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蘅心中无语，面上却笑靥如花，也学着君昊的样子半撑着下巴，抛出私下练习过多次的媚眼。

“陛下若是不想说，臣妾自当没有提过这件事。”她吐气如兰、媚眼如丝，端的是风情万种，君昊的眼神都飘移了一瞬。

直接握住她的手，在手中揉捏。

“爱妃既然想知道，朕告诉也无妨。”君昊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语气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朕当初登基，裴相出了不少力。”

短短一句话，包含的内容已足够劲爆。

回到玉芙宫，落蘅不由想起关于君昊当年的事。

她幼时祖父还在内阁，那时沈家以祖父沈霁平马首是瞻，可祖父在家中从不提朝政，便是教导父亲也是带到书房单独说。后来祖父致仕去了扬州，父亲沈蕴和升了吏部左侍郎之位，也算是朝中要臣。但父亲与祖父习惯一致，教导哥哥们时也是在书房。或许有些事会和母亲讲，也是深夜夫妻二人间的谈话。

落蘅还真没什么机会了解朝局，先皇执政最后那几年，她只能从父兄的脸色是沉是松来勉强判断形势的好坏。具体的却无从知晓。

思来想去，落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是先皇驾崩一年前的事，君昊封太子也才半个月。她在母亲房中说话，沈蕴和突然回来了，对母亲说了句“裴家长子娶亲，你带着厚礼去参加婚宴吧。”

父亲走后她问了母亲一句：“哪个裴家？”

“自然是裴相。”母亲脸色有些奇怪，她吩咐侍女开库房选礼的时候，落蘅还能听见她嘀咕：“不是说他家长女病了，怎么这时候给长子娶亲。”

后来母亲参加婚宴回来，还与她抱怨：“堂堂宰相之家，做事也不合规矩，她家长女出嫁远香，满京城里竟无一家知晓，今日长子的婚礼却那般盛大。男儿养家养老固是重要，可女儿也是家中娇客，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怎可如此差别对待？”

这话扯远了，落蘅将思绪拉回。因在朝中的分量都不轻，此前沈裴两家关系一般，平常两家有什么喜事，多是送去贺礼，然后让小辈前去道喜。可那次，父亲却专门嘱咐母亲准备厚礼并亲自前去。

结合君昊的话，这里面透露出的信息就不同寻常了。

看来，就是在那段时间，还是皇子的君昊，得到了裴相的支持，后来封了太子之位，父亲意识到这点后，主动与裴家交好。

算是一种政治上的表态了。

想起了这件事，落蘅对于裴姝一进宫就是妃位这事，有了大概的猜测。她估摸着，大概是当年裴相帮助君昊夺位，二人有过什么许诺。

这儿女婚姻，自是最好的见证。

所以等裴姝长成，就入了宫，且进宫就是高位分。

落蘅的危机感“噌”一下就上来了，只是妃位，可不足以抵挡当年从龙之功啊……

落蘅很少有这样的直觉：蕙妃是暂时的，只是让裴姝历练一番，等历练完成，只怕就是皇后之位了。

空悬多年的凤仪宫，就是为了等裴姝长成！

落蘅攥紧了拳头，她回家的路，谁也阻挡不了。若是有人要拦路，她也只好，除掉那拦路虎。

既然皇上吩咐落蘅与裴姝一起负责前往避暑行宫的事，两人之间的交流也逐渐多了起来。

逐渐熟悉后，落蘅不得不承认，裴家将裴姝培养得极好。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裴姝为人端庄大方，气质高贵，说话清风拂面，做事却很有原则，遇到难事果断坚决，却也不缺人情。上孝敬太后，下体恤宫人，短短数月，便在宫中有了“通情达理、宽严并济”的评语。

若是以后当了皇后，说不定能有“贤后”之名。

名声之好，让落蘅找不到半点破绽。

而很快，落蘅发现，裴姝开始与宫妃交好，她性子亲和，没过多久，恭妃等人提起她都是一脸笑意，就连赵萱棠，也觉得裴姝可以相交。张盈盈更是一口一个“蕙姐姐”。

这周目以来，落蘅第一次产生了慌乱的情绪。

要不直接干掉裴姝吧？落蘅升起这个念头。

她真的想试一试，如果直接除去裴姝会导致什么样的发展？反正有存档，试一试不亏，能成功的话她就有捷径可走，不能成也为她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落蘅在系统商城里花费50成就点买了一支无色无味的毒药。

在与裴姝商议时悄无声息地下进了她的杯中。

几日后，裴姝的身体极速衰竭，危在旦夕。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裴家及其党羽联合上书质疑裴姝重病的缘由，并将矛头指向了宫中独大的落蘅。

沈家自然不会允许落蘅遭此污名，沈裴两家至此水火不容。但因着沈霁平的文名，沈家隐约占了上风。

可紧接着，落蘅的二哥沈泠从马上摔下，左腿落下残疾；大哥沈澜也被人攻讦，在沈蕴和力保之下，被派往了偏远之地为官。裴家也没落得什么好。

因着沈裴两家的斗争，朝野不安。

而后宫之中，裴姝中毒一事还是被太医令察觉，虽没有证据指向落蘅，但前朝的压力让皇上脾气越发暴躁多疑，如此隐秘的手段加上身为最终得益者，沈落蘅的嫌疑仍旧是最大的。皇上开始冷落落蘅。

最发疯的还是裴姝，她知道自己是中毒后，认定是落蘅所为，将满心的仇恨都对准了落蘅及她的孩子们。

在临死之时，让人打晕了红豆等人，哄骗二皇子带着三公主去了瑶华宫，当夜，瑶华宫燃起了大火。

落蘅当即读档。

她真的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事情会发展成那个样子，后宫的争斗漫延至前朝，沈家人也遭受了迫害，二皇子三公主最后也葬身大火。这不是落蘅想要的结果。

红珠端着茶水进屋，看见主子的眼神身体一颤。

明明刚刚主子还好好的，怎么这会看着，主子的气场这般沉郁？仿佛已经过去许久。

“主子？”红珠轻声唤道。

落蘅回过神，眼中的戾气散去。

虽然结果不太好，但至少让她知道了直接除去裴姝不是明智的选择。

此事需要图图谋之。

“红珠，后殿的梧桐花开的不错，你去折一枝，连同这个月要送到家里的节礼一起送出宫去。”落蘅吩咐。

红珠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仍是听从吩咐去做。

落蘅随后也出了屋子，本想叫上红玉，想了想，随意找了个理由支开红玉，唤了一名叫钱开的太监跟着。

升了妃位后，玉芙宫就有了总领太监，落蘅因为自身缘故不大喜欢用太监，钱开也识趣没往她跟前凑，只本分地在玉芙宫当差。

上次落蘅查看玉芙宫宫人状态时，钱开的忠心值还挺高的。

主子难得召唤，钱开心花怒放，又怕主子觉得自己不稳重，故意将脸板正，却不知看着十分僵硬。

“随本宫去重华宫一趟。”

“是。”钱开懂事，什么也不问，主子的心意他尚且揣摩不明白，但他知道，一个听话的奴才主子是觉得不会讨厌的。他钱开就要立志做一个不被主子讨厌的太监。

去重华宫是为了找傅红缨。

落蘅终于意识到她长久以来忽视的一个问题。此前，她只顾着经营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与巩固在后宫中的地位。

却忘了，皇后之位，除了身份上的尊贵外，还有着很特殊的政治象征意义。

一国之母的位置，不仅得看皇上的心意，还是多方势力的角逐。

她出自沈家没错，可要是沈家不动起来，“沈”姓于落蘅而言就只是个荣耀，却使不出全力。所以，得要沈家知道，她想要登上那个位置。

以沈蕴和的敏锐，看到那截梧桐枝自会懂她的意思。

沈家会帮她吗？落蘅不认为沈家有理由拒绝。她生有三个皇子，一旦她登上后位，未来的天子极大概率会在她的三个儿子之间产生。沈蕴和可不像祖父沈霁平那般淡泊名利，沈蕴和是有野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四十多就成了吏部尚书。

可只有沈家的帮助还不够。她刚刚已经试过了，沈裴两家争斗，难分输赢，她必须另找助力。

文官争斗不出结果，那再加个武官呢？

傅红缨，骠骑大将军傅则东之女，也许就是落蘅的胜算所在。

自上次被皇上斥责后，傅红缨便再没有出过重华宫。皇上给她下了禁足令，却没说不允许别人来看她。据落蘅所知，张盈盈就常来。

重华宫里，傅红缨正在擦剑，剑自然是不曾开刃过的。

见落蘅到来，她有些惊讶。

“实不相瞒，此番前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傅红缨态度仍旧豪爽：“但讲无妨。”

“二皇子不知从哪听了一些话本，整日吵闹着想学功夫，可他年纪才多大，腰板都伸不直，我自是不放心的。宫里倒是有些拳脚师傅，可那些人五大三粗的，我又怕他们大意伤到了二皇子。素来听闻傅嫔身手了得，我便想来问问，可否每日让二皇子来重华宫，由你教导教导？”

傅红缨讶然：“送二皇子来我这？”

瑄妃是认真的吗？这皇子可是宝贝蛋，瑄妃就这么放心把二皇子送到她宫里来？

落蘅浅笑：“傅嫔放心，我来之前已是深思熟虑过，傅嫔的为人我是信任的，那日要不是你救了纯嫔，我晕倒后也不会那么快查出真相，真计较起来，你也救了我和我的孩子，说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我相信，二皇子在重华宫不会有事的。”

这话傅红缨倒是信任了几分。

老实说，她是有些心动的。对于喜爱自由的她而言，每日闷在重华宫里实在无趣，要是有个小孩陪着……也许这日子能过得快活一点？

“瑄妃娘娘，有些话嫔妾必须得说在前头，二皇子若真想学武，嫔妾也是不会心软的，学武之人最讲究能吃苦，若二皇子只是短暂起兴，嫔妾这有几把观赏用的木剑，您带回去给他过瘾便是。但要是真有这个志向，您还是和他说清楚的好。”

落蘅沉吟半晌：“既然如此，我就回去问问他的想法，若他真想，就有劳傅嫔了。”

傅红缨表示没问题。不得不说，瑄妃不称呼她德嫔让她的心情很愉悦。

回了玉芙宫，落蘅立刻让人唤来二皇子，将这件事和他说了。

二皇子乖巧地坐在板凳上，听她说完，冷不丁问道：“母妃真的是想送我去德嫔娘娘那里学功夫吗？还是想将儿臣送人？”

落蘅哭笑不得，接手司籍司后她变得忙碌，偶有时间也都是在看三个小的，对二皇子也就疏忽了一点，也不怪他以为自己要被送走。

“小没良心的，母妃近几日虽然没去看你，可每日都会听你红豆姑姑说你做了些什么开不开心。母妃怎会将你送人？”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旻儿放心，旻儿在母妃的心里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弟弟妹妹们都比不了。”这话她可以和任何一个孩子说。

二皇子瞬间就笑了，注意力被转移到另一件事上：“和德嫔娘娘学功夫？她会教我用剑吗？还是会教我轻功？儿臣以后是不是能成为武林盟主！”

“等你去学了就知道啦……对了，你去了重华宫，唤傅娘娘就行。”

为了和傅红缨拉进关系，她可是连儿子都“出卖”了。

沈家那边，也很快传来了消息，这次，是沈蕴和的亲笔信。如落蘅所料，沈蕴和虽然表达了担忧，但言语中却暗含了可争之意。

落蘅顿时心中大定。

这封信不再是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沈蕴和有意识地向她提及一些朝中变化，以及部分官员。落蘅注意到沈父还提到了近日有些年轻官员向沈家示好。

陈光耀赫然在列。

落蘅挑起尾眉。科考前几名会入翰林院进修，一到两年后就得入朝任职或是去京外当官。没记错的话，陈光耀便到了该任职的时候。

吏部正是负责官员的任职与考核之事，陈光耀这时候求到沈家是为什么，不言而喻。

他想求个好前程，落蘅偏偏不允。

回信里简单几句表明了对陈光耀的不喜与质疑，沈蕴和自会考虑。陈光耀又不是多么难得的人才，这京里的职位，多得是人候选。

再说了，若是派到那偏远之地当父母官，作出一番政绩，不是更能凸显才能？陈光耀要真有这一番本事，落蘅也不会再针对他了。

眼见着前往行宫避暑的日期越来越近，落蘅将与裴姝商议后的随行名单送到了皇上面前。

君昊看了看，目光凝在“德嫔”二字上。

他看向落蘅。

落蘅是特意挑在勤政帝性格的时候来的，相比其他性格的君昊，这个性格的，只要言之有理都能接受，最重要的是，落蘅之前就有发觉，勤政帝对傅红缨的观感还是很不错的。

“陛下也知道，臣妾最近日日送二皇子到重华宫，请德嫔带着强身健体，臣妾心中感激，这是私心。”她顿了顿：“于公而言，皇上不是说行宫之行后直接前往秋山围场吗？且到时还有大臣们带着家眷共同前去，臣妾想着后宫嫔妃中只有德嫔骑术射猎上等，到时女眷要是有什么比试，嫔妃也不至于闹笑话呀。”

落蘅就是要借此机会解除德嫔的禁令，她的理由还挺充分。

君昊无法拒绝，他也不想到时面上无光。

将折子扔在小桌上，“宫中并非没有围场，朕也不见你们去过。”

听着这略带吐槽的话，落蘅笑道：“那臣妾出了这清心殿的门，就告诉她们皇上喜欢能骑马射箭的女子，包管不出一个月，这宫里的妃嫔们个个身强体壮。”一抬手能爆肱二头肌的那种。

君昊不说话了，他有时会嫌女子感性柔弱，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惹人心烦，但也不得不承认，娇娇柔柔的更赏心悦目。

不过瑄妃竟然敢打趣他。君昊眼睛微眯，恶趣味顿生，揪住了落蘅左脸：“朕不想看她们骑马射箭，只想看你策马奔腾。”

落蘅眨眼，大着胆子伸出双手揪住君昊两边脸颊：“若是臣妾真能策马奔腾，陛下可有什么奖励？”

“自然是有。”

落蘅欣然答应，并在当夜给君昊展示了一番“策马奔腾”。

据说第二天皇上上朝时脸上都带着笑意。送去玉芙宫的诸多赏赐就更不必提了。

在宫中准备前往行宫避暑的时候，行宫深处某个寂静的宫殿里，小宫女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封闭严实的屋子里。

“主子，您要的机会来了，皇上不日便会前来行宫。”

昏暗之中，如珠翠清响的声音喃喃：“终于来了，也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我。”

“您风华绝代皇上自是不会忘怀，主子，这一次您可千万要把握机会。”

“我知道。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想待下去了。我要的那些东西，你可以开始准备了。”

这次是揪脸，下次就可以扇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