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给小镇带来了极大的恐惧，伴随着鲜血蒸腾，没有谁再敢靠近小楠一步。
屠刀接连两次举起之后，小楠便没有再咄咄逼人。但杀两个已经足够，小镇的居民们纷纷从巷尾逃出，踩踏和惊呼乱做一团。小楠静看着这一切，直到所有人都在惊恐中离去，狭窄的巷尾里只剩她和屋子里的少女。
少女赫梦和其他居民完全不同，她根本没有被小楠举起的月刃吓倒，毕竟她也看不见，只能从听觉感受居民的惊慌，平静地为自己披上衣服，“你这是何必呢？”她向外门外说，“如果你想的话……”
“我并不想。”小楠打断了赫梦的话，“我只是惊讶于自己看到的情景。”
“哦，原来是你啊沉睡者，你有什么好惊讶的呢？”赫梦抬头，茫然的双眼恰好与小楠对视到。这也一直是她最神秘的地方，尽管她本身并无法看到别人，但她始终能够恰到好处的和他人对视。
“……”小楠沉默了。“你这样子多久了？”她收起月刃，换了个说法提问。
但下一秒，少女的回答让她无言以对：“怎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子。”小楠无法具体再具体描述细节，对她而言此情此景已经无法多用语言去描述。
“我很久就这样了，怎么了？”赫梦回答的态度淡然，甚至带有一丝疑惑，她并不白这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种交谈的态度让小楠很无语。
“这是你自愿，还是？”她尝试追问下去。
“是自愿怎么样，如果不是自愿，又怎么样？”少女反问。
自愿如何，不是自愿又如何？话确实是这样的话，不管是与不是，她都没办法改变什么。
小楠到此也变得无话可说，她已经猜到赫梦正是那传闻中的无脚美人，而她自己则在某种为未知的环境里，见证无脚美人的过去。
“你没觉得，这样是他们对你的一种伤害吗？”小楠低声问。
“什么叫做伤害，什么不是？”
少女的反问有些抬杠的意味。
“这是我们唯一的互动方式。你不明白？那我告诉你，这是在奥尔隆格无尽黑夜里，我们人与人之间唯一的互动方式。伤害是指令人不适或者疼痛对吧？我觉得这纯粹取决于定义，你觉得什么是不适？什么是痛苦？你的主观认识或许和我们的认知有所区别，它只是你自己的认识，而不是真的事实。”
她补充的话格外有自己的论调。
小楠轻声道：“你下面还在流血，孩子。”
“那流血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呢？你觉得流血是不好的，可我和你看法不同。我们所有人和你看法都不一样，你怎么能说自己是正确的，从而杀死我们的人呢？我们的互动不会杀死对方，但你对他们做的事，是杀死了他们吧？”
“真是出人意料的观点。”
也不知为何，小楠心中生出了一股火，她原本以为自己照着自己的想法，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但没想到最终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我应该很快就要走了。”
赫梦突然说。
“走？去哪里？”
“门巴神王已经派人召唤我，等他派出的神使来接我后，我就要从这里离开了。乡里乡亲都舍不得我，但没办法，神王的召唤又有谁能拒绝呢？”赫梦说，“所以你不该随便杀人的，也许在你看来，我是受到了伤害，但这根本不算，我早已经习惯的了。他们只有在我身边才有人性……”
小楠突然笑道：“你所谓的人性是什么呢？”
少女神色茫然了下，她说：“生育的冲动，彼此靠近对方的冲动。”
“那是兽性。”
小楠语气坚决地说。
“无论是什么，无所谓的。至少这是改变死气沉沉的方式。我想你对我也是有兽性的，我不知道你刚才那样做是为了什么，但我就当你是在保护我。你是在保护我，对吧？感谢你，但是我实在不需要你这种保护。再见沉睡者，请你不要再介入我们的事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少女赫梦说完后，伸出冰凉的小手往小楠的方向摸索过去，触碰到小楠的手掌时，她指尖忽然一用力。顿时，小楠就被这种迟钝而力道绵长的力量给推了出去，她的头向后倾，就像是从高中坠入水面时一样，少女的身影距离她越来越远，只披着一件衣服，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在最后的视线里，小楠看到一个奈特仙族的战士穿过巷道，来到少女身旁接走了她。
那战士和最初小楠在梦境中见到叫少女回去的那个奈特仙族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两个错乱的时空交错在一起，彼此有了一个确切的时间联系点。轰的一声，小楠的大脑就像炸裂似的，趴在主控台上的身体立刻有了知觉。
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重新回到飞船，人趴在主控台上，刚刚经历了一场古怪的梦后，小楠额头后背都已汗湿。
“……”
小楠沉默地站起，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
“也就是说，从进入奥尔隆格这个世界起，我就被拉入了无脚美人的梦境，见证了她的过去。最先我所经历的场景是她被门巴神王使者节接走时的情景；在这之后的第二次，是她在此之前还是普通居民时的境遇。奥尔隆格的生命浑噩，而她是唯一能够激起生命本能的人，她也因此被门巴神王所带走。那么为什么，她会有引人。兽性的效果……”
所有问题谈起来似乎都那么不具意义。这种问题就像人为何会出生一样。无从解答，也没有必要去深究。
对她而言，知道这些信息已经足够。
“飞船正在前往托斯塔亚。”
苏维埃号给出指示。
“托斯塔亚？”
指示音唤回了小楠的注意力。
托斯塔亚？她有为自己设置下一个目的地吗？似乎没有吧？她记得当时的目标只是脱困而已，有一条逃生路线没错，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设置的具体目的地，前往托斯塔亚，那是曾经思雷巫人的王国城都，去那里做什么？
“我没有设置这个目的地。”
小楠和苏维埃号交流。
“这是飞船航行记录，请查阅。”
苏维埃号立刻给出视频资料，视频上，主控台旁的小楠一手设置出了目的地：托斯塔亚。完成了这些后，她倒在主控台上陷入沉睡。
“……”
小楠再度沉默了。
这情景未免也太过诡异，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事情，可无形中，似乎有一种存在驱使她做了这些，而她根本不知道原因。就像是自己被莫名其妙扯到奇怪的梦境一样，小楠现在几乎可以确认，不是无脚美、就是诸神暗中做了手脚，指引她在按某条路线往前走。
托斯塔亚也在这个剧本上。
但没关系，小楠也没有对此太过认真，因为这是不可抗因素。从她降临到奥尔隆格就开始转动的齿轮，可不会因为一些小事情而停止转动。
去托斯塔亚就去托斯塔亚吧，没有关系。
……
“话说，那位清醒大佬的航向这是要去哪里啊？现在明明已经脱险了。”罗丹指着导航图，在飞船视野上已经找不到追踪的目标，他只能在跟踪导航上发现锁死的追踪飞船。
“托斯塔亚。”
朔月吞云吐雾不断，淡然回应了一声。
“那里是哪儿？”撒坦抬头。
“是一神无脚美人曾经展现神迹的地方。”朔月抽着烟道，“你们猎人不是听说过不老不死的草药吗？那东西就长在在托斯塔亚城外的荒原上，所有接触到过真理的猎人或者说外来者吧，在来到奥尔隆格后都会得到某些梦境指引，这些梦境指引会带领他们去追随神迹之地，窥见完整的一神风貌。”
“这么说，老师你也有得到指引？”
罗丹小心试探地问。
“当然，你们老师我也是触摸真理的强者，当然会有指引。”
朔月弹了弹烟灰，脸庞挂着微笑。
“所以……”
罗丹挠着头。
“没什么所以，前往托斯塔亚是所有外来者必经的一环，谁也不例外……哦，你们两个废柴是例外的，话说你们也太真实了吧？我教你们这些东西有一半都是我生下来就会的，你们笨到现在都学不会？看来我必须得加大力度了。”
朔月说到这儿里，突然看到两个人借谈话时间划水，二话没说便从大衣后腰拿出了鞭子。
罗丹和撒坦相视一眼。
“这么说，艾泽迪巴也会去托斯塔亚？”“不出意外应该会的。”
“那我们就去那里找他。”
两人自顾自地开始了交流。
“呵呵，你们要找的人貌似不是你们对付的吧？话说我说话什么时候这样没权威了？竟然叫你们爱答不理？”朔月在半空扬鞭。
“老师，恳请你帮个忙。”
“可以啊，代价呢？”
朔月依旧挥着鞭子，咄咄逼人的姿态。
“随你说，只要我们力所能及。”罗丹肯定地说。
朔月眉头一扬，放下鞭子笑道：“哦，那就很了不得了。什么事情值得你们这样慷慨承诺？”
撒坦面不改色道：“我们防线连接的一座文明世界即将在暗潮的侵袭下覆灭，而他们世界的负责猎人却在听说不老不死药后，抛弃了自己的文明不顾，贸然离开防线进行探索，为了拯救的私友。只有这个负责猎人可以拯救自己的世界，所以我们有必要拦截他，让他想起自己的职务。”
朔月翻白眼道：“这算什么事？你们帮他满足自己的私欲就是了，他自己痛快了，还能不管自己的世界吗？”
“不会，如果让他完成自己的私欲，他就要和他的私友一起逃了。”撒坦否认。
“那如果真是那样做的话，你们无论怎么做，都没用的。”朔月无奈地摇头。
“是啊，确实很能无奈。猎团体系下最糟糕处莫过于此，一个军团把所有资源和经营都投入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在变强的同时个人私欲也在不断膨胀，最终膨胀到军团无法约束的地步，我们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毁了他，所有努力付诸流水，放任他，依然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能怎么样？只能尽力挽回损失，无论如何，能挽回一些是一些。”
罗丹也因此叹气，但不得不讲明态度。
“好了，这个忙我帮你们就是了。”
朔月用鞭子手把给自己后把给自己抓痒，但突然他动作一变：“不过你们就别想偷懒，咱们交易可是说好的，你们给我你们的科技造物实验，我教你们我的天赋知识。我把该学的都学会了，你们就这进展？这可是合适你们的知识，甚至可以当你们的天赋，你们就这进度也太丢脸了！这本事出去让人知道是我教的，不是丢我的脸？”
啪！
鞭子抽打出去，罗丹立刻哀嚎出声。
……
苏维埃号的速度要比摩押的飞船快很多，也就花费半个月时间，小楠便抵达了托斯塔亚。
路上她曾经想过是否要半途等待朔月他们。但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停留等待。
这些同伴其实对她而言也并不算真的同伴，一定程度上只是合作关系而已。罗丹和撒坦这两个少年一扬，在如今这个探索时空存在的他们太过年轻，和小楠实质上也并不算相识，无论如何都不是可靠的人。
想到这些，小楠便决定自己一人行动，她现在拿到了先前所有同伴经营的探索结果，不容有失。
飞船检测到托斯塔亚现如今是片无人区，古城破败，城外尽是野蛮生长的黑暗荒草。众多黑暗生物徘徊于此，粗略估计已经和月露尔附近差不多。
飞船进入托斯塔亚时，小楠看到附近的黑暗云空中，停靠的不止有她一台飞船。
“很多猎人到这里啊。他们为什么都来到这里，这托斯塔亚究竟有什么东西。”
下飞船前，小楠远望托斯塔亚，那黑暗王都深处似有一道绽放的暗光，但不那么真切。她知道那里是值得一探的，但自己如果就这样进去的话……小楠取出了自己随身带的黑羽，正是这羽毛让她可以无伤通过潘多拉魔盒运转的羽毛杀阵。
可这附魔的羽毛制作并不容易，小楠手上只有这一根，如果她现在用这羽毛激活了潘多拉的羽毛杀阵，那她自然可以放心地去探索。可这样做的话，被激活的羽毛就相当于消耗品用了，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她没办法再移动猎人遗产。
“我可能从一开始就不该拿这个遗产，但是我不拿的话，我也不可能知道给首字母A传递什么信息。所以既然已经陷入行动悖论，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了。反正从一开始这里就是陷阱，我也没其它什么选择。探索的困难度已经摆在那里，我就靠实力强行打过去就是了。”
小楠最终决定关键的东西带在自己身边，相信自己。
成为猎人后她一直再改自己的思考方式和做事风格。并且一直在向王辑所推崇的那种风格靠拢。
只要做自己能做的就好，对不理解和搞不懂、无法干预的情况，就做到不管、不想、不犹豫的三不。无论如何都别被。干扰。
身为猎人，哪怕死也要死于自己的作死，而不是唯唯诺诺的迟疑和犹豫，思考和踌躇。
在这里应该有第三次梦境的指引，自己的第三次选择。
小楠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