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倾盆大雨随之而来,伴随着激烈的狂风,雨越下越大几乎连成一片,空气中犹如多了许多白茫茫的雾。
一群小太监急忙将外头摆着的花往屋内搬。
就连张宝全都难得慌乱,赶紧着人将启元殿的殿门关上。
噼里啪啦雨打万物的声音终于被厚重的木门挡在外头。
殿内这才恢复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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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正坐在桌边看手上的奏折。
“大梁各地连日大雨,如今这雨终于到了京城,也不知会下到何等程度,听闻南边海陵郡前些天淹得厉害,现下如何了?”
不远处的下方站着几位大臣。
闻言有人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陛下的话,海陵郡本就多水,乃我大梁水乡之一。”
“该郡河道交错,田陇众多,之前连日下雨淹了不少地方,但雨停之后水位下降的速度还算快,百姓受灾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些。”
“可人员伤亡虽不多,却还是有不少庄稼受灾。”
“陛下也知道,庄稼乃百姓安生立命之本,没了收成,吃喝都成问题,日子自然难过。”
“何况大雨过多造成内涝,一些百姓住所地处低洼,存放粮食的地方都被淹了。”
“粮食被水泡过,他们却不舍得丢,仍旧想着晒干后继续用,便又容易得疫病。”
“臣等已命当地府衙及时安置灾民,妥善处理百姓生计。”
“除此之外,则是大量调配药物和大夫前往,防止出现后续问题。”
那人说罢,又躬身道:“原本臣的意思,是想请陛下准许开仓放粮,至少让他们先挺过这段时日,不过苏家两位公子刚巧尚在海陵。”
“他们已将自己府上屯的粮食捐了出来,如今正和海陵郡郡守商议,看能不能以郡守之名,号召郡中富户与他们共进退。”
“若此法可行,那便更好,也省得造成人心慌乱。”
梁帝点头,“嗯”了一声。YST
将手中得奏折放到一边,他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苏家两位公子?朕怎么记得苏家只有一位公子是在外做生意的,是苏家老三吧?”
那大臣点头道:“是苏家三公子苏令尘。”
“不过如今苏家小公子苏令河也跟着他三哥在外奔波,不大在京城待着了。”
“哦?”梁帝难得惊奇,“令河也在?他家竟也舍得。”
“这小子可是朕亲眼瞧着长大的,印象中他性子跳脱心思单纯,从前总跟在泽生后头咋咋唬唬的,朕还当他仍旧在京城中鬼混呢,原来却去了海陵。”
突如其来又提到了死去的萧衍,众大臣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梁帝却恍若未觉,反倒笑了笑:“如此倒也好。”
说罢,又肯定点头:“甚好。”
底下几个大臣也不知圣上这所谓的“好”究竟好在何处,又因何而好,但梁帝既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他们也自然不会多嘴。
很快众人就又换了话题,说起了旁的事。
“除了海陵郡,其余各郡也都多多少少有受灾的情况,尤其是南湖郡,其郡四面环水,城内更有一处极大的湖泊。”
“连日降雨之后遭受洪水侵袭,好在楚王殿下处置及时,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今日南湖郡还送来了万民书,感谢楚王殿下和陛下恩德。”
“哦?”梁帝顿了一下,似是有些好奇,“那万民书呢?”
一旁的张宝全忙上前,将放在一边的一个卷轴递上。
早有眼明耳聪的小太监上前将卷轴细细打开,果然上头签了各种各样笔迹的姓名,还有不同人深浅不一的手印。
最上头则是一篇颂文,梁帝粗略看了一眼。
词藻华丽,花团锦簇。
大约是请了当地的文人士子润色过吧。
微笑片刻,梁帝往后靠了靠:“到底是百姓的心意,这次辞儿事情办得不错,张宝全。”
他喊了一声道:“着人将这万民书好生收着。”
小太监捧宝物一般将东西捧了下去。
梁帝才接着道:“大雨连绵,如今齐国虽一直隐忍不发,但我大梁却不能因此懈怠。”
“多雨季节,不少地方都或多或少受了灾害,若此时他们趁虚而入,恐怕会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袁玮,”梁帝难得点名,“朕安排你的事,做得如何了?”
方才有楚王萧辞那一出,此刻袁玮说起兵部的安排,自然更是竭尽全力,不仅将现有已然准备好的全都禀明。
就连梁帝尚未想到的,都提出了新的建议。
直至暮色降临,雨也渐渐止住,众大臣才纷纷退去。
殿门大开,雨后的空气极好。
梁帝亦慢慢踱步到了门前,深吸一口气。
直至远处众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才轻笑一声。
“万民书,朕倒也是真长见识了,从前只听说百姓有积怨时会写万民书,以求上达圣听,祈望君王能解救万民于水火。”
“却不料这歌功颂德竟也有万民书。”
张宝全在旁低着头笑呵呵地没吭声。
梁帝又喃喃道:“连海陵郡那样的富饶之地连下几场雨后,都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他那南湖郡地势低洼,竟能如此安然无恙?”
“南湖郡可是楚王的封地。”
“既他做得这般好,那便派人去好好学学当地经验,此番雨后赈灾也能更有参照,便是往后我大梁再发生这样的事,也能更好解决。”
张宝全依旧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却也能听到他应了一声。
就听梁帝又问:“那日让吴尤查的事,如何了?”
又稍稍安静片刻,张宝全才收拾好心情。
“陛下,那件事吴大人已派人去查过,楚王殿下整日在书房,除了吃喝睡和读书写字之外,似乎便是与人在其中商议事情。”
“黑螭卫的人并不曾见到那些人出入,因此不能确认书房内究竟住了多少人。”
“毕竟是亲王府——”
张宝全顿了顿。
“若是想要再探,就怕会打草惊蛇。”
日子就这般一天天过去。
不知从何时起,萧墨在朝中办事开始接连受阻,萧辞的呼声渐高,甚至到了能与他直接抗衡的地步。
办事艰难,他的情绪也一日比一日暴躁起来。
尤其是白天才在朝中听说,南湖郡的百姓竟精心为梁帝和楚王准备了万民书,便更叫人不顺心。
萧墨憋了一肚子的气,晚上睡觉还不得安稳。
害一连摔了几套茶具。
大黑不知道什么毛病,非要跟人过不去似的,越是拘着它,它越是想往外跑,尤其在几场大雨过后,便更是叫得撕心裂肺。
萧墨发了一通的火,可火是发了,事情却得不到解决。
猫叫一声接着一声,没完没了无穷无尽,高山实在憋不住提议。
“殿下,这样下去真不是个办法。”
“那瑞亲王欺人太甚,他的猫也实在邪门。”
“咱们能想的法子都想过了,却都都不见效。”
“大黑就像是中了魔似的,都多少日子了,还是心心念念一门心思就要他们家咪咪。”
“关起来时,是想方设法往外跑,一出门就向瑞王府方向去。”
“后来属下等觉得堵不如疏,于是特意寻了只极好看的三花猫来,它却根本不领情,甚至还将人家给打了!”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
高山亦痛苦不已,万万没料到他们竟会有败在一只猫手上的时候。
太烦了!烦不胜烦!
对方的猫高傲不羁,他们府上的猫又自己掉链子。
从前是咪咪惹得他们睡不好,如今大黑自己就能将人给折腾个半死,半夜乱叫扰得主子难以入眠,白天还要折腾着想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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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明明是挺听话的一只猫,如今越关越是一身反骨,动不动就乱叫乱跳伸爪子挠人。
不过几天的工夫,府中侍卫几乎有一半挂彩。
剩下的那一半也被折腾得精疲力竭没个人形。
高山整个人精神都有些不对了,脑中却又升起之前那个念头。
他躬身道:“若非当日瑞亲王的猫勾了咱们大黑去,事情根本不会闹到今日这番境地。”
“殿下就因此事被楚王针对,在朝中步步难行。”
“而瑞亲王自己,虽瞧着总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可实际谁又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况且即便不谈这些,如今咱们大黑的事,归根结底也还是得落在猫身上。”
“大黑如此迷恋咪咪,除非有法子逼迫咪咪同意与它一处。”
高山话音未落,就被萧墨打断。
“这如何逼迫?又不是人,也不是外头那些不值钱的伶人妓子,那是瑞王府的猫!再说两只猫的事,大黑还打不过咪咪,如何能成?”
“是,”高山低下头,“属下也知这法子行不通。”
眼见得萧墨就要动怒揍人,他忙不迭地赶紧将剩下的话说完:“可逼迫在一处是不成,若是那猫死了呢?”
“……”萧墨一时没能说话,顿了片刻才道,“什么意思?”
高山压低了声音:“想要让那猫听话与大黑一处虽难,可将它引出瑞王府却容易得多。”
“若那只猫没了,往后大黑便是再去瑞王府,也不怕被猫抓咬。”
“何况待它去了之后发现令它魂牵梦绕的咪咪不见了,自然而然便会歇了念头,那时殿下也可放心,夜间也能安睡。”
“就连世子,也能得个安静的时候。”
“殿下不知,如今世子许多天未能睡好,今早又有些咳嗽起来。”
高山最后道:“只要那猫没了,这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就连殿下因猫而被众人嘲讽之仇,也能报了。”
“如此岂非一举多得?”
“否则属下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将大黑依旧送到乡下去养。”
“可那样的话,若被人知晓,岂非要以为是咱们怕了那瑞亲王?”
萧墨闻言,许久未曾开口。
直至外头又响起大黑哀怨的叫声,像是婴儿的啼哭,透着说不上来的诡谲,直让他浑身汗毛倒立,他才猛然起身摆了摆手。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本王的大黑不能有事,但也绝不许它往后再这么乱吵,至于其他的……”
他没再说,只道:“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下去吧,将门窗关好,本王累了得先歇着了。”
深夜,瑞王府。
萧珩已靠在床头就着烛光看一本书,远远还能听到从齐王府传来的猫叫声,一时有些好奇:“都这么些天了,他们府上究竟什么情况?”
林黎正在给黑风擦脚,显然也不大清楚。
“不懂,那大黑的声音吧,天天叫天天叫,却不见它出来,瞧着也是好好养的心头宠,怎么总发出这种动静呢?以前也没有过啊。”
萧珩摇了摇头,摸着一旁咪咪的脑袋。
“还是咱家的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