学会什么似的，忽然仰头：“汪汪汪！嗷呜！”一声狼嚎落下，沈秋注意力被分去几分，紧接着他就感觉周围的草丛动了动，然后有东西踩在土地上的声音层层叠叠传来。
不等他想明白那声音是什么人或者动物踩出来的。
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只马犬，身材精瘦的马犬回应似的汪汪汪几声，直冲着沈秋他们就来了。
那冲劲，那爆发力，沈秋下意识的招呼着小弟们退开，下一秒二虎被马犬扑倒在地，「砰」的一声脸着地。
老三见势不妙把衣服往脑袋上一蒙直接换了个方向跑。
都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可能还能让他跑掉？
秋八哥尖声发布命令，“乖狗狗！扑倒！”
从另一边冲出来一只昆明犬「啪」的一下，将老三也给扑在了地上，同样脸着地，听声音鼻梁应该是断了。
按照以前出任务的规则，只要把嫌疑人控制住了他就不应该再有其他行动。
可他是他，小弟们小弟们，狗子们又是狗子们。
小弟和狗子们不听招呼总跟他没关系吧？
秋八哥直接转换成鸟语言，冲着弟弟们啾啾啾一阵后。
由包子带头，“冲啊！兄弟萌！咬死这群大坏蛋！”
五只小八哥齐刷刷冲上去，哪里露肉叨哪里，叨的两人哭喊声震天。
压着两人的马犬和昆明犬歪头看了看叨人的小鸟，又看了看发号施令的那只鸟，看上去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咬。
犹豫什么呢！当然是继续咬啊！
秋八哥啾啾啾冲着包子大喊：“包子包子！快对着狗狗们喊咬！”
包子是个十分听大哥话的好弟弟，当即张嘴——“咬！”
犬兄弟们十分够义气，鸟兄弟开口，他们自然要照做，嗷呜一口咬在了两人的屁股蛋上。
两人疼的「嗷呜」一声，脖子冒青筋。
随着这里的战斗加剧，越来越多跑出去的狗子们从外面回来，然后投身到扑咬坏人的行动中。
这些功勋犬都受过专业的训练，他们不会真的把人咬的怎么样。但是拽拽裤子衣服吓吓人，咬咬屁股肚子这种肉多的地方留下浅浅的伤口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也不过就两三分钟吧，刚刚还骂骂咧咧满嘴脏话的两个人嘴里已经只剩下了救命求饶。
等阎峰武昌等人带着特警赶到时，地上两人已经被吓的屁滚尿流，看见警察就跟看见亲爹似的。
不，他们或许对亲爹都没这么热情。
那是救命恩人！
直接攀爬着上前，嘴里还带着哭腔的喊着：“警察叔叔救命啊！快救救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眼泪鼻涕横飞。
看出来了，真吓的不轻。
阎峰看了看停在半空没动弹的秋八哥，又看了眼飞在空中时不时叨上几口的其他兄弟，一时间是槽多无口。
他想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八哥吧，可人家跟踪人找到了偷狗贼窝藏狗的山洞，还拦住了要跑的嫌疑人，怎么也算是大功一件。
可不教训吧，这家伙擅作主张，不打报告就跑的性子实在是令人头疼。
而且，别以为他不知道包子那声咬是他这个当大哥教的！
最后几番犹豫，眼看着因为特警命令就乖巧坐下的功勋犬们，阎峰决定还是在外人面前给他们的消防鸟留点面子。
批评什么的，自家人关起门来搞。
沈秋莫名觉得背后一凉，打了个喷嚏。
两个嫌疑人终于逃脱了狗嘴，嗷呜嗷呜的嚎哭着爬起来，身上衣服已经都成了布条子但他们一点也不在乎。
手脚并用的，捂着屁股蛋就冲特警们跑了过来。
阎峰实在是对男性的裸……有了阴影，眼皮一跳直接后退一步，将这两人让给了前头的特警兄弟。
特警很快就半压半抱着把人弄走，武昌他们上前检查狗狗们的情况，将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看了一遍后，恨恨的骂了脏话。
沈秋带着他们往山洞里面走。
之前虽然已经听秋八哥说过里面的情况，可听到和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刚进去时就有人没忍住干呕了一声，等看清里面的情况后，阎峰这种不怎么说脏话的人都没忍住骂了人。
有人小声的嘀咕：“刚刚就不该救他们！就该让他们被狗多咬一会儿！”
没人说话，沉默了一阵后，武昌他们开始动手将笼子往外面搬。
怀孕的那些狗子一开始面对武昌他们还挺警惕，可看见穿着特警制服的特警后，立马又都安分下来。
黑漆漆的眼珠子里写满了对警察的信任。
他们越是乖巧，武昌他们心里就越是愤怒。要不是碍于警察的身份，他们真恨不得去把人狠狠揍一顿！
全部狗都搬出山洞后，一直不见身影的灰鹦鹉忽然叼着一个塑料袋回来。
沈秋眼尖，看见鹦鹉师父就立马凑过去，先一步看清了塑料袋里的东西。
一叠钱一个存折，两块黄金，还有个手机。
塑料袋上还有些湿润的泥土，看起来像是被埋到地下过。
灰鹦鹉将塑料袋交给武昌，“强子藏的东西。”他言简意赅道。
武昌点点头，对灰鹦鹉道了声谢，打开塑料袋简单看了一眼后打开了手机，片刻脸色便冷下来。
“所长，麻烦你们帮忙安排些车先将这些小家伙们送出去，我看有两个肚子挺大的犬估计快生了，得尽快送他们去医院。”
当地派出所所长连忙应声，让人从外面拿了干净的笼子，然后将笼子绑在摩托车上往外运。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特警问了二虎那些人犬只的数量，除了里面怀孕的和自己跑出来的，还有几只散落在外面，武昌安排了几个人去找。
沈秋见灰鹦鹉把东西交给武昌后本来想凑过去撒个娇认个错。毕竟他跟着二虎离开的时候，又是没有提前打报告。
结果就眼睁睁看着先前扑倒他的那只德牧尾巴甩成螺旋桨一样冲着灰鹦鹉过去，然后嘤嘤呜呜的叫。
一边叫一边往地上趴，耳朵往后撇成了飞机耳，兴奋的在地上不停蹦迪。
沈秋缓缓打出一个：？
紧接着，他的鹦鹉师父缓缓飞到地上用翅膀拍了拍德牧的小脑袋，然后声音尖细的夸奖：“乖狗狗。”
沈秋再度：？
他发誓！他听到了师父夹子音！
凭什么？！
他刚见面时差点被鹦鹉师父那四个字吓死，见面后还被批评了一顿，后面的待遇别说夹子音了，稍微温柔一点的都没有！
秋八哥：就是恨！
那双金色的小眼睛盯着撒娇的德牧，酸气仿佛都要冒出来了。
大概是他眼神过于凌厉，酸气过于外溢，鹦鹉师父终于察觉到了满身怨气的秋八哥，等德牧被特警牵走后飞过来，“瞧你这点出息！”
秋八哥扑棱扑棱翅膀坚决不承认自己居然在吃一只小狗的醋。
鹦鹉师父摇摇头，翅膀拍拍秋八哥的小脑袋，出口的话冷酷又残忍，“好好记着你今天犯了多少次错，回去准备写检讨吧。”
以为师父要安慰自己的沈秋：……
累了，毁灭吧，爱谁谁。
八哥气到打拳，jpg。
被偷来的都是退役犬，能听懂简单口令，所以在往外撤退时就方便了不少。
从山上下去后，派出所也都准备好了车子，帮忙把退役犬都送回通城，由通城的搜救犬培训基地，和警犬大队先暂时帮忙收治。
然后治病的治病，收拾的收拾。
回去的路上沈秋把那群人曾经提到过的「人会想，怕打」疑似从前当过人贩子这个可能跟武昌他们说了。
武昌有些诧异这个意外之喜，还当着阎峰的面狠狠夸奖了沈秋一顿。
回到通城，沈秋这个外援也就跟着阎峰回了消防队。
灰鹦鹉因为有事暂时跟着武昌走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和沈秋和消防队都没什么关系了。
而灰鹦鹉大概一个星期后才来消防队找沈秋，还跟沈秋说了下小狗的情况。
怀孕的犬都是大龄犬了，很多没挺到生产肚子里的小狗就已经停掉了胎心，等生产期到了生下来的小狗也没了呼吸了。
详细的案情鹦鹉师父也不会跟沈秋说。
但沈秋还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些人偷功勋犬的原因。
近些年来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宠物市场行情大涨，这些人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做宠物繁殖赚了不少钱。
在看见今年网上有关于，训练失败没能当上警犬的警犬后代拍卖出了几万的天价时他们就立马打上了警犬后代的主意。
当即把以前的宠物都处理了，准备走警犬后代这个路子，甚至种犬还没有他们就先收了不少的定金。
有些人盲目信从警犬后代就是基因最好的犬，交定金的还不少。
也是因为这点，这些人越发打定主意要做这个生意。
但他们没有这方面的路子可怎么办呢？
他们翻看着网上退役警犬找领养家庭的信息，决定试试。
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甚至在初轮就被删下来了，光明正大的不行，他们就选择了偷。
短短几个月，全国各地加起来竟然一共偷了二十几只警犬。
沈秋听到这儿的时候真的全程无语脸。
有偷功勋犬这个本事去做点正事不好吗？
不过这些都和沈秋没关系了，之后他被阎峰带着去看了几次还在住院的几只狗，听说强子那些人已经在被抓到当天就扭送回都城刑警队了。
还留在通城的这些功勋犬也会在嫌疑人交代盗窃地点后再送回去。
去看了几次，每次都有狗被送回原地址，沈秋逐渐安心，也不再去看。
不过他的鹦鹉师父倒是一直没离开，一问之下才知道当初来通城市，他问培训基地要了一个月的假期。
不过沈秋还没来得及开心，掐指一算，就发现这假期似乎快到头了啊。
他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师父能和他一样以别的形态活在这个世上已经很好了，只要还在地球上，他们总能再见面的。
这么一想也就不失落了，甚至还琢磨着要找个时间给师父办一个欢送大会。
不过很可惜。
欢送大会还没办起来，这天一早沈秋早早的就被师父喊起来。
没睡饱的秋八哥站在笼子里昏昏欲睡。
“师父，昨晚半夜出了个任务没睡够，您再让我睡会儿吧。”
灰鹦鹉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将手机扔过来，“把检讨写了随便你睡多久。”
沈秋：？
一下子就清醒了。
“什么检讨？我做错什么了要写检讨？”
灰鹦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在山上。”
沈秋再度：……
“师父你认真的？！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
“所以你认为我忘了也没想过自觉检讨？秋秋，很好。”
熟悉的断句，熟悉的字眼，秋八哥顿时萎靡起来。
“一，一万字？”
他颤颤巍巍。
“三千。”
沈秋顿时松口气，紧接着又听见师父说，“用爪子写，不准用拼音，我看着你，写吧。”
最后一条路被堵死。
秋八哥只能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抱着手机开始写。
这一写就写了四天，好不容易三千字检讨写完了，秋八哥满心欢喜的叼着手机全队找鹦鹉师父。
终于在秦队长办公室门前找到，立马将手机递过去，高兴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好了好了！”
方建国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将检讨全都看了一遍后点头。
“虽然这么久没见，但你写检讨的功力一如从前啊。”
一如从前啥？当然是熟练……写的好。
毕竟刚进队里的时候他检讨没少写，那么多个一万字检讨合起来都可以出一本书了。
沈秋当师父是在挖苦自己，还不等他问可不可以了，就听师父又道，“行了，去当着全队人面前背诵吧，我记得他们在训练场，去吧。”
到了嘴边的话被咽回肚中，沈秋用怀疑鸟生的眼神看着鹦鹉师父。
“师父你说啥？”
灰鹦鹉看着他不动。
“师父你来真的？！”
“或许我应该来假的？”
“……”悲愤！痛心！师父你变了！
“师父你再也不是以前的师父了！”
师父冷眼看着他耍宝。
那样子一看就没他反对的余地。
师徒两个无声对峙了一番后，最终徒弟败下阵来。
秋八哥灰溜溜的飞到了训练场，一步三回头的往正在训练的消防员们面前飞。
灰鹦鹉就在后头看着，那双淡金色的瞳孔仿佛写满了几个大字：“不背你就完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那只能背了。
顶着消防员同事们讶异的眼神，秋八哥闭着眼，尖锐的电子音喊出赴死的感觉。
的确是赴死了，社死也是一种死。
八哥社死成就get√！
“我！八哥球球！深刻检讨我喜欢擅作主张的臭毛病！从心灵到……”
八哥尖细的嗓音背了常常一串才停下，消防员们早就笑岔了气，一个个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秋八哥只觉得丢脸，飞快捂着脸逃跑。
但等他想找鹦鹉师父问问检讨是否结束时，却怎么都找不到灰鹦鹉的身影。
还是秦海洋从办公室出来看见他到处飞问他是在干嘛，才得知灰鹦鹉已经回去了。
刚刚他从办公室出来时，接他的人就已经在中队门口等着。
那一瞬间，沈秋的心空落落的。
但他是个很会调节心情的人，知道师父还在这个世上，他们彼此都还有工作，以后都能好好地这就足够了。
而且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他和师父虽然只是动物，可也有单位给配备的手机，视频通话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秋八哥在鸟房里emo了一下午就很快自己调整好情绪。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在师父回都城后的没多久，黄大胜的案子出了结果。
黄大胜因为盗窃他人财务，且金额巨大情节严重被判刑一年半。
而同时间，黄爷爷在番城的房子田地都已经卖了，黄大伯亲自将银行卡送到消防队，和黄爷爷喝了一下午的酒才离开。
离开前他拉着黄爷爷的手站在消防队的侧门说：“以后咱们两个应该就见不上了，保重身体，好好的。”
重重的拍了下黄爷爷的肩膀，眨眨眼睛转身走了。
沈秋和黄爷爷目送着他佝偻的背影离开，几分钟后黄爷爷也转身，伸手抹了把眼角。
时间飞快过去，眨眼就到了一年后，消防队又来了个年轻小伙子，刚刚十八岁，成为除了小六之后年龄最小的人。
特别爱笑，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是咧嘴笑着，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和陈敬国特别像。
沈秋有点想陈敬国了。
看着新入队的小伙子和其他人笑闹着，沈秋去问阎峰陈敬国什么时候能回来。
此时阎峰正在做体能训练，闻言默默加了重量说，“快了。”
沈秋以为这个快了会是一个月，两个月，最长不会超过半年。
可两年过去，赵二柱的案子终于有了结果，陈敬国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
网红和沈国兴都被伏法，法官视案件情节分别判了刑，接下来的好几年他们都将在牢狱中度过。
虽然对于赵二柱一条命来说他们判的还太少，但……这已经是各方努力的结果，之后法律会更完善，相信再也不会发生赵二柱这样的惨剧。
赵二柱案子结束了，沈秋觉得陈敬国也该回来了。
然而案子出结果的当天晚上，陈敬国自杀在自己家中，他吞了很多治疗心理方面的药。
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先前医生给他开的药他都蒙混过关没吃，全部存起来，等到赵二柱的案子尘埃落定，他躲在卧室里将药吃的干干净净。因为陈敬国家长担心打扰他休息，所以一直没叫他。
直到半夜还是没看见一点动静才进去喊人，结果已经无力回天。
他一直在自责，自责了两年，自责到案子有了结果才选择放过自己……
可是却是用这种狠厉的方式。
沈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只鸟都是懵的。
他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几次三番询问阎峰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后，一只鸟消沉的蹲在鸟房整整两天才出来。
他还得去参加陈敬国的追悼会。
悲伤的气氛在队里萦绕了足足半年才消散。
这半年中，他常常会盯着新来的队员发呆看上好久，新来的队员也姓陈，叫陈凯，有时候看着他笑，沈秋都会觉得陈敬国还在身边。
他至今都还想不通，明明错的不是陈敬国，不是赵二柱，可为什么他们却付出了性命。
纵使他活了一世又一世他都想不通。
时间没有为任何人停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很快就又是两年过去。
期间消防鸟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跟着出了无数任务，消防队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有新人加入，所有都在加速变化着。
就在陈敬国的悲伤就要快被所有人遗忘时，一次救援火灾中，陈凯牺牲在了煤气罐爆炸中。
他长眠在了二十岁这一年。
而队里再也没有像陈敬国又像陈凯的新人了。
沈秋第一次在循环的重生中感觉到了疲惫，难以喘息。
陈凯离开后没多久，关于二虎那些人的判决也出来了。
和沈秋先前猜想的一样，这些人以前是人贩子。因为当时警察在调查人贩子方面力度加大，现代社会的人也都有了更强的防范意识，骗人没以前那么好骗了，他们才放弃偷人，改去偷狗。
因为二虎这些人，警方还彻底打掉了一个人贩子的老巢。
而这些人两罪并罚，怕是没有以后了。
这件案子过后，时间仿佛按下加速键，不知不觉他就成为了一只老年八哥。
十岁那一年队里都在说给八哥小分队办个退役大会直接退役。
然而沈秋没能等到退役，又一次从火灾现场回来，沈秋飞到小菜地里满是黑乌鸦的果树上准备休息时，却忽然失去飞行能力，眼前一黑，从天上直直的往下摔。
虽然包子和黑乌鸦他们速度极快的将已经年迈的秋八哥接住。
可等消防员他们赶到时秋八哥却已经在弥留之际。
忘了说了，阎峰和秦海洋先后在六年前和四年前被调进总队做了文职，现在的队长是当初的小六。
黄爷爷倒是还健在，是个健康的老头子。
沈秋撑到阎峰和秦海洋赶回，见了他们最后一眼才闭上眼睛。
耳边是包子小弟们的痛哭声，乌鸦兄弟们的呼唤声，以及阎峰秦海洋等人的安抚声。
他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睡去。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师父在拼命的喊他：“秋秋！沈秋！”
他仿佛回到了还在警队的时候。
昔日的照片泛黄，禁毒大队所有人站在门口。
刚入队最年轻的沈秋站在最前面，听见摄像机后面的方大哥喊：“小沈笑一个！”
他听见旁边方大哥的儿子，师父的孙子没大没小的跟着喊：“秋秋笑一个！”
最后是师父拍拍他的肩膀，指着镜头，在旁边说，“秋秋，喊茄子。”
最后，意识归于虚无。
——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十分熟练的先去看周围的环境确定自己这辈子变成的动物。
四周全是绿油油的……玉米杆，下意识一张嘴：昂的一声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沈秋：？我这是变成了什么动物？
他想爬起来，结果鼻子下意识的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