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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番外.谢容

我好像不是世外高人 Peking 2363 2024-04-30 11:18:17

山中不知岁月。

那一次无意撞见沈缜吹笛后, 谢容便当不知。但过了一段时间,这人似乎得到了什么好消息,整个人轻松下来、颇有些闲情逸致, 白日里问谢容:“我记得女君擅箫?”

谢容从书中抬眸:“医师曾赠过我箫。”

沈缜笑:“我的笛子尚可,所以,可以合一曲吗?”

“......”

谢容默了默,放下书,“好。”

她们在屋中开始尝试,沈缜让谢容径自吹, 她来合便是。谢容选了一首梅花三弄,垂眸将箫口抵唇。

箫声悠扬,小顿之后, 她听到了清冽的笛声。

和那一晚大不相同, 这一次的曲子亦有分别之意,可谢容听得出来吹曲子的人并未注入太多感情。

她睫毛颤动。

......谷中人说,那位夫人不会再回来了。

真的...如此么?

等到一首合奏完, 沈缜放下竹笛, 眸中有两分探究:“女君有心事?”

谢容心中一跳。

但多年来养出的沉稳性情让她处变不惊:“...我想,医师对兕子阿由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险险含糊了过去。

沈缜没有再问,但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谢容瞧着这人,面上不显, 但藏在案下的手却攥紧了玉箫。

她庆幸又失落。

日子继续悠悠流淌。

春去秋来、夏走冬至。

一夜薄雪覆湖边, 谢容望见了圆月下吹笛的人。

她风骨绝世, 墨发上沾着雪花, 怀里有几枝红梅,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待到一曲吹罢, 回眸看来,弯了眉眼。

“女君?”沈缜唤。

等到女人近前,她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笑,“不知...女君可愿去看看神州江湖的风景?”

“行万里路。”

医师对兕子阿由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雪月中,谢容心口轰鸣,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眸,怔怔。

雪色。

月色。

天地间,她只看得清楚眼前的绝色。

**

沈缜再度入世,当然是有正事要办的。

“但不急。”沈缜道,“夫人只管好好游玩便是。”

“......”谢容绯红了脸色。

她们一行人自剑阁山南下再西行,过乾国入元国地界,沿途见了武夷山之巍峨入云、嘉陵江之浩浩荡荡、又见由捕鱼聚集的水上村落、再有以宗族为重的山中隐民。

乾元边境城里,沈缜买下了一个小姑娘所有的花,后者知晓自己是占了大便宜,涨红脸嗫嚅着,最后说要教沈缜编花环。

“好啊。”沈缜痛快应下。

她的手本来就很巧,看了几遍就囫囵学了个大概,首次编出来的花环卖相就非常不错。小姑娘笑得很惊奇,又很高兴,建议道:“郎君可以把它送给您的夫人!”

沈缜微怔,须臾了然失笑。

什么啊...她现在可不就是郎君的模样。

五感的敏锐让她早注意到谢容拿着东西走了过来,她抬头,将花环递了出去。

谢容身形一顿。

沈缜指了下旁边的小姑娘,无奈笑:“第一次做,夫人不要嫌弃?”

“......”

谢容放下手中买给沈缜的酥饼,接过花环。

“不嫌弃。”

很喜欢。

她温柔了眼眸,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从荷包中取出一块蜜饯,递给她。

“谢谢你。”

车队最后进入了八籽镇。

既然是做“夫妻”,两人自然要睡同一间房。做这个决定前沈缜难得犹豫,她唤住了谢容,在对方疑惑的神色里沉默了会儿,还是决定将有些问题说清。

“女君。”沈缜用了本声,“不知你是否听闻过,我曾有一位...妻子。”

谢容睫毛一颤。

沈缜看着女人平静的神色,顿了顿,继续:“我喜欢女子,虽待你为挚友,但与你同床而眠也属冒犯,是我事先考虑不周。不若我让人在屋里设一间密室,往后我便居于密室中,可好?”

“或者,”她想了下,又道,“分房也可,让人多注意些后院便——”

谢容打断:“不必。”

沈缜顿:“...嗯?”

谢容抿了抿唇,“你欢喜女子,可你也是女子,难道我二人同床,你便要对我做些什么吗?”

“......”沈缜尴尬,“自然不会。”

“那,”谢容又问,“是担心你的妻子会在意吗?”

“......”

这一次,沈缜沉默了更长时间。

许久,久到谢容忍不住想略过刚才的话,她才低声答:“不是。”

谢容已经到唇边的补救之语咽了下去。

沈缜淡淡笑了笑:“我想,我们大概不会再见;而就算再见,她也会视我为不可交付之人。”

“曾经的欢愉...”沈缜垂眸,身影半隐在昏暗中,让人看不清神情。

“多是虚假。虚假之事,不过是水中月镜里花,迷障而已,清醒之人怎会当真呢。”

那是谢容少见的沈缜。

她说不清心中是何感觉,欢喜?同悲?胆怯?害怕?或许都有。

最后那晚,她们还是睡在了一起,中间用被子隔开,相隔恍若银河。

......

八籽镇不比剑阁山,此地沈缜的下属很少,虽隐了部分在暗地里,但很明显的,她的日常生活颇为不易。

不良于行得靠轮椅代步,意味着沈缜在许多事情上——沐浴、洗漱、换衣等等,都得借助别人的力量。

而最“名正言顺”的别人,除了谢容还能有谁?

但坦白讲,有些事情下属帮忙还可以,朋友帮忙...沈缜暂时还抹不开那个面子。

换外面的衣裳逐渐由谢容接过了手,但贴身的里衣,沈缜虽然用的时间长了些,却还是不愿假手于她人。

日常洗漱,谢容也帮了她大忙;至于沐浴...沈缜只能让鸦雀侍女们准备好所用的东西放置好,她自己慢悠悠在里面艰难进行,这个过程中侍女往往会一直等在外面,以防有特殊情况发生。

边地镇子上的一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平静的生活持续着,直到沈缜收药路过九沂山时救下了一个浑身染血的姑娘。

朝夕相处近一年的人,谢容在见到她面上神色的一瞬,就明白了风雨欲来。

果不其然,那位姑娘后来卷起了西边几州的喧嚣,但那是后话,眼下,谢容看着沈缜身边的美艳女子,顿住了想去推轮椅的步伐。

女子对沈缜说了什么,沈缜眼中无奈:“...夫人,让她推吧。你先行一步,我稍后就来。”

很久,或许也没有很久。

谢容听见自己说:“好。”

她出了门,心口止不住地发涩。

所有,那女子应是沈缜的属下、沈缜与她有事相商...这些所有的所有谢容都明白。

可是,偷来的浮生美好在这一刻让谢容看清了它的摇摇欲坠,怎不让人难过落泪。

半个月后,沈缜打算送她离开。

因她不愿、因她那明晃晃的试探,沈缜似乎察觉了她的心。

窗外夕阳,沈缜弯眸:“身有所感,故出此言。”

这到底是在说元太子和姜姑娘,还是在变相提醒她?

谢容不是愚笨之人。

那么,谢容想,待到此间事了,她会如沈缜所愿。

然而那夜,沈缜苍白着脸满身是血将她牢牢护在了怀中;又在几日后、在她舍身相挡时不可思议地将她拥入怀——

既然是做戏,只是做戏......

沈缜,何苦?

她叫她怎样不动心?

可是,赤缇红衣,她见到了沈缜真正的夫人。

......

沈缜啊,你将庙堂江湖握于掌中游戏,却猜错了女人心。

你的那位夫人分明也属意于你。

小屋窗外,日光温和。

谢容周身的血却一点一点冷下来。

她明白,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了。

从前她告诉自己,沈缜是天人,而她只是一介凡人,那多求一点能相伴几十年也很好。可是而今,分别就在眼前。

如此措不及防,像九年前她与沈缜初见、像她在明灭烛火下乱了心。

笛箫再次合鸣。

明月奴,明月从来不曾属于她。

奔赴乾国。

床上的人看不见,谢容终于不用费心掩下眼中的爱慕与温柔,她落下泪来,看掌心被这人画上的金色符纹。

三四日后,月上中天,房屋摧毁,小小的金光自谢容掌心不断蔓延,构成了一张让人极其安心的网,将她好好护在了断壁残垣之中。

又一日,谢容自昏沉里醒来,虽明知是局,可在见到那具惨不忍睹的焦尸时,她几乎窒息。

是痛沈缜所承受的痛,也痛以往再不可寻的苦......

她不住干呕,失声泪流满面。

沈缜,我求的从来不是长相守。

......我只求片刻心动。

你给我了,所以不要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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